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汉语中的N-和m-前缀_中古汉语论文

上古汉语的N-和m-前缀，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前缀论文,上古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古苗瑶语由王辅世、毛宗武1995年构拟出来。古苗瑶语跟汉语的关系词特别多；王、毛认为古苗瑶语属于汉藏语系，关系词多半是同源词。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古苗瑶语词汇中，苗—汉的关系词不是最基本的：人称代词、四以下的数词都找不到关系词，意味着古苗瑶语中最核心的层次跟汉语没那么接近，而苗—汉关系词多半为汉语借词。这种看法是很多西方学者都坚持的，笔者也这么认为。

由王辅世、毛宗武1995年构拟出来的古苗瑶语中的塞音/塞擦音有六套，即：

古苗瑶语有带鼻冠音的塞音、塞擦音是一般苗瑶语专家都公认的；它们往现代苗瑶语的演变规律也很清楚：大体上，第4—5—6套到现代苗语中仍然带鼻冠音，而到现代瑶语中就失去了鼻冠音，变成浊塞音及塞擦音。

中古汉语的塞音、塞擦音只有前1—2—3三套。一般认为，上古汉语也只有这三套。如果苗—汉关系词都是汉语借给苗瑶语的，那么到了苗瑶语里面就不应该有鼻冠音。但是，实际上，带鼻冠音的相当多，见表1；这是一种困难，需要解释。

一 N-前缀

1973年，英国学者唐纳(G.Downer)注意到，勉语(属瑶语)有些动词声母出现清浊交替，清的为及物动词，浊的为不及物动词，如：

8.khojl打开(及物)：gojl(花)开，开(心)(不及物)

这种交替很像中古汉语中以清浊为标志，而表示及物/不及物的动词交替，如见/现、败打败/败失败，别分别/别告别等。但是，勉语的浊塞音、塞擦音都从古苗瑶语的带鼻冠音声母演变来的，所以唐纳的勉语对偶词，在古瑶语里的声母应该构拟为例。因此，唐纳没有把勉语的清浊交替跟中古汉语的清浊交替联系起来，反而他提出了古勉语有一种能使及物动词变不及物的鼻音前缀的假设。他所构拟的前缀没有一定的发音部位，而向词根声母的发音部位同化。有意思的是，唐纳的例子都是汉语借词(即例7为“坼”、例8为“开”)，这一点他承认，但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这种交替不出现在勉语原有词汇里。笔者对这个问题很好奇，很想知道苗瑶语的原有词汇里究竟有没有这类例子，1993年向美国苗瑶语专家M.Ratliff请教，她只能增加一个自苗(White Hmong)的例子：

9.t∫hial新鲜，明亮(new，fresh，bright)：nt∫hial明朗，新鲜(clear，fresh)。现代苗语会保留古苗瑶语的鼻冠音，所以例9的声母应该构拟为。这不能说是及物/不及物动词的对立，但至少可以算是鼻音前缀起作用，跟唐纳的勉语例子有点相似。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例子也有汉语关系词，即“清/晴”。苗瑶语固有词汇里似乎找不到鼻冠音起派生作用的例子：苗瑶语本祖词汇里的鼻冠音属于词根。从此可知，苗瑶语里汉语借词中的鼻冠音应该是从汉语借来，换句话说，应该是汉语的派生前缀。世界语言使清塞音、塞擦音浊化的因素常常是前置鼻音(Ferguson，1975)。沙加尔(1994)就提出了汉语像见/现、等例子虽然在中古汉语里为清浊声母的交替，而在上古汉语里区别在于不及物鼻音前缀N-的有无，如“见”构拟。到了中古汉语，鼻音前缀使清声母浊化，就消失了。

汉语带N-前缀的词借到苗瑶语里去了，苗瑶语就用自己的鼻冠音声母代表，如：

10.“夹”(中古)keap，及物动词，有浊声母形容词对偶(不及物)“狭”heap，我们①的处理法是(上古)夹。(王辅世，毛宗武，1995)

请注意，苗瑶语 D窄/narrow有浊声母。我们认为“狭”是在汉语声母已经浊化、鼻音成分还没有消失的时候借来的。

有一个问题需要讨论：苗瑶语例7、例8二例各成对，汉语为什么找不到对偶词？我们认为，例7、例8汉语原来有对偶，如“开”至少在西汉时应该有两个读音，但是N-只能使全清声母浊化，不能使次清声母浊化，所以到了中古汉语，两个读音已经合并了，看不出什么区别来。详见沙加尔(2003b)。

藏缅语也有使及物动词变成不及物动词的鼻音前缀，如嘉绒语、喜德彝语，都跟汉语的不及物鼻音前缀同源，详见沙加尔(2003a，简称《词根》)。但苗瑶语里有鼻冠音的汉语借词相当多，见表1，不及物动词只是一部分，应该存在着N-以外的汉语鼻音前缀。

二 m-前缀

《词根》第六章假设，上古汉语存在着一种功能比较复杂的m-前缀(有时为)。它出现在动词词根前面时，就表示自主(volitional)的动作。《词根》提的例子限于次浊声母词根的动词，如：等，还没有发现词根声母为塞音、塞擦音的上古汉语例子。下边提出塞音、塞擦音声母的显示[清-非自主]：[浊-自主]交替的动词：

11.觉(中古)kaewk觉悟，醒悟(非自主，见母)：学(中古)haewk学习(自主，匣母)

12.见(中古)kenH看见(非自主)：见(中古)henH使出现(自主)②

我们构拟“觉”为上古③。m-作为鼻音，容易引起清塞音、塞擦音浊化。这种m-我们叫做。

藏文动词有一种功能很相似的清浊交替，如：

13.'khod-pa坐，住，处于：'god-pa成立，建立，设计

14.'chun-pa驯熟：'jun-pa制伏

15.'thon-pa出：'don-pa赶出，驱逐

16.'tshud-pa被放进：'dzud-pa放进；指导

17.'khrul-ba迷路，错：'grul-ba走，过，旅行

以上的例子都有[清—自主]：[浊—非自主]的对立。尽管13-16也可以做不及物/及物或被动/使动的对立看待，但17的核心意义为“外出”，'khrul-ba为“非自主的外出”'grul-ba为“自主的外出”。其他藏缅语如钦语(Chin)、克伦语(Karen)、柔若语等有一个“使动”的m-或mV-④前缀，如Daai Chin(钦语)(Hartmann 2001)：

18.do好：m-do治好

19.shot离开：m-shot赶出

20.don跑：m-don使跑

21.khyüh消失：m-khyüh埋葬；隐藏；使消失

22.shüüm想起：m-shüüm指导

23.

这个前缀大概是藏语[清—非自主]：[浊—自主]的交替的前身，也跟汉语中[清—非自主]：[浊-自主]的清浊交替同源。

中古汉语的清浊交替也有清声母名词对浊声母自主动词，如24-25：

24.仓(中古)tshang仓廪：藏(中古)dzang 'to hide，to store'

25.背(中古)pwojH背：背(中古)bwojH违背

我们认为24-25中的浊声母动词由清声母的名词词根用m-前缀派生出来。这种m-我们叫做，如藏。请注意，次清声母的“藏”加m-以后声母就浊化，这是N-和m-的一个区别。Daai Chin(钦语)“使动”的m-也可以加在名词前派生自主动词，如：

26.kkhu烟：m-khu使有烟

27.tuui药：m-tuui治疗

《词根》(6.2.2)提出了m-可以从动词派生施事名词的假设，如“牧”、“”、“船”。“施事者”这个概念如果可以扩大包括“用具”我们就可以提出一个塞音声母的例子：

28.

注意，“柱”借到古苗瑶语、仡央语里，词头都有鼻音成分：古苗瑶语“柱子”(王、毛，1995)，原始仡央语(Proto-Kra)“柱子”(Ostapirat，2000)。汉语不构拟鼻音前缀，“柱”在苗瑶、仡央语里的形式很难解释。

以上讨论的是加在动词词根上的m-前缀。下边讨论加在名词词根上的m-前缀。《词根》第六章提出m-出现在动物的名称里，脚注里也提起谷物的名称，提的例子全都以l-、r-为声母，如：

动物名称有m-前缀，现在可以加上塞音声母的例子：白—沙系统接受了潘悟云教授的小舌音理论，我们认为，上古汉语如果q-前加m-，m-就使q-浊化，发展成匣母，如：

动物名称里出现m-的藏缅语言有钦语，部分彝语，Bodo-Garo，等。如Daai Chin(钦语)m-nge野猪，m-na水牛，m-pui象，老虎，m-ti蚯蚓，m-liing蚂蚁，蚂蟥或水蛭(Hartmann，2001)。这个前缀可能是一种意义为“动物”的名词的缩小形式。谷物名称里的m-不出现在藏缅语里，可能是“米”的缩小形式。

此外，身体部分名称也出现m-：

这跟不少藏缅语言相似，如Daai Chin m-juung手指头，m-tin手指甲，m-khuuk lu膝盖，m-pyong嘴，m-kha下巴，m-lei舌头，m-ni嘴唇，m-lung心脏，m-thin肝脏。这个前缀可能是“人”的缩小形式。

谷物名称、动物名称、身体部分名称中的m-我们分别叫做如附录所说明，有了这几个前缀，我们就可以解释古苗瑶语中有鼻冠音的不少汉语借词。请注意，我们认为m-前缀在上古汉语有两个自由变体，即融合性m-和轻重式古苗瑶语用鼻冠音反映两个变体，但只有融合性变体才使清塞音声母到中古汉语里浊化，轻重式的在上古汉语晚期就消失，结果不影响中古声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