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科学家信教调查卷的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科学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科学占主导地位的时代，宗教信仰的程度究竟如何呢？为了探讨这一问题，杰出的美国心理学家詹姆斯·留巴（James Leuba ）于1916年做了一次著名的调查。结果发现，在1000 名随机选择的科学家中， 60%的人不相信上帝。留巴预言，这种情况将随着教育的普及而不断增加。为了验证这项预言，1996年，我们尽可能精确地重新做了留巴式的调查，结果发现，仍有40%的科学家信仰各自的上帝，并相信有来世。在这两次调查中，大约45%的人不信仰上帝，15%的人则对上帝持怀疑或不可知论式的态度。
80年前，留巴在其代表作《对上帝和永生的信仰：一种心理学、人类学和统计学的研究》中写道，科学知识将会促使“公众对正统基督教两个基本信条的流行及前途的看法发生转变”。他断言：“基督教会所面临的基本问题是，它宣扬的两条基本教义将受到广泛的否定。”尽管留巴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但是，他既没有正确认识人类精神的作用，也没有对科学满足人类需要的能力作出恰当的判断。留巴所作的历史预言的危险性正在于此。
这些年来，宗教信仰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过，这两次调查确切地表明，西方传统的有神论在美国科学家中并没有失去地盘，尽管在理智上他们怀有物质实在性的成见。但在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忘记，留巴的调查显示出，在美国科学家中存在着广泛的无神论倾向，这一结果令当时的人们大吃一惊。与1916年的时候相比，今天的大部分科学家似乎更不相信有所谓的上帝和来世。
在1996年的调查中，大部分科学家对是否希望永生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企盼一件可笑的事是毫无意义的。”留巴在心理学方面的兴趣促使他加上了第二个问题，即问那些不相信个人永生的人是否希望有永生。与留巴所提的其他任何问题相比，这个问题更加着眼于科学家们理智与情感之间的矛盾。1916年的调查表明，在不相信个人永生的科学家中，仍有73%的人希望有永生。80年后的今天，抱有这种期望的人减少了。（见附录一）
尽管从总体上来说，信仰者和非信仰者的比例比较稳定，但是在被调查者中，有三种专业的科学家——数学家、生物学家及物理或天文学家——的观点则有显著的变化。1996年的调查显示，数学家们最倾向于相信上帝（44.6%）。在留巴的时代，生物学家中不相信或怀疑上帝存在的比例最高（69.5%），但是现在它已让位于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77.9%）。
在留巴的调查中，原本预料物理学家中会有较高的信仰比例，因为像路德·开尔文（Lord Kelvin）、罗伯特·密立根（Robert Millikan）和阿瑟·爱丁顿爵士（Sir Arthureddington ）这样第一流的物理学家都公开为宗教信仰辩护。我们也曾预料，在物理学家中会有较高的信仰比例，而在生物学家中无信仰者居多，特别是在本世纪90年代，一些杰出的天体物理学家接受了人类学的观点，当然，还有宇宙大爆炸理论的出现。而与此同时，大部分著名的生物学家仍死死抓住达尔文的自然进化论不放。但是我们猜错了。
留巴的调查结果，尤其是关于美国大专院校的学生信仰衰落的调查数据，产生了一定的政治影响。本世纪20年代，美国民主党政治家威廉姆斯·詹宁斯·布赖恩（Williams Jennings Bryan ）和一些保守的基督教人士，利用留巴的调查数据来展示现代化带来的社会罪恶及其对美国社会道德理念所产生的深远影响。他们指责学院的科学家们引导学生做一个没有信仰的人。
留巴的调查数据在当时引起了社会的非议，而在1996年，同样的调查结果所引起的社会反响却恰恰相反。今天，许多人猜想科学家们远比一般的民众更难以相信超自然的力量。因此，当信教的美国人得知竟有40%的科学家在上帝和来世的问题上与他们观点一致时，毫无疑问，他们是感到高兴的。如今，美国的科学组织正致力于争取联邦政府的基金，这就要求科学家成为“公民的科学家”或是“科学家公民”，最终促使科学事业转向纳税人。如果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科学家珍视宗教信仰的话，那么，许多保守的美国公民便会感到科学家“与我们一样”，这样的感觉多半会唤起他们对科学事业的同情。
比起现代调查中所应用的技术来，留巴的做法是古朴的。不过，这种古朴的做法却是把统计科学应用于社会学的最初尝试之一。 他根据1910年版的《美国科学名人录》，随机地选择了1000名科学家，分两次把调查表寄给他们，并收到大约70%的人的回信。我们的调查则是从现在最新版的《美国科学名人录》中随机抽取1000个名字，反馈率大约为60%。在不同的科学家所占的比例上，我们严格按照留巴的分配方案：生物学家占一半，数学家占四分之一，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占四分之一。
令人惊奇的是，在留巴的调查中，大约有20%的科学家虽然不信仰上帝，但是却相信个体的永生。我们得到的结论似乎更合乎逻辑，即信仰上帝与相信个体的永生差不多总是联系在一起的。从留巴的调查中，我们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本世纪初的科学家们在不承认上帝存在的情况下，仍然认为生命能够超越死亡。当然，这也许意味着能量守恒，或者，用西塞罗（Cicero,古罗马哲学家）的说法， 是被后人记忆与怀念。这些问题牵涉到神学的界定问题。留巴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限于调查表本身的形式，他只能提出两个问题，每个问题各有三个选项，这对于解答复杂的神学问题显得过于简单了些。留巴说：“为了追求精炼，也许我把事情搞糟了。”
在留巴看来，正统基督教是对科学的巨大挑战，因此，他用了一种相当保守的方式来界定上帝：“你可以向它祈祷并期望得到它的回答。”我们认为，由于这些传统的信条在美国文化中仍很盛行，保持留巴在1916年时对上帝的界定——倾听祈祷并赐予永生，仍是最好的简便做法。
对于留巴的问卷调查，有人回答说：“这都是些讨厌的废话！”如果说留巴时代的被调查者从总体上来看并不同意他的调查的话，那么，在我们的调查中，被调查者所主动提出的批评则是，对上帝的界定没有考虑到足够的变化。“为什么（对上帝的涵义）限定得如此狭窄呢？”我们的一位被调查者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他在问卷的空白处写道：“我信仰上帝，但我并不相信一个人能指望上帝对他的祈祷给予回答。”
近十年来的调查显示出，美国人的宗教信仰已经变得越来越多样化了。93%的美国人声称自己有宗教信仰，然而，当问及“上帝”的涵义时，则有四分之一的人作出了不同于传统有神论的回答。他们把“上帝”视为更高级的意识（11%），个人潜能的充分实现（8%）， 甚至认为有很多的上帝（3%），或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上帝（3%）。留巴和我们所作的更有力的抽样调查结果反映出科学家们究竟信仰什么，这无疑增强了人们的信心。而且，我们的发现也证实了1969年由卡内基委员会所作的大规模的调查。在那次调查中，卡内基委员会对6 万名美国教授问了诸如“你认为自己对宗教信仰的虔诚程度如何”之类的问题，结果发现，34%的物理科学家其宗教信仰是虔诚而保守的，在所有的物理和生命科学家中，有大约43%的人每月到教堂两到三次，同普通老百姓一样。
1916年以来，美国科学界的发展极其迅猛，因此，尽管我们抽样调查的人数与留巴一样，但是，我们的调查只涉及到1995年版《美国科学名人录》中大约3%的生命科学家、物理科学家和数学家， 而留巴的调查却能达到20%以上的覆盖面。在留巴的时代，《美国科学名人录》的编辑们用加星号的方式，煞费苦心地把“伟大的科学家”与一般的科学家区分开来。这样，留巴就可以分析“伟大的科学家”与“一般的科学家”在信仰方面的差异。他发现，在那些伟大的科学家中无神论的比例更高一些。对此，我们无法验证，因为在现在的版本中并没有打星号。
要作这种区分也有别的办法，例如，可以把搞“研究”的科学家与教师或在工业技术领域工作的科学家作一比较。《美国科学名人录》的做法是，根据获奖情况、荣誉证书或推荐信来判别被列入的名单。编辑们曾花费了几年的功夫，试图弄清哪些是搞“研究”的科学家，但是，由于得不到被列入名录的数以万计的科学家们的一致回应，最终放弃了这一努力。因此，我们最好根据国家科学基金会的调查，它估计大约有11%的科学家专门从事基础研究。不管怎么说，比起留巴的调查来，我们收到了更多的主动回答。所有接受我们调查的人起码都试着去回答那些问题，而在留巴的调查中则有近10%的人拒绝合作，并提出这样的批评：“怎能想象让一个神智健全的学者回答这样的问题呢？”
在匿名的情况下，我们试着把调查结果寄给原来的调查对象，他们的回信为我们进一步了解其专业境况提供了暗示。有些回信来自象芝加哥和霍普金斯这样的著名私立大学，更多的则来自由政府拨赠土地的大学。我们既收到了理工学院、医学院和工业实验室的科学家们的来信，同样也收到了国家级研究中心的科学家们的来信，甚至还收到了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来信。
科学家们对宗教信仰问题恒久不变的兴趣与坚持不懈的斗争是同时并存的。一位哈佛大学的教授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他在给我们的亲笔信中写道：“面对调查表上的那些问题，我好象被逼到了一个角落，这时，我不得不反对无信仰的一方。这一结果对于我来说（或许对其他人也是一样），真可谓是触目惊心。我经常试着敞开心扉，去感受什么是善的，由此所带来的‘主观的和心理的’影响是相当深刻的。因此，我乐意以所谓‘我向上帝祈祷’的方式与宗教信仰传统保持一致。”
与此相类似，我们的一位被调查者在表示不相信有所谓的永生之后，又略带嘲讽地加上一句：“不过，那也许是美好的。”
附录一：1916年与1996年问卷调查结果之比较（所有数字均为百分比）
主题 19161996
信仰 41.839.3
不信仰41.545.3
怀疑或不可知 16.714.5
相信 50.638.0
不相信约2046.9
怀疑或不可知 约3015.0
强烈希望34 9.9
中等3925.9
不希望 2764.2
附录二：留巴1916年调查美国科学家信仰问题时的表述方式
一项统计调查
关于（科学家们是否）信仰上帝和个体不朽的问题，确实存在着相互矛盾的说法。不过，目前尚无充分的资料证实诸如此类的推想。
我们把下面所附的问题寄到从《美国科学名人录》中随机抽取的1000名科学家手中，以保证统计数字的有效性。在所有被调查的科学家都给予回答的情况下，调查才能够成功。如果有许多被调查的科学家拒绝或轻视回答的话，就不会得到令人满意的确切结果。
您只需花很少的时间，在每个合乎您的真实情况的陈述旁打个记号就可以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请您一接到调查表就予以回答，并把它装在一个贴好邮票的封口信封里寄给我们。
A.关于上帝信仰
1.我相信上帝以理智和情感的方式与人类交流，也就是说，你可以向上帝祈祷并期望得到它的回答。在这里，我所说的“回答”不单是意味着祈祷所带来的主观和心理的影响。
2.我不信仰上述的上帝。
3.关于这个问题，我没有明确的信仰。
B.关于个体永生的信仰
即相信个人死后其生命可在另一个世界里延续
1.我相信：
a.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有个体永生。
b.有条件的永生，也就是说，只有那些达到特定发展状态的人才有永生。
2.我既不相信个人有条件的永生，也不相信个人无条件的永生。
3.关于这个问题，我没有明确的信仰。
4.尽管我不会相信个体永生，但是我希望个体永生：
a.强烈希望
b.中等
c.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