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萨尔的茶文化_藏族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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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茶已成为风靡世界的饮料之一,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有饮茶的习俗。藏族所居住的青藏高原海拔较高,历来只有极少数地方产茶,且产量不大,所以全藏区饮用所需的茶叶主要靠毗邻地区的供给。《茶经》中记载:“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其名,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其味甘,槚也;不甘不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可见,陆羽按茶的味道一一道明了茶的名称。而在藏语里一般统称茶为“槚”(),按茶的烹饮方式分很多种,如奶茶、酥油茶、甜茶、清茶等。

藏族饮茶的历史也很早,可追溯到吐蕃时期。《汉藏史集》中记载:松赞干布之曾孙都松莽布杰得了一场重病,因吐蕃没有精通医学的医生,一日偶然尝了小鸟衔来的树叶,顿时倍感清爽,便命大臣去寻找这种树叶。大臣不远千里四处寻找,终于在汉地找到,带了一大捆回来,赞普加水煮沸日日饮用,身体也逐渐康复,于是将其作为上好的保健饮品,这就是茶。(注:达仓宗巴·班觉桑布:《汉藏史集》,陈庆英译,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92~93页。)唐李肇《国史补》记载:“常鲁公使西蕃,烹茶帐中。赞普问曰:‘此为何物?’鲁公曰:‘涤烦疗渴,所谓茶也。’赞普曰:‘我此亦有。’遂命出之,以指曰:‘此寿州者,此顾渚者,此蕲门者,此昌明者,此嗈湖者’”。(注:李肇:《国史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57年新排铜印本,转引自王尧《吐蕃文化》,吉林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可见,赞普虽拥有茶叶,但还不知其名及烹饮方法。由于受当时社会经济条件的制约,饮茶只是在王公贵族中流行。由此可以推知,早在7世纪以前,吐蕃社会中还没有形成饮茶的习惯。

随着吐蕃王朝的崛起,与周边民族的交往也日益频繁,唐蕃联姻有力地推动了双方政治、经济和文化的相互交流,同时中原大量的茶叶和饮茶方法也十分自然地传入吐蕃。当时汉地饮茶习俗普遍流行,诸多文化名人与茶结缘,茶尤为士大夫和僧人们所推崇,为茶文化的演进打下了基础。

至唐后期,唐蕃关系进入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和平时期。随着官方和民间的茶马贸易在陇、蜀、洮、岷等地大大活跃起来,中原的茶叶大量地被输入吐蕃。至宋代,宋王与辽、金开衅,需要大批战马,“茶马互市”也随之兴盛起来,藏区通过马匹换得了大量的茶叶,为藏族社会中饮茶习俗的形成奠定了物质基础。元朝以来,内地与藏区的经贸联系大大加强,茶叶通过西北和西南唐蕃古道大量地被输入到藏区,从而茶价也降到了平民百姓可以接受的程度。

众所周知,藏族所居住的青藏高原地势高峻,条件险恶,气候寒冷,干燥而且缺氧。其膳食主要是糌粑、酥油、牛奶和牛羊肉为主的高蛋白食品,缺少蔬菜。从营养学的角度看,这种饮食结构并不十分合理,而茶叶中含有大量的人体所需的维生素,如多酚类、茶碱、咖啡碱、芳香油等,有溶解脂肪、消食化腻、提神醒脑、恢复体力等多种作用。正如《滴露缦录》所称:“茶之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给之。以其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注:转引自林永匡、王熹编《清代西北贸易史》,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91年版,第37页。)深奥的科学道理虽然无人知晓,但他们在实践中却深深体会到了茶的这些优点。

任何一种文化的形成,总是离不开其所处环境的物质条件以及人们对这种文化的需要。综观汉藏交流史,伴随着汉藏之间的贸易往来,汉地的茶叶大量地输入到藏区,为藏区饮茶习俗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茶文化在藏区得到了王公贵族的传播推广,同时饮茶习俗自身也适应了其所处的高原自然地理环境,从而满足了人们生活的需要,久而久之,饮茶逐渐成为大众化的、全民族的生活习惯。藏族在选择、吸收汉地茶文化的过程中,依据自身的客观条件和生活习惯,揉和了本民族的思想精神,赋予了茶文化一种新的文化特质和形态,因此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藏族茶文化。

史诗《格萨尔》是藏族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她不仅是一部优秀的民间文学作品,而且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和认识价值。在《格萨尔》中茶文化表现得淋漓尽致,十分生动、具体。独具特色的茶礼、优美动听的献茶之歌使人领略到英雄出征前的庄严肃穆,同享凯旋时的胜利与喜悦。丰富多彩、饶有特色的茶俗展示了藏族同胞对茶的认识和理解。

一、茶之类

茶是藏族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饮料,也是饮食结构中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通过长期的饮茶实践,藏族创制出了独具特色的酥油茶、甜茶、奶茶等多种烹饮方式。所用茶叶一般属于发酵类茶。过去藏族人家一般都用叶粗大、杂梗较多、价格便宜的“金玉”和粗茶,但这只是笼统的分法。成书于1434年的《汉藏史集》的作者达仓宗巴·班觉桑布对当时藏区存在的各种茶及饮茶方法很有研究,他按照茶叶所生长的地理环境、施肥种类和烘制方法等多方面的差异,将茶分成16种,而且在该书中还详细介绍了每种茶叶的形状、颜色、味道及药物功能,并一一命名。

《格萨尔》(以下简称史诗)中的语言不仅朴素自然、通俗易懂,而且丰富多彩,被称之为藏族人民语言艺术的宝库。史诗中用文学的语言生动地描述了茶的类型和丰富的名称,表达了人们美好的生活愿望。如在《赛马》篇中,格萨尔给超同假传马头明王旨,让超同召集众英雄通过赛马称王,并预言他将获得王位,可以娶美若天仙的僧姜珠牡为妻。超同听后欣喜若狂,便立刻吩咐妻子丹萨去准备宴会所用的一切,他唱道:

宴席的用料需准备,你不要贪睡快起床!

香甜的酪糕要丰盛,可口的脖肉需大量,

清香的美酒作饮料,也需要充分准备上。

阿茶包茶与梓茶,红铜大锅里面熬,

撒上晶盐调味道,再把松椰鲜奶加。(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1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16页。)

在史诗中每每英雄出征或凯旋时,珠牡都要献茶敬酒,唱茶酒取乐歌,歌中提及许多有关茶的名称、颜色、形状和功能等。在《霍岭大战》中,超同急急忙忙要出征,珠牡前来给他献茶敬酒,敬献哈达,表示祝福,她唱道:

金杯盛的这清茶,是取白树嫩芽儿,

再取紫茶叶根儿,三取云增花苞儿,

四取雪山清泉水,加入奇香酥油精,

掺进碱粉催茶色,放上盐巴提香味,

精心调配才熬成,请你喝下这碗茶,

它可清心壮胆气,保你弓雕能远射,

保你骏马不失蹄。(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119页。)

珠牡给格萨尔献茶时也唱道:

右手闪光金壶里,装的这壶好酽茶,

是拿上等汉花茶,是拿阳山大杆茶,

是拿阴山奶绿茶,还有朱红斑点茶,

一同熬的茶精华!(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1325页。)

同样在《霍岭大战》中,格萨尔为报仇雪恨潜入到霍尔地,他化作三位能歌善舞的宗巴为白帐王跳舞献技,白帐王非常高兴,便命珠牡去烧茶以答谢他们。珠牡给三位宗巴献茶时唱道:

三位宗巴听我言,右手这把金壶中,

所盛酽茶来汉地,茶有胡丝胡恰和夏片,

胡丝茶供大王喝,胡恰茶由珠牡用,

夏片茶由大臣喝,今日胡丝献你们。(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432页。)

从以上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史诗《格萨尔》中依据茶叶的颜色分为白茶、紫茶、阴山奶绿茶、朱红斑点茶、黑茶;依据茶叶的浓度分为清茶和酽茶;依据茶叶的产地和形状分为汉地花茶、砖茶、包茶、梓茶、阳山大杆茶、胡丝茶、胡恰茶和夏片茶;另外还有酥油茶、奶茶等。可见,在格萨尔时代茶叶种类较多,品种各异。事实上只有在《格萨尔》这样伟大的文学作品中才会用如此丰富、独特的名称来形容茶,体现了《格萨尔》语言的丰富性和文学性的特点。

二、茶之具

藏区很少产茶,所以除了采茶、造茶的工具外,《格萨尔》史诗中的茶具几乎是锅、碗、瓢、盆样样齐全,无所不有。日常生活中所用的器皿无不与茶有着密切的关系。熬茶需用茶锅;盛茶需用茶壶;喝茶要用茶碗;献茶要用金、银杯。

史诗中提到的茶具有金、银茶壶;金、银桶;金、银杯;金、银、铜瓢;金、银、钢锅;金、银、铜盆和盘子以及格萨尔大王的福运宝碗。试举几例如下:在《丹玛》篇中,各种吉祥景象显示,打开米粮福运宝库大门的时机已到,总管王便骑马到玛麦地方同角如商量。由于角如母子被驱赶到玛域后,生活较贫穷,没有象样的东西来招待总管王,角如的母亲正犯难没有煮肉的锅和熬茶的家什。这时,角如施展神通,把两个瓦罐端到母亲面前,用两手握住罐口,上下拉了几下,瓦罐便变大了。“角如对母亲说:‘阿妈贵客来到家中,就不能吝啬必要的花费。’说罢,把腰带紧了紧,将两个瓦罐都支在锅台上,一个里面煮上羊肉,一个用来烧茶,但却没有茶叶,这该怎么办呢?”(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1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20页。)在《降魔》篇中,格萨尔在黑暗中把雕羽箭射向了老魔,但没有射中。“老魔听见了,就问:‘是什么声音呀?’梅萨说:‘是我把金瓢丢到金桶里去了’。”(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65页。)在《霍岭大战》中,格萨尔降魔取胜回岭地化身为大商人,超同派格萨尔的父亲僧伦前去收草税,商人请僧伦坐在虎皮垫子上,僧伦不敢坐,因为格萨尔走后,超同掌握了大权,僧伦的地位很低下。这时,“梅萨送上茶来,看见老汉没有带自己的碗,她就在大王的富运宝碗中倒上茶给他喝,僧伦看见宝碗后高兴的笑了起来。”(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352页。)为他知道只有格萨尔才有这样的宝碗,此商人是他的儿子格萨尔无疑了,他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可见,史诗中反映了以前藏区不论贫富贵贱,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随身携带茶碗的习俗。如果不带上茶碗,就很难喝到可口香甜的酥油茶。一方面说明藏族同胞生活中离不开茶,另一方面碗在藏区比较稀有而且干净卫生,可以防止传染疾病。据《汉藏史集》记载,王宫中发现茶叶后,赞普提议要用以前没有用过的器具来饮茶,便下令大臣请来汉地的工匠,他们利用藏地的原料制造出了各种各样的碗,并按其材料分为上、中、下三等。碗上分别绘有鸟衔树枝、鱼在水中游、鹿食草等图案。按碗的形状和图案来分,可分为16种,并详细介绍了每种碗的特征及其象征意义。(注:达仓宗巴·班觉桑布:《汉藏史集》,陈庆英译,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28~130页。)由于当时生产力水平有限,还没有能力生产出大量的碗来满足人们实际生活的需要,因此显得特别珍贵而稀有。

另外,史诗中每次举行盛大的庆功宴和集会时少不了喝茶饮酒,所用的器具几乎都是金、银杯;金、银桶;金、银壶;金、银碗等,这些茶具不仅仅作为一种工具而使用,它们已具备了不同的使用功能和文化价值。金、银是比较贵重的,在重大宴会和待客送行等礼仪中使用金、银、铜质的器物,不仅显得高贵典雅,而且给人以美的享受,体现了茶具的实用性和审美性。

难道当时的社会生产力真的已达到了特别发达的水平,人们的物质生活十分富有吗?甚至平日所使用的器皿也都是金、银、铜质的。但只要我们仔细分析就不难发现,史诗中贫富差距还是存在的,贫困交加的角如母子连熬茶的家什也没有,因无法象样招待总管王而显得很无奈。而王公贵族和头领人物们用的器物却几乎是金、银、铜质的。事实上,史诗是用文学的语言,形象、生动地反映社会生活的。《格萨尔》中的各种茶具都被形容成是金、银、铜质的,甚至格萨尔的坐骑赤兔马饮水的盆子也是用金盆、银盆,虽然过于夸张,但反映了当时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追求以及审美情趣之高雅,也说明当时社会生产力水平已有相当的发展。

三、茶之烹

藏族饮茶系熬煮方式,与汉地的冲泡方法迥然不同。藏族主要过着以随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熬茶方式也深刻体现了这一生活模式。牧人们放牧时在休息的片刻间随地可捡来三石灶,即可熬茶,方便快捷,他们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在野外草原上饮茶,其味显得格外清香。《格萨尔》是藏族人民生活的真实反映,史诗中的熬茶过程由简单到复杂,其间无不渗透着熬茶时的精神享受。例如在《丹玛》篇中,超同随角如到丹地去夺取青稞宗,途中需要烧茶做饭时,“角如跑来跑去,捡了一块花石头、一块黑石头、一块有红花纹的石头,支起锅桩来烧茶。”(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1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34页。)而且这些支锅石还能懂人言,有喜怒哀乐,是非分明。超同从心眼里瞧不起角如,骂他是小乞丐,就连支锅石也为角如打抱不平,从不同的方向追赶超同,抢走了他的干粮口袋。史诗中虽然运用拟人化的描写方式,赋予了石头以人的情感,但只要我们拨去文学描写过于夸张的迷雾,仔细透视这一民俗事象时就不难看出,熬茶方式虽然简单,而在整个过程中老人与孩子互相追逐嬉戏玩耍,其中体现了他们在熬茶时的生活乐趣。藏族人爱喝茶,就连在紧张的战争途中休息的片刻间也要熬茶喝,然而有时也会带来负面的影响。在《霍岭大战》中,小英雄囊俄中箭受了伤,卦师和医生忙着给囊俄医治箭伤,嘉擦和丹玛等四位英雄在途中停下来忙着烧火、煮茶,然而在这期间他们却遭到了霍尔军阿俄和朱固巴庆的偷袭。“他二人从背后射出了六支箭,其中五支射中了除嘉擦以外的五位英雄,另一支箭射中了英雄们烧茶的支锅石,并把茶锅掀翻在地上。”(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153页。)可见,茶已是不可一日无之物了。

除了上述用三块石头支锅烧茶的简单方式外,按照史诗中更详细的描写可以看出,对烹茶非常讲究,水源的选择、煮茶时火候的掌握等方面要求极高,烹茶过程具体、细致。在《贵德分章本》和《降魔》篇中均有详细的描述,故事情节也基本相同,都是格萨尔要赴北地魔土营救妃子梅萨,临行前吩咐侍女阿琼吉和里琼吉去烧茶,其具体过程如下:

在《贵德分章本》中,珠牡吩咐两个侍女去烧茶时唱道:

婢女阿琼吉,婢女里琼吉,

不要贪睡眠,你俩快快起!

若是了解我,我们是姐妹,

若不了解我,我们是主仆。

你俩快快来,来听我吩咐,

你俩快快去,去把茶水煮。

舀水两手别哆嗦,只舀三瓢不要多。

大锅要用大瓢舀,小锅要用小瓢舀。

柴火要烧得像彩霞红堂堂,皮风袋要打得像野牛猛吼叫。

柴烟要像云弥漫,茶气要像雾缭绕。

扬茶要像天鹅成群落大海,扬了一瓢又一瓢。

柴火样数多,烧法也不少。

牛粪像好汉,应当摞起烧。

劈柴像英雄,应当堆起烧。

柏树像战神,应当翻着烧。

猫儿刺像妖怪,应当压着烧。

羊粪像魔鬼,应当拌着烧。

酥油像大臣,多放些儿好。

盐巴只提味,少放些儿妙。(注:《格萨尔王传·贵德分章本》,王沂暖、华甲译,甘肃民族出版社1981年版,第48~50页。)

在《降魔》篇中也有同样的描述,但吩咐两个侍女去烧茶的是格萨尔而不是珠牡。与《贵德分章本》相比较,《降魔》篇中的烹茶过程则更加具体、细致,也与前者有所不同。格萨尔得到天母巩曼捷姆的预言后,便吩咐他的侍女去烧茶,其详细过程如下:

侍女阿琼吉,侍女里琼吉,

知道你我是兄妹,不知你我是主婢。

你俩不要贪睡眠,你俩现在快快起!

你俩速去速速去,你俩快来快快来!

快去快去提水去,快来快来提水来!

锅里烧茶要适当,不多不少舀三瓢!

大砖茶要抓三把,小砖茶要操三操!

茶叶上下三盘子,不能多也不能少!

火焰烧得旺旺的,要像小虎蹦蹦跳!

风袋打得响响的,要像野牛高声叫!

柴烟要如云翻滚,茶气要像雾缭绕!

茶沫点点飞溅起,要似天空降冰雹!

黄刺是乌鸦堆起烧,荆刺是恶鬼压着烧,

羊粪是独脚鬼散着烧,怪柳是敌人转着烧,

劈柴是英雄摞起烧,柏枝是朋友挑着烧,

麦秸是青年摆开烧,酥油是大臣多放好,

盐巴是味品适当调。(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8页。)

这两段歌词表明,《格萨尔》中为了形象、生动地说明某事物而善于运用比喻、夸张等多种修辞方法,呈显出丰富的语言特色。当然,文学是来源于生活且反映生活的,我们暂且不论史诗中运用的文学修辞手段,就熬茶的两段唱词而言,虽然含有夸张的成份,但运用比喻精当贴切,生动而形象地反映了古代藏族的烹茶习俗。煮茶时特别讲究用水、用薪、柴烟、茶气、茶沫等各个细节,并说明了茶的色、香、味及其功能。烹茶一般用锅,水则多选择雪山清泉水,用量要适当。这与陆羽所著的《茶经》中所载:“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久食令人生劲疾。”(注:吕维新、蔡嘉德:《茶经语释》,农业出版社1984年版,第31页。)有异曲同工之妙!雪山清泉水远离市井,无污染,纯净清凉,论水质是最好的。然后要加入多种上等茶叶熬煮,熬煮时火候要大,柴烟要高,茶气要浓,茶沫要飞溅起,再加入碱粉、鲜奶、酥油催茶色,放入适量盐巴提味道。这样精心熬制而成的茶便色、香、味俱全了。

然而,由于客观条件的制约,诸如藏区产茶贫乏、品种单一等,这就决定了藏区的熬茶之技无法达到陆羽所言之精妙。饮茶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还停留在解渴、祛乏等水平上,尚未形成汉族茶文化一样讲究茶道的品茶艺术。不过,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藏民族聪颖地将自身赖以生存的畜产品融合到饮茶习俗中,创造性地实现了酥油和茶的完美结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藏族茶文化,最具代表性的是酥油茶。制作酥油茶时,将熬好的清茶倒入专用的茶桶中,加入适量的酥油和盐巴,抓住桶中的木杠,上下打制几个回合,直至油、茶完全融合后即可斟饮。史诗《格萨尔》中也形象生动地展示了这一民俗事象。在《霍岭大战》中,格萨尔巧扮成三位宗巴潜入到霍尔国白帐王森严的宫院内,珠牡看见这三位宗巴气度非凡,心想他们也许知道格萨尔和岭国的详情,于是急忙来到门口询问,三位宗巴为了避免霍尔人听到而招来杀身之祸,故意说格萨尔已死于魔国,白岭的三十大英雄在战争中死伤众多所剩无几。珠牡把此话又在白帐王面前重复了一遍,白帐王听后心中大喜,便命珠牡去烧茶。但珠牡却知道魔王路赞已被降伏,格萨尔不久要来霍尔国的消息,她感到无比的高兴。“珠牡心想,我要趁此良机好好报答一下宗巴三兄弟。于是急忙到灶房里,上面揭去锅上的铁盖,下面把水桶提到灶旁,在酥油茶桶里放入食盐和酥油,一手拿瓢,一手拿茶滤子,一边舀茶,一边过滤,然后再倒入茶桶中连打三次。她想把头份茶献给三位宗巴,便灌入金壶里;第二道茶献给了白天泰神;又在第三道茶里放了些盐巴,打了三次,送给了白帐王。白帐王不知道是第三道茶,端起金碗就喝了下去,其余的茶水都让大臣们高高兴兴地喝完了。”(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431~432页。)从此段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史诗中打酥油茶的详细过程与今天牧区打酥油茶的方式如出一辙。酥油茶入口酥润,香味四溢,能防止嘴唇干裂,含有极高的热量,可以去寒保暖,是适合高原气候和地理环境的最佳饮品。

在《格萨尔》史诗中,藏族已过着畜牧经济为主的社会生活,牧区一般用牛粪、羊粪、猫儿刺、柳树、柏枝等作为燃料,从唱词中我们可以看出人们已对各种燃料的特质和烧法十分熟悉,所以才会熬出好茶。喝茶既能刺激唾液分泌,又有止渴生津、提神醒脑、促进人体新陈代谢等多种作用。可见,史诗中人们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些功能,饮茶习俗已普遍流行。

四、茶之礼

藏族是一个热情、大方、好客的民族,各种场合都很讲究礼仪。《格萨尔》中有关敬酒献茶之礼丰富多彩,饶有特色。

茶是礼敬的表示,友谊的象征。来人待客,公众聚会、英雄出征都离不开茶,总是以茶表敬意。公众场合讲究尊卑、长幼有序。史诗中每当大摆宴席或公众聚会商议军中大事等活动时,头领和有职权的头面人物都要按他们地位的高低、年龄的长幼落座,敬酒献茶也要严格按这个次序进行。其次,若是格萨尔或其他英雄要出征,珠牡首先要献茶敬酒,唱歌祝福后方可离开。特别注重仪礼:首先给出征的英雄敬献哈达,再敬茶斟酒,预祝吉祥平安。一般是右手持金壶献茶,左手持银壶敬酒,英雄在优美、动听的歌声中品茶饮酒,气氛自然和谐。在《霍岭大战》中,霍尔派来灾鸟探视岭地,超同却说此鸟是格萨尔的寄魂鸟想蒙骗众英雄,然而他的阴谋却被总管王揭穿。于是,英雄丹玛奉命准备前去探敌情,“嘉洛僧姜珠牡右手端着金杯献茶,左手拖着银杯敬酒,并把长寿结和哈达献给他作为饯行的礼品”,并且唱道:

乐唱茶酒取乐歌,苦唱安慰自心曲。

请喝右手金杯茶,请饮左手银杯酒,

莲花大师灌顶带,曼达热哇长寿结,

山神格卓花业旗,五部空行寄魂绫,

献给英雄丹玛你。(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85~86页。)

同样,英雄征战归来时,也要举行迎接、论功行赏仪式,献茶之礼与上雷同,只是唱词的内容有所改变,大致是对英雄的战绩大加赞美,对取得胜利表示祝贺。如在《雪山水晶宗之部》中,格萨尔和众英雄征服雪山水晶国后胜利地回到了白岭,珠牡献茶时唱道:

打开水晶宝藏门,大业定成回到家。

在家的叔嫂和兄弟,高兴谈着欢迎话。

八吉祥汉锅熬热茶,手举金瓶敬美茶。

莱莉花茶是汉地茶,酥油茶是藏地茶,

征人家人庆相聚,今天喝的是团圆茶。(注:《雪山水晶宗之部》,王沂暖、余希贤译,敦煌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283页。)

大家与英雄同享成功的喜悦,品茶饮酒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茶也是清洁、吉祥的象征,敬茶之礼与宗教信仰、祭祀活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史诗中有以茶敬天地和战神的习俗。每当有重大事情和部落之间发生战争前都要供奉天、念、龙三界的神,以求神的保佑使崇拜者不受伤害且帮助他们战胜敌人,有时茶也作为贵重的物品用采供奉神佛。在《格萨尔》的开篇第一部《天界》篇中,总管王做了一个吉祥的梦,第二天醒来,他感到周身舒服,心情振奋,便立刻让他的两个侍从去送信、烧茶。他们烧好茶后,总管又吩咐道:“丹巴达吉、索南雅培,你二人先把这具有缘分的头份茶,倒入供器内,献在神像前!在给我送茶时,最好唱一曲献茶的歌。这是因为,从快乐流露出来的歌曲,它是吉祥光辉的开始。”(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1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4页。)于是,两位仆人按照总管王的吩咐在神像面前献上茶水,并给总管王唱了一首祝福的献茶之歌:

银壶中的这奶茶,汉地毛尖茶煮成。

牦牛奶子提颜色,酥油精华作养分,

姜地白盐把味提,六种妙药调其中,

温和香甜且滋润,色味俱全可养身。

具八功德甘露精,头份新茶献天神,

愿三宝地位比天尊!二份新茶献念神,

愿幸福广得普天闻!三份茶供下界龙,

愿畜运能像雨降临!茶献部落大头领,

四方之敌用威镇!(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1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4~15页。)

在《降魔》篇中,格萨尔吩咐两个侍女去烧茶时也说:

头份茶献帐首神,平时献供急显灵。

二道茶端大王我,三道茶留自己饮!

剩余茶水给马喝,马喝不完给狗喝,

狗喝不完泼地上,撒把灶灰送黑魔!(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872页。)

另外,在《公祭》篇中,白岭要做一次烟祭仪式,要把所有的神灵都收服过来,在举行集会的烟祭仪式上,供品中汉地花茶居首位,还有美酒、肥肉、奶酪等食品。不仅白岭的英雄们供奉自己的战神,而且霍尔、魔国、姜国等都供有自己的战神。如白天泰神是霍尔白帐王供奉的主要战神之一,平时都要“用头份新茶供献天泰神”。(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431页。)从以上的描述中可以看出,茶在这些场合中不单纯是一种饮料,已被披上了某种神秘的色彩,其思想、精神含义甚至远远大于物质意义。茶不仅承载着深厚的宗教信仰功能,而且与鲜明的功利目的交织在一起。同样,在《霍岭大战》中,格萨尔又化作著名的姜国卦师到了霍尔国,白帐王便吩咐珠牡主仆去给卦师敬酒献茶,询问黄霍尔的前途和各种征兆的原由。珠牡在金壶银器中装上茶酒前去卜卦,她首先给卦师敬献哈达问安致礼,然后献茶、问卦。然而,卦师却认为珠牡太骄傲,白帐王太吝啬,卜卦不能空手前来。他说:“白帐王想要让我占卜,就必须符合世间的常理。然而他高高地坐在正面,而我这个卦师却没有任何地位,我不会给这样自高自大的人占卜。”(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423页。)珠牡主仆连连叩头,再三求饶并且答应给卦师献上所需卦具,卦师才回答道:“卦是当然要算的,但是求卦要通过白绸来求,占卜要细细推算,洞察要放在空性境界之中。而你们刚才敬酒献茶时唱的歌,还联系到了王法治罪,致使卦师我坏了誓言。所以,会出现什么样的卦像还不知道呢?”(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423页。)看来在敬酒献茶时唱的歌要博得卦师的欢心才能按人们的意愿卜卦。而且史诗中喇嘛是很受人尊敬的,人们都喜欢把贵重的茶献给喇嘛,认为这是积德行善值得去做的一件事情。由于茶在藏区十分稀有、珍贵,在《汉藏史集》中称茶是“天界享用的甘露,偶然滴落到人间。”(注:达仓宗巴·班觉桑布:《汉藏史集》,陈庆英译,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28页。)当然要以茶敬神,博得神的欢喜,保佑人生平安,战争取得胜利,寄寓了人们对神能赐福于人间的美好愿望和深厚感情。

茶更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中介物质,作为珍贵的馈赠品而倍受青睐。适逢探亲访友时,礼物中不可缺茶。在《霍岭大战》中,格萨尔化作大商人去见霍尔白帐王时所晋见的礼品有:

一套黄金马鞍具,茶叶大小十三箱,

四十九颗小钉子,一对黄金小铁勺,

这些作为晋见礼,大王请你收下好。(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394页。)

在《诞生》篇中茶叶同样作为珍贵的晋见礼品,汉地和拉达克等地的商人海每经过玉隆松多地方时都要给角如纳税献贡,敬献哈达。其中,“拉达克人拿出棕黄骡子驮的金箱三驮,花骡子驮的银箱五驮,杰红骡子驮的丝绸七驮——总共十五驮东西,代替见面的哈达和头梢商品奉献给了角如。汉地的茶商也拿出一千块砖茶,作为见面礼和头梢商品奉送。”(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06页。)而且还为他修建了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富饶茶城。

藏族婚丧嫁娶都必用茶。聘礼中要拿上砖茶和哈达,订婚时,嫁妆中都得有茶。在《取宝》篇中,格萨尔和众英雄打开了玛杰奔热山的宝藏之门,获得了许多财物和神牛等,最后取得胜利后回到白岭大摆宴席。宴席上白岭著名的富户嘉洛顿巴坚赞将家产的一半作为珠牡的嫁妆奉献给了格萨尔,他对格萨尔唱道:

今日位登金宝座,礼呈阿珠好陪嫁。

茶叶酥油与谷粮,骡马绵羊牦犏牛,

金银绸缎用箱装,嘉洛家产分一半,

百千上万无数量,虽难只报一份恩,

暂切恭敬奉献上。(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1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316页。)

在《霍岭大战》中,乃琼姑娘假扮珠牡到霍尔当王妃失败后,霍尔军又返回岭地包围了僧珠达孜宫,辛巴梅乳孜和唐泽多次劝说珠牡到霍尔国给白帐王作王妃,唐泽还特意提到对嘉擦协嘎尔的安排以安慰珠牡。他说:

至于奔巴协嘎尔,在他聘娶王妃时,

所赠礼品不会薄,样样细说它们是:

三对太阳金元宝,六对月亮白银锭,

紫骡一联接一联,骏马一群跟一群,

犏牛一圈连一圈,白绸一匹又一匹。

大包茶叶整三千,宝盔金甲七百副,

还有带鞘青锋剑,九九大礼定奉献。(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259页。)

从以上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史诗中头领、英雄等上层人物的婚礼中,嫁妆和赠送的礼品非常丰厚,茶叶也作为贵重的礼品互相赠送。但一般的平民百姓在生活当中无法赠送和陪嫁如此丰厚的礼品,青年男女在谈情说爱的过程中私定终身,互唱情歌,歌中就有以茶作比喻来表达各自爱慕之心的:

两个袋里的糌粑合起来吃好吗?

两个锅里的茶水合起来熬好吗?

金手镯和银戒指可以交换吗?

长腰带和短靴带可以交换吗?

可见,藏族人把茶看得和金手镯、银腰带一样重要。至于在婚礼的各个礼节中酥油茶自然更不可少。藏族认为,汉地的茶叶和藏地的乳汁在茶壶中相聚,乃是世界上最圆满的结合,是姻缘会聚的佳果,用以敬人会带来吉祥幸福,用以敬神会带来神佛保佑。丧葬仪礼中也贯穿着敬茶、敬酒的习俗。在整个丧葬过程中茶是重要的饮品之一,招待客人、请喇嘛念经都要用茶来款待,在念经做法期间不能间断。

茶更是亲密、友爱的象征,具有很强的亲和力。当人与人之间出现矛盾时,一碗热茶可以化解昔日的旧恨新仇而和好如初。在《贵德分章本》中,因珠牡和怯尊姑娘不和,怯尊拒绝到王宫去给霍尔王算卦。霍尔王对怯尊说:“‘我要给你和珠牡两个人和解和解’于是,便令怯尊和珠牡见了面,喝了茶,说道:‘从今天起,你俩要像亲姐妹一样,相亲相爱,不要再记仇啦!’”(注:《格萨尔王传·贵德分章本》,王沂暖、华甲译,甘肃民族出版社1981年版,第276页。)一碗温暖人心的热茶最终使珠牡和怯尊和好如初,情同姐妹。甚至当两国关系紧张时,也以茶作比喻来讲和解的道理。霍尔的拉乌王子和嘉擦协嘎尔都是汉皇的外甥,拉乌王子在战场上对嘉擦说:

霍尔好比红清茶,岭国就像白酥油,

酥油调茶喷鼻香,两家不和没理由。

黄霍尔和通门岭,地分两处无纠纷,

如果不能互和好,必丢汉皇舅家人。(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2册,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323页。)

可见,茶已渗透到人们生活的各个层面、各个角落。体现着人们彼此间的包容、尊敬,以及礼让和节制。

综上所述,在《格萨尔》中人们饮茶时除了在特殊场合礼仪规范、思想内容十分鲜明外,大多数民众把饮茶的精神内容贯穿和融入到生产活动、衣食住行、婚姻丧葬、人生礼仪和日常交际当中了。

五、茶与商业

在格萨尔时代,藏族社会中已形成了部落联盟制度。在部落社会中其经济体系的主要特征是没有货币、没有价格结构,以及在很多情况下没有正式的市场。尽管如此,《格萨尔》中的商业活动还是比较活跃,各部落之间贸易往来比较频繁,其中汉藏茶马贸易又是汉藏人民进行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形式。

当时的玛域是上部阿里、拉达克和汉地商人们经商的要道。史诗中描写道:

玛域的朝阳莲花沟,上去是客商必经地。

转回是货物聚集处,商品在这里来交易。(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1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15页。)

这表明玛域已成为商品的聚散地,各方商贾都来这里交易。有一天,“汉地峨眉县的商人尼玛赖庆、达哇桑布、格尺顿珠三人,也带领很多脚户,驮运着各种茶叶,要到上部阿里去经商。他们路过玛域时,由于荒无人烟,害怕霍尔的强盗打劫,提心吊胆地来到玉隆嘎巴仓地方,便搭起帐篷住了下来。”(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1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04页。)此时角如牵来他的神智马交易,未能成交。并且外地客商来玛域交易,必须要给角如纳税献贡,甚至给他服一定时间的劳役,而商人们则受到角如的保护。有一天,以华旦久美、纳甲诺桑和拉达奇嘎三位巨商为首的一帮拉达克商人遭霍尔人抢劫,角如夺会被抢的财物,如数奉还,但条件是他们必须要给角如交商业税。后来角如又对汉地来的商人说:“今后从汉地到这里的商人,都要为我敬献哈达,赠送茶叶,这要定下个规矩。你们当然也不例外,要向我奉送头份茶叶……从今往后,上上下下,你们不管走哪一条路,都由我来保护,不受霍尔土匪的抢掠。前几天,拉达克的一帮商人被霍尔的强盗劫走了财产,我赶来把它夺回来交还了原主。那些商人今天就要到这里,也要为我修房子。”(注:王兴先总主编《格萨尔文库》第1卷第1册,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第105页。)于是,拉达克和汉地的茶商们后来在给角如服劳役时为他设计、建造了雄伟壮丽的僧珠达孜王宫。

在部落社会中,商品经济极端落后,交通条件十分不便,茶商们互相结成商队,用畜力驮运茶叶,开辟商道,为藏区供应茶叶。在《门岭之战》中,当岭军凯旋时,珠牡为以格萨尔为首的将士们唱了一首歌:

金壶盛满酥油茶,献给诸位各一碗,

我把茶源表一番。东方汉地吉祥山,

盛产各种可口茶,洛布桑普大商贾,

噶玛扎西骡帮头,木雅则牟领头骡,

远古汉地把茶运,运来三山有名茶,

阳山茶叶白纸包,阴山茶叶黑纸包,

阴阳山茶红纸包。

珠牡打的酥油茶,一有极品茉莉茶,

二有彻朱长官茶,三有尖协英雄茶,

四有珠当厨师茶,五有拉如女婢茶,

六有工字男仆茶,七有山涧清凉茶,

八有牦牛黄酥油,九有藏北白食盐。

九物搅拌打成茶,香甜可口精神爽,

喝上三碗能克敌。(注:《门岭之战》,嘉措顿珠译,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94~395页。)

正如《明史食货志》所载:“番人食乳酪,不得茶则困以病”,茶叶在藏族生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珠牡的这段唱词亦表明,藏区所饮用的各类茶叶主要来自汉地。

总之,《格萨尔》中的贸易活动大大促进了各部落之间的经济交往,对社会经济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茶的贸易更是汉藏人民友好团结的重要纽带。茶商们不辞辛劳,跋山涉水为藏区输入大量的茶叶作出了应有的贡献,这对藏族饮食结构的改变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他们的历史功绩不容忽视和低估,如果没有他们劈山开道进行茶的贸易,就不可能形成著名的“茶马古道”和独具魅力的藏族茶文化。

结束语

综上所述,《格萨尔》中的茶具、茶俗及茶礼等是藏族茶文化的一个折射,它是藏族与周边各民族友好交往的结晶,史诗中所反映的茶文化在内涵上则与内地茶文化有很大的差异。“汉族饮茶,讲究:‘逸’、‘悦’”,(注:泽旺夺吉:《藏族茶文化论析》,载《中国藏学》1994年第4期。)而藏族的茶已不单纯是一种饮料,它已成为饮食结构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藏族的茶文化经过了一个选择、吸收、传播、发展的过程,在认识功能、审美情趣和价值取向等方面充分体现了独特的民族性,它具有创造性、发展性、实用性以及文化性等诸多特点。史诗中从人们的生产活动、英雄出征和论功行赏、盛大宴会、婚姻丧葬、道德风尚等多方面都有生动的体现,承载着深刻的文化内涵和民俗意蕴。

《格萨尔》中反映的茶文化特点显著,独树一帜,它不仅丰富了藏族茶文化,而且也丰富了中国茶文化,乃至成为世界茶文化园地中的一枝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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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萨尔的茶文化_藏族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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