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工贸易与经济增长——兼论经济危机下的加工贸易政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加工贸易论文,经济危机论文,经济增长论文,政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7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465(2009)02-087-05
2007年我国的加工贸易出口达到6177亿美元，是加工贸易出口最多的国家。但是，我国各地区加工贸易活动的开展很不平衡，表现出密集于东部的特征。近几年虽出现了向中西部转移的趋势，但一些研究却显示出加工贸易对中西部地区经济增长的作用不明显，从而可能不利于东部地区加工产业的国内转移。那么，加工贸易活动对我国的经济增长尤其是对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有没有积极作用？发达国家经济衰退背景下我国应采取什么样的加工贸易政策？本文将对这些问题予以回答。
一、文献回顾
Robertson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提出了“贸易是经济增长发动机”的观点，Keynea及其追随者Maehlup和Hatmd等人也提出了对外贸易能够促进经济增长的假说。20世纪80年代以后，以Romer、Grossman和Krugman为代表的现代国际经济学家将这一研究推向了高潮。他们把20世纪80年代初产生的新贸易理论与新增长理论结合起来，对国际贸易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进行了多角度和多层面研究，提出了一系列相关理论与模型。这些研究表明：对外贸易能够通过商品出口、要素流入、创新刺激、技术扩散、人力资本积累、劳动分工专业化和规模经济等途径，促进一国经济的增长。对这一问题的新近研究，主要集中于模型建构与实证分析层面，以验证前述的理论预期是否成立。如Dollar(1992)运用OLS方法，采用92个国家1976-1985年期间的数据分析了实际GDP与出口的关系，Kwan、Kwok(1995)利用我国1952-1985年的年度数据分析了实际国民收入与出口之间的关系，所得结论都支持对外贸易促进经济增长的假说。而Oxley(1993)分析了葡萄牙1865-1991年实际GDP与出口的关系，Ghatak(1998)运用VARL模型分析了韩国实际人均GDP与出口的关系，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王涛生、刘宏青，2006）。
国外研究国际贸易与经济增长的文献主要有两个特点：一是倾向于选择一个国家或一组国家作为分析对象；二是在研究对外贸易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时，没有分别对不同贸易方式尤其是没有对加工贸易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进行研究。
加工贸易是20世纪50年代以后逐渐盛行的贸易方式，对一些国家（如我国）来说甚至超越一般贸易而成为最主要的贸易方式，如东亚的日本、“四小龙”和我国大陆也都通过从事加工贸易活动而实现了经济的起飞。在这一背景下，近年来国内涌现出不少研究加工贸易与经济增长关系的文献。罗兴武、蔡宜斌(2002)，刘志忠、王耀中(2003)以及闫国庆、陈丽静(2005)运用有关数据测算了加工贸易对我国经济的贡献度和拉动度，得出了加工贸易正向拉动经济增长的结论。王晨钟(2005)选取了1981-2003年的统计数据，研究了加工贸易与GDP总值的内在依存关系，得出加工贸易进出口总额每增加1个百分点，国内生产总值将增加0.558个百分点的结论。孙楚仁、沈玉良、赵红军(2006)通过建立联立方程组分析了加工贸易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估计了1981-2004年加工贸易和其他贸易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分析表明，就加工贸易和其他贸易出口来说，它们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为正，并且呈现明显的阶段性特征。
但是，上述国内研究存在如下缺陷：第一，我国的加工贸易活动主要集中在东部地区，如果以全国的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可能会低估加工贸易活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第二，分析方法有待改进。计算贡献率和贡献度的方法是一种简单的统计分析方法，但由于没有考虑其它因素而使之过于简单，相比而言，综合考虑各种影响因素的计量经济方法似乎更好。
解决上述两个问题的一个办法是利用省级数据评估加工贸易对经济增长的影响。郭云、李磊(2007)通过对安徽省加工贸易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度和贡献率的分析，认为安徽省的加工贸易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度较低，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时正时负，表现不稳定；王涛生、刘宏青(2006)的分析也表明，加工贸易对湖南省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明娟、王子成(2006)研究了加工贸易对广东经济增长的影响，他们认为，广东加工贸易进出口、进口、出口均与经济增长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其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都较高；他们还通过计量经济方法得出结论，加工贸易进出口、出口和进口都对广东省的经济增长产生了积极影响。杨嵩利、俞海山(2006)通过计算加工贸易增值系数、加工贸易对浙江省GDP的拉动度及运用回归分析等方法，得出了浙江省加工贸易对于出口创汇、经济增长都有重要贡献，加工贸易每增长1个百分点，GDP将增长0.282个百分点的结论。
根据安徽省和湖南省加工贸易对经济增长作用不明显就得出加工贸易无助于经济增长的结论是值得商榷的，因为这可能是它们的加工贸易出口规模太小所致，而且，仍然运用贡献度和贡献率的方法也不够科学。运用计量经济方法对广东省加工贸易与经济增长关系的研究虽然得出了肯定的结论，但由于他们的模型中只考虑了加工贸易出口一个解释变量而遗漏了其它重要控制变量，使得模型设定存在系统误差，所以其结果可能也是不可靠的。因此，仍需对加工贸易与地区经济增长的关系进行进一步研究。
二、实证分析：设定计量模型
1.时间序列还是面板数据？在研究加工贸易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时，国内学者都采用了时间序列模型。但是，如果使用省级层面数据则最好应用面板数据。Woodridge认为，使用面板数据可以加大样本容量，把在不同时点从同一总体中抽取的多个随机样本混合起来使用，可以获得更精密的估计量和更具功效的检验统计量。易丹辉也认为，利用面板数据建立的模型能够同时反映研究对象在时间和截面单元两个方向上的变化规律及不同时间、不同单元的特性，可以综合利用样本信息，使研究更加深入，同时可以减少多重共线性带来的影响。
我国的绝大部分加工贸易活动集中在东部地区。据统计，2006年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和广东六省（市）加工贸易出口就占到了全国加工贸易出口的87%，中西部地区所占比重甚小，不能单独对其进行研究。为了对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加工贸易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进行综合研究，利用面板数据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2.变量选取与模型的设定。国内研究加工贸易与经济增长关系的文献都存在重大的理论缺陷，他们设定的理论模型都只包含加工贸易出口一个解释变量，缺失多个重要控制变量，这会导致估计结果的严重失真。事实上，消费、投资和对外贸易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任何没有考虑消费和投资的计量模型都不符合凯恩斯宏观经济理论，由此估计出的结果可能都是不准确的。另外，建立联立方程的方法目前也不常用。因为很难辨明诸如税收、利率、汇率甚至FDI等变量是不是外生变量，“然后找到足够的外生变量来识别这些方程就相当困难”。基于这些考虑，最终选定如下的单方程回归模型：
由于我国消费与投资统计中包括了政府消费和政府投资，所以选择有关省市的消费(Consume)、投资(Invest)、加工贸易进出口差额(Ptrade)、一般贸易进出口差额(Otrade)等变量为解释变量，地区生产总值(GDP)为被解释变量。
三、实证分析：数据、估计及结果
1.变量选取与数据处理。以GDP代表地区生产总值，以最终消费和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代表消费和投资，以加工贸易和一般贸易的出口额减去进口额分别得到加工贸易进出口差额和一般贸易进出口差额，再分别乘以当年的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得到以人民币计值的加工贸易进出口差额和一般贸易进出口差额。由于加工贸易进出口差额和一般贸易进出口差额变量都可能为负值，因此没有对这些变量进行对数处理，这样估计出来的系数就是有关变量对经济增长的边际影响。
分别选取东部地区的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广东和山东以及中部地区的安徽、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和山西共12个省市（西部地区由于开展加工贸易的规模太小而没有予以考虑）。由于数据获取方面的限制，所有数据只能取自1998-2006年。
2.估计、结果及分析。本文的主要目的是考察加工贸易等因素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故选取了所有省市都有相同截距项的模型。估计结果见表1。
在选定的东部六省市中，除江苏以外，加工贸易对上海、浙江、福建、山东和广东的经济增长都有着显著而积极的影响。从t检验结果来看，加工贸易对中部六省经济增长的作用不显著。由此是否就可以断定加工贸易对中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没有积极作用呢？这个问题可能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分析才能回答。为此，我们分别计算了12省市加工贸易出口额以及加工贸易进出口差额与GDP的比率，结果见表2。
由此可以看出，江苏省加工贸易顺差与GDP的比率只有加工贸易出口与GDP的比率的四分之一，与东部其它省市有着明显差别，这可能是加工贸易因素对江苏省经济增长作用不明显的主要原因。比较东中部地区还可以看出，东部六省市加工贸易出口占本地区GDP的比率和加工贸易顺差占本地区GDP的比率都远远大于中部六省，相对于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开展的加工贸易活动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由此我们认为，中部地区加工贸易对地区经济增长的作用不明显是由于其规模太小所致，如果中部地区加工贸易与东部地区一样也有较大的规模和顺差，加工贸易对中部六省经济增长的影响也可能会是显著的。为验证这一结论，我们合并12省市的有关数据重新进行估计，结果见表3。
这说明，总体上加工贸易对促进经济增长方面有着显著的作用，如果中部地区加工贸易也能达到一定规模，就会促进本地区经济增长。
3.消费、投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我们发现，消费是影响地区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因素（在我们的研究样本中浙江和湖北的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不显著）；投资是影响地区经济增长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江苏、福建和广东的投资对本地区经济增长的影响不显著）。从消费和投资两变量的t检验都显著的省市来看，消费增长对经济增长的边际影响通常都大于投资增长对经济增长的边际影响（湖南除外），这说明消费已成为经济增长中超越了投资因素的一个重要因素。在金融危机影响之下欧美经济可能出现衰退从而可能影响我国出口的情况下，消费需求将可以有效分担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重任，能够与投资和出口一样真正成为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刺激内需拉动经济增长的政策将能够收到很好的效果。
4.加工贸易与中西部地区经济增长。如前所述，加工贸易对中部地区经济增长的作用较小，是因为中部地区该项活动开展的（相对）规模较小。那么，为什么中西部地区加工贸易出口长期处于较低水平呢？有人认为这是由于中央政府给予东部地区大量的税收优惠政策造成的。其实不尽然。事实上，在中西部地区得到了同样的政策待遇（建立出口加工区以从事加工贸易活动）之后，其加工贸易活动规模仍一直很小，且时增时减，很不稳定，这说明政策不是决定加工贸易活动发展的关键原因。根本还在于不同区位带来的运输成本和时间成本差异。由于部分零部件需要进口，部分零部件由加工企业附近的厂商生产，加工制成品全部出口，所以东部地区在采购零部件和出口制成品时就有着较低的运输成本，而且零部件生产厂商聚集在加工企业附近，可以降低加工企业的库存要求，节约时间成本，从而具备了整体上的成本优势。
2008年以来，受劳动力成本上升和外部经济环境恶化的影响，东部地区劳动密集型加工产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加工企业裁员或倒闭，农民工出现了返乡潮。加工企业倒闭或外迁并不符合我国的整体利益，加工产业向中西部地区转移才是最优选择。解决农村数以千万计的劳动力就业不仅是建设和谐社会的要求，也是增加农民收入、刺激国内需求从而减轻经济危机冲击的手段之一。由于经济发展水平的差异以及较低的迁移成本和生活成本，中西部地区有着较低的劳动力成本，可以部分甚至全部弥补增加的运输成本，具备了吸引东部地区加工产业向中西部地区转移的基本条件，如果能够有效解决时间成本问题，大规模吸引加工产业向中西部地区转移，进而带动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将不再是纸上谈兵。解决之道就是中西部地区的每一个出口加工区不仅要吸引东部地区的加工企业落户，还要吸引相关的零部件生产厂商，在加工区周围形成专业化的产业集群。
四、经济危机中加工贸易活动与经济增长的国际经验
美国次贷危机引起的发达国家经济衰退使2008年的我国加工贸易出口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形势，也给我国的经济增长增加了不确定性。其它国家在世界经济危机中开展加工贸易活动的国际经验也许可以给此时的我国带来一些启示。
东亚和南美地区在20世纪60年代曾经是加工贸易活动的竞争对手，加工贸易活动的开展促进了这两个地区加工贸易出口和经济的增长。但是，70年代两次石油危机使发达国家出现了经济衰退，东亚和南美地区的加工贸易出口以及经济增长都遇到了困难，有关数据见表4。
可以看出，两次石油危机冲击对两个地区经济体都有不同程度的冲击，对南美地区的加工贸易出口和经济增长的影响更大。这与他们实行的经济政策密切相关。第一，即便是在两个石油危机期间，韩国和我国的台湾在鼓励开展加工贸易活动的政策上变化不大，他们在等待发达国家经济的复苏，而智利和秘鲁国内却因为政治动荡导致政策变化无常。第二，60年代以后智利和秘鲁劳动力成本的上升速度过快，他们必须让本币频繁贬值才能重新获得国际竞争力，这种贬值又通过增加进口成本、工资进一步增加和财政状况进一步恶化而拉长了通货膨胀周期。石油危机后世界经济恶化，全球发生经济滞胀，主要工业国为治理通货膨胀不得不采取更加严厉的财政和货币政策，结果是发达国家的进口下降，实际利率上升，拉美国家陷入了货币贬值、工资调整和公共债务重组的恶性循环，引发了拉美地区螺旋式的通货膨胀。在发达国家经济走出低谷之后，东亚地区的加工贸易出口大幅度增加，经济也恢复了原有的活力，但拉美地区从此却与加工贸易活动渐行渐远。
由于发达国家经济危机的影响，目前我国加工贸易出口所面临的严峻形势是正常的，也是暂时的。除了通过提高加工贸易产品的出口退税率等措施继续鼓励出口以外，还要引导东部地区加工企业向中西部转移，采取一些政策帮助加工企业度过眼前的难关，等待发达国家经济的复苏。
五、结论与建议
研究发现，常系数模型中加工贸易对经济增长有着显著和积极的影响，变系数模型加工贸易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作用明显，对中部地区没有明显作用；消费增长对经济增长的边际影响已经超过投资因素，成为拉动经济增长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加工贸易对中部地区经济增长作用不明显，是因为这些地区开展这项活动的规模相对太小。中西部地区可以先从劳动密集型的加工装配活动起步，吸引加工企业和相关的零部件生产厂商一同转移，形成产业集群，使加工贸易活动也能成为拉动中西部地区经济增长的引擎之一。国际经验带给我们的启示是，在发达国家发生经济危机的情况下，我国仍应该保持政策的连续性，发达国家经济复苏之日也就是我国加工贸易出口再创辉煌之时，加工贸易对我国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也会再次发挥重要作用。
收稿日期：2008-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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