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现当代哲学发展主要趋势论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现当代论文,哲学论文,趋势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改革开放政策要求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这三个面向密切相关、彼此蕴 涵。面向世界的目标主要就是更好地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更好地促进未来的发展。面 向世界的范围当然广泛,其中面向早已实现了现代化的西方发达国家显然具有重要地位 。这种面向包含对这些国家政治、经济、科学技术、文化等各个方面的全面深入的认识 。哲学在一定意义上是对所有这些方面的总结和概括,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体现这些方面 发展的基本倾向。为了更好地做到面向世界,很有必要了解西方各国现当代哲学的发展 趋势。
现当代西方哲学派系庞杂多变,各派理论彼此相异、甚至对立,不仅持不同哲学立场 的人对之看法不同,即使是立场相近的人,例如在马克思主义者内部,由于视界不同, 也可能有不同结论。但这不意味着它们没有任何确定性。它们毕竟是其所处时代的产物 ,与西方现当代社会发展的方向大体相适应。循着后者的轨迹,可以在貌似千差万别的 西方哲学理论后面发现它们的不同层次的共性。有的共性使一些哲学家形成为某种特定 的哲学流派,有的共性使一些哲学流派形成为某种有较大普遍性的哲学思潮,更高层次 的共性则体现整个西方现当代哲学发展的主要趋势。后者表面上看来很是抽象,其实它 们作为对各种哲学流派和思潮的共性的概括具有非常丰富的内容。如果我们抱着求实的 态度对之加以探究,获得关于它们的较为准确的认识,那对我们较为准确地认识和理解 西方现当代哲学,认识和理解它们与现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联系,以及认识与之 相关的西方社会的各个方面,都将是很有意义的。关于西方现当代哲学的各种哲学流派 和思潮的历史演变过程,我们在《新编现代西方哲学》(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中已有较 为具体和系统的评介,本文在此基础上探讨西方现当代哲学发展的主要趋势。
20世纪西方社会变更的复杂性与哲学现代转型的曲折历程
20世纪西方哲学发展遇到了一系列新的矛盾和挑战,陷入新的困境和危机,但其向现 代转型的过程仍获得了新进展。正像以认识论的转向为标志形成的近代哲学思维方式在 其发展过程中历经曲折和反复一样,西方哲学在“语言的转向”、“后形而上学转向” 、“生活和实践的转向”等名目下进行的向现代哲学思维方式的转型同样存在种种片面 性,不时出现停滞和倒退;但转型过程仍在继续,许多哲学家仍在探索哲学发展的前进 道路。
从整个世界历史发展的特征来看,20世纪可以说是一个矛盾错综复杂、革命时起时落 的世纪。西方各国已由近代自由资本主义转向现代垄断资本主义。资本主义所固有的矛 盾在国内外都进一步激化,由此在经济、政治等各个方面造成了尖锐的阶级对抗。从国 内说,它们在某些情况下使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发展成了旨在推翻资本主义制 度和资产阶级统治的革命,其中以俄国的十月革命影响最为深远。从国际上说,各国资 产阶级为自己的利益而在各方面展开了激烈争夺,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因此而爆 发。
资本主义这种深刻的不可调和的内外矛盾和危机本应导致它走向灭亡,促使社会主义 走向全面胜利。事实上,随着二战后社会主义阵营的形成和壮大,曾经出现过实现这种 前景的大好形势。然而这种形势后来却发生了不应有的逆转。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 ,前苏联等一些原社会主义国家领导人由偏离、扭曲作为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到 公开抛弃和反对马克思主义,使这些国家由社会主义蜕化为资本主义,使一度强大的社 会主义阵营由变质而瓦解。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各国为了缓和阶级和民族等矛盾,在许 多方面都致力于自我调整和改革(从罗斯福的新政到当代社会改良主义都是如此)。尽管 它们不可能医治好资本主义的痼疾,但毕竟使本来早已处于风雨飘摇的资本主义社会暂 时能获得一定生机,在新的科技革命推动下,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能表现出一定繁荣景象 。
这些现象的出现要求我们认识社会主义必然胜利和资本主义必然灭亡这一历史规律在 实现过程中的复杂性和曲折性。从哲学上说,则要求我们既要重新认识作为社会主义理 论基础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特别是对它的各种偏离和扭曲造成的严重后果;也要重新认 识现当代西方哲学,看到它们既处于深刻的矛盾和困境中,又为了适应资本主义制度自 我调整的需要而在理论上作出了某些变更,因而得以重新具有某些活力。
马克思主义者对社会主义以及作为社会主义事业的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都应当 有坚定的信念。上述逆转现象不过是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上的暂时性挫折,并非社会主义 本身的失败;也不是作为其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的缺陷。然而我们毕竟为这些挫折付 出了沉重的代价,应当认真对之加以分析和研究,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作为前车之鉴。 在哲学上最重要的是努力做到善于区分马克思哲学的本来意义及对它的各种扭曲和误解 。
马克思主义的产生实现了哲学上的革命变更。然而,对于这一变更的真实意义,从马 克思主义产生之日起就有人抱着各种目的对之加以曲解。为了与那些打着拥护他的旗号 来曲解他的学说的人划清界限,马克思本人当时只好宣布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① (注: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476页。)。马克思逝世后,在社会主义和工 人运动内部更是形成了各种曲解马克思理论的思潮。其中“左”的教条主义由于以“正 统派”面貌出现,造成的损害更大。他们从多方面曲解马克思的理论,特别是按照马克 思本人所批判和超越的近代哲学思维方式来解释马克思的哲学,把马克思从人的现实社 会生活和实践出发建立的唯物主义、即历史唯物主义曲解为具有独断论(教条主义)和自 然主义特征的近代唯物主义。值得提到的是:尽管马克思一再教导人们不要把他的理论 当做教条,而只当做行动的指南,而这种曲解的关键之点却正是把马克思的理论当做教 条,使之脱离现实生活和实践,从而在拥护马克思主义的名义下严重损害、在某些情况 下甚至断送了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事业。因此如何正确认识并区分马克思主义的本来 意义和对它的各种形式的扭曲,就成了我们能否真正坚持马克思主义、并在其指导下取 得胜利的关键。
对于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处于同一时代的西方哲学,过去对它们的评价主要是否定性的 。这不无根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标志着无产阶级已由自在阶级成长为自觉地进行 反对资本主义、建立社会主义新社会的革命斗争的自为阶级;而同一时期的西方哲学作 为革命对象的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对立面,往往具有保守、甚 至反动的特征。事实上,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以来的一百多年中,西方各国一直都存 在反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哲学思潮。其中有的在表现形态上不仅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所体 现的现代哲学思维方式不相容,甚至可能是早已为不少进步的近代哲学家所批判的陈旧 哲学的复活。例如在英美德意等国出现过的某些具有独断论和唯意志论特征的哲学后来 成了法西斯等右翼反动势力利用的工具。对于西方现当代哲学的这类消极方面,我们当 然不应忽视。
然而,哲学毕竟是远离经济基础的意识形态,具有相对独立性,对西方现当代哲学不 能仅仅用那里的阶级斗争来解释。尽管不是所有的哲学都能体现时代精神的精华,但时 代精神的内容是多方面的,那些多少具有较大社会影响的哲学总是能在不同程度上体现 时代精神的某些方面。西方现当代哲学也是如此。从19世纪中期以来,西方资本主义社 会(包括社会生活、思想文化和科学技术等各个方面)发生了一系列重大变化,使在历史 上曾起过重大进步作用的近代哲学遇到了一系列矛盾、甚至陷入危机。西方哲学为了继 续发展并能对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起到推动作用,必须在哲学思维方式上进行具有根本 性意义的改造。马克思在哲学上的革命变更正是在这种条件下发生的,而这种条件也促 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以外的西方哲学发生相应的转型,即向现代哲学思维方式的转型。在 20世纪,这一转型过程仍在继续。
对于现当代资本主义由于实行自我调整而能暂时缓和危机与困境,并获得一定的发展 空间的情况,许多马克思主义者过去长期估计不足,因而他们关于西方资本主义的概念 与西方资本主义的现实发展往往脱节。在哲学上也有类似情况。许多马克思主义哲学家 对于西方现当代哲学较之近代哲学所发生的变化的性质的认识,也往往脱离后者的实际 所是。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大部分人都把这一变化简单地归结为转向更加极端的唯心主 义和形而上学。一直到改革开放以后,这种近乎全盘否定式的态度才有重大改变,越来 越多的人肯定现当代西方哲学中存在合理因素。
当前的主要问题是:究竟怎样看待这种合理因素。例如:是去寻找并肯定近代哲学思 维方式视野下的那些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等因素呢?还是去发现和评判它们可能包含的符 合现代哲学思维方式的因素(例如它们对近代哲学的思辨形而上学、绝对理性主义和独 断论、抽象的自然主义等片面性和局限性的超越,它们之以交互主体代替个体主体、以 主体间性代替主体性、以主客相互作用和统一代替主客分离,特别是以人的现实生活世 界代替抽象的自在的自然界和观念世界)?而这取决于究竟怎样理解马克思的哲学、特别 是其唯物主义的实际所是。如果仍然按照近代哲学思维方式来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那 即使有对现代西方哲学作出求实评价的愿望,也会事与愿违。因为西方现当代哲学的一 个相当普遍的特点是反对近代哲学思维方式,这势必与按照近代哲学思维方式理解的“ 马克思主义哲学”相冲突。如果按照现代哲学思维方式来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那就会 发现它在一些方面与西方现当代哲学有某些共同之处。
当然,在充分肯定西方现当代哲学的积极和合理因素时,也要注意防止以新的形式走 向另一个极端:划不清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西方现当代哲学的界限,对后者遇到的矛盾和 困境认识不够,甚至盲目地跟着其脚步走。尽管目前这种倾向并不突出,但如果我们在 研究西方现当代哲学时缺乏马克思主义指导,或者对马克思主义的实际所是缺乏正确理 解,在这方面是容易迷失方向的。
总之,西方哲学向现代哲学思维方式转型以来,在各个方面都有重大的进步。但是较 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它的各个派别走的都是一条更加曲折的道路。他们不断地遇 到新的问题、新的矛盾和新的挑战,不断地陷入新的困境和危机。他们之间的各种争论 以及各种哲学流派的此消彼长,归根到底都是在为摆脱困境和危机、寻找新的出路而作 的探索。当代西方哲学的图景总的说来是在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寻找新的出路的图景。 在他们的这些探索中,可以说是真理与谬误并存、进步与倒退共在。马克思主义者应当 充分关注他们的这些探索,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从反形而上学转向重建形而上学
对传统哲学的本体论和形而上学(二者意义相交,但又有差别,此处暂撇开其差别)的 批判和拒斥,曾经是划分近代和现代西方哲学界限的重要标志之一,有的现代西方哲学 家和哲学派别(特别是那些强调哲学与科学的联系的“科学主义”派别)甚至把拒斥一切 形而上学当做其哲学的出发点,以致人们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现代哲学思维方式的形成 意味着传统形而上学和本体论的终结,因为前者必然是对后者的一种超越。当海德格尔 在谈到马克思完成了“对形而上学的颠倒”②(注:海德格尔:《哲学的终结和思的任 务》,参见《海德格尔选集》(下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1244页。)时,他的 意思正是指马克思对传统哲学作了根本性的批判和超越。德里达等其他当代西方哲学家 也有类似的说法。
究竟什么是对传统形而上学的拒斥或超越(颠倒),不同西方哲学流派的具体解释有所 不同。“科学主义”(实证主义)思潮的哲学家着重于哲学和科学的划界。他们继承了休 谟早就提出过的思想:如果一种理论经不起数学和逻辑检验、或者不能由经验事实证明 ,那就是无用的形而上学。他们主张按照科学蹬模式来改造哲学,一切与科学方法相悖 的哲学理论都应当看作是无用的形而上学而摒弃在科学的哲学之外。当然,不是所有强 调现代自然科学的西方哲学派别都笼统地要摒弃一切形而上学。在各种形态的实在主义 思潮中有的就保留着某些形而上学色彩。例如流行于20世纪上半期的美国自然主义思潮 (广义地说杜威等人的经验自然主义也属其内)就具有形而上学倾向。
“人本主义”哲学思潮的哲学家同样反对传统形而上学,也同样要求将哲学与科学区 分开来。但是他们并不笼统地拒斥形而上学,而是要求对之加以改造。他们大都认为新 的形而上学、或者说新的本体论应当关注的不是作为绝对的本质或实体的存在,而应当 是对存在的显现、过程、或者说生存。他们由此反对实体本体论及与之相关的基础主义 、本质主义。我们在从尼采到胡塞尔和海德格尔等人那里可以很方便地找到有关这方面 的大量论述。生命哲学家柏格森的一些论述更具有典型意义。
在当代西方哲学家中,在反对传统形而上学和本体论上有些人更加“彻底”。以后期 维特根斯坦为代表的日常语言哲学家就是这样。在他们那里,哲学问题被归结为语言的 用法问题,除此以外一无所有。以罗蒂为代表的所谓新实用主义,以福柯、德里达为代 表的所谓解构主义以及将他们包括在内、但范围更广的当代后现代主义,有时就更加走 向极端,以致对以往全部哲学几乎采取纯粹的虚无主义态度,有的人公开要求取消哲学 。
究竟应当怎样看待西方现当代哲学中批判和拒斥形而上学的思潮,这是一个需要作具 体分析的问题。从这种批判和拒斥的目标是针对传统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中被绝对化 和狭隘化的理性主义,以便摆脱后者所必然具有的思辨性和独断性,促进哲学和科学领 域内的思想解放来说,应当肯定它们可能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近代哲学的理性主义精 神本来是与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相统一的。近代早期(特别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家对 理性的倡导,目标就是把人和自然从基督教神学和经院哲学的禁锢下解放出来。他们对 理性本身以及运用理性对人和自然的解释都是丰富多采的。然而在往后的发展中,理性 越来越被狭隘化和绝对化,成了具有独断性的思辨理性,凌驾于现实的自然和人之上。 以这样的理性构建的哲学被当做“科学的科学”,具有判定科学的是非的无上权威,而 人则沦落为这种理性形而上学体系中的一个环节,或者成为理性的工具。这种理性形而 上学既成了科学进一步发展的桎梏,又成了人的现实生活、特别是人的自由的枷锁。因 此,现当代西方哲学家之群起反对和拒斥这样的形而上学在一定意义上不能不说是一种 进步现象。他们在这方面的工作与马克思对德意志意识形态等旧的意识形态的批判显然 存在共同之处。
问题是:许多现当代西方哲学家在反对传统哲学的形而上学和与之相关的实体本体论 、以便把科学和人从它们的束缚下解放出来时,却往往使科学和人失去了其立足的根基 。他们在排除绝对化和抽象化的物质和精神实体时却由此排除了现实存在的物质和精神 的关系。科学虽然不再受形而上学的束缚,成了实证(经验)科学,但科学也由此失去了 它与客观存在的现实世界的联系。科学规律的名称犹在,但已不是指不以人的经验为转 移的客观规律,它们由此被主观主义化、相对主义化、甚至虚无主义化了(例如认为科 学只是假设、游戏规则、操作方法等)。至于作为主体的人的存在虽然被许多人一再强 调,但由于同样脱离了客观和现实的物质的联系、特别是由于过分强调了人的自由和个 性,把人当做孤立的个人,使人的自由和个性脱离了对现实社会关系的依赖,人的存在 因此失去了现实性和客观性,在许多情况下甚至被归结为纯粹意识、纯粹主观性。既然 科学与人都失去了现实性和客观性,以这样的科学或人为出发点的哲学也必然被主观主 义、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化。这样现当代西方哲学家在反对和拒斥西方近代哲学的片面 性和局限性时却又陷入了另一种片面性和局限性。
对于在批判和超越近代西方哲学片面性和局限性时走向另一个极端,特别是陷入相对 主义和虚无主义等困境,一些较为求实的现当代西方哲学家也有所感。他们越来越发觉 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一切科学(包括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和哲学(包括他们自己 的哲学)理论都会由于缺乏任何确定性而无法成立,社会的政治和道德秩序由于缺乏确 定的规则和规范而难以维系。更无法避免的是:从古代以来哲学所必然蕴涵的对具有绝 对、无限、永恒意义的理想的形而上的追求都将被完全排斥,哲学作为关于世界观、人 生观和价值观的理论意义将被完全否定。这不仅对人的生活的理想、价值和信念等的关 注以及对于善和美的追求造成极大的损害,对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对科学技术的发展 也同样极为不利。德国物理学家和哲学家海森堡就曾高度评价人们对于“绝对”、“超 越”等形而上的追求的意义,甚至认为它是德国在各个方面兴盛的原因。他说:“德国 之所以在科学和艺术方面作出改变世界的贡献(这使我们情不自禁地想起黑格尔和马克 思、普朗克和爱因斯坦、贝多芬和舒伯特),正是由于对绝对的热爱,由于对它们的终 极原则的追寻。”③(注:海森堡:《物理学及其他——科学生涯的回顾》,1971年英 文版,第186页。)
随着简单地拒斥形而上学的缺陷越来越明显暴露,西方哲学界中陆续发出了重建形而 上学的呼声。除了现象学、存在主义等“人本主义”思潮的哲学家早已较普遍地提出过 要重建与传统形而上学不同的新形而上学外,一些有“科学主义”倾向的哲学家也早已 在不同程度上意识到不宜坚持简单拒斥的立场。例如皮尔士、詹姆士和杜威等实用主义 哲学家在摒弃传统形而上学、把实用主义当做一种方法论时又都企图重建另一种形而上 学。最近几十年来,这种重建形而上学的呼声越来越高了。新实用主义、科学实在论等 当代科学主义哲学流派更是明确提出要重新研究形而上学问题,甚至表示要重建一种形 而上学来作为其哲学的理论基础。蒯因提出的所谓“本体论承诺”在当代西方哲学界就 曾引起过相当广泛的反响,被认为是对分析哲学传统的一种重要超越。斯特劳森提出的 所谓描述形而上学理论一改以往分析哲学只注意分析语言的细节的倾向,而转向对概念 框架和思想结构的系统的研究,这被认为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以往分析哲学对本体论和 形而上学的简单否定态度。
值得注意的是:在西方哲学界提出和赞成重建形而上学的,现在已不只是个别哲学家 或哲学流派,而已发展成一种广泛的潮流。它不仅存在于一般哲学领域,而且在伦理学 、美学和社会哲学等各个较专门的领域都有所表现。这些哲学家们大都表示他们不是要 回到传统的本体论和形而上学中去,而是要建立一种新形而上学。既可避免现代反形而 上学思潮所往往陷入的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又可避免传统形而上学的绝对主义和独断 论。
究竟怎样重建形而上学呢?各派哲学家的回答不同。具有“人本主义”倾向的哲学家致 力于建立一种与人的存在及其活动相关、以人为中心的本体论,分别被称为人学本体论 、生存本体论(生存论)、生活和行为哲学、实践哲学等等。另一些哲学家在建立其新的 形而上学时并不直接涉及人,但其所指归根到底离不开人。例如语言分析学派的哲学家 大都把哲学问题归结为语言问题,甚至把20世纪以来西方哲学的转向归结为语言的转向 。然而语言总是人的语言,体现着人与世界的关系,是人与世界之间的交互活动的产物 。语言虽然可以摆脱对个别人的依赖,却不能摆脱对人作为类的存在的依赖。西方哲学 中的所谓语言的转向虽然被标榜为是对传统主体性形而上学的超越,归根到底仍是向人 、即主体的回归。不过这不是回到个体主体,而是回到群体(类)主体,不是回到单纯的 主体性,而是回到主体间性。也还有一些哲学家企图走其它道路。总的说来,尽管他们 之间存在着重要区别,但在强调不能简单地回到传统的形而上学上则大体一致。
许多当代西方哲学家由简单地否定和摒弃作为哲学的形而上学转向要求在新的基础上 重建形而上学,说明他们多少已认识到对哲学不能采取纯粹主观主义、相对主义和虚无 主义态度,这当然是值得肯定的;他们之主张把哲学回归到人也不无道理,因为作为哲 学理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只能是属于人的。问题在于有的人往往把人看作是孤立的个人 、甚至是作为纯粹意识的人。由这样的人出发建立的作为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形而上学必 然脱离人的存在的现实基础,显然不能作为人生的指导,也无法摆脱主观主义、相对主 义和虚无主义等片面性。
但也应当看到,不是多数、更不是所有现当代西方哲学家都简单地把人归结为孤立的 个人或纯粹意识的人、并由此去构建新的形而上学。例如杜威、海德格尔、萨特等一些 著名哲学家在强调个人的同时又试图把个人与集体、社会联系起来,甚至还在一定程度 上肯定个人对后者的依赖,这使他们由人的存在出发建立的新形而上学、或新本体论具 有某些现实性和客观性色彩。尽管由于他们并未正确地解决个人、集体和社会的关系问 题,使他们的理论必然存在很大片面性,但也不宜简单地把他们归结为唯心主义。
另外,还有一些左翼或对西方社会采取批判态度的哲学家、特别是卢卡奇等某些西方 马克思主义者,在建立其新的哲学理论时往往援引马克思。他们对马克思理论的解释与 所谓正统派模式(特别是斯大林模式)的解释有很大不同。他们一般都突出马克思的历史 唯物主义,在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阐释上不无是处。但是他们往往不接受、甚至否定辩证 唯物主义,认为它不符合马克思对纯粹和抽象自然主义的批判。卢卡奇就认为马克思的 本体论只能是社会存在本体论,而不是辩证唯物主义可能意味的自然本体论。他们对马 克思主义的这类解释既包含了对马克思的曲解,但在某些方面却又击中了教条主义解释 的某些弊端。究竟如何认识和对待这些人的理论,他们对马克思理论的解释与马克思理 论的本来意义究竟有什么区别,这是涉及到我们如何正确认识和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大是 大非问题,很值得作深入系统的研究。
从纯粹抽象思辨转向现实生活
哲学是否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面向现实生活,特别是能否体现现实社会生活发展的前 进方向,是它能否具有生命力的关键所在。关于哲学面向现实生活的问题也因此成了先 进哲学家们关注的核心问题。从中世纪哲学向近代哲学的转向、由近代哲学向现代哲学 的转向,在一定意义上都是向现实生活的转向。文艺复兴时代的哲学家之要求将哲学由 彼岸的天国回到现实的人间,现当代哲学家对近代哲学的绝对理性主义等思辨形而上学 的批判,其主旨都是使哲学面向现实生活。尽管西方现当代哲学派系庞杂,各派理论互 不相同,但那些最有影响的哲学家大都以不同方式、在不同程度上把转向现实生活当做 其理论的出发点或归宿。胡塞尔之提出哲学回到生活世界,海德格尔之强调“在世的在 ”的意义,维特根斯坦之转向日常语言,杜威之强调经验就是生活,虽然各有其独特含 义,但在要求摆脱以往哲学的抽象性和思辨性,使哲学转向人所处的现实世界和所经历 的现实生活上则有着很大的一致。
然而,西方现当代各派哲学之转向现实生活和实践走的是一条曲折的道路。他们大都 以批判近代哲学脱离现实生活和实践为自己理论的出发点,但这些批判都有很大片面性 和局限性,以致自己往往又以另外的方式走上了类似道路。原因各有不同,从一般认识 根源说,都与哲学作为一种独特的人类精神活动的特点有关。因为哲学总是企图从整体 上来观察和认识人及其所处的世界。为了对人和世界有更为清晰和完整的了解,它往往 必须暂时偏离具体和现实的事物及人的日常生活,而这种偏离一旦超越了一定限度,必 然造成哲学脱离客观实际和人的现实生活。西方哲学家作为资产阶级哲学家的阶级局限 性也使他们必然有这样的结局,这一点是近代哲学陷入思辨形而上学和绝对理性主义的 主要原因。许多现当代西方哲学家虽然揭示过并企图克服近代哲学的这类弊病,却又出 于同样的原因自己又犯了类似的错误。
在科学主义哲学思潮中分析哲学学派曾占有重要地位,在其发展初期,他们竭力揭露 传统哲学的独断性和思辨性,指责它们严重脱离实际。他们具体分析了传统哲学所使用 的许多概念、理论和用以表达的语言,认为它们不仅含混、空泛、言之无物,而且晦涩 、累赘,对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没有实际意义,应当代之以具有清晰、准确、简洁等特 征的科学语言。他们要求对传统哲学进行根本性改造,也就是用科学方法来重构、重建 哲学。这种主张当时曾使人耳目一新,首先在科学界得到了普遍响应,接着在哲学界也 发生了深刻影响,形成了一种流传极广的思潮。然而在其后来的发展中,由于把语言分 析绝对化,以致越来越具有他们本来所反对的抽象化和思辨化倾向。逻辑分析学派之企 图用逻辑语言(或者物理语言)来当做一切科学和知识的语言,并由此统一科学,就是这 种抽象化和思辨化倾向的突出例证。这种企图很快就遭到失败,以致使这一学派的哲学 越来越转化成仅仅为少数哲学教授们所关注的学院派哲学。有的分析哲学家也企图将他 们所建构的逻辑语言运用于现代科学技术、特别是信息技术,这种运用有时的确具有重 要的实践效能。然而当他们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时,他们的活动也就转化成了科学技术活 动,不再具有直接的哲学意义。日常语言哲学学派外表上显得很是接近和关注人的日常 生活。然而他们实际上不懂得日常语言所体现的人的存在的社会性和历史性,必然使语 言脱离使用语言的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他们之把哲学的功能归结为日常语言分析在一 定程度上意味着把哲学研究变成了玩弄语言和文字游戏,这当然同样脱离人的现实生活 。 以面向本真的人为主旨的存在主义等流派原本是以关注人的现实生活为己任的。对于 近代体系哲学简单地把人归结为抽象的自然体系或纯粹的概念体系中的一环,他们作了 激烈批判,认为这必然限制个人自由和个性解放,妨碍个人发挥其能动性,而他们则主 张从这种僵固的体系中解放人。这些主张不无是处。然而他们之过分强调个人自由和个 性解放、以致将其作为全部哲学的出发点就片面了。他们虽然大都并不赞成、更不维护 明显的主观唯心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并各以自己的方式肯定个人不能脱离集体和社会 而存在。然而他们大都只是从个人与他人共在(例如以群体、或类主体代替个体主体, 以主体间性代替主体性)等角度来作论证,把复杂的人的社会关系简单化,并未因此正 确解决个人与集体和社会的关系,有时甚至从消极的意义上把后二者当做是对个人的限 制。个人的存在仍然被抽象化和绝对化了,与现实生活和实践脱节。他们的理论不仅不 能指引人们找到解决现实问题的正确道路,反而往往使人误入歧途,最后必然同样被人 唾弃。
总之,无论是科学主义思潮还是人本主义思潮、欧陆哲学还是英美哲学,都由强调现 实生活和实践而反过来走上了重新脱离现实生活和实践的道路。正像近代哲学由此陷入 危机和困境一样,现当代西方哲学同样由此陷入了危机和困境。为了能够继续起到作为 当代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作用、甚至仅仅为了继续生存,它们都必需想法重新回到与现 实生活和实践相结合的道路上来。
正因为如此,最近一些年来,在西方哲学界中不断重新响起转向现实生活的呼声。一 些哲学家对于那些具有极端主观主义、非理性主义、相对主义、虚无主义等特征的思潮 越来越采取批判态度。20世纪60年代以后一段时期,具有这类特征的后现代主义曾一度 成为时髦,甚至被某些人视为体现了当代西方哲学的方向。然而,当这种思潮对西方社 会的各种现实问题不仅未能提出任何可行的解决之策,反而加剧了人们的思想混乱以后 ,它的市场就变得越来越狭窄了。许多严肃的哲学家不屑于谈论后现代主义。在原来被 认为是后现代主义代表人物的哲学家中,有的人(例如福柯)不承认自己属于后现代主义 ;有的人(例如利奥塔)对其所主张的后现代主义的所指作了澄清,排除了某些极端化的 含义;有的人(例如美国一批所谓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者)虽然保留后现代主义的名称,但 赋予它以不同的意义;有的人(例如哈贝马斯)则直接而明确地批判后现代主义。正是由 于后现代主义风光不再,以致一些西方哲学家在谈论应当走向“后后现代主义”(post- postmodernism或after-postmodernism)。尽管他们对后后现代主义之所是并无具体和 确定的论证,更未达成共识,但他们在否定那些具有极端主观主义、非理性主义、相对 主义、虚无主义等特征的思潮上大体是一致的。而这意味着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上意识到 要摆脱西方哲学发展的困境,必须走面向现实生活的道路。
与这种要求转向现实生活的倾向相适应,在西方哲学界,过去被忽视甚至被否定的应 用哲学和哲学的应用化问题越来越引起哲学家的注意。这既表现在一些哲学家又在重新 探讨哲学的基础理论研究(或者说“元哲学”研究)与应用哲学的关系问题,又表现在社 会哲学、政治哲学、历史哲学、法哲学、道德哲学、经济和技术哲学、环境和生态哲学 、女性主义哲学等等涉及现实社会生活的各个具体领域的哲学研究得到了很大发展。各 派哲学在对认识论和方法论等传统哲学问题的研究中也越来越注重它们在科学技术和现 实生活中的应用。例如,最近20多年来,对古老的心智(Mind)哲学问题的研究成了西方 哲学家研究中的热点问题。它涉及到神经和脑科学、生理学、应用心理学、语言学、逻 辑学、计算机科学等许多具体和应用科学领域,往往具有应用认知科学的意义。即使是 那些专事较为抽象的所谓“元”问题的哲学家也同样在考虑如何尽可能避免与现实距离 过远的问题。
究竟如何使哲学面向现实生活和实践?哲学应当在什么意义以及何种限度和范围内面向 现实生活和实践?对这些问题西方哲学家们目前也是众说纷纭,他们还在探索。但以某 种方式把面向现实生活和实践当做哲学研究的方向,已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哲学家的认同 。
面向现实生活和实践,促进各种现实问题的解决和现实生活的发展,这正是哲学的生 命力的源泉。任何一种哲学如果脱离了现实生活,最后必然走向没落。现代西方哲学的 形成和发展已有一百多年历史,期间遇到了种种困难和挫折,经历了种种矛盾和危机, 主要原因正在于它们在不同方面偏离了西方社会发展的前进方向这个最基本的现实。正 像当代西方资本主义为了继续存在必须不断从各方面作出自我调整一样,作为其意识形 态的哲学为了能继续发挥其社会使命,并由此而获得新的生机,也不得不继续在这方面 作出调整。西方哲学的发展是由此走向其尽头,还是能再次摆脱困境,获得新的生机, 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能否对自己作出新的调整,重新面向实际、重新面向生活,以 便适应当代社会发展的新的要求。除此以外,别无其他道路。而这也正是当前西方哲学 出现转向现实生活的呼声的根本原因。
全球化浪潮与各种不同哲学派别和思潮的对话及沟通
全球化是当前国内外学术界、经济界、甚至政界都极为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尽管全 球化概念最近十多年来才流行起来,但全球化这种现象却早已随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 制的兴起而开始出现。马克思和恩格斯早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特别是《共产党宣言 》中就曾指出资本的扩张如何造就世界市场,使生产和消费都日趋世界化。经济上的这 种世界化又促进其他方面也世界化。一百多年来的世界史可以说是涉及众多领域的不同 性质、不同程度的世界化、即全球化的历史。
这一百多年来世界化的历史进程是十分曲折的。不同时期具有不同的特征。与以往任 何历史时代相比,甚至与在政治、经济、科学技术等各个方面都发生了一系列重大的、 具有革命性转折意义的变更的19~20世纪之交相比,二战以后的几十年来、特别是最近 20多年来,随着跨国公司的兴起及其在经济、政治等各方面的影响的不断扩张,特别是 以信息技术为代表的新的科技革命的出现,全球化进程的势头显得空前强劲,并在各个 方面都打上了深刻的烙印。在西方各国的哲学发展上也明显地表现出相应的特征。
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从它开始发展时起就具有超越地域和国界的趋向,与之相适应的 哲学等资本主义的思想文化的发展也同样如此。这从欧洲近代哲学的发展就可看出。尽 管当时欧洲哲学有英国经验论和大陆唯理论等之分,它们各自继承了不同的哲学传统, 在理论形态上有明显区别。然而它们却又相互渗透。霍布斯的机械论明显受到笛卡尔的 影响,而洛克的经验论成了爱尔维修等法国唯物主义的重要理论来源。即使是当时相对 闭塞的德国,其哲学也同样具有明显的英法根源。休谟对康德的哲学道路发生了决定性 的影响,卢梭的思想受到黑格尔的高度肯定。这些都是马克思早就指出过的不争事实。 而这些哲学在当时就与这些国家的商品一道传入到了它们的势力所及的一切地方。总之 ,尽管西方资本主义各国的哲学都具有自己的民族特色,但它们一开始就同时具有资本 所及的世界特色。在与资本主义制度相适应上,各种不同的哲学思潮是融合在一起的。
西方现当代哲学的发展状况同样如此。
从外表上看,与近代哲学相比,西方现当代哲学更显得派系纷呈,派系之间有时显得 势不两立。对此人们可以举出许多例证。例如,关于以欧洲大陆为主要阵地的人本主义 哲学思潮和以英美等英语国家为主要阵地的科学主义哲学思潮在某些情况下处于相互对 立的地位,这在西方哲学界曾经得到相当普遍的认可。这不只是由于二者在某些理论观 点、甚至基本理论框架上有明显的差别和对立,他们所研究和谈论的问题以及要求达到 的目标有时也可以说互不相干。海德格尔之主张哲学的使命是澄明“在”的意义与维特 根斯坦把哲学研究归结为语言游戏就大不相同。正因为如此,当前在西方各国,一些哲 学家仍在强调这种对立,甚至认为二者之间依然难以找到共同语言。
然而,这两种哲学思潮及其他思潮和流派之间的差别主要也只是表层意义的、或者某 些具体和特殊观点上的差别。在体现当代西方哲学发展的总体方向上它们有很大一致。 这突出地表现在它们都以各自不同方式超越了近代哲学思维方式,在不同程度上实现了 西方哲学向现代的转型。我在其他一些论著中对此已有较多议论。这里只补充一点:众 多的现当代哲学思潮和派别对近代哲学思维方式的超越,说明他们在一定程度上都能从 某一方面体现现代哲学思维方式,至少说明他们实际上并非势不两立,而是具有某种一 致性,而这使他们在各种具体理论上也能够沟通和展开对话。
也正因为如此,关于人本主义和科学主义、英美哲学和欧陆哲学之间势不两立的传统 观点最近一些年来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怀疑。无论在欧陆或英美都已有一些哲学家在作 出将它们结合起来并超越它们的对立的努力。例如,当代哲学解释学的主要代表、法国 哲学家利科就不仅企图将解释学、现象学和精神分析学融汇在一起,而且特别重视研究 和借鉴分析哲学的成果(如奥斯汀、斯特劳森和塞尔的言语行为理论)。他认为,为了使 自己的哲学研究赶上时代的潮流,必须学会将欧陆的话语和语言理论同英美的语义学结 合起来。著名美国哲学家罗蒂的所谓后哲学文化更是超越欧陆哲学和英美哲学对立的一 个突出例证。尽管罗蒂对哲学的虚无主义态度即使在西方哲学家中也遭到非议,但就他 关于超越两种主要哲学思潮的主张来说,却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当代西方哲学的一种重 要趋势。这两种思潮各从一个方面对传统哲学作了超越和扬弃,但要从整体上超越和扬 弃传统哲学,使哲学更能适应和推动现代社会的发展,就必须进一步超越和扬弃这两种 思潮的对立,从而这种超越和扬弃体现了当代西方哲学的一种具有进步意义的趋势。
上面谈到,当代西方哲学的对立和冲突不只是存在于两大思潮之间,也存在于各个思 潮内部以及各个派别内部不同哲学家之间,最近几十年来,这种对立和冲突的状况在某 些情况下虽仍有加剧的表现,但毕竟越来越显示出了一些促使人们超越这种对立和冲突 的趋势。例如,天主教过去与基督教新教及其他宗教(包括它们的哲学)处于势不两立地 位,现在却开始变得相互宽容了。
更值得注意的是:人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非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关系的认识越来 越变得较为合乎实际、或者较为接近实际。无论从社会阶级基础和理论特征来说,这两 种哲学都有原则性区别,彼此处于尖锐对立和冲突的地位。不仅马克思主义者如此看西 方哲学,西方哲学家也如此看马克思主义哲学。然而现在二者之间也开始出现了相互对 话的趋势。马克思主义者开始在重新研究、认识和评价现代西方哲学,并试图从中吸取 积极的合理的因素,用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对现代西方哲学简单否定的情况 已少见。在西方哲学家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一定程度上试图排除偏见,着手认真研 究马克思主义。尽管他们远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在政治上和基本哲学观点上与马克思主 义者依旧有着原则的对立,但一些人(包括海德格尔、萨特、德里达、哈贝马斯等当代 最负盛名的哲学家)不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承认马克思在哲学上实现了根本性的变更, 而且承认马克思在一百多年前就已为现当代哲学的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甚至由此认为 马克思是当代惟一不可超越的哲学家。在2000年西方资产阶级媒体举办的千年伟人评选 中,马克思居然能名列榜首。
之所以能出现上述情况,与最近一些年来世界政治格局的巨大变化和冷战趋于结束有 很大关系。这种变化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哲学研究的趋向。随着东西方政治上直接对抗 的降温、世界政治格局的多元化趋势的加强、经济上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哲学理论上的 对立和冲突至少在表现形态上比过去和缓。双方之间有时能作出较多相互沟通和宽容的 姿态。由政治尖锐对抗直接导致的那种哲学上的尖锐对抗局面有所改变。有一部分西方 哲学家提出要超越冷战时期的思维方式,使哲学摆脱政治偏见,至少尽可能摆脱政治的 直接制约,实现向哲学作为爱智之学这种本来意义的回归。由于当代世界的各种政治矛 盾和冲突在短期内不可能消失,使哲学完全摆脱政治冲突的影响显然是不切实际的。然 而,和平与发展毕竟是当代世界的主旋律;在哲学上加强对话和沟通,尽可能排除由政 治偏见造成的误解,尽可能彼此借鉴而不是彼此简单否定,正在成为越来越多的西方哲 学家的共识。
当前全球化的浪潮在经济、科学技术、政治和思想文化等各个方面都在进一步发展, 在这种浪潮下演化的西方哲学还会发生许多新的变化,将会出现大量值得我们研究的新 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既要解放思想,密切关注并认真研究西方哲学思潮和流派在 当代出现的各种新的变化,对于有积极意义的变化当然应当肯定。但又要注意防止西方 哲学思潮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即使对一些当代西方著名哲学家发出的对马克思主义的 赞词,也应当作具体分析。因为其中可能包含了对马克思学说的扭曲。口头上赞扬马克 思的人并不一定接受马克思主义(更不用说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更要防止有的人打着 马克思的旗号来反对马克思主义。冷战看来趋于终结,但其暗流仍在,在某些情况下仍 可能兴起恶浪。更重要的是:资本帝国主义的本质并没有改变,霸权主义仍很猖獗,意 识形态上马克思主义与反马克思主义的斗争并未终结,有时甚至还很激烈。因此,我们 应当保持清醒的头脑,对西方哲学家的各种新的理论坚持采取马克思主义的批判态度, 不能对之盲目肯定和接受,更不能由此放弃自己的原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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