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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用电视游戏机是一个全球规模约300亿美元的庞大行业。这个行业最开始是任天堂一家独大,任天堂俗称“红白机”的第一代电视游戏曾经风靡中国,与魂斗罗、双截龙这些游戏一起,成为今天30岁左右的一代人不可磨灭的青春记忆。然而,任天堂曾一度萎靡不振,而被后来之秀索尼和微软抢去了霸主地位。
2002年,索尼PS如日中天,微软XBOX快速崛起,任天堂这个老牌游戏机巨头陷入了困境。在生死存亡之际,山内溥下课,岩田聪接任了社长。
在岩田聪的带领下,任天堂2004年成功发布了NDS,轰动全球,在掌上游戏机领域击败PSP;2006年底成功发布了Wii,以崭新的体感游戏模式再次轰动全球,在主机领域重创PS3和XBOX360。仅仅四年时间,任天堂以崭新的姿态重返游戏机王座。于是,2007年初,索尼PS之父久多良木健黯然下课。
这是一个精彩绝伦的反败为胜的故事。
滑向悬崖的任天堂
“任天堂”源于中国成语“谋事在人,成事在天”,1889年创办以来,任天堂公司长期制作扑克一类的赌博器具,在难登大雅之堂的行当中延续了百余年,传到第三任社长山内溥手中,他冒着风险投入巨资,把主要业务定位于电视游戏机。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任天堂将它开发的家庭电视游戏机投放市场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这个小小的日本株式会社,员工不足千人,却硬是把人们熟知的松下、日立、东芝、索尼等国际驰名大企业甩在后面——1993年人均创利80万美元;1994年公司税前利润排名于全日本上市公司的第二位,仅次于汽车行业的霸主丰田。
然而竞争对手很快赶上,2002年,索尼PS2成为世界最知名、市场占有率最高的游戏机,远远领先于任天堂的GameCube。后来者微软的XBOX也虎视眈眈,任天堂这个老牌的游戏机巨头陷入困境。据美国调查公司DFC Intelligence的报告,2002年索尼的电视游戏收入为82亿美元,位居第一,任天堂虽然位居第二,但收入只有索尼的一半多一点,为46亿美元。
这个消息严重挫伤了投资者的信心,这家公司的股价开始一路下滑。而夙敌索尼在家用主机规格战争获得全面胜利后,进一步向任天堂最大的利润来源——掌上游戏机市场发起了挑战,当超强硬件性能指标的PSP主机于2003年E3展正式发布后,任天堂股价一度跌破了每股一万日元的心理防线。
2003年10月,SCE(索尼计算机娱乐公司)在东京举行了主题为“变革60”的战略发布会,社长久多良木健自信地宣称,竞争对手未来将因无力推出同等品质的商品而彻底失败,其矛头直指任天堂。比尔·盖茨也在稍后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不讳地表示,未来的游戏主机大战是微软和索尼两位巨人的直接对话,任天堂将无法找到赖以生存的缝隙。很多人都认为对任天堂来说,“游戏结束”了。
这时候,一个外表敦厚,内心激情,脑子里充满奇思妙想的人,在2002年夏天,从山内溥手中接掌了这家已处于风雨飘摇危境的百年老铺。
“我实际上是一个玩家”
“在我的名片上写着,我是一个公司的总裁。在我自己来看,我是一个游戏开发者。在内心深处,我实际上是一个玩家。”在一次演讲中,岩田聪如是介绍自己。
作为玩家的岩田聪,理所当然要比别人更了解玩家的想法。上任之初,他给自己提出一系列问题:“当我们花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来满足玩家的时候,我们是否遗漏了其他一些玩家?我们开发的游戏是否适合每一个人?是否你有朋友和家人不玩游戏?那他们喜欢做什么?”
对于这些问题的解答,就成了岩田聪后来的经营之道——“我们不是在与别的公司作战,而是在与电子游戏盲作战。我认为竞争并不能提高游戏玩家的数量。任天堂应该做的不是和其他公司竞争,而是关注玩家的感受。”
这个有着北海道男人朴实风格的超级大玩家,年轻时也是很“酷”的,喜欢骑着当时风行的小摩托车四处飞奔。上高中的时候,当班上绝大多数同学使用计算器解答数学题的时候,他却用这个小东西编制游戏。他的第一个作品是一款网球游戏,没有图形效果,仅仅由一些数字组成,但是,他的朋友们喜欢这款游戏,这使他非常骄傲。后来他谈到这个最初的作品时说,“这激发了我对游戏的热情,这种热情最后确定了我的人生之路。”
1978年,岩田聪进入东京工业大学,他选修了一些工程以及电脑方面的学科。下课之后,他不是和其他同学一起回宿舍,而是骑上小摩托车来到一家电子商店。这家商店是当时东京唯一一家专门销售个人电脑的店铺,一些象岩田聪这样的电脑爱好者经常光顾这里。
一来二去,他和这些电脑爱好者成了朋友,并组织了一个俱乐部,在东京的秋叶原租下一套公寓开发自己的游戏。他们这个开发小组成为后来的HAL公司。公司的名字——“HAL”,取自电影《2001太空漫游》中出现的电脑。岩田当时兼任开发工程师、游戏设计师以及销售人员,除此而外,还负责为大伙订饭以及公司的清洁工作。
虽然岩田聪对电子游戏有着近乎狂热的爱好,但他的家人并不赞成他进入游戏这个行当。岩田聪曾这样回忆:“在得知我加入HAL后,我的父亲气得六个月没和我说话,家里人都以为我加入的是一个宗教团伙。”
没用多久,岩田聪就用亲身行动证明:电子游戏业确实就是他的最好归宿。那时,HAL开始为任天堂的内部开发组提供技术支持。如此一来,岩田聪便有了为电视游戏业最好的公司——任天堂工作的机会。他以一名自由创作家的身份,为新东家编写了好几款打着任天堂旗号的游戏,其中包括泡泡龙及高尔夫公开赛等等。
除了游戏开发,岩田聪对游戏业界本身同样有着深刻透彻的理解。1992年HAL公司陷入严重亏损。岩田聪受任于败军之际,被指定为公司的新任总裁。岩田聪在位7年(1993年至2000年),硬是凭借超凡的努力,将HAL从红字带回黑字,扭亏为盈!
岩田聪力挽狂澜的杰出表现,不仅使HAL转危为安,更引起了任天堂山内溥的注意。于是,2000年,岩田聪被任命为任天堂企划部的主管,主要负责规划任天堂的全球战略。这一崭新工作,无疑为岩田聪提供了一个更加广阔的展现其实力的舞台。
最终,岩田聪迎来了2002年5月决定性的一天。那是一个下午,岩田聪被叫到山内溥的办公室。这次为时两个小时的会面,结果成了山内溥的一次个人独白,他滔滔不绝地向岩田聪讲述了半个世纪以来,他在任天堂社长的位置上所面临的种种挑战,以及他又是如何将这些挑战一一征服,如何将任天堂从一家简陋的纸牌制造商发展壮大成世界最大娱乐厂商之一。岩田聪后来回忆说,山内溥“连一个细节都没有漏掉。”
听完山内溥的长篇大论后,岩田聪原以为这是老大向自己发出了炒鱿鱼的信号,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山内溥的决定是:岩田聪将会是任天堂的下一任总裁!
独乐乐还是众乐乐?
接管这家全世界最负盛名的游戏公司,这确实是一个所有人期盼的荣誉。但对岩田聪而言,这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他明白这需要他为公司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同时还要担负更多的责任。
岩田聪决心破釜沉舟,他冒着卷铺盖走人的压力,打破原有框架,尝试一种新策略,为不同的人设计不同的游戏,扩大游戏人口。
岩田聪对他的团队说:“现在游戏的制作越来越写实,也越来越复杂,但是,这样的做法却无法再让游戏业界成长。真正有趣的创意与简单的构思,才是吸引用户的关键。得停止制造需要更多按键的游戏,才能把那些觉得游戏闯关太复杂而退出的朋友找回来。”作为一个在游戏领域工作超过20年的人,岩田聪深谙游戏的本质和特性,知道这个领域的问题和机会在哪里。
任天堂在2004年发售的NDS(Nintendo DS)主机,是这家公司的成鱼翻身之作。在此之前,他们虽然凭着《口袋妖怪》系列在日本获得了一定成功,却并未从本质上改变所处的劣势。
NDS掌上游戏机是岩田聪的第一个实验品,在14个月之内突破500万台的销量,成为日本最快达到500万这一里程碑的游戏机。
NDS的外表特点是双屏显示,触摸屏设计。而事实上,软件才是NDS的杀手锏,除了为儿童开发的《动物之森DS》之外,还有为银发族(老年人)开发的《大脑训练》,用于防止老年痴呆症。NDS率先把扩大游戏人口落到了实处,它成为家庭沟通感情的工具,与以往“独乐乐”的电子游戏相比,岩田聪更强调“众乐乐”。
岩田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创意?原来当时任天堂内部流行两本书——《蓝海战略》与《定位》。在日本,任天堂面临的不仅是同业之间的竞争,更大的挑战在于整个行业都面临的问题,如游戏人口的缩减、老龄化社会的到来,以及电影、网络、书店等其他娱乐方式对游戏产业的冲击。岩田聪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开发了银发族、儿童和女性玩家三大市场。
剑走偏锋
实际上,NDS的成功不仅在于设计的创新,更在于岩田聪作为管理者的战略创新意识。而与索尼的较量,则显示了他炉火纯青的商业运作能力。无论是产品还是战略,一切看起来都与众不同,这是岩田式的思维最初给人的印象。
NDS上市紧扣着索尼隆重推出PSP的时间,这是极具冒险意味的一着棋。因为在当时大多数人看来,PSP的市场计划近乎完美,不存在任何死角,而索尼选择进入的时机正是任天堂阵营积弱之时。所以,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把胜利的砝码押在了索尼阵营这边。
久多良木健对自身的力量显然充满了自信,他计划用对手难以匹敌的软硬件资源与其正面一决,并置之于死境。如果任天堂还是山内溥时代的那个任天堂,或许久多良木健这一击真的足以致命。
但岩田聪却凭着敏锐的洞察力看穿了对手的意图,选择了剑走偏锋的迂回策略进行对抗。
2004年9月21日,索尼原定于午后举行游戏事业说明会,发布PSP的价格和上市日期。但就在说明会前一个小时,任天堂突然召开记者招待会,闪电公布了NDS主机上市的相关细节,并且在日本地区,把发售日提前了一天,价格定位也极具破坏性。这一切令索尼高层措手不及,索尼PSP发布会位于东京皇宫饭店的会场出现了混乱景象,原定的发表计划被临时中止,持续时间长达17分钟,后来,这个故事被游戏界传说为“空白的17分钟事件”。
接下来,索尼不得不把PSP的预售价定位修改至一个危险的成本临界点。由于阵脚被打乱,PSP错失了大好商机,并一直被任天堂牵制着,无法达到预期的量产规模,丧失了“以量制价”的主动权。另外,在商品问世初期,NDS和PSP都不同程度出现了质量问题,任天堂采取了无偿退换的谦恭态度,取得了消费者的谅解,而索尼的消极应对则饱受诟病。
将久多良木健逼下台
不过,PSP毕竟是索尼巨资“豪赌”之作,除了不惜血本打造的超强性能硬件规格之外,还有精心筹备的多款游戏大作,而NDS在这方面仅有几款任天堂自己的游戏和第三方的应景之作,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在年末的商战中,PSP凭此后来居上,连续十数周硬件销量大幅度领先。
对此时的劣势,岩田聪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任天堂只是不断通过各种途径宣传炒作一款名为《任天狗》的电子宠物育成类游戏,并针对日本本土发表了名为“触控世代”的NDS新作计划,不过,这个计划在发表之初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重视。
《任天狗》在设计上严格遵循了岩田的要求:简单设计,让不玩游戏的人也能玩,积极扩大市场占有率。这款游戏上市同时,任天堂还在日本各大销售点设置数千个NDS下载试玩服务窗口,为NDS的大爆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2005年,《任天狗》全球狂卖600万套,任天堂当年获利超过8亿美元。这款游戏史上的划时代之作,不但为任天堂突破了销售瓶颈,还为他们吸引了老人和中青年女性等一大批新玩家群体。
NDS与PSP,或者说任天堂与索尼的这场对决,从这里开始了胜负的转换。之后,《大人的脑力锻炼》、《马里奥赛车DS》等等“触控世代”系列大作的登场,为NDS奠定了胜局。
任天堂并不给对手一丝喘息的机会,2006年初改良版主机NDSL上市,再次掀起一轮流行风潮,销售记录一再被刷新,日本本土市场俨然成了任天堂的个人舞台。NDS从当年6月开始进入月产200万台量产体制,制造成本进一步降低,在商业竞争中的优势地位已经一目了然。迄今为止,NDS全球销量已突破4000万台,几乎2倍于PSP。
在2006财年,任天堂以82亿美元的销售额和19.1亿美元的盈利再次称霸游戏业。而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索尼游戏业务在这一年里亏损高达19.7亿美元。久多良木健因此被迫辞去CEO一职。
山内溥在2002年隐退时那段话一语成谶。当时他说,“在我们这个业界里,总有一些厂商以为,凭借他们在其他领域的成功和巨额的财力支持,也定能在游戏业取得成功……诚然,索尼是当今游戏业的王者。但一想到它那所谓的胜利,人们就会想到达不过是最近的事儿。这样的暴发户,永远不可能交上好运。也许就是明天,它们就会倒霉。因为在这个行业里,谁也无法逃脱运势的变幻无常。”
从这一点上讲,任天堂应该庆幸山内溥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岩田聪这样的领导者,因为一个企业的命运,往往是由领导者的思想境界和思维能力决定的。
革命是唯一出路
凭借NDS,任天堂重挫了索尼和微软的士气,NDS可以说是让任天堂向成功的门槛迈出的第一条腿,接下来的任务是如何迈出第二条腿。
对任天堂,甚至对整个游戏业而言,岩田聪就等于“革命”和“出路”。他一手推动游戏新品Wii,其开发代号正是“革命”,在他自己看来,这是“任天堂破坏式的创新”。
Wii是任天堂将电视游戏生活化的产物,在2006年11月作为新一代电视游戏机被推出,用于应对索尼的PS3和微软的XBOX360。Wii最大的特点是创新手柄,玩家可以模拟打高尔夫和网球等场景,将手柄当成球杆或球拍,在家对着电视就能像在球场一样打球。
业内人士说,游戏玩家分为深度粉丝玩家和轻度玩家,Wii降低了玩家的门槛,无论是手指不灵活的老人、爱好运动和时尚的女性还是小孩都可以轻松上手。
从手指运动跨越为全身运动,Wii让玩家从家中的沙发里解放出来。满足玩家的怀旧情怀是Wii的另一大卖点,玩家可以在Wii上玩以前老游戏机的游戏,包括FC(小霸王)、MD等老款游戏机上的经典游戏,如《马里奥赛车》、《魂斗罗》等。
“Wii的成功从侧面反映,游戏玩家的最真切的需求是乐趣,而不是高精尖的技术。”有位业内人士说。
索尼PS3北美定价为499美元,而Wii仅为250美元。低廉的价格带动了销售的增长,而更多的主机则带动了软件销售。Wii上市后,在日本3个月之内卖出169万台,这个数字是索尼同期推出的PS3的2.4倍。美国和日本的游戏杂志则是一面倒地赞赏这款游戏机,称其为“改变游戏文化的伟大产品”。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原定价2.5万日元的游戏机在网上被炒到3万日元。
任天堂沿着Wii的成功,又推出了Wii平衡板,鼓励用户使用Wii锻炼身体、保持身材。岩田聪说,“我们真的很想拿出一种伟大的创意,这种创意可以让越来越多的人受到影响,不论年龄和性别。这需要靠革命来实现。”
岩田聪改变了这一切,他甚至做得比想象中更好。2006年这家公司销售额高达82亿美元,股票市值从2002年岩田聪担任社长至今,一直在成长。岩田聪因此被视为2006年对游戏界产生最重大影响的人物。
2006年在美国圣何塞市召开的全球游戏开发者会议上,岩田聪一身深色西服,微笑着穿过人群。这是岩田聪以任天堂社长的身份第二次在这个大会上作基调演讲。
场内座无虚席,四周的过道都挤满了人,很多人手中都拿了一台NDS。一个穿绿T恤的年轻人高举着一块牌子,正面写着:岩田投下了一枚炸弹!而背面则写着:革命是唯一的出路!他大概是会场中除岩田之外,最吸引闪光灯的人了。而他手中的标语,则是对岩田聪所作所为的一个绝妙注解。
任天堂预计,截至2009年3月的2008财年,公司运营利润将增长29%,达到6300亿日元,超出索尼3倍。不过,受全球经济危机影响,任天堂是否能保持上升态势有待观察,因为连岩田聪也坦陈,“我们生产的产品是人们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但我们必须持有一种观念,那就是即使这些产品并非不可或缺,我们也要让它们成为消费者的首选产品”。岩田聪补充说,“如果我们放弃上述观念,无论任天堂现在多么成功,情况立刻就会逆转直下”。
比尔·盖茨也在稍后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不讳地表示,未来的游戏主机大战是微软和索尼两位巨人的直接对话,任天堂将无法找到赖以生存的缝隙。
“在我的名片上写着,我是一个公司的总裁。在我看来,我是一个游戏开发者。在内心深处,我实际上是一个玩家。”
但岩田聪却凭着敏锐的洞察力看穿了对手的意图,选择了剑走偏锋的迂回策略进行对抗。
任天堂应该庆幸山内溥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岩田聪这样的领导者,因为一个企业的命运,往往是由领导者的思想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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