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留存——平遥纱阁戏人的艺术特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平遥论文,特征论文,孤独论文,艺术论文,纱阁戏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J52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40X(2014)06-0141-05 纱阁戏人俗称纱阁人人，简称纱阁，是流传在山西省平遥城的一种集造型、舞美、雕塑、戏剧、纸扎、色彩为一身的民间造型艺术品。它用独特而高品位的艺术手段，展现了古代汉族民间的超凡艺术。这是以戏曲为主题的艺术创作，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由本城六合斋纸扎店的许立廷(俗名许老三)创作。平遥纱阁戏人原为36阁，目前完整保存在平遥古城清虚观内的为28阁。纱阁戏人是研究我国民间造型艺术与中华传统戏曲艺术的实物资料，2011年它被认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华大地上仅存的纱阁类的珍贵留存。它填补了我国民间造型艺术的空白，不仅丰富了民间工艺创作的史料，也为我们了解晋文化、艺术风貌、展出习俗、表现形式等提供了直观、全面、形象的资料。 一、平遥纱阁戏人造型特征 平遥纱阁戏人造型设计统一，尺度适宜，标记简洁。每组包括五部分：木阁、隔断、题记、戏人、道具。 (一)木阁规格统一。每阁均为木质阁子：通体为黑色，高77厘米，宽83厘米，深44厘米，内部空间净高64.5厘米，净宽74厘米，净深36.5厘米。每组纱阁的前额均有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的雀替，为其营造出临空的一组空间，使整个纱阁更有层次感、整体感，似微型戏台呈现在世人眼前。每组纱阁内部空间布局紧凑、比例适宜、尺度合理。纱阁前部设有锁闭设施，以便非展出期间保存。 (二)隔断造型一致。在纱阁后部采用屏风的形式划分整体前后空间，屏风采用三折七屏，中间三屏，两侧各两屏，整个屏风布局紧凑合理，作为整个纱阁的主背景，屏风裱以绘画和对联，用以丰富纱阁内部空间。每组屏风中部的正上方均有尺度一致的匾额，题写该组纱阁剧目主题，设计简洁明了，重点突出。 (三)戏人尺度适宜。纱阁空间有限，阁内男角身高50厘米左右，女角身高48厘米左右。每位戏人所穿衣物裁剪合体，尺度适宜。戏人制作完成后还需装饰头饰、服饰，画脸谱等。每组纱阁人物比例协调、尺度适宜，给观者美感。
图1 《借伞》 (四)道具一应俱全。纱阁内部空间虽小，道具种类却一应俱全，有日常用品：桌、椅、幛、幔；有各类兵器：剑、戟、鞭、锤；有随身用品：伞、扇、杯等。如纱阁戏人《邓家堡》中欧阳春(左)手执折扇端坐于凳上，邓车(中)高擎着马鞭，从外面进来……在这里通过道具营造了剧目环境，烘托了场面气氛。又如纱阁《借伞》(图1)中船工(右一)手握船桨，许仙(右二)手执雨伞，白娘子(左二)着披风，手执团扇坐于许仙旁，小青(左一)站立一旁低头思索，营造出船舱内情意绵绵的场景。这些道具与纱阁内人物服饰、头饰、表情等生动地营造纱阁环境、刻画人物形象，烘托出纱阁舞台气氛。 (五)题记标注清晰。纱阁内两侧均有题记。题记内容多为人生信条、人生领悟。如《借伞》左壁：“有退步时需退步，得饶人处且饶人。”六合斋右壁：“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成风流。六合斋，丙午腊月”。又如《双带箭》右壁：“小事糊涂于人，官何大纲整肃。庶政厥修，古法宜严。六合斋，光绪丙午腊月。”这些题记记录了纱阁戏人的作者及其创作时间，成为考证纱阁戏人创作的珍贵留存。 二、平遥纱阁戏人题材内容的艺术特征 平遥纱阁戏人题材丰富，就现有保留下来的28阁内容，包括历史题材类的、民间题材类的(家庭生活、神怪故事)、英雄传记题材类的，其内容涉及历史学、社会学、民俗学、戏曲等诸多方面，反映了明清时期人民希望除暴安良、国家安定、弘扬正义、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题材内容具有极大艺术特色。
图2 《八义图》 (一)历史题材类纱阁戏人的艺术特征 以历史内容为题材的纱阁戏人目前保留作品最多，共囊括了14组纱阁戏人，有描绘帝王将相生活内容的，也有描绘历史事件的。依据历史顺序分别是：春秋题材剧3部《金台将》《反棠邑》《八义图》，秦汉题材剧2部《鸿门宴》《大进宫》，三国题材剧《赶龙船》，南北朝题材剧《春秋笔》，隋唐五代题材剧5部《双带箭》《飞虎山》《满床笏》《战洛阳》《南阳关》，宋代题材剧《斩黄袍》，元代题材剧《百花点将》。 春秋剧《八义图》(图2)，又名《赵氏孤儿》。题材选取于春秋晋灵公、晋景公时期的赵氏家族：赵盾为宰相，其子赵武为将军，显赫的赵氏家族惨遭奸臣屠岸贾陷害，一天内全族几乎被斩尽杀绝，好在赵氏遗孤赵武在程婴、公孙杵臼、韩厥等人多方努力下，终究保全下来，长大成人，最终一举拿下屠岸贾的故事。[1]该组纱阁所选题材赵氏孤儿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历史故事，透过纱阁戏人，不仅表现出其离奇的内容、复杂的情节，更重要的是其内容蕴含的塑造义士形象，宣扬正义终将击败邪恶的积极思想。该组纱阁戏人题材选取意在弘扬正义，传送忠义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今天山西省盂县境内的藏山景区内祠堂壁画依然回放着历史。又如隋唐五代题材剧《满床笏》又名《打金枝》，该题材源于唐代宗时期，郭子仪平息了安史之乱，战功显赫，代宗封其为汾阳王并许升平公主于其子郭暧。而升平公主自认贵为皇家女，金枝玉叶之身，嫁到郭家既不服侍其夫郭暧，郭子仪大寿时也不下跪拜寿，以至郭暧被兄弟奚落。我国古代有“三纲五常”，“三纲”包括“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要求为臣、为子、为妻的应服从于君、父、夫。升平公主不遵从“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郭暧欲教训妻子，被郭子仪绑入皇宫向皇上请罪，代宗搀起驸马郭暧，平息郭暧夫妻间矛盾，代宗加封郭暧，沈后劝婿责女，小夫妻消除前嫌，最终和好如初。从此，郭氏家风由于升平公主的收敛从贤而流布后代。因此，《打金枝》的故事也流传后世，为后人津津乐道。该组题材立意深远，弘扬代宗皇帝明白事理、顾全大局，郭子仪忠信仁义，褒奖郭暧敢作敢为，不畏权势，伸张正义，赞美升平公主屈尊而入、收敛从贤、流传千古。既是一则喜剧题材，又是一则弘扬正气的题材。 (二)民间题材类纱阁戏人的艺术特色 民间类的纱阁戏人包括两类题材：神怪题材类与生活题材类。 1.神怪题材类纱阁戏人有4阁：《借伞》《五月图》《狐狸缘》《铁钉床》。这一题材的纱阁表达内容都源于民间流传。中国地方风物流传极为丰富，深受广大民众喜爱，因此纱阁戏人也选择这类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民间题材。如《借伞》(图1)，这一题材收录了“中国四大民间故事”之一《白蛇传》中的开端部分“断桥借伞”，该题材描述了西湖断桥上白娘子与许仙相识，借伞定情，后又邂逅于此，情定断桥的感人故事，演绎油纸伞下“千古一恋”的永恒爱情主题：“杨柳岸，断桥边，细雨如烟。乌篷船，江南伞，泪水绵绵……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从此两心相恋，忐忑难安。为你等到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我心不变。”[2]
图3 《司马庄》 2.生活题材类纱阁戏人。该类题材有1组，名为《三疑记》，题材源于百姓生活：唐寅将军误认为其妻对家庭不忠，百般考验，后真相大白，重修旧好的故事情节。该题材选取范围虽小，但其立意深远，通过家庭生活琐事揭示人间真谛，告诫人们：人与人之间应以信任为基础，弘扬信任的重要。可谓：“民无信不立”。[3](P983-989) (三)传奇题材类纱阁戏人的艺术特征 这类题材的纱阁戏人共9组，其中包括公案题材类纱阁戏人6组和英雄传记题材类纱阁戏人3组。 1.公案类纱阁戏人有《司马庄》《邓家堡》《溪黄庄》《画春园》《恶虎村》《祥麟镜》等6组题材。此类题材选取了耳熟能详的民间公开审理案件。如《司马庄》(图3)，又名《铡赵王》，该题材内容为：赵王如意强抢民女，包公不畏强势智断此案。透过内容可知题材选取深思熟虑，意欲展示平民百姓的抗争精神以及包拯无畏强权、敢于担当、公正执法的正义精神，也满足了平遥人通过纱阁戏人寄予的伸张正义、勤政爱民的心理夙求。 2.英雄传记类纱阁戏人目前保存有3组题材：《岳飞北征》《佘塘关》《困铜台》。这三组纱阁戏人的共同特色是以某些英雄人物为题材。岳飞的故事从南宋起就在民间广泛流传，纱阁戏人《岳飞北征》(图4)取材于《说岳全传》，该题材内容为：北宋末年，金兵入侵，破城之日，陆登夫妇一同壮烈殉国，其子文龙被金兀术收为义子，武艺超强。岳家军与金兵会战，金兵屡败，金遂派文龙助战，岳家军受阻，王佐自断其臂假投金军借说书之机使文龙明白家事，文龙遂成为宋军内应，打败金兵，投奔岳家军……纱阁中展现的正是断臂王佐在文龙乳母的帮助下设法劝说文龙明白自己身世，文龙毅然决定投奔岳家军的场景。该纱阁戏人题材深受广大观众喜爱，影响深远，至今仍是平遥民众喜欢的经典题材。[3]《佘塘关》讲述五代末年北汉佘王之女佘赛花替父出战，与杨继业交战，后两人结为夫妇的传奇故事。纱阁戏人《佘塘关》展示的是佘王(佘赛花之父)站在孙通一侧与杨衮理论，而孙通居中因挨打低垂着头，杨衮(杨继业之父)举杯欲掷。[4]该纱阁选取了脍炙人口的题材，至今杨家将的许多故事依然以各种表现形式传颂着。
图4 《岳飞北征》 这些题材广泛、内容丰富的经典故事既充实了当地民众的文化生活，又为研究平遥纱阁戏人提供了大量素材。地方戏曲既是当地民众喜闻乐见的文化形式，又是历代民间文化题材的重要内容。平遥纱阁戏人取材于传统戏曲，变动态戏曲为静态戏曲，变瞬间艺术为永恒艺术，已形成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 三、平遥纱阁戏人的艺术表现特征 黄土高原上有戏曲、剪纸、皮影等诸多传承下来的民间艺术。平遥纱阁戏人作为历史文化名城一平遥古城的一大民俗特色，无论从设计构思、造型创作、着色对比上都表现出其特有的艺术魅力。
图5 《鸿门宴》 (一)设计构思删繁就简，突出主体 平遥纱阁戏人常以历史、民俗、英雄故事为创作题材，戏曲艺术讲究以少胜多的象征手法，这一手法在纱阁戏人中得到很好的延续。“构思合适的场景，做到一阁一戏，一戏一景”是每一组纱阁戏人的要求和最高境界。现存每组纱阁内部空间十分有限，阁内戏人通常仅设置三到四个，无论是饱满的构图亦或简洁的构图均采用了删繁就简、突出主体的设计理念，使纱阁构图饱满，又不累赘。如纱阁戏人《鸿门宴》(图5)，取材于《史记·项羽本纪》，纱阁内展示的是项伯邀请刘邦赴宴的场景，场内设计简洁明了，突出重要人物刘邦、项伯及张良。其构图上既丰富又不累赘，突显主要人物的纱阁形象。
图6 《斩黄袍》 (二)纱阁整体装饰到位，人物神态逼真 纱阁内空间虽小，生旦净末丑却应有尽有，阁内人物神态逼真、表情鲜活，形态优美、装束得体，如真正舞台展现眼前，而且场面道具别致玲珑。如纱阁戏人《斩黄袍》(图6)，阁内展示韩龙斩杀郑恩后上殿禀报赵匡胤，高怀德怒斥韩龙，一侧内侍吓倒在地的场景：韩龙(左一)戴纱帽，挂白须，披白蟒袍，瘫倒在地，脸色煞白；赵匡胤(左二)头戴梢子，扎英雄花，红脸，挂黑满①，穿黄对披，两手扶桌上人，正极力劝阻怒坐桌上的高怀德；再看高怀德(右二)头戴帅盔，挂黑满，穿白蟒袍并扎靠，跳坐于桌上，横眉冷对，怒目圆睁……脚旁一位小公人(右一)瘫坐于地，惊吓之情显于脸上。阁内场面逼真、气氛紧张、人物姿态各异、神态传神，如历史画面再现。呈现出微型戏曲舞台的艺术效果。 (三)纱阁隔断书画宜人 隔断上部裱以对联和绘画，有字画与对联相间排列布置的，也有两侧布置对联中间布置绘画的。隔断上的对联大体有四幅，其中两幅为警世劝诫后人的对联，其内容大致为“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人间私语天闻若雷”，“要有道心莫作道貌，宜去世态勿忽世情。”另外两幅传达读书耕织的雅致意境，如“与木石居，与鹿豕游；谢李诗文，敬亭山水。”隔断绘画或以山水为内容，或以花木为主题，每组纱阁绘画内容各异，画面洒脱自如，足见创作者匠心独用、技艺高超。绘画与文字交相映衬于栩栩如生的人物后方，营造出别具匠心的纱阁戏人空间意境，小小纱阁，却演绎出传世的艺术舞台。[5] (四)纱阁戏人色彩明快、对比强烈 纱阁中戏人服饰明快，色调清晰。在纱阁戏人《岳飞北征》(图4)中，陆文龙穿红色道袍，其旁乳母着素色花衣单衫，断臂王佐挂黑三须，穿黑道袍。整体装束色彩明快、对比强烈，烘托了纱阁场景中扣人心弦的紧张气氛。 四、纱阁戏人的功用艺术特征 平遥纱阁戏人从清代发展至今已有百余年历史，其间纱阁戏人的功用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进步也出现了变化。 (一)纱阁戏人之美好愿望的寄予 早在明清时期，平遥城已是商贾云集，店铺林立，经济优越的富商创建了市楼这一城内标志性建筑。据记载，每年元宵节来临，市楼下都分外热闹，纱阁戏人在市楼下展出，每个纱阁面前都燃起两支蜡烛，恍惚的烛光下，更似神庙一般，虔诚的新婚夫妇跪拜在纱阁前许愿、还愿……渐渐形成了平遥特有的习俗。许愿者如果以求子为夙愿的，许完愿还可“偷走”一支蜡烛，得子后，来年元宵节再亲手还回一支，并亲自在纱阁前点燃。久而久之，成为古平遥城的一道风景。 (二)纱阁戏人之追忆哀思的功用 平遥人自古讲究丧葬仪式，灵堂前依次摆放白马、轿子、红马、金童、玉女等纸扎类祭祀用品，灵堂内摆放纱阁，以表哀思。纱阁通常是租来使用的，按天计算价格。现在纱阁的这一功用已消失了，纱阁戏人已濒临消失，仅存的几组也仅只作研究。 (三)纱阁戏人之展出观赏 目前仅存的28组纱阁戏人珍藏在平遥城清虚观内，常年向游人开放，其特有的民俗特色呈现在世人面前，28阁戏人一一陈列在展厅内，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造型再次展示给世人独有的艺术魅力。 平遥纱阁戏人填补了中国古代造型艺术的一项空白，具有相当重要的文物价值。今天，平遥纱阁戏人珍藏下来的虽然有限，但是平遥纱阁戏人的制作后继有人，如此美妙的民间造型艺术能够传承下来，让我们倍感欣慰。平遥纱阁戏人既丰富了民间戏曲研究的资料，又保留了民间造型艺术，让世人和相关领域的研究工作者更好地了解纱阁戏人的艺术魅力、造型工艺、创作流程，它是汉族民间工艺美术的独特之花，它记载了山西地方民俗艺术的变迁，具有极高的艺术欣赏价值、文化价值与研究价值，亟盼纱阁戏人在新时期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春风下得到更好的传承与发展。 ①黑满：黑色髯口。戏曲中生净末丑等各行所带的假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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