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惊颤体验”论本雅明矛盾的现代性思想
罗 姗
摘要: “惊颤体验”是理解本雅明现代性理念的重要术语,但在传播、理解和接受的过程中产生了巨大分歧。通过探究本雅明对该术语的思考与提出过程,查阅德文词典,剖析该理论的深层内涵,对该术语作出界定:中译“惊颤体验”更能体现本雅明关于现代性生存的思考与救赎思想。同时,本雅明“惊颤体验”概念的理论基础包括哲学、社会学、美学等,本雅明“惊颤体验”的提出对“惊颤”理论作出了集大成的贡献。本雅明对“惊颤体验”的矛盾态度反映了他对现代性的矛盾态度。
关键词: 本雅明;现代性;惊颤体验
“惊颤体验”(Erschütterung〔1〕)作为理解本雅明思想的关键性术语,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中国都存在理解上的歧义,甚至混乱。在西方,戴维·弗里斯比主编的《现代性的碎片》将之称为“Chockerlebnis”,〔2〕而其他西方学者把它称为“Chockerfahrung”〔3〕(Schock Experience〔4〕)或“Schocker Erlebnis”等。不仅如此,国内学者主编的涉及本雅明该术语的书中,标注的西方词源也有很大的差异。较早有冯契主编的《哲学大辞典上》称为“惊颤效果”,并且标明英语“Trembling Effect”、德语“Chockwirkung”;〔5〕王才勇翻译的《机械时代的艺术作品》标注为“Schockwirkung”;〔6〕后来朱立元主编的《美学大辞典》阐释该术语备注为“Shock Effect”和“Chockwirkung”〔7〕……除此之外,涉及本雅明该术语的中文翻译也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常见的翻译方式有“震惊体验”、“惊颤体验”、“震惊经验”,“惊颤效果”等。由此可见,本雅明“惊颤体验”理论在国内的理解、传播与接受过程中产生了较大的偏差,这将直接影响到本雅明思想的研究。
一、译名提出
本雅明“惊颤体验”的提出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本雅明“惊颤体验”理论的提出离不开他断断续续的城市生活。本雅明1932年的散文作品《柏林纪事》谈到他童年在柏林城的经历时,表现出了对仪式和习惯的关注,并注意到它们孕育着震惊和破坏。他写道:“首先,别让人以为我们在谈论一家市场(室内市场)。不,它的发音为‘Markthalle’这些单词都被说话的习惯侵蚀了,不再具有原来的‘意思’。散步的习惯也将所有意象都磨损了,因此,也没有什么符合买卖的原始观念。”〔8〕对本雅明来说,习惯会扼杀经验,必须寻求记忆的帮助,记忆是以往经验的媒介。但本雅明对柏林童年的回忆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以掘墓人的角色展开的记忆越发含糊甚至混淆。他认为,记忆是深层潜意识的冲击:“正是因为最深层的自我在突然一击中献身,我们的回忆里才有最抹不去的记忆。”〔9〕可见,此时本雅明“惊颤体验”理论已经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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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 (1935)中对习惯或传统的打破有更深的认识。他认为,摄影区别于绘画在内的传统手工艺术,并解放了传统手工艺术。摄影具有“原真性”,却不会产生光环,仅仅产生震撼和眩晕。而电影则直接在眼前产生密集化的惊颤反应。本雅明认为:“电影那分散注意力的要素首先是一种触觉要素,它是以观照的位置和投射物的相互交替为基础的,这些投射物以成批的方式冲向了观赏者。因此,电影就获得了这种似乎仍被达达主义包装于道德之中的官能上的惊颤效果(Schockwirkung)也就从那种束缚中解放了出来。”〔10〕此时,本雅明认为“惊颤体验”是观看电影时的特征。摄影或电影的机械化运作使经验与“光韵”丧失了,却培养了一种集体习惯。这种集体习惯具有一个优势,即艺术不再是特权阶级的专属财产。因此,这种集体习惯在其消极意义上,可以说它就是“光韵”。于是,本雅明对“惊颤体验”的思考不再局限于电影所带来的感官冲击,更是意识到了它具有现代性救赎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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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机械复制而破坏的传统相对立的是讲故事的传统。本雅明对传统的看法不同寻常,他强调传统依赖的不是保护而是毁灭,因为传统具有经验的传递性。在发表于1937年的《讲故事的人》中,本雅明指出:“它(指手工业劳动中的故事)与新闻报道或纪实报告的不同特点在于,它并不旨在传达事情纯粹的‘本来面貌’,而是先使事情根植于讲故事者的生活,然后再从中将其和盘托出。因此,故事中留有讲故事者的痕迹,就如陶胚表面留有陶匠的劳作痕迹那般。”〔11〕可传递性要求传统的接受者能够做到在她或他的经历中融入传统的对象,于是形成了讲故事者的传统与灵韵的权威传统之间的区别。前一种传统被整合到传统的接受者和延续者中,并在这个过程中发生变化。而后一种传统是权威的身份传递。因此,本雅明主张以传统的名义,传统必须被摧毁,毁灭和传统的辩证法贯穿本雅明的作品。本雅明关于传统的看法为他的现代性救赎找到了救赎的突破口,即寻找不会破坏经验的传统。
可见,本雅明心中早有“惊颤体验”理论的轮廓,却一直没有明确提出来并将之上升为系统的现代性救赎思想。但在关于波德莱尔的一系列研究中,本雅明把波德莱尔的艺术与自己的现代性体验联系在一起,提出了“惊颤体验”概念。本雅明认为,波德莱尔早已感知到现代性体验,并且他在十四行诗《致一位交臂而过的妇女》中描绘了这一概念:行走在现代都市的人群中,偶然瞥见一位可能不再重逢的美丽寡妇,便产生了瞬间颤动的情感体验——“惊颤体验”。本雅明从波德莱尔诗中提取出的“惊颤”概念具有“惊颤体验”的理论雏形。后来,本雅明在《论波德莱尔的几个主题》中借助于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将之理论化,至此,“惊颤体验”作为系统化的现代性理论被提出来。“惊颤体验”指在现代性都市中,人在遭遇外部世界的刺激时所产生的临时体验,但这种体验往往过于迅疾而产生身体和心理的断裂,坠入瞬息生灭的恐惧、厌恶等情感中。“惊颤体验”不仅是工业化、都市化的特殊产物,更是一种特殊的现代生活的情感结构。
二、译名定名
不仅“震惊”与“惊颤”需要加以辨别,“经验”和“体验”同样需要予以区分。
1.“震惊”与“惊颤”
2.市场空间巨大。从城乡居民消费水平比较和食品消费结构变化的趋势来看,猪肉在肉类消费结构中不会发生改变,中国国内市场对猪肉的需求还有相当潜力,这种潜力将支持中国的养猪业生产持续增长,随着城乡居民消费水平的日益增长,我国的猪肉生产还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中国入世后,一些发达国家降低了对畜牧业产品的财政扶持和对畜产品出口的补贴,这为我国发展生猪贸易让出了一定的发展空间,为我国向国外出口猪肉提供了机遇,将来中国有可能成为亚洲肉品出口的供应国。
“惊颤”最早见于波德莱尔诗集,后来维多克·雨果在1859年给波德莱尔的一封信中再度将这个词提取出来,并称赞波德莱尔创造出了新的惊颤。自古以来,诗都是神圣而崇高的代表。诗的自律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抵制资本的侵蚀。因此,本雅明将希望寄托于诗人,认为只有诗人才是经验的主体。他将波德莱尔视为发现经验衰退并作斗争的诗人。波德莱尔发现了现代社会中经验的空白,并以一己之力抵抗着现代社会经验的消逝,在被打败之前,他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这场决斗本身就是一个创造性的过程。所以波德莱尔把“惊颤体验”放在他艺术作品的中心。本雅明赞誉道:“把‘国事’一词用在一个诗人身上有些奇怪,它蕴含着一些值得关注的东西:从体验中解放出来。波德莱尔的诗歌创作负担着一个使命。他发现了一个空白地带并用自己的诗去填补它。”〔17〕
可见,相对于“经验”,“体验”更符合工业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环境特征;更符合本雅明以碎片化的方式去把握现代性的特点;更符合本雅明断裂的现代性时间观念。本雅明的现代性体验只能是“惊颤体验”,其他任何的表述都不足以阐释本雅明关于现代生活的生存困境的思考。
2.“经验”与“体验”
为更好地厘清本雅明“惊颤体验”理念,需要有效地区分“震惊”与“惊颤”、“经验”与“体验”两组词的内涵和外延。
在本雅明看来,经验是历史传统的东西,集体生活和私人生活都离不开经验。经验既不是瞬时的东西,也不是回想过程中被明确捕捉到的东西,而是积淀在记忆中的那些往往未被意识到的材料,即“经验”是潜意识材料的汇集。“在严格意义上的经验出现时,个体过去的特定内容与团体过去的特定内容在记忆中结合在了一起。众多膜拜活动在其举行的仪式、节庆中不断制造出这两种记忆成分的结合。他们在某一时刻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并在一生的实践里保持住了这种记忆。”〔15〕不仅如此,本雅明还借助于柏格森“经验”理论,认为“经验”的本质是时间的绵延,在时间的流逝中获得基于时间的权威和智慧。然而,现在经验的来源不再有效。现代世界的客观结构本身已经被最广泛意义上的技术所改变,技术将战略转化为战术,经济经验转化为通货膨胀……现代生活随机的物质冲击不仅改变了体验的性质,也使人们不可能获得经验。体验现在被资本主义技术时代那些相同的工作转化为明显无关的事件,却直接作用于身体的孤立的震惊。本雅明将此现象诊断为现代经验的萎缩。
过去,人们借助于“经验”来理解和同化周围环境以及现实世界,孕育永恒。但随着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速度化与机械化的生产必将摧毁时间的权威,打破永恒。不仅如此,在现代技术习惯中,主体还将被异化和还原为一种简单的客体。因此,本雅明断言经验正遭遇贬值,而且继续下跌,无有尽期。“经验”的萎缩带来了“体验”的增长。如本雅明所说:“在单个印象中惊颤的成分越大,意识也必须越持久地成为抵御的挡板,这种抵御越富有成效,进入经验(Exfahrung) 中的印象也就越少,也就是说那印象更多地成了体验(Erlebnis)。”〔16〕换言之,“经验”多停留于“无意识”层面,当外界的刺激突然闯入人的“无意识”层时,人往往不知所措。但随着频率增多、速度加快,“无意识”的抵御就成了“有意识”的接受,自然形成一种“体验”。这种体验既可以说是路人经过人群的体验,也可以说是工人在机械上工作的感觉,还可以说是赌博时的感受……它们每一个连续的动作之间都是分离的,进而产生接踵而至的惊颤,最终形成对惊颤毫无抵御机制的心理,即麻木的机械的反应。这种现代的体验习惯是使我们成为奴隶的东西,因此,本雅明提出“惊颤体验”,意图打破习惯与堕落的辩证关系,思考现代性救赎的出路。
德语“Erschütterung”在《德汉词典》〔12〕中有两层的含义:一是(外部的)震动、动荡;二是(内心的)激动、震惊。从词源上看,它有令人害怕、恐惧、惊恐的意味。本雅明认为,电影或拱廊等现代性生活都会导致人们内心失衡,陷入一种不稳定、不安全、与死亡相关联的焦虑情绪中。电影是视觉感官冲击艺术,变化的画面使人们无法凝神观照,面对应接不暇的视觉冲击,便产生了观影时的“惊颤效果”。稍纵即逝、变幻不定的现代性社会与电影一样,都具有风险性、冒险性。行走在川流不息的现代都市人群中,个人遭遇突如其来、无暇应对的场景和风险时,内心会毫无防备地陷入防御与冲击的斗争中,但这种体验又过于迅疾而使人麻木。
结合词源与本雅明“惊颤体验”所要表达的思想,现代人在现代化的大漩涡中面临的风险以及随之出现的敏锐与激烈的反应,可知,“惊颤”比“震惊”更适合于描绘本雅明的思想。“惊颤”的含义更细腻深邃:“惊颤”包含因恐惧、无措、不安而颤抖之意,强调瞬间和短暂的迷茫、震惊与颤抖,而“震惊”则无此意。
在本研究中,我们进一步对卵巢浆液性腺癌患者TGF-β1表达水平与卵巢癌的FIGO分期和癌组织的种植/转移的关系进行了分析。结果显示Ⅱ-Ⅳ期卵巢癌患者肿瘤组织中TGF-β1表达水平均高于I期,且卵巢癌组织中TGF-β1的表达水平与肿瘤的种植/转移密切相关,差异有统计学意义;而卵巢癌组织中TGF-β1的表达水平与病人的年龄分布及肿瘤组织学分级无关,提示TGF-β1的显著增加发生在卵巢癌晚期,可能是晚期卵巢癌增加的TGF-β1可诱导肿瘤血管生成,从而促进卵巢癌的发展。
三、本雅明“惊颤体验”的新变
现代性社会是光韵衰竭的社会,而光韵的衰竭与“大众运动的展开和紧张的强度有最密切的关联”。〔13〕现代大众运动的表现之一就是现代战争,现代战争以其对冲击的震惊和大量碎片化的身体体验彻底打破了传统和经验交流的可能性。在《论波德莱尔的几个主题》一文中,本雅明扩展了这一概念,以解释“震惊体验”在城市生活中的作用。借鉴弗洛伊德快乐原则,他提出了处理创伤的心理机制理论:当个体遭受外界的刺激时,就会寻求意识的保护功能,但是意识的保护层无力抵制时,就会闯入无意识领域,此时,人若是毫无防备便会陷入“惊颤”。从心理学角度理解“惊颤”与应对“现代性”社会特征不谋而合。诚如伯曼所说,现代性就是将我们置身于相互矛盾的大漩涡中,“这种环境允许我们去历险,去获得权力、快乐和成长,去改变我们自己和世界,但与此同时,它又要摧毁我们拥有的一切,摧毁我们所知的一切,摧毁我们表现出来的一切……”〔14〕“惊颤”体验也是一种既矛盾而又充满对抗性的心理体验,具有“非定位性”的特征。城市化的进程与日益复杂的社会组织结构为城市“惊颤”创造了社会环境。
(2)在确定模板水平位置上,需要严格按照设计要求进行。模板必须要具备牢固、平顺、密实特点,减少缝隙情况出现,从而控制漏将的情况出现。
波德莱尔的“震惊美学”(Shock Aesthetics) 〔18〕对本雅明“惊颤体验”有至关重要的影响。波德莱尔如同“浪荡子”般观察着复繁交叉的现代性社会,他与人群保持着悖论性的距离关系。他一方面栖居于簇拥的人群,另一方面又把自己视作英雄从人群中分离了出来。波德莱尔与群众的斗争具有反抗灵韵失落的悲哀。这种具有悲哀的英雄气质又融于他的写作。他的英雄气质首先表现在颠覆传统,化丑为美,以丑为美。在《恶之花》中,波德莱尔构建了大量“丑”的形象,意图通过“丑”来实现对都市生存困境的反抗。其次,他的英雄气质还表现在关注当下的现实性。现代生活稍纵即逝、变幻不定,生活于其间的体验人群摩肩接踵,相互推攘着拥抱社会的变幻。然而,只有社会的边缘人群,如浪荡子、闲逛者、拾垃圾者等才能在变化的瞬间去发现瞬间性的永恒,于瞬间统一现实性与永恒性。现代社会习惯于变化,“震惊美学”随之失落。面对此境,本雅明认为波德莱尔的作品使“惊颤体验”获得了一种光环。尤其是《致一位交臂而过的妇女》一诗,无论是诗境还是诗歌意象等都蕴含了美丽是惊颤的光韵形式之思想,表现了现代艺术家对矛盾和矛盾美的偏爱,对令人震惊的或令人印象深刻的分裂形象的喜爱。同时,表明了本雅明对现代性生活困境的思考。本雅明吸收“震惊”,并巧妙控制它,赋予它光环,寻找失落的“灵韵”。
“惊颤”不仅在美学领域引起了关注,其实更早是在哲学领域引起了注意。哲学家雅思贝尔斯曾在其著作《智慧之路:哲学导论》中对“惊颤”做了哲学意义的解读。他认为,哲学起源于好奇、怀疑和在临界处境中对自身存在的觉醒。正是因为好奇,人们才会产生问题,意识到自己知识匮乏,进而不断探求真知。随着知识的积累,人们便学会了思考,最终产生怀疑与否定。但是哲学产生的最重要根源在于:通过“忘我”意识到自身存在的“终极之境”。当人处于死亡或者痛苦的边缘时,往往产生一种“绝望”。在绝望之中人们可以暂时地达到“忘我”的状态,收获幸福。这一见解与本雅明的“惊颤体验”有所相似,都强调人在临界处境或危险边缘时产生的失灵、无措的心灵状态。而且据资料记载,本雅明曾到海德堡大学听过雅思贝尔斯的一节哲学课,或许本雅明“惊颤体验”的提出受到过他的影响。
除此之外,海德格尔曾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中用“撞击”(Blow)这个术语来界定艺术作品的真理问题。海德格尔认为,艺术作品的真理源自于作品的冲击以及冲击形成的持久性:“作品作为这种作品所造成的冲击,以及这种不显眼的冲力的连续性,对读者产生的效果便构成了作品的自持的稳固性。”〔19〕艺术作品的“撞击”其实是指作者所创立的世界与读者所阐释的世界所形成的疏离性的体验,即艺术作品给读者形成的冲击。而艺术作品的真理性或永恒魅力也来源于读者对作品的持续性冲击体验。相较于海德格尔的艺术作品“撞击”概念,本雅明则将之放入更宏大的社会体验中,把它上升为机械复制时代所特有的现代性体验。尽管本雅明否定海德格尔对自己术语发展的影响,但从海德格尔的“撞击”概念和本雅明“惊颤体验”的关系来看,两人具有一定联系,他们对“惊颤”的特征达成了共识:一是注重体验以及体验的非定位性,二是发现现代社会存在着与死亡相连的焦虑。两人用近乎相同的两个词分别表示对艺术真理的拯救和对现代性社会的救赎,这对摆脱当下艺术困境和生活困境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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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颤体验”在社会学领域也早有学者探讨过,而齐美尔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之一。戴维·弗里斯比曾明确地指出社会学家齐美尔对现代生活体验的认知就是“惊颤体验”:“值得注意的是,在十年前的《社会美学》 (1896)一文中,齐美尔就在一个几乎与本雅明后来的论述相同的情景中明确地谈到震惊体验。齐美尔指出,现代生活‘使得我们对于跟人和事物的亲近和接触而遭遇的震惊(Chocs)和混乱越来越敏感’。”〔20〕在齐美尔看来,现代生活使人们与外界保持着过度的敏感。无论人们过远或过近地接触外界,都将陷入恐惧,悬于真空。因此,现代生活强调即时感、紧迫感,强调此时此刻的“体验”,而不是遥远的“经验”。齐美尔曾精辟地论断,现代生活和赌博都是在高强度的紧张、震惊和碰撞中珍视绝对的现在感。这不仅是齐美尔的现代生活体验观,也是本雅明“惊颤体验”的内涵。现代社会一切坚固的东西都将不复存在,唯一能够把握的只有现在的一瞥。大街上无定形的过往人群所具有的“惊颤体验”与赌博体验都是一种前后不关联的反射性此在行为。人们如同赌徒一般,自我麻醉,在集中精力地观看的同时时间被抛到九霄云外。这表明了现代社会的典型特征即视觉社会。“震惊体验”的产生也如此,它是个人在社会中遭受视觉感官冲击而产生的。然而,本雅明并未明确论述齐美尔对他的影响,所以究竟本雅明在多大程度上受到他的影响,现已无从考证。但如蒂姆所说:“1912-1913的冬季学期,本雅明在柏林大学参加了齐美尔的讲座。齐美尔对本雅明有着轻微而持续性的影响,所以在本雅明的学术生涯中经常有争议。”〔21〕由此看来,齐美尔对本雅明的“惊颤体验”的提出亦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总之,早在本雅明之前,就有众多理论家从美学、哲学、社会学等不同层面论述该概念,并对本雅明产生影响。本雅明对“惊颤体验”理论做了集大成的贡献,他不仅扩大与丰富了该理论的内涵,而且还将之上升到对现代性生存困境的思考。本雅明对“惊颤体验”的矛盾态度反映了他对现代性的矛盾态度。一方面,现代性经验分裂,灵韵在惊颤体验中消失,这是现代主义为之付出的代价;另一方面,“惊颤体验”不断被解构,最终一切都归于虚无。从消极意义上说,“惊颤体验”就是光韵,具有实现现代性救赎的可能性。因此,“惊颤体验”体现了本雅明思想的光环。
四、结语
本雅明“惊颤体验”的提出过程表现了本雅明思想成熟的过程:从早年的《柏林纪事》里对回忆与习惯的思考,到对机械复制时代艺术作品灵韵丧失的考量,再到对传统说书故事经验与仪式衰退的反思,最后在《论波德莱尔的几个主题》中,本雅明将自己的现代性体验与波德莱尔的艺术作品结合起来提出“惊颤体验”这一概念。但由于本雅明的思想十分矛盾与复杂,“Erschütterung”在中国的传播、接受与理解出现了差异。通过考察“Erschütterung”一词的词源以及本雅明对现代性的感受与体验,发现中文翻译为“惊颤体验”更符合本雅明现代性救赎思想。而且本雅明“惊颤体验”概念的理论内涵丰富,包括哲学、社会学、美学等各方面,这令其成为“惊颤体验”理论的集大成者。本雅明对“惊颤体验”的研究不仅反映了他的城市生活轨迹,还反映了他一生所追求的视野:如何应对变化的现代性及如何为现代性找到出路。“惊颤体验”高度概括了人们在崩溃与更新、斗争与冲突、模棱两可与痛苦的世界中生活的感受力,同时也表现了本雅明在矛盾与统一的辩证思想中把握瞬间与永恒,实现个体救赎的崇高理想。虽然在《论波德莱尔的几个主题》中,本雅明似乎仍然没能从根本上解决灵韵丧失的悲哀,却认同波德莱尔在失落中取得的成就,称赞波德莱尔的诗“在第二帝国的天空上宛如‘一颗没有大气环绕的星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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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Tim Beasley-Murray.Mikhail Bakhtin and Walter Benjamin Experience and Form.Palgrave Macmillan,2008:50.
On Benjamin's Contradictory Modernity Thought from “Erschütterung”
Luo Shan
Abstract: “ Erschütterung Erlebnis” is an important term to understand Benjamin’ s modernity conception, but there are great differences in the process of dissemination, understanding and reception.By exploring Benjamin’s thinking and proposing process of the term,consulting German dictionary,analyzing the deep connotation of the theory,and defining the term,the text believes that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of “Chock Erlebnis” can better reflect Benjamin’s thinking and redemption of modernity.In addition, Benjamin’ s “ shock experience” has made a comprehensive contribution to the “shock” theory.Benjamin’s contradictory attitude towards “shock experience”reflects his contradictory attitude towards modernity.
Key words: Walter Benjamin,modernity,Erschütterung
中图分类号 B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6547(2019)06-0055-07
[作者简介] 罗姗,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2017级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严 瑾
标签:本雅明论文; 现代性论文; 惊颤体验论文;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