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领土问题上“无鱼可钓”——析日俄首脑非正式会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首脑论文,领土论文,日俄论文,无鱼可钓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靠近东京的旅游胜地川奈举行了两轮非正式会谈以后，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已离开东京返回莫斯科。这是日俄两国首脑之间在半年内的第二次会晤，也是叶利钦自1993年以来的首次访日。
这也是继去年大国首脑外交引起全球瞩目之后，今年大国首脑外交的第一波。接下来将是克林顿访华，然后江主席将作为中国国家元首首次访日，此后桥本首相将对俄罗斯进行正式访问，其间叶利钦亦预定对美国进行访问。大国首脑外交好戏连台，自然将再度引起世界的关注。
日俄双方对非正式会谈如此情有独钟并非无缘无故，因为双方在会谈中所涉及的问题难度极大，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正式会谈都始终不能有所突破的话，对两国的领导人来说恐怕有诸多不便。用日本外务省官员的话来说，“在非正式的氛围中往往可收歪打正着之效。”为证明此说不谬，以下不妨辑录几段非正式会谈的掌故。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率先举行“不打领带”的非正式会谈的是法国总统戴高乐和西德总理阿登纳。1958年9月他俩身着便装，在巴黎的爱丽舍宫举行了几次会谈后，终于实现了法德两国的民族和解，并以这两个国家为基础推动了欧洲的统一。这是两个积怨甚深的国家首次超越历史恩怨携起手来。
在冷战的凄风苦雨笼罩全球之际，1985年11月美国总统里根和其时的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在日内瓦举行的会谈，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在这两个人的首次会晤中，在正式会谈之前双方不带助手的单独会见原定只有15分钟，孰料居然超过了1个时，使在房间外面等候的助手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两轮正式会谈陷入僵局之后，两人又在莱蒙湖畔的小亭子里围着火炉叙谈了一番，由此确定了双方在雷克雅未克(1986年)、华盛顿(1987年)和莫斯科(1988年)的连续3次会晤，并终于达成了将战略核武器削减一半的重要协议。
在此之前，为解决阿以争端，在当时的美国总统卡特的斡旋下，埃及总统萨达特和以色列总理贝京在美国马里兰州的总统山庄举行了长达两周的马拉松会谈，并最终达成了“戴维营协议”，埃以和约也得以在翌年签署。
日本领导人首次和外国领导人举行的非正式会谈始于80年代的中曾根和里根。1983年11月里根访日时，在东京附近的一个山庄中与中曾根举行了“炉边会谈”。当时两人虽然打了领带，但并未穿上装而是身着宽大的背心。这次会谈使两人建立了良好的个人关系。
至于桥本首相和叶利钦总统之间的非正式会谈，缘起于去年6月在丹佛首脑会议期间的会谈。当时叶利钦提议每年举行一次定期首脑会晤，而桥本却向对方表示，他希望在去莫斯科之前，先在位于东京和莫斯科中点的西伯利亚举行“不打领带”的周末会晤，于是便有了去年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一幕，又带出了目前在川奈的第二幕。
虽然首脑之间的非正式会谈屡收奇效，但毕竟不是什么万能药，不是每次都能奏效的，否则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任何国家之间解不开的结了。
由于任命新总理在国会受阻，叶利钦原定的访问日程已押后了一周。这使日本受到不小的震动，因为上次叶利钦正式访日也曾经推迟过，这对亟欲成为政治大国的日本来说，显然是有点令人难堪的。连那家举行非正式会谈的饭店，也因此而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因为它回掉了原定的3天会谈期间的所有定房。在确定了18-19日的访日日程之后，日本方面仍极度不安，唯恐再度延期。看来叶利钦也无意使其主人过于尴尬，就在国内的政治问题仍然毫无眉目之际，他毅然踏上了访日的征途。因此尽管实际访问时间从原先的两天压缩到了一天，但东道主看来还是挺满意的。正如桥本首相所说：“在俄罗斯国内处于如此的非常时期，叶利钦总统能如期来访，这种情谊令人感动。僵持了半个世纪的两国关系如今终于动起来了，这个势头不能受到阻扼。”俄罗斯方面同样也相当重视这次访问，总统新闻秘书亚斯特任布斯基就对新闻界表示：“在这样的时期决定访日，这足以证明（总统）对日本情有独钟，表明两国关系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经过两轮会谈，双方首先确认了将于今明两年进行首脑之间的正式互访，预定由桥本首相于今年秋季访问莫斯科（这将是25年来第一位日本首相的正式访问），然后叶利钦在明年访问东京。此外在下月于英国伯明翰举行的七国首脑会议（加上俄罗斯）和年底的APEC会议上双方也将举行会晤，双方将此视为发展两国关系的“新契机”。另外，不管最终产生的俄罗斯新总理是谁，这位总理都将于今年夏季访问日本。
在去年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会谈中，两国首脑决定在2000年签署和平条约。但在这次首脑会晤中，双方都对由事务级官员进行的有关谈判的进展情况表示不满，决定在5月重开两国的副外长会谈，并把届时将签署的条约改称为“和平友好合作条约”。叶利钦对这一建议所做的解释是和平条约的面太窄，俄日两国都应向前看，要着眼于未来，同时在内容上对条约予以充实。另外对去年双方确定的“叶利钦—桥本计划”也相应予以扩充，具体说来就是在航天领域也将开展合作，包括通过卫星观测地球环境，进行太空医学交流等等。
桥本首相还向其客人表示，日方已经承诺的由日本进出口银行向俄罗斯提供15亿美元无条件贷款（合同的另一方不限于日本企业）一事，年内将首先启动6亿美元。为削减温室气体排放、控制气温升高，日方还将于两个月内对20个双方共同实施的项目（俄方共提出57个项目）开始着手调查。为推动日本企业对俄罗斯的投资，日本将设立对俄投资公司，下月就将派出由外务省、大藏省和通产省官员组成的专家小组。丰田公司还将在莫斯科郊外建立汽车厂组装面包车。
俄罗斯方面对前往北方四岛参加学术、文化交流活动的日方专家将免除其签证，日方将考虑向在北方四岛生活的居民提供柴油发电机。由于两国在此之前已经解决了在北方四岛附近渔区捕鱼的安全作业问题，叶利钦总统在这次会谈中要求日方在北方四岛协助兴建大型水产加工设施，并建设相应的基础设施。日方唯恐此举有承认俄罗斯占领北方四岛的既成事实之嫌，因此只表示愿在和平条约谈判的同时对此“加以研究”。
叶利钦特意提出扩大条约的范围，显然不是可有可无的闲笔。两国早在42年前便已建交，如今欲在2000年前签署和平条约，显然是无法绕开领土这一棘手问题的。对去年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达成的一致，即“根据东京宣言精神努力在2000年以前签署和平条约”的理解，日俄双方显然在各取所需。日本认为在1993年发表的“东京宣言”中明确阐明“在解决北方四岛的归属问题后签署和平条约”。既然说“根据东京宣言精神”在2000年签署和约，那就表明将先解决领土归属问题。而俄罗斯方面却认为日本已不再坚持先解决领土问题这一前提条件，不再将签署和约和解决领土问题捆在一起。所以一谈到这个问题双方就像一对总踩不准步点的舞伴一样，老是显得不和谐。据说前苏联外交部早在70年代就有签署这样的条约的想法。因为按照他们的解释，在签署这样的条约的两个国家中，是否还存在领土问题是可以做各种解释的。而将条约的面扩大为无所不包以后，至少对叶利钦说服在这一问题上持强硬态度的国内反对派是有利的。但在日本方面看来，只要在届时将签署的条约中明确北方四岛的归属，条约叫什么名称、加进什么内容都无妨。只要条约上还有和平这个字眼，那至少表明俄罗斯方面仍有解决领土问题的意愿，这就在日本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不管叶利钦和桥本在各种公众场合显得如何亲热，在日俄关系的症结问题也即领土问题上，双方仍难以取得哪怕是象征性的突破。尽管叶利钦曾表示两国关系中“不存在除领土以外的任何问题”，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问题。桥本目前在国内的处境非常糟糕，亟欲在外交问题上有所建树，以便能有助于制止不断下滑的支持率。所以他极想从俄罗斯方面得到哪怕是“做做样子”的松动。但叶利钦在国内的日子又何曾好过，他哪有那一点点松动的余地呢？在目前极为微妙的政治形势下，任何一点小小的松动，都可能被视为重大的让步，这可能给他带来的政治麻烦是不言而喻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由日本来作出主动的姿态。据并未公开披露的消息表明，日本方面向俄方提出了一项有关领土问题的建议，即俄罗斯在承认日本的主权前提下，日本亦在一段时间内承认俄罗斯的管辖权，然后双方在北方四岛开展经济合作。具体来说就是将日俄两国的分界线划在北方四岛以北。对日方的这一建议，叶利钦当时只表示回国后将予以考虑，但仅仅一天之后总统新闻秘书便明确表示，俄日之间的领土归属问题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因为这是俄罗斯宪法所规定的。如果因此而使得和约不能在2000年前签署的话，那就只能推迟签署。俄罗斯显然无意为签署一纸和约而在领土问题上做出任何让步。
日俄两国如此紧锣密鼓地开展包括首脑互访在内的交流，显然是各有其用意。对俄罗斯方面来说，以萨哈林州为首的远东地区目前面临着严峻的经济局面。要改变这一局面，来自日本的合作是必不可少的。但在领土问题上叶利钦却“无心恋战”，往往是“虚晃一枪”而已。而日本却总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在这个问题取得明显进展以前是不会在经济合作上有什么大动作的。从上次非正式会晤以来，日本在俄罗斯的新增投资项目只有区区7个，日本的投资额在俄罗斯的引进外资总额中所占的比重逐年下降。虽然日本接受的俄罗斯进修生和在俄罗斯国内接受日本培训的俄罗斯青年有所增加，但这样的经济合作力度对俄罗斯来说是远远不能满足的。俄罗斯希望日本在开发萨哈林丰富的能源资源上“动真格”，而桥本却以那里的投资环境不具备将皮球又赐了回去。
这里还要介绍一点小插曲。既然这两次日俄首脑会晤的性质是“非正式”的，那就不能是没完没了的会谈，而应设计一些余兴节目，以便使气氛显得更为轻松。去年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曾有两位领导人洗桑那浴并藉此机会“坦诚相见”的安排，但后来不知何故又取消了，只剩下两位领导人在叶尼塞河上泛舟并垂钓。那次桥本钓到了1条鱼而叶利钦却一无所获。其实这是俄罗斯方面为取悦来宾而在吊钩上“做了手脚”的，也不知桥本是否全然无知，反正他情绪挺不错的。这次轮到桥本做东，他当然不能“故伎重演”而必须“有所创新”。于是日方这次事先对准备让两位领导人垂钓的水域用鱼群探测器确认不乏可钓之鱼，并还从渔民那里同样得到了确认。这样叶利钦这次便有两条鱼的收获，而他的日本主人当然是“空手而归”。这里做戏的成分恐怕是不能排除的。
但钓鱼的收获再大，也丝毫无法掩饰两国关系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这一事实。桥本当然亟欲在领土问题上哪怕是“钓到一条小毛鱼”，但这远非像河中（海中）垂钓那样可以“略施小技”而使主客双方皆大欢喜，这关系到两个国家的根本利益，可不是闹着玩的。日俄关系表面上看非常热火，但实际上远非像叶利钦所下榻的饭店庭院中盛开的樱花那般云霞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