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莫言小说的失语现象论文_李正源

论莫言小说的失语现象论文_李正源

(湖南娄底双峰一中)

摘要:在莫言小说中,失语以独特的方式负载起一个广阔的民间,以低沉的声音诉说着沉默背后忧郁的土地,不屈的精魂。它是一种领会和理解,一种沉淀和延宕,一种无助和忍耐,它脉象薄弱,却隐约可见,被主流意志遮蔽,但却时时在场。千言万语,何若莫言,作为一种写作策略,失语在莫言小说中意味着对历史真实的艰难确认,对人性和灵魂的逼视和拷问,更是对民间写作伦理的悄然归位。

关键词:莫言;失语;民间写作;主流意志

巴赫金在评论陀思妥耶夫斯基时指出:“他不是聆听时代主导的、公认的、响亮的声音,而且也聆听那最微弱的声音和观念。”[1]一直以来,莫言的小说可谓众声喧哗,其中既充斥着社会的喧哗与骚动,也回荡着心灵的呢喃和灵魂的拔节之声。话语之间激烈的角逐和碰撞并没有淹没那些平凡的被压抑、被损害的微弱声部。而是使其在交锋的背面尖锐地响起,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发言。这种无声即笔者所谓的失语。失语现象在莫言小说中是一以贯之的,有不同的表现方式。既有缄默外表下的感觉通透,也有规避现实的自耕自守;既有一言不发的追怀乡土,也有悄无声息的人物退场。它们合奏成莫言小说中的一道忧虑之色,却以拔地而起的悲怆和沉重,成为莫言小说民间性建构的策略之一。

莫言小说的基本构成元素在《透明的红萝卜》中已经就绪,众多后期作品皆可以在这篇小说找到艺术生发的因子。作为核心人物的黑孩无疑是失语人物系列的肇端。换而言之,黑孩是某一个类的总体抽象和象征,他有超现实性,却含纳着深刻的历史内涵和广泛的社会现实。从个性结构层面而言,黑孩这一形象投射出以坚忍式的麻木为其底蕴的浓郁的悲剧色彩。亲娘没了、父亲远走他乡、后母的醉酒虐待、队长的拳打脚踢、小铁匠的折磨捉弄、老铁匠的冷漠无情、妇女的奚落讪笑,使得这个身体原已瘦小黧黑的男孩在沉重的现实面前犹如一尊石像,一言不发,并以逆来顺受的姿态接纳生活的冰冷。去工地的路上,小石匠如棒槌般粗大的骨节敲打在头上,他感觉到疼,但还是“很小心地走着,尽量使头处在小石匠最适宜敲打的位置上”[2];小铁匠因感情受挫而捉弄他,要他捡起尚未冷却的钢钻,他走过去若无其事地拾起来,听到手指兹兹的声响,闻到了烧猪肝的气味。精神的焦虑、不安全感以及心里莫名的畏惧使得黑孩日益沉默,甚至在病态的逆来顺受中对菊子姑娘母爱般的关怀无动于衷。黑孩仅有的,是在劳动开小差时凭借灵泛的感官和奇异的想象,挣脱现实束缚,逃逸到另一个梦幻空间。那里他可以听到头发落地的声音、鱼群唼喋的声音、飞虫翅膀振动的声音,看到“金色的萝卜”“银色的液体”等。现实的苦难勾勒出了黑孩冷峻的侧颜,身体与心理的双重畸形又赋予了这一形象浓郁的苦涩和伤感气息。然而在个性结构之下,我们不难感觉到一层潜在结构在隐隐流动,即小说的意象结构。它是个性结构细节的深化和对历史生命的近示。从这一维度出发,小说中刘副主任、小石匠等人、黑孩构成了一个颇具意味的三角关系。如果说小说开头部分,队长的权威姿态和对村民恩威并重使得一个带有权力意志色彩的语符性人物跃然纸上,那么小石匠等人和黑孩则构成了底层民间的两极。前者由小石匠、小铁匠、菊子姑娘等人构成,他们是被历史权力话语中心驯顺的无数个体,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文化传承等在强大的文化势能下,只能为一些荒谬空洞的名词的迎据取舍而生存。近距、微观地看,他们的人生行迹是合乎理性的,然恰恰是他们这种看似理性的行为构成了整个社会的非理性。作为社会弃儿的黑孩,以自身的疲软与如火如荼的公社运动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以对感官世界的迷恋拒绝和社会达成和解。另一方面,则又以沉默失语的方式拔地而起,将对现实的憧憬以超乎寻常的灵性和梦境隐喻出来。黑孩的灵魂是娇嫩的,仿佛蝉蜕后的幼蝉,极易被伤害。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黑孩 也是顽强的,表象意象背后的刻骨孤独以及与大自然的亲近,在千丝万缕勾连起那个由老牛、蚂蚱、鸟儿、鱼群、秋虫组成的朴拙世界的同时,彰显出恒久的民间文化力量和作者的民间情怀。从这个角度来说,《透明的红萝卜》实则仍带有反思文学、伤痕文学的印记。

黑孩在意象结构上的意义显然超越了真实形象,构成了苦难民间深广的隐喻。历史是血的凝结。一部中国现代史,就是一部政治风云史,亦是一部民间苦难史。历史的车轮无不在社会的方方面面留下了相似的痕迹。每一次政治风暴的席卷而来,带来的是民间社会无数个体命运的沉浮和哆嗦。现实的荒诞和盲目的激情诱导着行为上的机械和人性的越轨,更带来了身体心理上的双重痛楚和痉挛。在一个秩序混乱、价值颠覆的社会里,人的种种病态行径高高筑起了一个悲剧性空间,非常态的社会现实逼迫着人以超常态的方式触碰现实。黑孩就是这一方空间中的悲剧典型。

历史上接踵而至的苦难兑现的过程,无一不是次次撩拨着人痛苦的潜力的过程。为进一步加以说明,我们不妨引用感觉阈限[3]这一心理学名词。感觉阈限是用于测量感觉系统感受性大小的指标。黑孩能够听到和看到常人所闻见不到事物,感觉的下绝对阈限相对较低,这使其变得敏感,惊怵;而对痛苦超常的忍受力,使其上绝对阈限高于常人,显得麻木,无惧。现实对人的压抑终于通过对感受阈限的强制打开拓宽而发生作用。这种拓宽使黑孩看到了别有洞天的超验景致,神灵般捕捉到纷纭世界的真谛,达到对现实局限的美妙超脱,可以这么说,作品中的人物没有谁比黑孩更能洞晓生活的诗意。然而,这种拓宽也使作品的悲剧性底蕴色彩愈加浓厚。它是一种变异性而非审美性的升华和飞跃,是被动而非主动,是在阉割和窒息感性生命的压抑时代氛围之下的心灵负重和畸变。它终究要被拉回到现实,并被生活的重负和黑暗的现实还原出赤裸裸的原始需求。红萝卜在小说中作为一个温饱问题的象征,是精神贫困的人们心中云谲波诡的幻觉意识,也是忍辱负重的生活里最形而上的命题。作者赋予了它金色的光芒,神秘的色彩,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赋予了人们一个遥遥迢迢的梦,似近却远,照进一个时代斑斑驳驳的血渍。小说结尾:黑孩像鱼儿一样游进了大海,秋阳高照。这一情节犹如一个明朗的音符充满了韵味,大海是不是在隐喻着什么?作为民间精灵的黑孩从现实中逃遁入海,而他身上是不是带着某种生命血统,从而使得土地上的生命可以生生不息?莫言在《透明的红萝卜》中对其他人采用的是近距离微观地审视,他们以自身具体的劳动铺着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道路。而对黑孩是采用的是远距离、宏观的关照,黑孩身上象征着民间的苦难沉浮,更裹挟着民间的希望和憧憬,犹如氤氲的地气一般,从贫困战乱和生死仇怨中丝丝缕缕地升起。

同样的,在《四十一炮》中,罗通因对商业化无所适从登上天台沉默,天天需人送饭;《生死疲劳》中,蓝脸因不满公社化运动而选择单干,游离于体制之外;《檀香刑》中,县令夫人在历史的某个转型期自始至终一语未说,直接退场,包括《白狗秋千架》中暖的哑巴丈夫和《枯河》中自杀身亡的虎子等,这些失语者与黑孩构成了一个呼吸微弱的民间空间,他们的沉默既表露出沉静自信的理性,静观其变的豁然,也更深次地诉说着逆来顺受的无奈,自主性失落的颓唐,路在何方的迷惘。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失语并不意味着缺席,而是以素面朝天的方式出场,坚定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参考文献

[1]转引自刘再复:《放逐诸神——文论提纲和文学史重评》,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1994年版,第5页。

[2]莫言:《透明的红萝卜》,小说集《欢乐》,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第3页。

[3]感觉阈限,指的是用于测量感觉系统感受性大小的指标,用刚能引起感觉的刺激量来表示。刚能引起感觉的最小刺激量称为刺激阈限或感觉的下绝对阈限。当引起感觉的刺激量继续增加,并超过一定限度时,就会使该感觉受到破坏,引起痛觉。能够引起感觉的最大刺激量为上绝对阈限。从下绝对阈到上绝对阈之间的距离是有关感觉性的整个范围。来源网站:http://baike.so.com/doc/6287859.html.

论文作者:李正源

论文发表刊物:《知识-力量》2019年4月下

论文发表时间:2019/2/15

标签:;  ;  ;  ;  ;  ;  ;  ;  

论莫言小说的失语现象论文_李正源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