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唯物史观看人及其发展--兼论历史唯物主义的对象_马克思恩格斯选集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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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现实的人”是唯物史观的出发点和前提

马克思把哲学研究锁定在社会历史领域,从一开始就非常关注人,对人作了精深的研究,确定“现实的人”是唯物史观的出发点和前提。这对于马克思创建历史唯物主义来说,是迈出了开创性的一步,具有深远的革命意义。

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写道: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人的活动而已。”人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主体,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这是马克思哲学思想的一个基本观点。马克思说:“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关于前提,马克思写道:“它的前提是人——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①“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生活的条件。”② 实践是“现实的人”的根本特征。作为唯物史观的出发点和前提,“现实的人”在唯物史观理论体系中既是前提性的概念,也是首要的观点。

人的本质是什么,唯物史观与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旧唯物论存在着严重分歧。这个问题不解决,就不能正确地确立唯物史观的出发点和前提。所以,马克思下大力度、用犀利笔墨剖析、批判费尔巴哈抽象的人,在批判中探索、创新,取得具有革命意义的成果。《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就是这一成果的首次集中体现。在这一文本中,马克思把人的本质概括为下列三点:

1.人是从事实践活动的人。马克思批判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一切旧唯物论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活动。马克思精辟地阐述实践观,指明实践活动是构成人的本质的首要因素。

2.人是社会关系的产物,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活动的。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在哲学史上首次提出从社会关系揭示人的本质的科学方法论。

3.人是历史过程中的人。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撇开历史进程”理解人,因而不懂历史。

此时,马克思对人的本质已达到科学理解。弄清人的本质是正确确定唯物史观出发点的关键。这在哲学史上,这是对人的认识的一个伟大变革。

同费尔巴哈抽象的人相反,马克思所说的人是“现实的人”。那么,什么是“现实的人”?对此,马克思作了如下规定:

1.“现实的人”是“有生命的个人存在”。生命的存在和活动必然同自然发生关系,从而形成人存在与发展的自然基础。马克思指出:“任何历史记载都应当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它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③ 没有肉体生命的存在和繁殖这个自然基础,就谈不上人类的持续存在。这是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

2.“现实的人”是从事实践活动的人,从事物质生活资料生产的人。实践是人存在的形式和发展的原动力。马克思把实践活动的一般概念具体化为物质生产活动,即实践概念转化为“物质生产”概念。人为了生存和发展必须从事两类生产:一类是生产满足生命持续存在所需要的物质生活资料,这是一个持续不断的生产与再生产的历史过程;一类是生命的生产,即繁殖。这两类生产就形成了人的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人们的物质生产活动,必须利用这个自然关系,而且在此过程中彼此合作结成一定的生产关系。所以,现实的人是处在一定社会生产关系下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人。

3.“现实的人”是能够从事精神生产的人。随着生产劳动和社会交往的发展,出现了语言和意识,于是意识代替了本能。所以,马克思说,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与此同时,分工也发展起来并出现物质劳动与精神劳动的分离。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现实地想象,区分想象意识和实践意识,并摆脱世界而去建构纯粹的理论、神学、哲学、道德等。从此,人不仅从事物质生产,而且也从事精神生产。于是,人更远离了动物。

4.“现实的人”是能制造和使用生产工具和发明科学技术、不断发展生产力的人。随着意识和科学理论的出现,大大提高和深化了人对自然的认识,不断制造、更新生产工具,革新生产技术,从而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与此同时,人改变自然和社会的能力以及改变自身的能力,也都相应的不断发展。

5.“现实的人”是处于历史过程中、从事历史行动的人。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从抽象的人出发,“撇开历史进程”来理解人,他不能理解历史。“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④ 马克思的“历史”概念是建立在物质生产和社会交往的基础上,其核心是发展社会生产力。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人们所达到的生产力的总和决定着社会状况”,因而始终必须把“人类历史”“同工业和交换的历史联系起来研究和探讨”。⑤ 从其本质而言,人类历史就是生产力发展的历史。

综上所述,我们体会到:人在唯物史观理论体系中是作为出发点和前提,而不是作为研究对象。同时,确立现实的人为出发点,对创建唯物史观具有前提性的意义。无此前提,就不能创立唯物史观,因为确立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是构建科学的历史概念的关键。正确的科学的历史概念又是创建唯物史观理论体系的核心概念。如果停留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一般实践概念上,离开了社会物质生产、离开了生产力的发展,是不能形成科学的历史概念的,也就没有唯物史观。

马克思对“现实的人”作了上述的科学规定,这在对人的认识史上是一个革命性的突破,这为马克思在哲学史上的革命变革指明了正确的方向,开辟了正确的道路,切实地迈出了具有深远革命意义的关键一步。

二、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的关系

人与社会、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的关系,实质上就是人与世界的关系。马克思与费尔巴哈在人的问题上的分歧,归根到底是源于对人与世界的关系的不同理解,即世界观的对立。马克思批评费尔巴哈“不能用唯物主义观点去看历史,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不懂历史,就意味着不懂社会。正如人是抽象的一样,社会对于费尔巴哈来说,也同样是抽象的。这同费尔巴哈的世界概念有关。他的世界只是自然世界,他没有“人化自然”而只有原始自然的概念。人只是“感性对象”,犹如自然物。人在自然世界面前是被动的,完全丧失了主动性,只能依赖自然,不能改变自然。费尔巴哈不懂“人和自然的统一”,不懂“这种统一在每一个时代都随工业或慢或快的发展而不断改变,就像人与自然的‘斗争’促进其生产力在相应基础上的发展一样”。⑥

马克思的“世界”概念是“人类世界”、“现实世界”、“生活世界”、“感性世界”、“周围的感性世界”。这个世界是人类活动的产物,是工业和经济状况发展的产物。马克思指出,费尔巴哈“没有看到,他周围的感性世界决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直接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其中每一代都立足于前一代所达到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前一代的工业和交往,并随着需要的改变而改变它的社会制度”。⑦ 马克思始终从“现实世界”出发观察、思考问题,把人与世界统一起来,既肯定“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依然保持着”,又强调人的“感性活动”的作用,即发挥人改变世界的主观能动性,强调人要在改变世界中改变和发展自身。马克思关注人的发展,但反对脱离改变世界的社会发展过程来奢谈人的发展。人的发展是在与社会发展的互动中实现的。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人具有双重规定,人既是主体又是客体,既是手段又是目的,既是原因又是结果,在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不同的社会生产方式下,这些双重规定的对应关系的状况是不同的。这表明人的命运在不同社会发展阶段、不同生产方式下也是不同的。马克思的“异化”概念就是揭露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劳动者的悲惨命运,而马克思的哲学宗旨则是为了解放全世界无产阶级、劳动人民。马克思指出,“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能局限于人自身、脱离社会世界孤立地进行。所以,“只有在现实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正世界的解放”,“‘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⑧ 这说明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既不能分离,也不能等同、互相取代。

在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的关系问题上,马克思是从两者的辩证统一中考察社会整体的宏观发展,从而揭示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是不可分开的,是同一个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过程的两个不同方面。马克思说:“人的社会历史始终是他们个体发展的历史。”⑨ 这句话往往被有些学者用来作为论证唯物史观的对象是人及其发展的论据。其实,这个论断体现了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的辩证统一关系:一方面,离开了个体就谈不上人类社会,没有个体的发展,社会历史发展是空洞抽象的,更谈不上真正全面、一切人的共同发展;另一方面,个体的发展寓于社会发展之中,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下进行的,受社会关系的制约。正如马克思所说的,社会关系越丰富,个体就越能突破个体能力和民族或地域之限制而获得发展。总之,个体的发展寓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中,离开了社会发展,个体就不得发展。

人的发展和社会发展虽具有内在联系,但两者决不是等同的,其结构不同、规律不同。人的实践活动的结构是主体与客体的关系;社会结构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关于两者规律的异同,本文不便详谈,但只要指出下列情况就足以说明问题。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生产力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等,是社会历史发展的规律,但它绝不是人的发展规律。但人的实践活动与认识活动、评价活动的关系,人发育过程中的生理遗传等规律则是人独有的发展规律。

马克思关注人,从现实的人出发,但并不停留在人的层面。马克思创立实践论,强调实践活动在人和社会发展中的作用,但又不停留在实践活动的层面,而是透过人的实践活动深入到社会历史发展的层面,剖析社会内在基本矛盾——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从实践活动的主客体结构深入到社会结构中,把作为主体的人放在一定社会结构中考察,把人的活动及其激发出来的力量纳入社会生产力的范畴,从生产力的高度来理解人的作用。与此相应,马克思还从社会交往形式的更替进一步考察和表达人的自主活动,但交往形式最终也是由生产力决定的。马克思指出,交往形式的更替,“在历史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是与同一时期的生产力的发展相适应的,所以他们的历史同时也就是发展着的、由每一个新的一代承受下来的生产力的历史,从而也是个人本身力量发展的历史”。⑩ 总之,马克思是从生产力发展的历史来论述“个人本身力量发展的历史”和人的历史作用。肯定了生产力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其中也就蕴涵着肯定个人的作用。唯物史观决不撇开生产力的历史作用而单纯奢谈人的作用:

为什么不能停留在一般实践活动层面,而必须从实践活动的主客体结构转入社会结构呢?其原因有下面几点。

1.马克思说:“人作为人类历史的经常前提,也是人类历史的经常产物和结果,而人只有作为自己本身的产物和结果才成为前提。”(11) 人既是人类历史的前提,又是人类历史的产物和结果。为什么“人只有作为自己本身的产物和结果才能成为前提”?作为前提的人应具备的条件不是固定不变的,它是时代的要求和产物,它将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作为新一代人类历史前提的人的能力、品格必然要比以往各代更优越、更强势。人作为自己本身的产物和结果,即人在改变世界的社会发展中不断发展自身,使他们的各种能力如制造、革新工具的能力,创造、发明高新科技的能力,经济社会管理能力,社会交往能力等等,不断发展、提高。这样,人才能一代接一代地成为人类历史的前提。

诚然,人自身的发展是实践活动的结果,但人不是孤立地从事实践活动,而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社会结构中进行的。这样,可以充分吸纳、利用已往和现代的社会已获得的生产力和物质条件来发展自身;相反,离开了一定的社会关系、社会物质条件,人就不能提高改变世界的能力。可见,限制或固守在作为一般实践活动的主体与客体关系的结构中,脱离社会生产结构,人就不能持续地成为人类历史的前提。只有从物质生产的维度来理解、诠释人的实践活动,才是马克思的实践观。

2.人自身具有主动性,也有被制约性。人是什么样的,这不取决人自身,而是取决于生活于其中的社会结构、生产方式。马克思写道:“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12) 个人是什么样的,他们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不取决于人自身的愿望、意志,而是取决于生产力和交往关系,也就是取决于生产方式、生产结构。所以,唯物史观不停留在一般实践活动的层面,而是要深入到社会物质生产过程的社会结构中。停留在一般的实践概念,就不能揭示社会发展规律。

3.人在实践活动中,主体要有所选择,即要选择或做这种行动而不选择或做那种行动。但选择不是由主体随意决定的。当然,选择要根据人的生存和发展需要,但它最终是受生产力发展状况和社会物质生活条件所制约的。所以必须把实践的主客体结构转化为社会结构,把人的作用纳入生产力范畴,才能正确说明人的实践选择,也才能科学地说明人是如何创造历史的。

4.每一代人实践活动的成果能否推进社会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能否创造出比前代人更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生产工具,提高管理经济社会的能力。然而这种推进生产发展的能力,只有深入到生产进程中不断解决生产中出现的各种矛盾,才能培育锻炼出来。这是脱离现实生产过程,停留在一般主客体关系内绝不能做到的。

5.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一般实践活动本身难以揭露和彰显劳动者作为手段和目的的冲突。人的劳动实践活动直接而明显地体现劳动者作为社会发展的手段;但实践结果是否实现劳动者的目的,只有在整个劳动过程结束后才能得到确证。这是因为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手段在先,目的、结果在后,其目的是否实现不能立即有明确的答案,只有把人的实践能力纳入生产力的范畴,作为一定生产关系、社会结构中的人,在生产过程结束后,根据产品分配状况才能确证劳动者的目的是否达到。

6.唯物史观认为,人是生产力的首要的活的因素。在社会发展中,人已纳入社会生产力范畴,正因为如此,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反杜林论》中定义唯物史观内涵时,都没有提到人的实践活动,而是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寻找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揭示社会发展规律。这说明马克思没停留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所阐述的实践观水平,而是把实践观贯彻到底,深入到生产过程的社会结构之中揭示社会发展规律。同时,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来考察和阐明人的历史作用,没有以人的发展取代社会发展。

总之,马克思没有停留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所阐述的一般实践概念,而是把它提升为“物质实践”,其核心是物质生产劳动实践,并把它与工业、社会交往和社会变革结合起来,把实践活动的成果作为推动生产力发展和社会全面发展的重要机制。这样,必然要求从实践的主客体结构深入到社会结构。这一点是正确掌握唯物史观的关节点。我们不能离开这个关节点来使用“实践唯物主义”概念,否则,“实践唯物主义”就不是马克思的唯物史观。

三、什么是唯物史观的研究对象

什么是唯物史观的研究对象?是社会历史发展及其规律,还是人及其历史发展?有些学者断言是后者,而不是前者,其理由有下列几点:

1.人是历史的主体,历史是人创造的,所以唯物史观必须以人的发展为研究对象。其经典依据是《神圣家族》中一段话:“历史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创造这一切、拥有这一切并为这一切而斗争的不是历史,而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13) 有的学者援引这段话,抓住人是历史的创造者、历史是人的活动史这一观点,得出唯物史观的研究对象是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结论。

笔者认为,在这段论述中,马恩强调的重点不是人是历史创造者,而是什么样的人创造历史。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创造历史的人是“现实的、活生生的人”。众所周知,人创造历史不是马克思发现的,西方资产阶级学者早已有这种认识。维科在其传世佳作《新科学》中认为,历史是人创造的,人能认识历史。文艺复兴以来西方资产阶级学者批判“神创论”,强调历史是人创造的,不是神创造的。在现代,唯物史观与唯心史观在这个问题上的分歧,重点不在于历史是不是人创造的,而在于是什么样的人创造历史,他们是如何创造历史的。再说,虽然历史是人创造的,但社会历史发展并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它有自身独特的结构和客观规律。所以,以历史是人创造的为据,断言人及其发展是唯物史观的研究对象或定义,决不是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

2.人的解放和发展是唯物史观的最终目的。因此,人是唯物史观的研究对象。我们认为,不能以学科的目的来规定学科的研究对象和定义。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均涉及人及其发展,间接或直接地都是为了人的存在和发展;自然科学归根到底也是为了人。如果说为了人的学科其研究对象就是人,这就等于说任何学科都是人学,都要研究人及其发展。如是,学科的划分岂不是成为多余的了吗?可见,不能以是否为了人来规定学科的对象。人们是根据研究对象的不同来划分不同的学科,而学科的对象又取决于学科要解决的特殊矛盾。

3.有学者认为,当代人的问题特别突出,对个人的关切是当代西方社会的一个主题。所以“哲学的当代形态是人学”,(14) 易言之,当代哲学即人学,它的研究对象是人及其发展。诚然,当代人的问题尤其突出,“人的解放问题”、“人的现代化问题”、“全球问题”等都对人构成严重的威胁和挑战,但出现这些现象并没有改变唯物史观的研究对象。当代人的生存和发展面临着严峻的挑战,警示马克思主义哲学更要关注人,要坚持唯物史观的科学认识这根本的方面,并在此基础上发挥唯物史观引导、促进人发展的价值趋势,应对挑战,切实解决人面临的问题。党中央提出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就是应对这种挑战的一个伟大举措。

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第三章提出“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的论断。有的学者以此为经典依据,断言“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是唯物史观的对象。(15) 对此,我们也不能认同。

《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这一章中心问题是批判费尔巴哈抽象的人,不是论述历史唯物论的内容、原理,不可能突然给历史唯物论下定义。恩格斯这个论断,旨在说明马克思是以现实的人取代费尔巴哈抽象的人,他所创建的是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的科学。所谓“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与马克思所说的“发展过程中的人”、恩格斯所说的“历史中行动的人”是同义的。现实的人的持续“发展过程”、持续的“历史行动”,也就是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显然,恩格斯这一论断不是给唯物史观下定义,而是着重指出作为唯物史观出发点的“现实的人”同费尔巴哈抽象的人是根本对立的。

我们还注意到,《终结》第四章阐明唯物史观基本原理后,恩格斯提出了另一个论断:“从劳动发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的新派别。”这意味着第四章恩格斯所阐述的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社会发展规律都是从劳动发展史中找到的。再说,“科学”与“派别”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马克思的“新派别”即新学派是一个学科群,至少包括哲学、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也包括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个分支的人学。笔者认为,恩格斯所说的“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就是当今我国学术界所谓的“马克思主义人学”。由于当时科学尚未充分分化,人学还未从哲学中分化出来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恩格斯没能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人学的学科名称,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历史唯物论的对象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过程及其规律,这是马克思恩格斯的一贯思想。恩格斯关于“从劳动发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的新派别”这一论断,给我们指明了正确理解、把握唯物史观的方向、思路。《德意志形态》、《〈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以及上面提到的恩格斯的两部著作都是从劳动发展史中来确定唯物史观的对象、内涵。例如,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德意志形态》、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都是从“劳动发展史中”,即“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16) 并“从现实生产过程”揭示社会基本矛盾和社会发展规律,指出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冲突引出社会革命论;从“现实生产过程”,即从“物质实践”出发解释社会观念的形成,阐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而不是相反。

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反杜林论》所表述的唯物史观的内涵、基本原理同《形态》、《导言》是一致的,毫无“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影子。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中,恩格斯写道:“唯物主义历史观从下列原理出发:生产以及随生产而来的产品交换是一切社会制度的基础。”每一个社会的“阶级和等级”“是由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以及怎样交换产品而决定的。”所以,“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最终原因,不应当到人们的头脑中去寻找,而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到有关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到有关时代的经济学中去寻找”。(17) 同时,恩格斯在这段论述中还阐明了社会革命的条件和根源,指出生产方法和交换发生了变化,“适合于早先经济条件的社会制度已经不再同这些变化相适应了”,于是,社会革命就会到来。这里看不到所谓“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话语。

再看《反杜林论》,恩格斯指出“以往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这些相互斗争的社会阶级在任何时候都是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的产物”,“每一个时代的社会经济结构形成现实基础”,而全部上层建筑“归根到底都应由这个基础来说明。这样一来,唯心主义从它的最后避难所即历史观被驱逐出去了”。(18) 接着又阐明了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原理。同样,在《反杜林论》中也看不到恩格斯用“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来取代社会发展及其规律。

总而言之,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虽有内在联系,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东西,它们的结构不同、规律不同,是属于不同学科的研究对象,不能相互取代。以人的发展取代社会发展,正是马克思恩格斯所反对的错误观点。对这种错误观点,马克思恩格斯批判道:“他们把我们所阐述的整个发展过程看做是‘人’的发展过程,从而把‘人’强加于迄今每个历史阶段中所存在的个人,并把他们描述成历史的动力。这样,整个历史过程被看成‘人’的自我异化过程。”(19) 不言而喻,把“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说成是唯物史观的定义或研究对象,决不是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在唯物史观的视域中,现实的人是它的出发点和前提,同时是作为社会发展最终决定力量的生产力首要的活的因素。只有从社会史就是生产力发展史这个意义上,才能正确理解人是历史的主体,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

[收稿日期]2009-11-24

注释:

①②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3、67页。

③④⑤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67、78、80页。

⑥⑦⑧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76—77、76、74页。

⑨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23页。

⑩(1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24、68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59页。

(1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68页。

(14) 韩庆祥:《我的人学观》,《江海学刊》1996年第1期。

(15) 叶汝贤:《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深入解读〈德意志意识形态〉所阐述的唯物史观》,《哲学研究》2008年第2期。

(1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92页。

(17)(1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40—141、365页。

(19)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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