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正在发生自我扬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资本主义社会论文,自我论文,发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马克思指出：“我的观点是把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理解为一种自然史的过程。”还 指出，他所揭示的历史发展规律，本是一种“自然规律”。(《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版第2卷第100-102页)所谓“自然史的过程”或“自然规律”，意思就是，它是不以任 何个人意愿为转移的、自然而且必然要发生的过程和规律，包括资本主义必然被社会主 义、共产主义取代的过程和规律。
这个“自然规律”并不是神灵之类的超人的或超自然的力量恩赐或强加给人类的命运 ，而是人类自身物质生产能力的发展必然要推动社会关系和整个社会形态从低级向高级 发展的规律。也就是说，人们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了某种程度，社会关系和整个社会形 态必然要出现相应的改变。
就西方资本主义社会而言，马克思早就指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生产的社会化与生 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必然要日益深化，最终将导致资本主义制度被社会主义、共 产主义取代，这是不以任何个人意愿为转移的自然规律。马克思在写作《资本论》时已 经看到，西方资本主义制度正在出现“自我扬弃”过程，就是那个自然规律的体现。其 具体表现，一是股份制公司的发展，一是合作制工厂的发展。关于股份制，“那种本身 建立在社会生产方式的基础上并以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社会集中为前提的资本，在这里 直接取得了社会资本(即那些直接联合起来的个人的资本)的形式，而与私人资本相对立 …这是作为私人财产的资本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范围内的扬弃”。关于合作制工厂 ，他指出：“工人自己的合作工厂，是在旧形式内对旧形式打开的第一个缺口……资本 和劳动之间的对立在这种工厂中已经被扬弃……这种工厂表明，在物质生产力和与之相 应的社会生产形式的一定的发展阶段上，一种新的生产方式怎样会自然而然地从一种生 产方式中发展并形成起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出版 ，第493—498页)
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看到资本主义的自我扬弃过程比马克思在世的时代已经推 进得更加深远了。比如合作企业，在当今西方国家已有更大发展。在农业、加工制造业 、服务业都有合作企业。既有供销合作组织，也有生产合作组织。据一项不完全统计， 西欧各国1400多万家合作社为其成员供应了55%的生产资料，帮助他们销售了60%的产品 。美国有近一半的人口受惠于合作经济组织。又如股份制，在当今西方国家，凡是资产 规模达到“上市”规定的最低线的企业，都成了股份制企业。据世界银行统计，在高收 入国家，股票市场的资本总额占GDP的百分比在1990年为56.4%，到1997年上升到97.8%( 世界银行：《1999年世界发展指标》，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99年出版，第290页)。在 美国，40%以上的家庭持有股票。在西欧国家，直接间接持股的人数也大都占成年居民 总数四、五成以上。除个人持股外，二战后还兴起了法人(机构)持股。特别是随着社会 保障制度的发展，各种社会保障基金(如养老保险基金、失业保险基金、医疗健康保险 基金)的管理机构，越来越成为法人持股的重要角色。这些机构投资者手里的股金，实 际上具有千百万投保者的合作资金的性质。西方股份制的这种发展态势，虽然没有从根 本上改变资本主义经济的性质(马克思把股份制企业称为“联合资本家”的企业)，但却 增强了马克思说的那种“资本社会化”的趋势，而且，千百万普通劳动者成为股东，不 仅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资产阶级对资本所有权的垄断，还直接投身到资本主义经济漩涡 中去体验其深层的利弊得失，最终有利于广大劳动阶级认识资本主义的本质，为寻求根 本性的变革取得共识。这大概就是马克思把资本主义的股份制称为“资本再转化为生产 者的财产所必需的过渡点”(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出版，第49 4页)的深层含义吧。
如今，西方资本主义制度的自我扬弃，除了马克思指出的股份制和合作制企业进程进 一步发展外，还出现了以下一些新的趋势：
一、在新科技革命和“新经济”的生产力突飞猛进的发展推动下，“白领”阶层不但 正在成为劳动生产的主要力量，而且也正在成为经济和社会管理的主要力量。知识正在 代替资本成为主要的生产要素。传统的资本家阶级正在成为恩格斯说的那种“多余的社 会阶级”。“白领”阶层被称为“中间阶级”(即所谓的middle class，意指居于“顶 层”和“底层”之间的“中间”地位的阶层，在我国常被译为“中产阶级”，不甚确切 ，译为“中间阶层”更恰当些)。他们虽然拥有比较高级的汽车和住宅，而且还大多拥 有一定数量的股票——资本，但是，他们多数还是“雇工”，而不是“雇主”，应该属 于“脑力劳动工人阶级”。(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版第4卷第435页)他们代表 着知识经济时代劳动生产力的发展方向：随着劳动过程知识化程度的提高，体力劳动势 将越来越多地被机器人或自动生产线取代，马克思说的那种“工人不再是生产过程的主 要当事者，而是站在生产过程的旁边”(《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 980年出版，第218页)的时代正在露出端倪。劳动阶级知识化程度越高，对经济、政治 和文化等领域的参与和管理越多，资产阶级就越来越成为多余的阶级。
二、白领劳动阶级或中间阶层的增长，正在引起西方社会结构和阶级关系发生重大变 化。其突出表现之一，就是贫富差距在缩小。衡量贫富差距程度的基尼系数在当今西方 发达国家一般在0.3以下。而当今发展中国家，包括中国，基尼系数多在0.4左右，有的 甚至高达0.5和0.6。大体上说，基尼系数0.4意味着收入最高的20%的人口比收入最低的 20%的人口的收入高5倍，基尼系数0.3则意味着前者比后者只高4倍。西方经济学家发现 ，随着现代化的推进，基尼系数有一个从升高到逐步降低的过程，即所谓倒U字型走向 。他们没有说明出现这种走向的原因。在我看来，根本原因就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白 领劳动阶层力量的增长，迫使雇主阶级和政府实行某些缩小贫富差距的政策的结果。在 这种情况下，各阶级、阶层之间的流动性空前增强。资本家阶级作为一个特权阶级的稳 固性在削弱。
三、白领劳动阶层增长引起的社会结构变化还表现在，白领的中下层和蓝领阶层的社 会要求和政治倾向往往互相接近，成为西方社会中支持社会党(包括社民党、民社党、 工党等等)的主要社会基础。他们一般不再采取大罢工、总罢工之类的传统斗争方式， 而是主要通过媒体、民意测验和选票对政府政策施加巨大压力，不但成为社会党的“福 利政府”(farewell state，常被译为“福利国家”，不很确切，因为它不是指国家形 态，指的是政府行为)政策的主要推动力量，而且还是迫使传统的右翼政党出现向中右 甚至中左靠近的倾向的主要力量。这是近二、三十年来西方发达国家政策走向普遍出现 中左化或至少中间化倾向的主要原因。
四、由此迫使西方国家政府不得不实行高额累进所得税，增加社会保障和相应的政府 支出。西方的一些有识之士正是从这里看到了西方社会走向社会主义的趋势。1998年《 共产党宣言》发表150周年的时候，《华盛顿邮报》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卡尔·马 克思无形的手》。作者是“美国事业研究所”研究员詹姆斯·格拉斯曼。他写道：“不 错，马克思主义——在苏联、阿尔巴尼亚和一些东方国家实行的那种马克思主义——确 已不复存在了，但是，马克思的影响力依旧相当大。事实上，包括我们自己的政治制度 在内的世界各国的政治制度都是极其恭维马克思的”。他举例说，《共产党宣言》中提 出的征收高额累进所得税，“也就是美国今天实行的这种所得税”。他还说，“马克思 的思想在集体主义和国家控制这方面的影响最大，也最不为人们所注意。一个证据是， 直到不久前，人们还确信由政府管理的养老金制度——称为“社会保障”制度——应该 为所有美国人提供退休金”；“马克思的影响依然存在的另一个例证是认为政府应当— —通过税收、规章和补贴——掌握经济决定权的看法，在欧洲，特别是在亚洲，此类政 策大行其道”。2000年11月，正当布什和戈尔竞选总统难分胜负之际，美国诺贝尔经济 奖得主、新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弗里德曼(Milton Freedman)向媒体表达了他对美国前 途的忧虑。他愤然说道：无论布什还是戈尔入主白宫，“美国都会溜向社会主义”，区 别只不过是，如果布什掌权，可能溜得慢一点，戈尔掌权，可能溜得快一点。他凭什么 这样说呢?就因为他们两人都要增加而不是减少政府开支。他说，现在的政府比50年前 他开始写作时更大，政府的开支占国民收入的比重也更大，推行的法规也更多。单凭某 些统计数字来看，一些西方国家政府开支占国民收入比重并不总是增加，有时还有所减 少，如美国从80年代初期的33%以上减少到现在的29.9%。但是，弗里德曼认为，这种统 计没有包括政府法令规定的开支，例如，政府下令每个人都必须在自己的汽车里装上一 个反污染装置，政府虽然没有把这笔钱收上去再支出，但每个人都必须按政府法令的规 定去支出，其性质与政府支出是相同的。弗里德曼估计，这部分支出大概要占国民收入 的10%左右。这一部分与前一部分加起来，就占了国民收入的40%左右。他还认为，由于 政府开支相当大一部分属于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支出，一旦列支，就只会不断增加，很 难减少。所以他认为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化”，也就是他所说的越来越“溜向社会主义 ”。(Reginald Dale,Keeping Small-Government Faith,Intermational Herald Tribu ne,Friday,Nov.17,2000)。
据经济合作和发展组织(OECD)1999年的一项统计，近40年间经合组织国家、欧盟国家 和美国的政府开支及其中的社会保障转移支付占GDP总值的变化情况如下：
政府总支出及其中的社会保障转移支付占GDP的百分比
项目
1960-1973
1974-1979 1980-1989
政府总 社会保 政府总 社会保政府总 社会保
支出
障支付 支出障支付
支出障支付
所有经合组织国家
23
7.5 25 11.5 27.5
13.5
欧盟国家
24 12
28.5
15.5 31 17.5
美国 22.5 6
23 10
24 10.5
说明：1、资料来源：OECD统计网站。2、表中数字是根据OECD统计网站上的柱状图测 得，可能不很精确。
OECD统计表中数字表明，近40年间，西方国家的政府开支及其中的社会保障转移支付 占GDP的百分比虽然在一些年份有上下波动，但总的趋势都是上升的，表明上升的总趋 势是不可逆转的。而政府支出的主要财源靠税收，特别是来自资本主义企业交纳的累进 所得税。
确实，弗里德曼的忧虑并非毫无依据。在西方发达国家中，美国的税收和政府开支占G DP比重是最低的，但已达到30%—40%；其他西方国家大都已达到40%—50%以上。
试想，资本家赚的钱，30%、40%、50%以上都得交出去，其中很大一部分要用于“第二 次分配”，这还能叫做完整的资本主义制度吗?国民收入中的一半甚至一半以上的支出 ，都得由政府支配，那还是完全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吗?西方常常给人一些错觉，似乎他 们的“新经济”呀，“知识经济”呀，都是由于强化私有制和自由市场经济和削弱政府 干预的结果，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五、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特别是个人主义的价值观念，也正在发生变化。例如，有一位叫做迪安·罗素(Dean Rus-sel)的先生，是资本主义制度和价值观的坚决的卫道士 ，眼见美国人的“个人主义精神”和“自由精神”越来越消退，十分焦急地写道：“没有一个单独的个人对那种个人主义精神的销蚀负有责任。没有一个政党应受责备。人民和选举或任命的领导人同样负有责任。正是我们人民，看来忘记了自由和责任是不可分 割的。正是我们人民抛弃了《独立宣言》、《宪法》和《权利法案》提出的政府观念”。他还说：“总之，我们似乎很少有人希望政府远离我们的个人事务和责任。我们许多 人似乎喜欢各种政府保障的和强制性的‘安全’。我们说我们需要个人自由，但我们要 求政府提供住房，政府进行物价控制，政府保障就业和工资。我们自夸是负责任的人，但我们投票选举那些许诺让我们享有特权、政府退休金、政府补贴和政府供电的候选人 。……我们许多人现在盼望政府来保障安全，我们许多人不再愿意为我们自己的福利承 担个人的责任。然而不承担个人责任就不可能有个人自由。”(转引自David Bender (E d.),American Values Opposing Viewpoints,Greehaven Press:San Diego,1989,p.37) 把这些话同弗里德曼的说法联系起来看，也是很有趣的。从中还可看出，这位罗素先生 作为激进的资本主义卫道士，眼见资本主义私有制度和价值观念受到威胁，痛心疾首的 心情溢于言表，以致把要求政府承担社会保障责任的美国人几乎描绘成企图过不劳而获 日子的懒汉模样。实际上，我看一般美国人都还是很勤奋的。近年来在美国社会中兴起 的反对“粗俗的个人主义”的思潮，往往还同时倡导个人的社会责任感和集体主义，并不像罗素说的那样推卸个人责任。美国人要求政府承担社会保障责任，是有充分的正当 理由的。我想，其中最主要之点是，随着生产社会化、知识化和全球化程度越来越高，资本主义私有经济制度必然带来的经济波动问题、教育和环境等等问题，必然会造成越 来越大的社会压力，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多的美国人要求政府更多地承担社会保障责任，为什么就要受到指责呢?一个重要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这种要求反映了弗里德曼说 的那种“溜向社会主义”的趋势，或者说，也反映了格拉斯曼说的“马克思的影响”。 总之，实际生活过程的变化，正在促使被认为是“永恒不变的人性”特征的个人主义价值观发生变化。
总起来看，上述一系列变化显示出西方社会正在沿着马克思说的资本主义的“自我扬弃”的道路进一步推进。发生那些变化的原因，从根本上说，是西方社会产业革命后两百多年科学技术和管理技术积累、发展的果实，特别是包括脑力和体力劳动者在内的劳动阶级物质生产能力和社会推进能力积累、发展的必然结果，也就是说，是历史发展的自然规律决定的自然历史过程的必然结果。这个趋势继续不断地发展下去，西方社会是 否有可能“和平演变”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呢?早在100多年前，恩格斯就曾指出，在法国、美国和英国那样民主制度发展比较充分的国家，“旧社会有可能和平长入新社会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版第4卷第411页)我认为现在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但这将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而且也不能完全排除非和平演变的可能性。因为资产阶级还控制着统治权力，其中的顽固势力随时有可能采取暴力手段维护自己的特权利益。 但可以肯定的是，资本主义必然被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取代的自然规律是谁也取消不了的。
标签：资本主义社会论文; 资本主义制度论文; 美国社会论文; 西方社会论文; 社会阶级论文; 社会保障论文; 经济论文; 弗里德曼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