结构助词“底部”的起源研究_方位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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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助词“底(的)”的来源,大致有七说。而七说又可分为二类,一为二源说,即句 中的“底”来自“之”,句尾的“底”来自“者”,如章太炎、胡适、唐钺、梅祖麟。 梅氏认为“底”是“之”的音变,但又吸收了“者”的语末用法。与章氏说略有不同, 但实际上还是二源说。一为一源说,一源说又有数种,王力主“之”字说;吕叔湘主“ 者”字说;而冯春田则主张助词“底”来自指示代词“底”,但无详细论证;石毓智、 李讷基本上同意冯氏说,并进行了论证;江蓝生也主一源说,她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 另辟蹊径,提出助词“底”来自方位词“底”的说法,认为方位词“底”变为助词“底 ”,是处所词的领格用法进一步语法化的结果。其说甚辩,论证亦详。(注:以上诸说 基本上引自江蓝生《处所词的领格用法与结构助词“底”的来源》(《中国语文》1999 年第2期)。)

但认真推敲,仍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

(一)“所(许)”的领格用法的确存在,正如江先生所论,这种用法是“所”的“处所 ”义发展的结果,但“所”是方位词吗?据《现代汉语词典》,“方位词”指的是“表 示方向或位置的词,分单纯的和合成的两类。单纯的方位词是‘上、下、前、后、左、 右、东、西、南、北、里、外、中、内、间、旁’”。“方位”跟“处所”有关,但不 是“处所”,据《现代汉语词典》,“处所”是“地方”的意思。正如江先生所指出的 ,“用在名词、代词后面”、“有时意义会虚化”、“可对译为‘那里、那儿’”的“ 所”,仍是“处所名词”,纵使是江先生所说的“失去词汇意义,N所/许 = N”的“所 ”,仍还是处所名词,并未失去词汇意义。“赵王张敖所”的“所”即江文下段所举例 证“于父母所”的“所”,唯一句有介词“于”与之相配,一句无介词“于”而已。按 照汉语的语法,“处所”词前的介词是可用可不用的。把“午言之赵王张敖所”理解为 “午在赵王张敖那里说了这件事”难道不行吗?而将“于父母所,少作供养”理解为“ 稍稍供养父母”,固然于文义无差,但句法形式就大不相同了。

处所名词用作“领格助词”,就等于“方位名词”用作“领格助词”,好像概念变换 了一下。

(二)“所/许”在魏晋南北朝诚然可用作领格,但“底”作为领格助词在“敦煌变文” 中才出现,如果这个“底”源自方位词“底”,是处所词“所”类化的结果,则何以这 两个词的出现前后相隔300年?何以这两个词未曾共时出现?不经过共时阶段,类化能够 实现吗?不经过共时阶段,“底”何以取代“所”?

(三)现代方言中似乎有方位词用作领格助词的现象,如吴语苏州话(转引刘丹青2003例 ):

耐看我马褂浪烂泥,要俚赔个!

啥人物晓得上海滩浪沈小红先生。

有个米行里朋友,叫张小村。

听俚闲话末好像蛮说,肚皮里意思倒不过实概。

刘丹青认为“马褂浪烂泥”、“上海滩浪沈小红先生”、“米行里朋友”、“肚皮里 意思”中的“浪”、“里”是方位后置词并作定语标记。“浪”是“上”的意思,跟“ 里”一样是方位词(刘丹青2003:222)。这似乎是方位词作定语标记(从语法角度来说, 是领格助词)的例证,但从严格意义上讲,还不能算领格助词,因为还可以做另外的解 释。“马褂浪烂泥”、“米行里朋友”,可以理解为“方位词组”或“方位后置词短语 ”作定语,“浪(上)”、“里”还有词汇意义,不能看作领格助词。“马褂浪烂泥”, 只能理解为“马褂上的烂泥”,不能理解为“马褂的烂泥”,“浪(上)”不能替代“的 ”,“浪(上)”是不能省掉的。但“浪”、“里”的这种用法,是进一步虚化为领格助 词的必要语境条件。粗略地讲,把它们看作领格助词也未尝不可,但从严格意义上说, 还没有虚化到领格助词的程度。董君志翘说:现代吴语“上”、“浪”的后面要加“个 ”字。董君是地道的吴语区人,所说应可信。这说明“上”、“浪”仍是方位词,如果 “上”、“浪”是结构助词,则后面的结构助词“个”就成了多余的了,我们尚未发现 结构助词连用的例证,故“上”、“浪”还不是结构助词。

江蓝生所举《老乞大谚解》的例证“谁是舅舅上孩子,谁是姑姑上孩子?”单独地看, “上”似乎可以看作领格助词,但这是一个孤证,孤证不立,而且又是明代的语料,难 以作为唐宋时期“方位词”变为结构助词“底”的确证。如果从《老乞大谚解》的其他 类似用例来看,“上”不能看作结构助词,下面的例证(含《朴通事谚解》例句)均引自 孙锡信《汉语历史语法丛稿》:

到学里师傅上受了文书。

明日病痊疴了时,太医上重重的酬谢。

加上江蓝生先生举的例子,这种用法的“上”共三例。《朴通事谚解》这类用法有5例 ,如:

那厮高丽地面来的宰相们上做牙子。

做满月,老娘上赏银子段匹。

钱事你上有,物在我根底。

那一个输了时,强的上拜为师傅。

三停里官人上纳与二停外。

这些用在表人的名词、代词和“的”字结构后的“上”,虽然不再具备与“下”相对 的意义,但仍是方位词,是“那儿”、“那里”的意思,绝对不是结构助词,“舅舅上 ”、“姑姑上”亦当作如是观。

(四)作为方位词,“底”的使用频率远不如“上、里”,如果方位词语法化为别的词 类,一定是使用频率高的“上、里”,而不是使用频率低的“底”。吕叔湘说:“‘上 、里’的用例和搭配面大大超过其他词,其次是‘中’,很多例子没有相对的‘下、外 ’的用法。”(注:见吕叔湘《方位词使用情况的初步考察》(《中国语文》1965年第3 期)一文。)吕先生的这一研究为我们的观点提供了实证。但吕先生说的是现代汉语,据 我们考察,中近古汉语的情况也与之相近。《全唐诗》共有“底”字708个,用作方位 词的有563个,而“上”、“里”在《全唐诗》分别出现11193个和7041个,“上”作方 位词7300余次,“里”作方位词2511次。“上、里”使用频率和适用范围远远超过其他 方位词,而语法化必须以高使用频率和宽适应范围为条件,没有这个条件,重新分析就 无法实现,也就无法变成别的词类。

以上这四个问题不解决,结构助词“底”源自方位词“底”的说法就难以成立。

我们认为,“底”的语源是“之”和“者”的合流。理由如下:

(一)“底”的结构助词用法是继承“者”和“之”字用法的结果。

前贤对结构助词“的”的用法总结如下:

a.名 + 的 + 名 a’.名 + 的

b.形 + 的 + 名 b’.形 + 的

c.动 + 的 + 名 c’.动 + 的

晚唐五代时期的敦煌变文有“名 + 底”3例,“动 + 底”和“形 + 底 + 名”各1例 ,“动 + 底 + 名”8例,只有b式、c式、a’式和c’式,未见a式和b’式。直到《祖 堂集》和宋儒语录才见到a、b、c和a’、b’、c’六式齐全的例证。(注:参看冯春田 《近代汉语语法研究》,441页,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年。)

这a、b、c三式,源于“之”字。a’、b’、c’三式,源于“者”字。冯春田曾将“ 者”字结构与“底”字结构进行比较,认为:“不仅可以认为‘者’近于‘底’、‘者 ’字结构与‘底’字结构有对应关系,而且以其历史事实、结构性质诸项来说,还可以 认为‘底’字结构是来源于‘者’字结构。”

“者”字结构和“底”字结构在晚唐五代均未见“名 + 者 + 名”的用法,而至宋代 ,我们才发现“我底学问”之类的句子,这应是“底”字结构承担了部分“之”字功能 的结果,从而使“底”字结构具备了“者”字结构和“之”字结构的全部功能,“底” 字结构在口语中成为了适用面很广,能产性很强的优势结构。

以上观点,已经吕叔湘、梅祖麟、冯春田、江蓝生、曹广顺、吴福祥等人的论证,这 里不再重复,从前贤时彦的研究看,说“底”在口语中替代了“者”和“之”的语法功 能应没有问题。

(二)“底”是“之”、“者”合流的语音替代词。

梅祖麟曾研究了“之”字的音韵演变,他认为:“从纯音韵的角度来看,‘者’变为 ‘底’,或‘者’、‘之’合流的可能性很小。……‘之’字南北朝读tjεi,失落-j-介音,舌尖音声母不颚化,tjεi>tεi后就和‘底’合流。”(注:参看梅祖麟《词尾 “底”“的”的来源》,见《梅祖麟语言学论文集》120~126页,商务印书馆,2000年 。)其说甚辩。但“之”是平声字,“底”是上声字,何以用“底”代“之”,梅氏的 解释,难以令人信服。梅氏云:“最后应该提一下声调的问题。……‘底’和‘者’都 是上声字,‘之’是平声字,上声字容易变成上声字,平声字较难。这种说法值得商榷 。第一,作为词尾,写作‘底’字的语助词最初是什么声调很难确定,‘的’字读作去 声可能是元明时代的事。第二,写作上声‘底’字的词尾在敦煌文献也写作平声‘低’ 字。……用‘低’、‘之’同是平声来推断‘低’的前身是‘之’缺乏说服力,用‘者 ’、‘底’同是上声来推断‘底’的前身是‘者’也缺乏说服力。总之,‘之’、‘底 ’不同调这件事实不足以摇动词尾‘底’字来自‘之’字这个结论。”现在看来,梅氏 的这一解释很牵强,“总之”以后的说辞简直是讲蛮话了。

我们认为,结构助词“底(的)”在元代就读作平声,例见下文。这个读音虽比“底” 字用法较成熟的《祖堂集》的成书年代晚300~400年,但还是有意义的,至少可以说明 用“底(的)”代“之”,在声调上不成问题。

初刻于元泰定元年的《助语辞》,曾三处说明“底(的)”读平声。《助语辞》“之诸 ”条下云:“凡‘之’字,多有‘底’(平)字意。”“犹”字条下云:“解‘爱’字云 ‘犹惜也’之类,于中着一‘犹’字,盖是不可直以‘惜’字训‘爱’字,故云一似可 惜底(平)意思。”“者”字条下云:“或有俗语‘底’(平)字意。”(注:见(元)卢以 纬著《助语辞》,9、10、36页,黄山书社,1985年。)卢氏三次点明结构助词“底”读 平声,为的是防止人们将这种用法的“底”也读作上声。卢氏之说,必有所本,或本于 当时俗语,或本于前贤师传。无论是本于俗还是本于师,都说明了元代中期“底”是读 平声的。

“底”字平声之读若本于师传,则宋时必有此音。元初至卢氏刻书之年仅46年,若卢 氏30岁著此书,他的老师也应是宋人。如果是本于俗语,则俗语也必有所承,既然“底 ”的平声能成为俗语,为大众所接受,则此音由来已久。俗者,习俗也。习俗的形成, 需要时间。我们据此说,宋时即有此音,大概不会是无根的推论吧?

如果宋代“底”即有平声之读,则与文献中结构助词“底”的典型用法时代(《祖堂集 》时代)比较接近,读音与用法也就吻合了。文献中记录俗音的资料本来不多,加上文 人对俗音的轻视,所以我们没有找到与语法用例同时代的语音资料,只好靠推理来将二 者联系起来,虽说仍有遗憾,但还是有意义的。

所以,我们认为,结构助词“底”,在语音上继承了上、中古“之”字的读音,在用 法上,继承了“之”、“者”的语法功能,是“之”、“者”在近代口语中的替代词。

至于梅氏认为“者”变成“底”的可能性很小,则未必。若依中原语音的演变,鱼部 的“者”要变为齐韵上声的“底”,确实有困难,但在某些方音中,则未必没有可能。

《集韵》“者”有两音,一在马韵,云:“止野切,《说文》,别事词也。”一在姥 韵“董五切”下,云:“语辞。”韩道昭《五音集韵》与此略同。这两个音都是“者” 字上古音演变的结果,图示如下:

这是韵书中“者”字的演变情况。它说明“者”字的上古音沿着两条线索变化,一条 变为马韵,一条变为鱼韵的上声姥韵。马韵自然不能演变为“底”音,正如梅祖麟所证 明的。但鱼韵这条路径呢,在某些方言中未必没有可能。让我们看看唐五代西北方言和 南部吴语闽语鱼韵的演变情况。

唐五代西北方音汉藏对音材料中,鱼韵有-u、-i两种对音法,没有分布上的规则。如 ,“於”字,在《阿弥陀经》既用i对音;又用u对音。又如“诸”字,在《大乘中宗见 解》中用u对音,而在《阿弥陀经》中却用i对音。如果用来对音的是同一种方言,则这 种方言鱼韵的主要元音既不

注释:

⑥见潘悟云《汉语历史音韵学》,200~203页,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

难以印证了。我们只能从《集韵》和《五音集韵》的又音中挖掘出此音,并通过唐五 代西北方言和闽南方言鱼韵的读音,拟出这个ti音来。

“底”《广韵》音都礼切,上声荠韵,音韵学家们把它拟作tεi或tei,也有拟作tiei 的,在我们看来,“底”应拟作te。理由是:

后汉三国梵汉对音材料中,“底”对音ti。(注:见俞敏《俞敏语言学论文集》,29页 ,商务印书馆,1999年。)

唐不空译咒中的梵汉对音材料中,“底”对音ti。(注:刘广和《音韵比较研究》,93 页,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2年。)

罗常培在《唐五代西北方音》中使用的藏汉对音材料中未见“底”字,但从与“底” 同韵系的其他对音材料中可以窥其大势。(注:罗常培《唐五代西北方音》,37页,科 学出版社,1961年。)如:

《千字文》:齐韵,西,对音sye;鸡,对音sye。荠韵,启,对音k‘ye;稽,对音

k‘ye。

《大乘中宗见解》:齐韵,泥,对音‘de。荠韵,体,对音t‘e。霁韵,剃,对音

t‘e;第、谛,对音de;切,对音ts‘e;细,对音se;计,对音kye。

《阿弥陀经》:荠韵,礼,对音le。霁韵,帝,对音de。

《金刚经》:齐韵,提,对音de或de‘i。荠韵,礼,对音le。

除了见组字外,其余各字的主要元音都是e。而见组诸字对音ye,表示有个“i”介音 ,但参照其他例字,这个“i”可能是声母k与元音e相拼时产生的流音,还不是真正的 介音。而真正的介音i在四等韵中产生,可能就是从见组声母开始的。声母k与元音e之 间产生的流音j,后来发展成为介音i。

所以,唐代藏汉对音材料中的“底”应读te。

上引梵汉对音材料中的“底”读ti音,实际上代表的也是te。刘广和(2002:162)说: “脂之韵元音是i,可是它们没有端组字,碰上梵文ti、di、thi、dhi、ni,译经师们 都跑到齐类借字对音,后汉三国的安世高、支谦他们就这么办,300年后玄奘照样做, 拿苏部底对subhuti,再往下不空用烁底对sakti,都是照方儿抓药。这是音近代替现象 。”

“底”读te,与“者”的姥韵在方言中的读音ti非常接近,可替代。由于“者”止野 切一音用来作指示代词,为了区别,故某些方言用“底”来代替“者”的“董五”一音 。我们现代看到的结构助词“底”字的最早用例是晚唐五代的《敦煌变文集》,较成熟 的用法则出现在五代时期的《祖堂集》。《敦煌变文集》的语料反映的是当时的西北方 言,《祖堂集》反映的是当时的泉州方言,都是鱼韵读i的方言,与我们的假设相符。

所以,我们说“者”演变为“底”在语音上是有可能的,并不像梅祖麟氏所说没有可 能。

总之,我们认为,“底”来自“之”和“者”的合流。“之”与“者”的用法在口语 中互相渗透,形成了一个既是“之”又是“者”,既不完全是“之”又不完全是“者” 的新词,这个新词承担了“之”的句中用法和“者”的句末用法,就是晚唐以降的结构 助词“底”。语音上,“之”与“者”的鱼韵读音合流,形成一个新音,这个新音与“ 底”的读音十分相近,故人们用“底”来代表。说得明白点:“底”,语法意义上来自 “之”、“者”的合流,语音上也来自“之”、“者”的合流。

唐钺、胡适认为“之”和“者”各自变为“底”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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