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失衡”结构与欧洲导弹防御议题中的美俄博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欧洲论文,议题论文,导弹论文,双向论文,美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503 【文章标识】A 【文章编号】1009-721X(2012)04-0067-(27)
引论
作为导弹防御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从2002年开始,美国开始了在东欧国家部署预警雷达和导弹拦截装置的尝试。这种行动毫无意外地触及了俄罗斯和欧洲国家敏感的神经,从而开启了美俄双方围绕着欧洲导弹防御议题而进行的长达十年的政治博弈,迄今为止,谈论最终的结果仍然为时尚早。
这场政治博弈的过程是非常复杂的,从2002年至今,先后经历了完全不同的两个时期,博弈的内容和特征也呈现出微妙的差异,欧洲国家的态度在不同时期出现了很大转变,而俄罗斯的立场也已进行了多次调整。这场博弈的结果也将是影响深远的,它不仅直接关系到冷战后由美国、俄罗斯和欧洲国家所构成的欧洲安全体系的走向,也将对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北约的发展和美俄关系的变化产生重大的影响。正因为该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因而备受世界各国学者和舆论界的关注,也成为新世纪国际关系领域的热点问题之一。
目前,国外学者对欧洲导弹防御问题已经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并且出版了很多优秀的研究成果,其中以美俄两国学者对此问题的研究最为突出,但他们的关注点存在着明显的差异。相对而言,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学者的研究范围较广,既有对于导弹防御系统的技术分析,也有围绕着美国国内和国际政治状况展开的研究。他们主要从美国导弹防御计划本身出发,对于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可行性、有效性,以及将面临的国内国际困难与挑战进行分析。其主流观点大多强调东欧导弹防御系统主要是针对伊朗日益增长的导弹能力,并非指向俄罗斯。但西方学者也普遍承认,导弹防御系统的建立将增加俄罗斯的不安全感,并将俄罗斯的态度作为影响导弹防御系统最终完成的重要变量。①与此相对应的是,俄罗斯学者则更多地将研究重点集中于欧洲导弹防御问题博弈对俄美关系的影响。有俄国学者认为,欧洲导弹防御系统将极大地损害俄罗斯的战略地位,并给俄罗斯国家安全带来巨大隐患;但也有学者提出,美俄双方最终可以通过谈判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并可以在导弹防御问题上开展更为深入的合作,开启俄美关系的新局面。②
多年以来,欧洲导弹防御问题同样也是中国学者非常关注的研究课题,近年来也不乏上乘之作。例如,中国国防科技信息中心的朱强国在他的《美国战略导弹防御计划的动因》一书中,较为全面地总结了美国导弹防御计划的发展进程,为后续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背景知识。华东师范大学的卿文辉所著的《霸权与安全——美国导弹防御史话》则从战略文化视角讨论了美国导弹防御系统的部署。另外非常值得一提的是,清华大学访问学者吴日强从导弹技术的角度,讨论了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对于俄罗斯可能产生的影响,研究视角可谓新颖独特。但总的来说,目前中国学界对于这一问题的研究成果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仍然无法与美俄学者相提并论。由于双方谈判过程大多处于保密状态,提供给研究者的信息资料比较有限,而国内大部分研究缺乏明确的问题意识和有效的切入点,大部分研究是对现象的描述,不仅难以把握双方微妙的博弈过程,对欧洲导弹防御系统未来的发展前景也缺乏有说服力的展望,应该说,深入的分析和独到的见解相对不足。③
事实上,如果要分析欧洲导弹防御问题,研究者必须明确回答三个问题:第一,怎样的背景和环境决定了欧洲导弹防御议题目前的形态?第二,作为一个重要的政治议题,欧洲导弹防御问题的实质是什么?第三,在不同历史时期,这一议题的意义是否有所变化?在此基础上,我们才能够真正把握欧洲导弹防御议题对于美俄双方所产生的复杂影响,也才能够对其未来可能的发展前景进行展望。
基于以上考量,本文的正文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分析后冷战时代欧洲安全体系的特征,提出“双向失衡”结构的判断,并以此作为理解欧洲导弹防御议题的切入点。第二和第三部分,根据时间顺序对布什时代和奥巴马时代的欧洲导弹防御问题的发展过程进行详述,并且结合安全结构因素分析在此博弈过程中美国与俄罗斯不同时期的政策与心态变化,着重把握不同时期欧洲导弹防御议题在性质和内容方面的微妙差异。最后,根据前三个部分的研究结论,剖析和勾勒欧洲导弹防御博弈的未来前景。
冷战的遗产与“双向失衡”结构
1991年,随着华沙条约组织的解散和苏联的解体,笼罩在欧洲大陆上空的冷战阴霾终于以一种和平的方式消散。与此同时,延续了将近半个世纪的欧洲两极对抗体系土崩瓦解。然而,旧体系的崩溃并不意味着冷战影响的完全消失,长达半个世纪的冷战对抗为后冷战时代留下了丰富的物质与精神遗产,时至今日,仍然左右着欧洲安全体系的建构,也对欧洲导弹防御议题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冷战最重要的物质遗产便是在两极对峙时期美苏两国积累下来的庞大的武器装备。由于冷战的终结并未经历战争与全面冲突,苏联和美国巨大的武器库几乎毫发无损。作为苏联的继承者,俄罗斯依然拥有与美国接近的核打击能力,常规军事实力虽然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但仍然拥有相当强大的力量,并且保持着相对于欧洲国家的明显优势。④
与物质遗产相比,冷战在精神层面的遗产对于欧洲国家的影响更为深远。冷战时期的经历已经成为东欧国家难以抹去的历史记忆。加上地缘政治和文化因素的影响,以波兰和波罗的海三国为代表的东欧原社会主义国家对于俄罗斯对外政策和本国的安全始终怀有深切的担忧。这种担忧在外交实践中便体现为东欧国家更加激进的反俄立场,以及更加倾向于通过加强与美国的关系为自己提供安全保障。⑤
同时,对于冷战结局的不同理解也造就了西方国家与俄罗斯完全不同的战略心态。美国和西方国家将自己视为冷战的胜利者,在他们眼中,俄罗斯应该遵循西方国家所提供的发展道路,通过调整本国政策,以参与者的身份加入并适应既有的地区安全秩序。然而,俄罗斯却从未将自己看作是冷战的失败者。他们认为冷战的终结是苏联与西方国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他们自己也是冷战的胜利者。因此,俄罗斯认为西方国家应该尊重俄罗斯在体系中的地位,并且通过与俄罗斯的对话与协商共同构建新的地区安全体系。在心态和认知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最终导致了后冷战时代欧洲安全体系建构的困境。⑥
美国、俄罗斯和欧洲国家对于后冷战时代欧洲安全体系都有过积极的设想。俄罗斯最初的想法,是建立以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SCE)为核心的安全合作体系,赋予欧安组织更多的执行权力。在受到西方冷遇之后,进而转向发展俄罗斯与北约建立框架性协议。2008年,俄方提出签署“欧洲安全条约”的倡议,其核心内容始终是强调俄罗斯在欧洲安全格局中的重要位置,试图通过某种制度性安排来保持俄罗斯在欧洲安全问题上的发言权。但这种要求并不能为美国所接受。对于美国而言,保持北约在欧洲安全体系中的核心地位,无疑是保持其在欧洲安全问题上拥有最大发言权的最为便利的方式。西欧国家虽然试图建立以欧盟为核心的欧洲安全体系,但由于其军事与防卫力量有限,基本上只能作为北约力量的附庸而存在,短时间内难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因而对于俄罗斯“另起炉灶”的想法也始终敬而远之。更为重要的是,在冷战遗产的影响下,大部分东欧国家仍希望美国在欧洲安全体系中扮演关键角色,限制俄罗斯的作用。结果,从1994年开始,“北约东扩”就成为欧洲安全领域最为重要的事件。众多东欧和前苏联国家先后成为北约新成员国,进一步挤压了俄罗斯的战略空间。然而,这种方式最大的缺陷是不仅没有将俄罗斯纳入体系,反而越来越将其排除于体系之外,这样的安排不仅无法使俄罗斯成为欧洲安全的积极力量,而且使得整个欧洲更形成了一种潜在的对抗局面,直接影响到欧洲,尤其是东欧地区的战略稳定。⑦
当前的欧洲安全体系正处于这样一个尴尬的两难局面之中:一方面,俄罗斯对于美国政府的长期的战略目标和对俄政策表现出强烈的担忧。在这种环境下,它将北约东扩、颜色革命、支持格鲁吉亚等所有的行为都看作是有计划、有目的,持续打压俄罗斯战略空间,并直接影响俄罗斯国家安全的行动,因而对美国提出的所有涉及欧洲安全的计划都表示出足够的怀疑。
然而,另一方面,东欧各国对于俄罗斯也表现出类似的担忧。这种担忧既源于不愉快的历史记忆,又源于他们对俄罗斯重新崛起过程中所秉持的对外政策的警惕。他们将俄罗斯在石油和天然气管道问题上的强硬和霸道、俄罗斯对于原苏联地区“特殊利益空间”的认知、俄罗斯在加里宁格勒部署导弹的计划以及俄罗斯对于格鲁吉亚的军事行动,都理解为俄罗斯重新走上扩张路线的证据。他们以警惕的心态留神俄罗斯的一举一动,这种不安全感促使他们更加积极地寻求新的安全保障。
这两种互不信任的心态是互相促进,相互加强的。由于东欧国家与俄罗斯之间力量对比存在严重的失衡,因此东欧国家对于安全的焦虑几乎无可改变,他们强烈渴望美国能够对其安全提供足够的保障,最好能够通过协议予以确定,以避免自己成为大国利益交换的牺牲品。但反过来看,由于美国与俄罗斯在力量对比方面也处于失衡的状态,美国对于东欧国家所提供的安全保障,又会进一步加剧俄罗斯对于美国威胁的担忧。为了避免这种不安和忧虑,俄罗斯往往会全力阻止美国与东欧的接近,然而,这样的举动在东欧国家眼中再次成为明显的刺激,反而进一步加剧了东欧国家的恐慌。
图1 欧洲安全体系中的“双向失衡”结构
也就是说,在目前欧洲的安全结构中,“美国问题”是俄罗斯对于自身安全最大的忧虑。而在东欧国家眼中,“俄罗斯问题”才是欧洲安全最大的障碍。如图1所示,三方力量在相互作用的过程中形成了两组联系的力量失衡状态,使得当代欧洲安全格局形成了一种“双向失衡”的结构。
“双向失衡”格局是后冷战时代的产物,是冷战遗产与各国互动的结果,但这显然不是一种稳定的结构。由于政治、经济和常规军事力量对比的失衡,美国在现有的安全结构中占据着优势地位,它能够更加主动地设置政治议题,也有更多的手段实现自己的战略目的。相对而言,俄罗斯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应对可能出现的战略与安全威胁,比如在面对北约东扩的局面时,俄罗斯就始终难以拿出有效的遏制策略。与此同时,这种结构对于东欧国家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由于实力和意图的限制,东欧国家往往会根据美国的战略构想顺势而为,常常成为挑战俄罗斯安全利益的先锋。单以2008年格鲁吉亚战争为例,一旦美国不愿意承担战争风险时,格鲁吉亚完全没有力量应对俄罗斯的行动。因此,这种结构对于所有行为主体都是非常危险的,体系内各主体之间相互敌视,很难建立起足够的政治互信。更重要的是,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双向失衡”结构中,稳定的基础维系于“确保相互摧毁”为原则的核力量平衡。只有在核力量相对平衡的条件下,这种结构才能免于崩塌。所以对于欧洲安全来说,这种结构是相当脆弱的。对这一原则的任何冲击都会让俄罗斯感到极大的威胁,而欧洲导弹防御问题恰恰就是这样一个直接挑战“双向失衡”结构基础的政治议题。
在“双向失衡”结构的大背景下,欧洲导弹防御议题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越了一般政治争端的范畴。这场围绕着导弹防御问题展开的博弈实际上已经不仅仅是美俄双方关于国家利益的争论,更有可能直接影响到未来欧洲安全体系的走向。就导弹防御系统本身而言,一旦防御技术发展成熟,现存的美俄双方核力量平衡将被打破,“双向失衡”结构的根基将不复存在,各国将不得不开始重新建构欧洲安全体系;而就议题博弈的过程而言,如果美俄能够围绕欧洲导弹防御议题开启对话和谈判,那就意味着双方有可能在安全领域展开新的战略合作,这也将成为建构更稳定的欧洲安全新秩序的契机。
脆弱性与不稳定性兼备的特征,决定了“双向失衡”结构注定只是一个过渡性的安排,欧洲安全体系在未来必然会寻找这种结构的替代方案。但无论怎样,解决“双向失衡”的路径只有两个:一个是建设性的方案,即通过某种战略性合作的方式,建立新的欧洲安全共同体,将美国、俄罗斯和欧洲国家共同纳入其中,重新建立新的稳定的安全结构。另一种则是破坏性的方案,即通过单边行动,瓦解“双向失衡”结构的核平衡基础,形成压倒性的战略优势,迫使对方以某种新的方式接受新体系的原则并重新审视自己的国际地位。而在近十年的欧洲导弹防御议题博弈中,这两种解决路径及其后果都在实践过程中获得了充分的展示,堪称未来欧洲安全体系的试金石。可以说,欧洲导弹防御议题的本质就是美俄双方在现存的“双向失衡”结构的背景下,围绕着欧洲安全结构的重构而开展的博弈。由于美国所拥有的力量和技术优势,使其始终能够以主动的姿态主导议题的变化,而俄罗斯则处于守势,在博弈过程中略显被动。然而,俄罗斯最终的选择虽然可能无法改变欧洲导弹防御系统部署与否,但却能够对未来欧洲安全体系的构建产生很大影响。因此,分析和解读欧洲导弹防御议题的过去与未来,就是在描绘后冷战时代欧洲安全体系的发展轨迹,并且梳理贯穿其间的美俄关系。
布什时期:单边主义的“一石二鸟”
欧洲导弹防御问题的源头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早在1994年9月,当时的美俄两国领导人就曾讨论过北约与俄罗斯共同应对导弹威胁的可能性。1996年,在北约框架内,美国曾与德国、意大利和法国共同建设了名为“中程防空系统”(medium extended air defense system,MEADS)的小型联合导弹防御系统,但由于资金投入和技术等方面的原因,并未取得预期中的进展。⑧因此,欧洲导弹防御问题从2002年起才真正获得国际社会的注意。
2002年12月17日,已经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的布什政府开始在阿拉斯加和加利福尼亚部署导弹防御系统(Missile Defense,MD)。几乎与此同时,美国政府开始了和波兰、捷克的非官方接触,探讨在两国领土上设置预警雷达和导弹拦截装置的可能性。⑨2003年,导弹防御计划的直接执行机构美国导弹防御局(Missile Defense Agency,MDA)就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可能的选择向白宫提出了报告。⑩但这一时期,几乎所有西欧主要国家的领导人都不赞成美国退出《反导条约》的单边行动,更担心由于国家导弹防御系统的建设引发新的军备竞赛。而美国国内的导弹防御系统建设也刚刚启动,完成尚需时日。因此,这一时期美国对于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基本上都还停留在纸面上。
2004年,随着伊拉克局势渐趋稳定,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问题再次被提了出来。在美国2005财政年度预算案中,布什政府正式要求为“在一个潜在的第三地(继阿拉斯加和加利福尼亚之后)建立陆基导弹拦截装置的长期行动”拨款。而导弹防御局(MDA)的罗纳德·卡迪什将军(Ronald Kadish)则公开表示,“美国将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在国外建立第三个导弹拦截基地。”(11)很快,美国正在与波兰、捷克和匈牙利进行秘密谈判的消息也获得了官方证实,欧洲导弹防御系统正式成为敏感的国际政治议题。
美国选择2004年这样一个时机触发欧洲导弹防御议题,显然是一个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一石二鸟”行动。一方面,布什政府试图进一步利用由于伊拉克战争而引发的“老欧洲”与“新欧洲”的分歧,拉近东欧国家与美国的战略关系。重新调整北约内部的关系结构,提高与美国靠拢的东欧国家在安全体系中的地位,同时向法、德等反对伊拉克战争的“老欧洲”国家施压。另一方面,继续向俄罗斯施压,利用东欧国家对俄罗斯的担忧进一步打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巩固北约东扩的“战果”。然而,尽管设计巧妙,但这种行动本身仍是美国利用自身的战略优势,在拉拢少数东欧国家的同时,向欧洲大国和俄罗斯双向施压。这无疑是一种相当危险的行为。其实,在欧洲“双向失衡”结构的背景下,东欧国家能够为美国提供的帮助极其有限,而施压行为则不仅有可能导致俄罗斯的强烈反弹,也容易加剧北约内部业已存在的裂痕,甚至威胁到整个欧洲的安全。
2006年5月,捷克政府正式对美国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提议作出积极回应。不久,波兰也作出类似表态,2007年1月,美国要求与波兰、捷克就此问题展开正式谈判,美国与两国的双边谈判于2007年5月正式开始。
美国单边主义的行动引发了俄罗斯与欧洲各国的普遍反对。2006年12月13日,俄罗斯第一次正式对美国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问题表态。俄罗斯总参谋长尤里·巴卢耶夫斯基(Yuri Baluyevskv)表示,“美国建立一个反导基地并不能被看作是美国军事存在的大规模重组……但问题在于美国反导计划真正的目标是什么?它可能对俄罗斯和欧洲产生怎样的影响?”但同时,他也对这~部署对于俄罗斯战略环境的潜在破坏表示关切,并暗示俄罗斯有可能退出1987美苏两国签订的《中导条约》。(12)相较于俄罗斯绵里藏针的态度,欧洲各的表态则更加直率。以希腊、土耳其、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为代表的东南欧国家认为,这一体系根本无法保护东南欧地区的安全。而2007年3月13日,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警告说,这种部署可能会使欧洲分裂。德国总理默克尔则表示:“德国希望能够将这一问题拿到北约内解决,并且同俄罗斯进行公开对话。”时任法国总统的希拉克认为:“对于这一问题,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不应该鼓励在欧洲内部制造新的分界线,或者回归那些过时的旧秩序。”(13)
虽然反对声音极大,但布什政府却在单边主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尽管华盛顿官方表示愿意向盟国和俄罗斯通报计划的进展,但始终坚持与波兰、捷克进行双边谈判,反对北约介入其中。相比美国的强势,俄罗斯在2007年以前,对于欧洲导弹防御问题的表态仍然是相对谨慎的,或者说普京政府此时仍然试图通过试探性的行动试图摸清美国在这一问题上的底线和目的。
2007年6月在德国海利根达姆召开的八国峰会上,普京的试探行动使得欧洲导弹防御问题的博弈达到了第一个高潮。在这次会议上,俄罗斯与美国就欧洲导弹防御系统问题进行了对话,同时,普京向美方提出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解决方案:将美国导弹防御系统的部署地点由东欧移至阿塞拜疆。普京建议美俄可共同使用设在阿塞拜疆的加巴拉(Qabala)的雷达站,如果伊朗试射长程导弹,则可在该地进一步部署导弹防御设施。(14)
俄罗斯的这一提议显然是经过了认真的分析与准备。即使在美国专家看来,在技术上,这也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解决问题的方案。按照美国政府的说法,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目标是防御伊朗可能的导弹威胁,那么相较波兰和捷克而言,阿塞拜疆相当接近伊朗边界,可以更好地监控伊朗导弹。同时由于阿塞拜疆雷达站地处欧洲东南部,可以使导弹防御系统的功能覆盖整个欧洲地区,满足了东南欧国家的要求。而且一旦出现携带核弹头的导弹威胁,在阿塞拜疆地区进行拦截可以避免核武器遗骸落入俄罗斯境内。当然,最重要的是,由于地理方面的原因,位于阿塞拜疆的防御系统无法对俄罗斯导弹进行侦测,从而保证了俄罗斯的战略安全。(15)
从政治上看,俄罗斯通过这一提议,展示了自己在欧洲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上的务实立场。普京意识到,美国在欧洲地区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绝非一时冲动,而是有意识的战略举动,直接影响着未来欧洲安全体系的建设。由于美国自身拥有庞大战略资源,俄罗斯没有足够的力量对其加以阻止。因此,通过这种合作式的提议,既可以展示本国在欧洲导弹防御问题上的合作态度,也可以凸显美国现行方案的内在缺陷。
平心而论,在欧洲当前“双向失衡”结构的背景下,俄罗斯的这一提议称得上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在保证美国对于导弹防御系统的基本要求的基础上,维护了本国的核心战略利益,同时将导弹防御问题与东欧国家的要求加以区别对待,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德法等主要欧洲大国的地位,甚至对东南欧国家的安全利益也有所照顾。几乎满足了“双向失衡”结构中主要各方的利益诉求,而又没有触动该结构的基础。但很显然,俄罗斯提出这一提议的目的绝非是天真地认为美国会认真考虑这种方案。由于阿塞拜疆的雷达站由俄罗斯控制,如果美国接受这一提议,就必然接纳俄罗斯作为伙伴参与导弹防御系统的管理活动。双方的正式谈判会涉及一系列复杂问题,在一年时间内绝对不可能完成。而一旦将时间拖到2008年秋季,则美国大选的结果就将成为欧洲导弹防御议题最大的变数。这对于一直在执行单边主义、利用自己的战略优势强行推动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布什政府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实际上,俄罗斯此举除了要试探美国在此问题上的态度,并且为自己后续的强硬表态制造舆论准备以外,也是向外界,尤其是未来美国政府展现俄罗斯在欧洲导弹防御问题上的基本立场。可以看到,俄罗斯在原则上并不反对在欧洲地区部署导弹防御系统,而且愿意就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与美国开展合作,但坚决反对将导弹防御系统部署在东欧国家、限制本国战略力量的防御计划。这种态度为日后美俄双方可能进行的合作埋下了伏笔。
尽管布什在峰会会场上称普京的提议是个“令人感兴趣的建议”(interesting suggestion),但很快在6月8日,美国国务卿赖斯就明确表示阿塞拜疆雷达站可以成为东欧导弹防御系统的补充,但不能够取代东欧防御系统。(16)这种拒绝式的表态使俄美在欧洲导弹防御问题上的对话难以形成共识。10月12日,双方在莫斯科进行的谈判由于分歧过大,未能达成任何协议。12月12日,俄罗斯宣布暂停执行《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2008年11月,俄罗斯宣布在加里宁格勒部署导弹。欧洲安全形势迅速恶化,“新冷战”的风险笼罩整个欧洲。(17)
尽管美国在2008年6月和8月先后与捷克和波兰签署了建立导弹防御系统的协议,但该议题已经无法在布什任期内继续推进了。到了2008年10月,美国与东欧国家的各种谈判全部暂停,等待着新政府的产生,而布什时代单边主义的冒险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纵观整个布什时代,美国政府都在奉行单边主义的行动逻辑。它毫无顾忌地根据自己设定的国内安全的需要确定行动路线,抛开欧洲盟国,利用东欧国家对于俄罗斯的担心和对自己的依赖,通过双边谈判的方式强行推动在波兰和捷克部署导弹防御系统,试图以这种方式提升东欧国家在欧洲安全体系中的地位,同时削弱俄罗斯的战略潜力,甚至不惜撼动整个欧洲安全结构的根基。美国这种鲁莽举动所产生的风险在欧洲脆弱的“双向失衡”结构中被空前放大,无限制地挤压俄罗斯的战略利益,不惜诱发新的冲突;而为了惩罚西欧大国在伊拉克战争中的选择而在北约组织内部人为制造分裂,几乎可以说是在摧毁自己在欧洲的战略支柱;即使是表面上得到利益的东欧诸国,也将被迫被拉入更加严重的导弹威胁之中,整个体系中几乎没有任何单元能够在这种行动中获利。这种看似“一石二鸟”的单边行动,最终却使导弹防御问题形成了一个死结,也造就了美国这一时期在战略上的孤立局面。其行动遭遇了战略竞争对手和盟友的共同阻挠,虽然雄心勃勃,却始终步履维艰。这种结果也充分显示了布什时代美国对外战略的巨大缺陷,为欧洲安全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奥巴马时期:退一步,进两步
2009年1月,奥巴马就任美国新总统,欧洲导弹防御议题的博弈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早在2007年,时任参议员的奥巴马就曾经对布什政府的导弹防御计划提出过有趣的评论:“在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之前,我们必须要确保这一防御系统是有效的。”(18)可以说,布什政府倾向于通过防御系统的部署达到抑制俄罗斯和西欧国家的政治目的,而奥巴马政府则更加强调导弹防御系统的实际有效性。在选举胜利之后,他的执政团队曾这样描述奥巴马对导弹防御系统的态度:“奥巴马—拜登政府将支持导弹防御系统,但必须确保这一系统的发展符合实用主义(pragmatic)和成本效益(cost-effective)的原则。”(19)这种态度上的差异为奥巴马时期美国在欧洲导弹防御问题上的政策调整提供了可能。
调整的契机很快便出现了。2009年2月,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CBO)在重新审定导弹防御系统的预算时,从经济角度出发,提出了欧洲导弹防御系统部署地点的四个可能性替代方案,巧合的是,其中恰恰包括了在阿塞拜疆加巴拉部署预警雷达,以及在俄罗斯克拉斯诺达尔(Krasnodar)边疆区的阿尔马维尔(Armavir)(20)部署雷达的选项,而且所有四个替代地点都要求与俄罗斯合作或者邀清俄罗斯参与。(21)国会预算办公室的计划完全根据奥巴马所说的“成本效益”原则制定,但却与2007年普京在八国峰会上的提议非常接近。这种巧合为美国新政府提供了一个新的政策选项:让俄罗斯直接加入欧洲导弹防御计划,或者通过合作的方式参与欧洲导弹防御计划。
奥巴马政府的这种姿态虽然是一种积极主动的改变,却也可以看作是应对国际环境深刻变化的无奈之举。在2009年,奥巴马所面对的局面要比布什时期复杂得多,本已相当危险的欧洲“双向失衡”结构的崩溃风险迫在眉睫。在布什任期内,北约不顾俄罗斯反对的持续东扩最终在格鲁吉亚引发了俄罗斯的军事行动,而且导致俄罗斯在伊朗核问题以及中亚问题上采取了越来越强硬的对抗立场。雪上加霜的是,1991年美国与苏联政府签订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Strategic Arms Reduction Treaty,START)将在2009年12月5日到期。在美国退出《反导条约》以后,《第二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已经无疾而终。如果届时无法就该问题展开新一轮谈判的话,美俄之间在安全领域就将面临没有任何限制性条约作为安全基础的窘境,不仅美俄双方可能重新陷入军备竞赛的困局,欧洲安全体系也将名存实亡。如果说在布什时期,美国政府可以不顾多方反对,强行推动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建设的话,那么在奥巴马时期,形势就迫使其必须同时处理削减战略武器和建立导弹防御系统两方面的问题,才能维护欧洲安全局势的稳定,而与俄罗斯重新开始对话与合作也几乎成为奥巴马政府唯一合理的选择。
美国立场的转变迅速成为欧洲导弹防御困境的转折点。2009年初,导弹防御局开始就在地区导弹防御系统的合作、联合信息交换、联合应对潜在威胁等问题与俄罗斯方面进行对话。(22)2009年2月,刚刚上任的奥巴马写信给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提出美国将重新考虑在波兰和捷克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以换取俄罗斯停止对伊朗远程导弹工程的支持。(23)2009年3月6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布鲁塞尔表示,美俄两国可以在导弹防御问题上展开合作。在希拉里和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共同按下“重启”按钮之后,美俄关系的氛围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2009年4月5日,奥巴马在布拉格发表了著名的“无核世界”(a world without unclear weapon)演讲。在这场为他赢得了诺贝尔和平奖的出色演说中,奥巴马明确提出:“只要伊朗的威胁仍然持续,我们就将继续建设符合成本收益原则、并且可靠的导弹防御系统……如果伊朗的威胁消失,我们将拥有一个更加坚实的安全基础,在欧洲建立导弹防御系统的驱动力也就消失了。”(24)虽然导弹防御系统并不是这篇演讲的中心内容,但这种表态对于俄罗斯来说几乎已经是一个明确的暗示了。奥巴马提出的条件是,欧洲导弹防御系统只针对伊朗的导弹威胁,如果俄罗斯能够与美国合作,缓和伊朗核问题,那么欧洲导弹防御系统是否部署也可以重新考虑。事实上,这种表态已经将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地位从布什时期导弹防御系统不可或缺的“第三地”,降为可以通过谈判和协调而重新考虑的政治议题。这种表态再次为美俄在欧洲导弹防御问题上开展合作提供了空间。同时也给了美国的欧洲盟友一个明确的信号,即美国新政府将以新的形象出现,在欧洲导弹防御问题上也将重新思考更加有效的行动方式。
在经过数月的评估和充分准备之后,2009年9月17日,奥巴马政府的欧洲导弹防御计划终于正式出炉。在这份名为“分阶段适应性方案”(Phased Adaptive Approach,PAA)的新计划里,奥巴马将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分为可以调整的四个阶段,计划部署时间将延续到2018年。在新计划中,美国政府强调通过“部署已经过验证的能力与技术应对当前威胁”。(25)这一计划实际上放弃了布什时期在波兰和捷克部署拦截装置和雷达的方案,照顾到了俄罗斯对此问题的核心关切。更重要的是,新计划使得欧洲导弹防御部署重新回到了北约框架内,美国将通过北约的指挥和控制网络,与欧洲国家共同管控整个防御系统。同时,新计划充分利用了海基导弹防御武器,并且在未来的发展过程中可以根据形势更加灵活地部署陆基防御系统。当然,波兰与捷克仍然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他们将被纳入一个更广泛也更分散的北约拦截体系之内。
计划公布以后,俄罗斯立即表示了欢迎,北约秘书长拉斯穆森更进一步建议:“我们应该探讨将美国、北约和俄罗斯的导弹防御系统在适当时机贯通的可能性。”(26)随后,作为回应,俄罗斯放弃了在加里宁格勒部署导弹的计划。(27)
以“分阶段适应性方案”的出台为标志,美国迅速完成了自己在欧洲导弹防御议题上的政策调整。我们惊奇地发现,尽管面临着更加复杂和困难的局面,但布什时期美国与欧洲、俄罗斯在导弹防御问题上的“死结”确实被解开了。奥巴马通过调整计划,将导弹防御系统重新纳入北约主导的轨道,重新肯定了北约作为欧洲安全体系的核心地位,美国也重返多边外交舞台。这种安排使得原本担心被边缘化的西欧各国打消了顾虑,重新调整了对美关系,老欧洲与新欧洲的矛盾很快便成为明日黄花,北约内的欧洲国家重新站在了美国一边,积极推动新的导弹防御部署。
同时,奥巴马政府在导弹防御问题上的调整也使得俄美关系获得了巨大的改善,双方开始围绕着欧洲和世界范围内的安全合作展开充分对话。欧洲导弹防御议题的谈判内容已经从布什时期的“如何向俄罗斯和西欧国家施压”转变为奥巴马时期的“如何开展北约内部以及北约与俄罗斯之间的合作”。在不放弃核心主张的前提下,美国的战略调整使得作为政治议题的欧洲导弹防御问题的性质出现了根本性的变化。一场可能引发严重冲突的单边施压行动已经被转化为欧洲安全体系重建的契机,这无疑是奥巴马政府在外交领域的巨大成果。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美俄两国由于力量对比和对外战略的差异而存在的矛盾和不信任,不可能在短期内消失。因此,在美国放弃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兴奋感慢慢消退之后,俄罗斯逐渐意识到,围绕着合作的讨论也并不见得会让谈判变得轻松。2009年底,摆在俄罗斯面前的既是难得的机会,也是非常严峻的挑战。
尽管在形式上放弃了优先在波兰和捷克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但奥巴马的新方案并没有完全抛弃布什方案中的内容。新计划中仍然重视对于陆基导弹拦截装置和雷达站的部署,只不过将时间安排在以2015年为时间节点的第二阶段。在奥巴马的“分阶段适应性方案”中,并没有明确说明陆基导弹防御装置的部署地点,这给俄罗斯带来了更大的潜在威胁。除了波兰和捷克以外,美国政府有可能在更多的东欧国家部署新的导弹防御系统,从而进一步削弱俄罗斯的战略优势。事实上,从2009年底至2010年3月,除了同波兰和捷克的已有协议之外,波兰同美国又签署了新的导弹部署协议,罗马尼亚也同意美国在其境内部署导弹防御装置。奥巴马从布什时期强硬立场上的退却,反而为导弹防御系统换来了更大的前进空间。(28)然而,对于俄罗斯来说,它所面对的局面却比2008年时更加复杂。在北约框架内,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建设将得到整个欧洲盟国的支持。而缺少了美欧之间的矛盾,俄罗斯凭借自身力量几乎不可能制止美国部署的实现。而且,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建设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决定了未来欧洲安全体系的建构。如果不想被排除在未来的欧洲安全体系之外,参与美国在欧洲的导弹防御系统几乎已经成了一个必然的选择。而且随着美俄“重启”进程的深入,俄罗斯在加入世贸组织和北约停止东扩等问题上也获得了很大的利益。继续促进美俄关系的发展,对于俄罗斯来说无疑也是很好的选择。当然,俄罗斯对于美国的行动始终保持着足够的冷静,毕竟无论是导弹防御系统的建设,还是欧洲安全体系的重构,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在此过程中,俄罗斯仍然希望能够通过多种方式,保持自己在未来欧洲导弹防御系统乃至整个欧洲安全体系中相对特殊的地位。因此,他们将怀着审慎与警惕的态度,在导弹防御合作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这种态度首先体现在削减战略武器谈判的过程中。从2009年5月19日开始,美俄双方重新启动削减战略武器谈判。经过双方的共同努力,2010年4月8日,在布拉格正式签署了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但出于对未来导弹防御系统可能对俄罗斯导弹力量带来的负面影响,在俄罗斯的坚持下,条约的序言中特别强调,“双方都承认战略进攻性武器与战略防御性武器之间存在着相互关系,随着战略核武器的削减,这种相互关系将变得越来越重要。战略防御武器不应该损害到双方战略进攻性武器的生存能力和有效性”(29)。这一条款的存在,将《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执行与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发展紧紧联系在一起。虽然不免给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未来的前景埋下了隐患,但确实给自己在未来的欧洲导弹防御谈判中增加了筹码。
在各种政治条件都已就位的情况下,欧洲导弹防御议题的博弈迎来了第二次高潮。2010年11月19日,北约峰会在里斯本召开,这次为期两天的会议也成了欧洲导弹防御议题的重要里程碑。在此次会议上,根据最新批准的战略新概念,北约成员国同意将现有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BMD)进一步扩大,并且与美国的导弹防御系统整合在一起,从而形成完整的领土导弹防御系统(Territorial Missile Defense),将防御范围覆盖所有北约成员国,同时也邀请俄罗斯参与导弹防御系统。
会议最后一天,梅德韦杰夫抵达里斯本。和2007年的普京一样,他也不希望让对手掌握议题的主动权,因此同样带来了俄罗斯的欧洲导弹防御新计划,即所谓的“区段性”(sectoral)导弹防御系统。尽管这份计划的信息并没有被完全披露,但研究者已经可以从现有的信息看到它的基本内容。其核心是由北约和俄罗斯共同建立一套导弹防御系统,而在体系内部,俄罗斯和北约将拥有自己负责的区域。“如果导弹在俄罗斯上空飞向美国或欧洲,那么俄罗斯反导系统将把它击毁;如果导弹经过西方国家责任区飞向俄罗斯,西方也同样将它击毁。”(30)在这种提议背后,实际上表达了潜在的双重意义:其一,俄罗斯并不认为伊朗是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唯一目标。其二,俄罗斯不仅希望获得分享信息的权利,更要求分享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指挥权。
俄罗斯的计划显然大大超越了美国和北约期望的底线。美国和北约对于合作的认知,是由北约和俄罗斯各自形成一套完整的导弹防御系统,这两套体系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进行合作,并且进行“信息交换”(Information exchange)。(31)然而在美国的计划中,绝对没有接受与俄罗斯分享导弹防御系统控制权的内容。俄罗斯当然清楚这一点,他们也不可能真的认为美国和北约会轻易接受梅德韦杰夫的提议。提出这项建议的主要目的,仍然是希望在即将开始的谈判中率先提出方案,从而掌握谈判的主动权。
美俄两国围绕着导弹防御系统的谈判和磋商从2010年11月23日就已经开始。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这场谈判旷日持久,而且由于缺乏足够的政治互信,谈判进展得非常不顺利。由于谈判的内容大多没有公开,我们只能根据一鳞半爪勾勒这场谈判的进程:在谈判之初,俄罗斯始终希望以平等的身份参与欧洲导弹防御系统建设,但由于双方在实力和导弹防御技术上存在明显差距,美国拒绝给予俄罗斯这样的地位。而针对俄罗斯提出的“区段性”导弹防御系统的建议,美国也以《北约宪章》第五条为由,表示北约框架内的安全责任不能授权于非北约国家,对此提议加以拒绝。(32)更为关键的是,在谈判过程中,美国已经开始了导弹防御系统的部署。2011年3月,美国军舰开赴地中海,执行“分阶段适应性方案”的第一阶段任务。5月,罗马尼亚宣布将本国南部的空军基地用于执行美国导弹防御系统的部署。这些行动进一步加深了双方相互之间的不信任。在这种情况下,谈判举步维艰。尽管谈判过程中也不乏两国领导人直接会面的机会,2011年5月的多维尔 G8峰会和7月初的俄罗斯—北约领导人索契峰会都曾被寄予很大希望,但最后均未能取得突破。(33)
从2011年7月开始,双方已经不再就区段性导弹防御系统的问题加以讨论,俄罗斯转而要求美国对于欧洲导弹防御系统不针对俄罗斯提供法律和技术上的保证。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要求,因为它所要求的既不是声明也不是某种承诺,而是要求提供有约束力的法律保证。但目前在导弹防御这一领域尚未出现过任何类似文件,美国方面自然也予以拒绝。双方的谈判再次陷入僵局。2011年11月,美俄领导人在亚太经合组织檀香山会议上最后挽救谈判的努力仍然没有获得任何成果,双方的谈判也无果而终。2011年11月23日,在美俄开展对话整整一年之后,梅德韦杰夫以发表电视讲话的方式声明终止了美俄导弹防御谈判,(34)曾经备受期待的对话也在这种对抗的氛围下偃旗息鼓,他在电视讲话中展现出的强硬态度似乎使两国关系的前景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从2009年到2011年期间,奥巴马政府成功地将欧洲导弹防御问题纳入了新的发展轨道。他放弃了布什时期通过双边谈判的方式强行在波兰和捷克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缓和了俄罗斯和东欧地区的紧张形势,随后将导弹防御系统重新纳入北约框架,重新获得了欧洲各国的支持。同时,在导弹防御领域向俄展示了合作的姿态,为美俄关系“重启”提供了条件。
美国退让了一步,放弃了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这一步的退让换取了俄罗斯在签署《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和开展新的导弹防御合作方面的积极配合,实际上使整个欧洲导弹防御议题前进了两步。这两个方面的进步几乎奠定了欧洲导弹防御议题未来发展的基本方向。
以里斯本峰会为标志,俄罗斯事实上承认了美国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合法性,也展现了希望在导弹防御系统中扮演某种角色的意愿。美俄之间谈判的启动,意味着两国有可能以合作的方式构建覆盖整个欧洲的导弹防御系统。一旦这一设想变为现实,欧洲导弹防御系统就将成为美国、俄罗斯和欧洲国家共同参与的战略合作体系。在该体系中的三方将通过谈判的方式重新建构新的关系模式,从而取代目前的“双向失衡”结构,确立未来欧洲安全体系的基础。
然而,合作的意向与最终的结果之间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双向失衡”结构的存在决定着美俄之间注定缺乏足够的政治互信。尽管合作的方向体现了双方共同的意愿,但由于谈判涉及美俄两国在导弹防御系统乃至未来欧洲安全体系中的地位,双方都不可能轻易作出让步。随着2012年俄美总统大选的大幕拉开,两国领导人的主要精力都转向国内,俄美外交的活跃期也暂时终结。由于国内选战的压力,美俄两国领导人在选举结束之前几乎都不可能在任何敏感问题上示弱,各种为了竞选所作出的强硬表态几乎充斥了2012年1月至8月的外交舞台。2012年5月,由于种种原因,重返总统宝座的普京没有出席在美国芝加哥召开的俄罗斯—北约峰会,而奥巴马也同样决定杯葛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峰会,两国关系从“重启”的良好氛围中迅速跌落。(35)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在2012年5月20日北约正式宣布启动第一阶段导弹防御系统时,仍然邀请俄罗斯参与导弹防御合作,但我们几乎仍不能期待欧洲导弹防御谈判在2012年会出现任何新的进展。然而,从很多方面来看,欧洲导弹防御问题的基本发展方向并没有改变。对于谈判的最终结果,我们同样没有理由过分悲观。
结论:等待更好的时机
以2011年11月23日梅德韦杰夫的电视讲话为标志,欧洲导弹防御谈判再次进入了一个13-15个月的沉默期。(36)双方的在导弹防御问题上的表态仍然较为强硬,但大多都是在为总统竞选和未来谈判争取主动。事实上,美俄双方都在等待,等待更好的时机。
美俄在欧洲导弹防御领域的谈判,实际上是在“双向失衡”结构的背景下展开的一场决定未来欧洲安全体系建构的博弈。这种深刻的时代和现实背景决定了谈判的艰巨性和复杂性,但这种复杂的背景同时也限制了双方的选择空间。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双方立场的差异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首先,从欧洲安全体系的角度看,美俄合作的欧洲导弹防御系统是目前唯一有可能顺利消解“双向失衡”结构、推动新的欧洲安全体系建构的国际机制。建立新的安全结构的政治议题,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其一,具有战略意义,能够对欧洲安全产生直接的影响;其二,能够提供取代“确保相互摧毁”的新原则,从而提供新的欧洲安全体系的基础;其三,必须能够获得美国、俄罗斯和欧洲国家的普遍认可。
在此之前,俄罗斯曾经尝试推动欧安组织的发展,试图建立以它为核心的欧洲安全体系,但由于欧安组织自身性质和关注议题的局限,无法对于欧洲安全问题产生直接的影响。而俄罗斯近年来尝试的“欧洲安全条约”,也无法获得美国和欧洲国家积极的反应。当然,美国推动的“北约东扩”模式则更加糟糕,不仅不能获得支持,反而引发了俄罗斯的强烈反弹,严重威胁了欧洲安全局势的稳定。最终就使得维系于“确保相互摧毁”原则上的“双向失衡”结构至今仍是欧洲安全体系的基础。
然而,2010年里斯本峰会之后,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发展已经使其初步具备了构建新体系的所有条件。导弹防御系统直接影响到欧洲的安全防御能力,其目的是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导弹威胁,对于美国、俄罗斯和欧洲各国的安全都具有重要的意义。构建导弹防御系统是欧洲安全战略的重要选择。从里斯本峰会开始,美俄两国实际上已经就合作构建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大方向达成了共识,欧洲导弹防御系统有可能成为覆盖整个美国和欧洲的大型安全防御网络。这一层面的战略合作将为参与者提供构建新的安全共同体的空间,从而取代“双向失衡”格局中的美俄核平衡原则,成为欧洲安全新的基础。因此,一旦美俄双方在欧洲导弹防御问题上的具体合作能够达成,涵盖美、俄、欧诸国的安全体系的建构就将出现全新的局面。
其次,从俄罗斯的角度看,与美国达成合作协议,顺利参与欧洲导弹防御系统,是俄罗斯最佳的战略选择,但事关本国未来的战略地位,俄罗斯也不会在一些关键问题上轻易让步。
根据对俄罗斯实力和利益的分析,当前的局势提供给它腾挪的空间实际上并不太大。目前的俄罗斯,无论是国家综合实力还是导弹防御技术,都与美国相去甚远。尽管俄罗斯不断强调自己在导弹防御领域的进展,但所有的观察者都明白,俄罗斯的导弹防御技术仅仅处于起步阶段,并没有能力建立另一套导弹防御系统与美国分庭抗礼,更无力与美国展开新一轮军备竞赛。
正因为没有力量另起炉灶,所以加入美国和北约主导的欧洲导弹防御系统,是俄罗斯参与欧洲导弹防御网络的唯一渠道。如果谈判无法取得成果,俄罗斯就将被排除在欧洲导弹防御系统之外,而防御系统的每一步发展都将对俄罗斯未来的战略地位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俄罗斯就将在新的欧洲安全体系中处于极其尴尬的地位。对于俄罗斯来说,对抗和制衡美国和北约的选项过于沉重,在奥巴马时期美国政策调整的背景下,美欧之间在导弹防御领域曾经存在的裂痕基本上被弥合,俄罗斯很难找到外交政策的发力点。可以说,这场围绕着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谈判一旦失败,俄罗斯将面对比布什时期更加严峻的战略压力。当然,正是因为美俄导弹防御谈判涉及未来俄罗斯在欧洲安全体系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地位,俄罗斯才更加不会轻易作出让步。从谈判伊始,俄罗斯就不断提出建设性提议,试图掌握谈判的主动权。尽管以俄罗斯目前的实力,追求在导弹防御系统中与美国对等的地位并不现实,但由于其在导弹防御领域也有丰富的技术积累,它仍然可以成为美国在欧洲导弹防御领域重要的“合作者”,从而为自己在新的安全体系的建构中赢得一个不同于一般欧洲国家的特殊角色。所以,从俄罗斯的利益来看,与美国达成合作协议无疑是其最佳战略选择,但谈判过程必定会复杂而持久。
最后,从美国的角度来看,对抗所带来的安全风险将远远大于对俄施压所能带来的利益。
由于在国家实力和导弹防御技术领域都拥有绝对的优势,所以美国始终掌握着欧洲导弹防御议题上的主动权,主导着博弈的过程。凭借着自身优势,美国可以在谈判中对俄不断施压。但对于美国而言,这些优势只有在美俄双方达成共识、并最终完成导弹防御系统的建设的情况下才能够真正转化为现实的利益。只要美俄在导弹防御问题上达成共识,俄罗斯就能够被纳入新的欧洲安全体系之内,欧洲导弹防御系统也才能够真正成为欧洲安全的屏障。
无论基于何种理由,只要将俄罗斯排除在外,那么欧洲导弹防御系统就将在欧洲安全体系重构中扮演“破坏者”的角色。它将人为地把欧洲再次划分为两个对立的阵营,而且“迫使”俄罗斯庞大的核力量成为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敌人。此外,一旦双方的谈判破局,美国在导弹防御领域的推进还将破坏美俄双方在《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中业已达成的成果。也就是说,美国正处于一个逆水行舟的十字路口,如果能够在导弹防御谈判中取得突破,有可能在欧洲安全领域取得巨大的进展,但如果谈判最终失败,美俄将在导弹防御议题上重步对抗之路。这样的前景不仅不会给欧洲带来安全,反而会使整个欧洲安全环境趋于恶化。这种形势也将使美国在对俄施压时有所顾忌。
归根到底,对于博弈双方来说,任何形式的合作都要比谈判失败更为有利。迄今为止,双方希望开展合作的意愿并没有改变,双方所争执的是合作的方式,以及俄罗斯在未来导弹防御系统和安全体系中的角色和地位。从双方的力量对比看,俄罗斯无法在导弹防御领域获得与美国平等的地位,但完全可以成为美国导弹防御系统的重要合作者。只有加强双方战略层面的合作,才能真正提高双方的相互信任。俄罗斯虽然不会放弃自身独立的战略地位,成为类似于英国、日本那样的美国盟国,但完全有可能在实现战略合作和不针对第三国的条件下成为美国的重要合作伙伴,这可能是美俄关系最为乐观的前景。(37)
作为一场复杂的政治博弈,双方都不会在很短时间内亮出自己所有的底牌,尽管双方都愿意合作,但仍然通过不断的示强以增加自己在谈判时的筹码,从而使自己在未来的导弹防御系统中获得更好的地位。从2011年底开始的暂停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它可以将2012年双方领导人在选举时所作出的强硬表态对谈判的影响降到最低,对于问题的最终解决有利无害。(38)目前双方在这一问题上的矛盾和分歧都已经被明确摆上了桌面,欧洲导弹防御议题也已经逐渐成为影响美俄关系“重启”的核心问题。无论美国大选的结果如何,新领导人都无法回避这一议题。
可以预见,从2013年开始,美俄双方就将重新就该议题再次展开对话。经过十年的碰撞与磨合,双方的立场和理念方面远较2007年时更为接近,加上欧洲安全体系和利益关系的多重限制,谈判很难偏离合作构建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大方向。尽管谈判的过程仍将困难重重,但双方最后达成协议的可能性绝不应该被低估。毕竟对于美国和俄罗斯来说,这场博弈是他们超越“双向失衡”结构、建构欧洲安全体系、并且重塑美俄关系的绝佳机会,他们都不会轻易放弃。
注释:
①西方学者的研究成果参见Victoria Samson,American Missile Defense:A Guide to the Issues,Santa Barbara:Praeger,2010; Richard Burns,The Missile Defense System of George W.Bush:A Critical Assessment,Santa Barbara,CA:Praeger,2010; Natalie Bormann,National missile defence and the politics of US identity:A poststructural critique,Manchester and New York: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2008; Christian Reus-Smit,Nicholas J.Wheeler(eds),Justifying Ballistic Missile Defence:Technology,Security and Cultur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0; Erin Causewell(ed.),National Missile Defense:Issues and Developments,New York:Novinka Books,2009; Alexander Lennon(ed.),Contemporary Nuclear Debates:Missile Defense,Arms Control,and Arms Races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Cambridge,MA:MIT Press,2002.
②俄国学者的研究成果参见Андреев И.И.Оружие противоракой и противокс-мичекой обороны.Ордена Трудового Красного Энамени Военное иэдательство Мин-истерства обороны СССР,1971 г.; Белоус В.С.Против-оракетная оборона и оружие XXI века.Иэдательство Вече, 2002 г.; Кашафова Л.Меч и щит России.Ракетно-ядерноеоружие и системы противоракетной обороны.Калуга-пресс, 2007 г.; Малафеев В.П.Противоракетная оборона.События и участники.Принтер-99, 2008 г.;Маронов П.Противоракетная оборона.Компания ООО 《Книга по Требованию》, 2011 г.; Фитуни Л.Российские 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ие исследования.Логос, 2002 г.; Dmitry Trenin, “A European Missile Defense System to Replace the Great Game:How Russia and the U.S.Could Start Demilitarizing Their Relations”, Russia in Global Affairs, April/June 2011;Andrey Kortunov,“Does missile defense derail me‘reset’?”, Russia Today,July 29,2011;本文的俄文资料整理得到了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崔珩博士的协助,特此致谢。
③目前我国关于这一问题的研究成果包括:朱峰:《弹道导弹防御计划与国际安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吴莼思:《威慑理论与导弹防御》,北京:长征出版社,2001年;朱国强:《美国战略导弹防御计划的动因》,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4年;卿文辉:《霸权与安全——美国导弹防御史话》,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9年;葛立德:“美国退出《反导条约》及战略反导系统的发展前景”,《世界经济与政治》,2002年第4期;吴日强:“美国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针对谁?”,《国际政治科学》,2007年第3期;苗华寿:“试析美俄关于东欧反导防御系统的争论”,《和平与发展》,2007年第3期;胡丽燕:“俄罗斯、欧盟和美国在中东欧国家的竞争与合作”,《俄罗斯研究》,2008年第2期;王海滨:“俄美关于反导问题的斗争及其对世界军事安全的影响”,《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09年第1期;张万里:“欧洲反导问题与美俄关系‘重启’的前景”,《俄罗斯学刊》,2012年第1期;李巧英:《美国的东欧导弹防御计划研究》,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0年。
④后冷战时代美国、俄罗斯和欧洲的军事实力对比,在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历年的年度研究报告中有过较为详细的分析,参见http://www.sipri.org/yearbook;关于冷战时期军备竞赛的遗产,美国学者大卫·霍夫曼曾有过非常精彩的研究,参见David Hoffman, The Dead Hand:The Untold Story of the Cold War Awrms Race and its Dangerous Legacy, New York:Anchor Books,2010.
⑤关于俄罗斯与东欧国家之间的安全认知,参见Roger Kanet, The New Security Environment:The Impact on Russia,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 Aldershot,Hants:Ashgate,2005; Michael Kraus,Ronald Liebowitz, Russia and Eastern Europe after Communism:The Search for New Political, Economic, and Security System, Boulder:Westview Press,1996.
⑥关于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对冷战终结的认知差异研究,参见Robert English, Russia and the Idea of the West: Gorbachev,Intellectuals, and the End of the Cold War,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0.
⑦关于战后欧洲安全体系的研究参见Andreas Wenger,Vojtech Mastny,Christian Nunlist, Origins of the European Security System: The Helsinki Process Revisited,1965-1975,London & New York:Routledge,2008;Tuomas Forsberg,Graeme Herd, Divided west: European security and the transatlantic relationship, Chatham House,2006; Gulnur Aybet, A European security architecture after the Cold War: Questions of legitimacy,Basingstoke:Mamillan,2000.
⑧Victoria Samson,American Missile Defense:A Guide to the Issues,Santa Barbara,CA:Praeger,2010,pp.110-117.
⑨相关信息参见美国外交部相关网站http://prague.usembassy.gov/md_faq.2html此外也可参考Richard Bums,The Missile Defense System of George W.Bush:A Critical Assessment, Santa Barbara,CA:Praeger,2010,p.79.
⑩“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Action Needed to Improve Planning and Information on Construction and Support Costs for Proposed European Site”, GAO-09-771, Aug 6, 2009.http://www.gao.gov/products/GAO-09-771
(11)Richard Burns,The Missile Defense System of George W.Bush: A Critical Assessment,p.82.此外还可参见美国2005财年导弹防御预算情况http://www.globalsecurity.org/space/library/budget/fy2005/index.html
(12)Wade Boese,“US Europe Anti-Missile Plan Upset Russia”,Arm Control Today,March 2007,pp.47-48,http://www.armscontrol.org/act/2007_03/AntiMissile
(13)Oliver Meier,“European Split over US Missile Defense Plans”,Arms Control Today,April,2007,pp.36-38.http://www.armscontrol.org/print/2333
(14)The Russian Information Agency,Russia,U.S.agree on missile defense dialogue,RIA Novosti,June 7,2007.http://en.rian.ru/russia/20070607/66865660.html
(15)The Russian Information Agency,Gabala radar can detect cruise missile,RIA Novosti,June 8,2007.http://en.rian.ru/russia/
20070608/66917850.html,Victoria Samson,American Missile Defense:A Guide to the Issues,pp.58-61.
(16)Matthew Lee,Rice,“Russia's Softening on Missile Defense Won't Alter US Plans”,USA Today, June 8,2007.http://www.deseretnews.com/article/660227958/Russias-softening-on-m is sile-defense-wont-alter-US-plans.html?pg=all
(17)2008年俄罗斯与格鲁吉亚战争之后,关于“新冷战”问题的讨论曾盛极一时,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成果包括:[俄]卡拉加诺夫:“新冷战,怎么办”,《俄罗斯研究》,2008年第5期;[英]理查德·萨克瓦:“是‘新冷战’,还是‘20年危机’?——俄罗斯和国际政治”,《俄罗斯研究》,2008年第5期;潘兴明:“‘新冷战’问题探析”,《俄罗斯研究》,2008年第5期;王铁军:“‘新冷战’与中俄美三边关系——身份、国际权力结构与国内进程”,《俄罗斯研究》,2008年第5期。
(18)Richard Burns,The Missile Defense System of George W.Bush:A Critical Assessment,p.90.
(19)Richard Burns, The Missile Defense System of George W.Bush: A Critical Assessment, p.94.
(20)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位于高加索地区,地处黑海沿岸,紧邻格鲁吉亚,索契即是其境内的城市。阿尔马维尔是卡拉斯诺达尔边弱区东部城市。
(21)Richard Burns, The Missile Defense System of George W.Bush: A Critical Assessment, p.136.
(22)Missile Defense Agency,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Program Briefing,Jan.28,2009, Approved for Public Release 09-MDA-4234(Jan 23,2009),转引自Pavel Zolotarev,“Missile Defense:A Sphere of Competition or an Instrument for Jointly Combating the Proliferation of 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July 21,2009, Carnegie Council for Ethics in International Affairs,http://www.camegiecouncil.org/publications/articles_papers_reports/0026.html
(23)Laura Rosen,“US missile-defense policy under review”, Foreign Policy, Mar.3, 2009, http://thecable.foreignpolicy.com/posts/2009/03/03/us_missile_defense_policy_under_review_0
(24)演讲原文为“As long as the threat from Iran persists,we will go forward with a missile defense system that is cost-effective and proven.If the Iranian threat is eliminated,we will have a stronger basis for security,and the driving force for missile defense construction in Europe will be removed.”布拉格演讲全文内容参见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_office/Remarks-By-President-Barack-Obama-In-Prague-As-Delivered
(25)“Fact Sheet on U.S.Missile Defense Policy:A‘Phased,Adaptive Approach’for Missile Defense in Europe”, The White House Office of the Press Secretary,Sep.17,2009.http://www.whitehouse.gov/the_press_office/FACT-SHEET-US-Missile-Defense-Policy-A-Phased-Adaptive-Approach-for-Missile-Defense-in-Europe
(26)相关信息参见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09-09/20/content_12081706.htm
(27)相关信息参见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09-09/19/content_12080908.htm
(28)“Romania to Host US Missile Interceptors”, Washington Post, Feb.4,2010, http://www.alloexpat.com/romania_expat_
forum/romania-to-host-us-missile-interceptors-washington-post-t3503.html;“Romania‘to host US missile shield’”, BBC NEWS,Feb.4,2010, http://news.bbc.co.uk/2/hi/europe/8498504.
stm;Tom Collina,“US Taps Romania for Missile Defense”,Arms Control Today, March 2010,pp.44-46.
(29)条约原文为“Recognizing the existence of the interrelationship between strategic offensive arms and strategic defensive arms,that this interrelationship will become more important as strategic nuclear arms are reduced,and that current strategic defensive arms do not undermine the viability and effectiveness of the strategic offensive arms of the parties.” 条约全部内容见 www.state.gov/documents/organization/140035.pdf
(30)关于提议的部分内容参见http://chinese.ruvr.m/2010/12/16/37009530.html;相关分析还可参见Dmitry Trenin,“A European Missile Defense System to Replace the Great Game:How Russia and the U.S.Could Start Demilitarizing Their Relations”, Russia in Global Affairs, April / June.2011.pp.81-83.
(31)相关情况可参见瓦尔代辩论俱乐部提供的信息Mesut Hakki Casin,“New horizons in Transatlantic 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July.25,2011,http://valdaiclub.com/usa/28841.html
(32)Dmitry Trenin,“A European Missile Defense System to Replace the Great Game:How Russia and the U.S.Could Start Demilitarizing Their Relations”,p.76; Mesut Hakki Casin,“The Russian perspective on missile defense:cooperation or a new arms race,in ‘New horizons in Transatlantic 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http://valdaiclub.com/usa/28841.html
(33)Jacop W.Kipp,“NATO-Russian Discussions Fail on Missile Defense:Implications for Negotiations on Non-Strategic Nuclear Weapons”,Eurasia Daily Monitor,Vol.8,Issue.119,June 21,2011, http://www.jamestown.org/single/?no_cache=1&
tx_ttnews%5Btt_news%5D=38076
(34)梅德韦杰夫关于反导系统的特别声明,参见“俄罗斯之声”的相关报道 http://chinese.ruvr.ru/2011/11/23/609045
45.html其他详细报道参见http://chinese.ruvr.ru/2011/11/24/60 968249.html
(35)Dmitry Suslov,“Cancellation of the Chicago summit suits Russian,U.S.interests”,April.19,2012,http://valdaiclub.com/usa/41380.htrnl
(36)Andrey Kortunov,“Does missile defense derail the ‘reset’?”,Russia Today,July 29,2011; Fyodor Lukyanov,“Missile defense—Is the end nigh for the reset?”,Nov.25,2011,http://
rt.com/politics/columns/unpredictable-world-foreign-lukyanov/defense-reset-us-russia/
(37)关于这一观点,莫斯科卡耐基中心主任德米特里·特列宁曾有过非常出色的阐述,参见Dmitry Trenin,“A European Missile Defense System to Replace the Great Game:How Russia and the U.S.Could Start Demilitarizing Their Relations”.pp.81-85.
(38)Dmitry Suslov,“Cancellation of the Chicago summit suits Russian, U.S.interests”, April.19, 2012, http://valdaiclub.com/usa/4138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