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是创新和社会进步的源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源泉论文,社会进步论文,大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我们身处变革的社会。全球化趋势加剧，亚洲崛起，技术在推动经济发展中作用显著，我们的工作以及各自所处行业发生变化的脚步不断加快，知识经济到来——所有的这一切都深刻影响着我们。
在全球急剧变革的时代背景下，大学将扮演怎样的角色？将如何通过创新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推动经济发展，进而推动社会进步？大学如何使他们的毕业生能够应对日新月异的社会？我今天的演讲将重点关注大学的研究使命，因为大学是创新和社会进步的源泉。
我们应该认识到这样一点，本科生与研究生教育是与研究紧密相连的。我们应该为学生创造良好的氛围，使他们不断地探寻新知识、探索新发现。这种氛围也将从两方面改善我们的教育。第一，与研究紧密相连的教育培养了一批年轻、聪明、不受任何拘束，活跃在发现前沿的学生；第二，当他们毕业的时候，这些学生会把发现与创新传播开去。
我首先谈谈大学作为新知识、新发现的创造者的作用，然后谈谈技术转让的相关问题。我希望与各位探讨如何使大学的创新和发现走出象牙塔，为社会的福祉做出贡献。
一、大学是创新的源泉
教学型高等学府已有800年的历史，研究型学府存在仅有400年的时间。尽管如此，研究使命的发展与变化却比教学使命重要得多，而且这种趋势将继续下去。
过去的十年中我们看到，大学不仅能够推动社会进步，而且在推动经济增长方面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这正是由于具有市场利用价值的技术的出现而引起的。社会要求大学在推动经济发展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大学的很多部门和领域在智力和人力输出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社会一直将大学视为提供接受高等教育的劳动力的基地以及通过新发明、新创造而进行创新的源泉。这种依赖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日益明显，并已成为21世纪社会对大学的主要期望。
社会对大学这一期望值提高的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业界进行的长期基础性研究逐渐减少，公司内部已经不会再有像贝尔实验室这样大型研究实验室了。受到市场压力和短期利益的影响，这种趋势是不可避免的。与此同时，公司发现，花费较长时间取得的研究成果最终竟成为公共物品，被竞争者分享收益。Xerox PARC以及现代个人电脑的发明就是这方面很好的例子。发明公司本身获益远不及其竞争对手。可以预见，大学在未来长期基础性研究方面将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大学本身在技术转让方面的优势是社会对大学期望值提高的另一个原因。技术转让，即技术从研究走向市场化，无论对大学还是对公司而言并非易事。大学在这方面具有优势，因为大学技术转让是人员的转让而不仅仅是创意的转让。而且，大学汇集了一大批优秀的、杰出的人才从事研究。他们离开大学的时候，技术也就进行了转化。
大学不仅可以支持并推动知识进步，更重要的贡献在于新发明和创新。这样的创新不是原有技术的叠加，而是从根本上改变解决问题的方式、产生根本性的突破。我认为在这方面，由于大学对长期基础性研究的关注，更容易比其他机构开展创新活动。
在探讨大学如何支持创新之前，我想首先提醒大家，不要认为我们这里所指的研究仅仅是指能够直接产生产业影响的研究。在创新方面，大学不能只注重短期效益，更应加强基础性研究。基础研究做好了，有助于应用性研究。同样，更多的应用性研究可以让研究者看到基础研究的根本性问题以及如何解决。换言之，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是相辅相成的。大学的最根本的使命就是创造新的知识，但这并不是唯一的使命。大学在推动基础研究方面应该起到独特的作用。
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斯坦福大学的一位诺贝尔物理奖获奖者在进行记者招待会时有这样一个插曲。一位记者起身问：您的发现有什么实际应用价值吗？我们的获奖者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我想，如果我们在50年前问核磁共振的发现者这个问题，很可能得到同样的回答。而现在我们都知道核磁共振检查挽救了上万人的性命，每年使数百万人得到良好的医治。
当然，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之间存在着差异，但这种区分不应被过分夸大。人们往往认为，基础研究是某些人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希望更多地了解未知领域而进行的研究；应用研究则希望找到具体方案来解决问题。事实上，这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而且当中还有一块中间地带，我将之称为战略导向的研究，也就是说一些人已经认识到问题的存在，但还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寻找替代能源的过程，如何利用干细胞改善我们的健康状况等等。在最好的大学中，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的每个领域，人们都非常关注那些战略性问题。原因也显而易见：研究者希望能够找到根本上改变社会的解决方案。我的一位同行曾经说过：伟大的研究者进行的研究不仅有益，而且有意义。
怎样营造一个创新的、生机勃勃的研究环境？我认为主要有三个内部条件。首先，要选对人；第二，时刻处于技术的前沿；第三，寻找那种跨越性的技术。
接下来我想结合自己25年来在斯坦福大学和硅谷工作的经验阐述以上三个要素，随后我会谈到还有哪些保证其实现的外部因素。
在这三要素中，选对人是首当其冲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步骤。主要包括三类人：第一类是理想家，他们能够捕捉到科技进步带来的新的可能性。他们通常比其他人高瞻远瞩，并努力实现他们的愿景。他们的目标是产生一种新的方式或是大幅度降低原有方式的成本，使原有发现或技术得到更广泛的应用。第二类人是探索家。通常是受到技术经验的驱动，能够感受到技术的变革、新的科学发现所带来的巨大的机遇。这种机遇在当时可能并不清晰，甚至有些人会不屑一顾地认为探索家不过是幸运儿罢了。而事实上，他们的成功是其坚信新技术能够改变我们的社会并为此付出努力的结果。伟大的探索家总是能够发现并利用变革产生的机遇。第三类人是不受束缚的执行者。他们在大学环境和企业实验室中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不受已熟悉的技术和行业经验的束缚，为实现自己的愿景勇于探索新方法。这些方法在最初看来有的是不值得一试，有的又过于激进。在大学中，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他们为大学注入新的生命力，富于探索精神，乐于进行大胆尝试，因为他们不知道会有哪些潜在陷阱限制他们。
下面我将通过一些成功案例说明什么是推动创新和发现的环境。首先是理想家的例子。我曾经的同事Jim Clark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来到斯坦福大学，他希望运用当时新兴的超大规模集成电路技术降低三维图片的成本、提高其性能。这一愿景后来成为硅谷图片公司的基石。超大规模集成电路技术利用几何图形编程引擎大幅度地提高了三维技术的性价比，同时开创了应用处理器的先河。受到硅谷图片公司的鼓励，一批公司相继成立，包括个人电脑和游戏领域的NVIDIA和ATI。Jim Clark离开硅谷图片后又成立了另一家公司——网景公司。他预见到了互联网带来的新机遇，并努力寻找技术突破。当他看到世界上第一个虚拟浏览器MOSAIC时，他知道这就是他所寻找的引领互联网革命的突破技术。虚拟浏览器是当时伊利诺伊大学的本科生进行的一项研究项目。Clark抓住了这一机遇，使网景公司迅速成为世界上最成功的公司之一。
人是环境中激发创新的关键因素，而一直处于技术前沿的环境则将有利于推动创新。任何有创新精神的团队都应该时刻处于技术前沿，无论研究复杂设备还是电脑技术，研究者都应该与领域内先进的技术保持同步。
创新团队的作用体现在以下方面：首先，创新的团队时刻关注行业的动态，他们总是最先察觉到新技术的出现。他们能够预见到新发现的潜在影响力。比如计算技术可以使我们高瞻远瞩、看得更远。其次，有些技术正如时间机器，可以使研究者找到在数十年后才会为人注意的问题的解决方案。比如，当年的并行计算技术和多处理器的研究所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10年后才开始困扰高端和低端用户。第三，当你处在技术前沿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解决明天才会遇到的问题。比如Xerox Alto就是这方面最好的例子。他们创造了世界上第一台现代电脑，虽然造价不菲，在随后的十年中一直高达每台5万美元，但它却使施乐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Xerox PARC)、斯坦福、麻省理工和伯克利大学以及其他高等学府的研究人员有机会接触到这一新发明，使他们能够跟踪、了解其演进过程并进行相关研究。事实上，Xerox Alto引发的创新不止计算机这一项，还包括局域网、激光打印机、文件服务器、基于视窗的用户界面、鼠标，等等。所有这些都是在一项研究基础上产生的，是多么令人惊奇呀！现代的计算技术是在25年前出现的，但当时很少有人预见到其日后会如此普及。Cisco公司也是秉承斯坦福大学时刻处于技术前沿这一理念而成立的。斯坦福大学当年花巨资投入电脑网络领域的研究，这一技术当年尚未出现也没有获得商业开发。计算机系的教师和学生开发了网络技术并在单一主板计算机基础上设计了原形路由器，这成为Sun公司的第一个产品。他们发现路由器不仅在斯坦福校园内部，而且在其他环境包括商务环境中也有很高的利用价值。Len Bosack和Sandy Lerner也看到了这一点并创建了Cisco公司。斯坦福研究的产品雏形成为他们的首批主打产品，迎合了全球范围内对网络产品的需求。雅虎公司也是这方面成功的例子。Yerry Yang和Dave Filo这两名电子工程系的学生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互联网刚刚出现时就对其非常着迷。他们在撰写计算机辅助设计博士论文的闲暇时间，总是会想如何才能记录他们访问过的网站的路径并与他们的朋友分享。这里顺便提及一下，雅虎的名字中的每一个字母都代表一个单词，连在一起的意思是“另一个有组织的，有层次的甲骨文系统”。雅虎创建伊始的目的是为发明者自己及其朋友提供方便，但是很快他们发现这一技术在校园内和外部也有很大的需求。于是Yerry Yang和Dave Filo抓住机遇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当我看到他们做演示时将自己找到的钟爱的比萨店放在网上的时候，我知道这项技术将改变我们每个人的生活。
接下来我来谈谈探索家。他们通常通过寻找或利用突破性技术变革进行创新。我在做助理教授时建立的MIPS公司走的就是这样的道路。我们的研究基于几个非常简单的理念，我们相信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将极大地改变电脑世界。尽管我们当初不清楚究竟何时会出现这种变化，但我们坚信那将是一种根本性的变革。我们注意到高水平的计算机程序语言已经被广泛采用，这意味着包括最近一些突破在内的计算技术将极大地影响未来处理器的设计。MIPS是RISC(RISC代表减少的计算机配套指令)项目之一，另外两项分别在IBM和伯克利大学。所有这些项目都是由新想法所推动的。微软的原型计算机也是建立在我们的研究项目的基础之上。这一原型的建立使我们相信这项技术一定会有广阔的前景，但是当时只有很少的人怀有这样的憧憬。业界的大多数人对我们的研究成果和所走的道路持怀疑态度。这主要是由于对现有技术的既得利益的维护以及对表面上与直觉违背的观点的排斥。正如很多其他项目一样，我们的研究团队坚信这是一次重大的技术变革，所以我们有一种远见，将其与循序渐进的变化相区别。
创建富于创新精神的研究中心还需要具备其他一些内部和外部的因素。首先必须有足够的资金支持，资金的多少取决于研究者以往的业绩。其次，要给你的团队足够的自由。以上我所举的例子无不说明，创新很大程度上依赖灵活性，没有人能够预测到哪些研究成果可以启动新公司并取得成功。第三，要保证有一流的设备。第四，要更好地发挥学生的作用，学生是很重要的因素，他们是最不受约束、最具有创新精神的因素。学生在技术转让过程中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在阐释技术转让之前，我还想再举最后一个例子说明我上述观点，那就是一个当时的小公司Google。当时他们进行的研究项目是网页排名算法，目标是建立数字图书馆。这项并不是以网络为目标的研究最终却成为了Google的技术基础。在研究数字图书馆时，如何提高查找速度是很自然的问题。现在回过头来想如何提高网络的搜索效率也是同样的道理，但在当时这并不是件易事。Larry Page发明了网页排名的算法，通过资料的交叉参考对某一信息来源进行重要性和权威性的比较。在图书馆中，交叉参考可以显示哪些资料在某一方面最具权威性。同样的道理，互联网的链接可以告诉你哪些是最重要的信息。Larry Page和Sergey Brin改进了网页排名的算法，提高了计算速度并将其发展为Google搜索引擎。要知道当时已经有不少很好的搜索引擎，比如Altavista和Infosic，他们的访问量也很大。但是这两位年轻人认为他们可以做得更好，至少他们愿意尝试。他们就是不受约束的执行者的最好例子。他们希望建立庞大的数据库，希望在已经开发的领域尝试新兴事物。正如Yahoo一样，我第一次看到Google，就知道它将带来网络搜索的革命。
二、研究型大学的技术转让
下面我来谈谈技术转让的问题。社会对大学期望值越来越高，他们希望从大学的研究创新中获得收益。我想根据我在斯坦福和硅谷25年的经历来谈谈自己的认识。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技术转让，转让的不仅仅是技术，更重要的是人。
在公司内部、研究部门和开发部门争得不可开交的技术以及被大学束之高阁或期待受到公司青睐的技术都不会获得成功转让。只有对技术最了解的研究人员本身，才是技术转让最好的载体。有些在新兴和已有领域具有广泛应用价值的技术，完全可以通过对很多公司的授权获得转让。斯坦福大学让人成为技术转让主体获得成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惠普的创始人Hewlett和Packard。他们把声音振荡器的设计从斯坦福转让到了自己初创的公司。
在每一个成功的初创公司中——Sun、MIPS、思科、雅虎、硅谷图片和Google，技术的发明者在产业化开发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鼓励和支持创新的环境有利于技术的转化。
为了使技术能够得到成功转让，营造一个有利的环境很重要。首先大学里的研究所与业界应互相尊重。在被称为“硅谷之父”的Fred Turman推动下，硅谷已经建立了这样一个环境。Turman认为产学研一体化是非常重要的，斯坦福将从美国西海岸工业发展中获益。他鼓励企业家精神的培养，在惠普初创时期给这两位年轻人提供了很大帮助。Turman创建了斯坦福的工业研究园，该园现已成为许多高科技公司的总部所在。在硅谷独特的环境中，业界与大学相辅相成，形成双赢局面。
创新的转化需要为技术突破提供肥沃的土壤和精心的照料。初创公司肥沃的土壤包含哪些要素呢？首先是资金——风险资金和天使资金(angel capital)，工程方面的天才也是必要的。另外有一个经常被忽视的要素是管理方面的天才，即是否具有技术和综合能力。如果一家年轻的公司没有有经验的管理团队也是很难成功的。因为工程师们虽然很有天分，但却总是很天真。有专业的管理团队，他们就可以专注于产品和市场需求。同样重要的还有来自其他方面的建议，很多公司在创建初期都急需有益的指导。这种指导可以是多方面的：指明方向、应对市场、修订业务计划以及法律和财务方面的建议等等。缺少这些建议，年轻的企业家们在寻找资金和合作伙伴时难免失败。还有一个容易被忽略的要素是生产能力和供应商，这两个方面可以使年轻企业摆脱面面俱到、却难以顾全的窘境。Sun公司很好地利用了这些资源，使工程人员能够专注于新颖、高附加值产品的研发。以上这些要素不仅适用于初创公司，同样也适用于公司内部研究和产品开发部门。
最后我想提醒大家注意，斯坦福大学在过去虽然间接地支持了技术转让，但我们从未建立专门机构负责筛选、资助和孵化初创公司。我认为这样的机构只会对大公司起到技术转让的作用，但不会有很好的业绩。其中的原因是很复杂的，主要因为兴办实业不是大学的主业，而且在这方面大学也缺乏良好的管理人才。
我今天下午谈到了大学在知识创造和转化过程中的作用。您可能会问我对大学的预期是什么。我的职业生涯主要是在斯坦福度过的，其间对硅谷有过几次造访，但随后又回到了大学，因为我赞同斯坦福首任校长David Jordan的话，他认为研究和教学应为一体，学生应致力于探索新知识和从学者那里学到更多的知识。
我坚信大学是21世纪创新和机遇的源泉，我们应该抓住机遇，为社会福祉做出更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