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木河下游的历史巨变[*]_楼兰古国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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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本文根据考古发现和研究的成果以及历史文献,阐述了在公元4世纪以前的长达两千多年的时间里,沿库鲁克塔格山南侧孔雀河下游故河道,一直有一条稳定的河流。在汉晋时期,存在着向南的分支流。本文着重指出在公元4世纪期间发生一次大改道,沿孔雀河下游河道与另外两条岔流完全断流,形成由铁干里克经阿拉干向南至今若羌北面的罗布庄再向东流的塔里木河下游河道。

关键词 环境变迁 塔里木盆地 塔里木河下游 河道变迁

塔里木河下游河道在历史时期曾发生很大的变化。研究该问题具有重要学术意义。尤其对于探讨历史时期罗布泊的变迁和以楼兰古城为主体的诸多遗址的兴衰变化,以及该地区整个环境的变化,都具有重要意义。

1 汉代以前的下游河道

从卫星图象上可以看出,塔里木河下游地区以尉犁为顶点,尉犁、铁干里克、阿拉干、罗布庄一线以东,库鲁克塔格山地南侧的孔雀河下游河道以南,阿尔金山北侧山前冲积扇前缘以北,罗布泊干湖床以西的广大扇形地区,有许多古河道呈放射状从顶点向东和东南方向展布。其中,有的古河道是在人类历史时期形成和变化的。

塔里木河下游地区人类生存的历史至少有4000年以上,据在罗布泊西北孔雀河故道北侧古墓沟进行的古墓考古发掘研究,其时代距今为3800~3900年,在该处墓葬中还随葬有小麦颗粒。在此墓地东面的孔雀河进入罗布泊处出土了一具年代为距今3800多年的古尸[(1)]。这些发现表明,沿孔雀河下游河道,人类生存的历史很久,而且早在距今4000多年前这里就有农业种植。这里的农业种植,应当是灌溉农业。

考古研究者迄今在塔里木河下游地区营盘以东,在众多地点发现细石器[(2)]。本文所要强调指出的是对于认识古河道的分布有重要意义的这些细石器遗址在空间和时间上的分布特点。在空间上,它们从营盘以东,沿孔雀河下游故道两侧,一直分布到孔雀河尾部的三角洲地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地点是分布于三角洲地区。在时间的分布上,所发现的大量石器表明,古代的人类沿孔雀河下游故道及其三角洲地区的生存,持续了漫长的历史时期。在所发现的石器中,可以确定绝对年代的,为古墓沟墓葬中作为随葬品而被发现的石器,其时代应与古墓沟古墓时代一致,即距今3800多年[(2)]。这对于确定塔里木河下游地区石器的年代是非常重要的。斯坦因和贝尔格曼也认为这里的石器其时代非常久远。如斯坦因在孔雀河故道尾部三角洲地区的楼兰城遗址(LA)发现数量很多的石刃片以及在古城遗址周围的LE、LF、LI诸遗址处收集到若干燧石刃片和碧玉箭头,认为“这个遗址(指楼兰遗址)有人居住的时间可能要上溯到石器时代的早期”[(3)]。而贝尔格曼在营盘东面的雅尔丹布拉克附近处发现三处石器文化点,除了发现石器外,还有粘土夹粗沙制成的淡褐色陶片,他认为“这些陶片的时代要比楼兰时代为早”[(4)]。侯灿在楼兰古城遗址(LA)及其周围地区采集到石器文化标本达百件以上,其中包括细石叶和细石镞等多种细石器,还有石磨盘,石杵等石器,他认为:“……细石镞延续时间很久,一直可以进入金属工具的使用时期,至于石磨盘、石杵等物,按其使用痕迹判断,可能是历史时期的遗物。通过上述石器标本的分析,结合斯坦因在此发现很多的石刃片来看,楼兰遗址在整个新石器时代从使用最典型的细石叶和燧石核开始,中经使用琢制细石器、桂叶形石器到使用磨制石器和金属工具,这里一直都存在着人类活动”[(5)]。由此,即使把古墓沟的石器作为塔里木河下游地区最早的石器,那么到历史文献对该地区有明确记载的汉代之时,人类沿孔雀河下游河道两侧生存的时间至少也有两千多年。实际上,该地区人类生存的时间可能比距今3800年还要早得多。

图1 塔里木河下游地区古河道与古遗址

Fig 1 The map of ancient fiver courses and ruins in the region of lower course of the Tarim River

历史文献也提供了有关汉代以前塔里木盆地下游地区人类活动的信息。在汉代张骞通过西域之前,塔里木河下游地区已出现了城,这就是楼兰城。司马迁在《史记·大宛列传》中记载了张骞首次西域之行的报告。在张骞的报告中,提到楼兰有城郭:“而楼兰、姑师邑有城郭,临盐泽”说明楼兰城的出现是在张骞通西域之前。

上述的考古发现的大量事实以及历史文献记载表明,孔雀河下游干河道两侧从距今4000多年前直到汉代时期,一直就是塔里木河下游地区人类活动的主要地区,尤其是其尾部的三角洲地区,早在汉代以前,就是塔里木河下游地区人类最重要的居住地。

塔里木河下游地区气候干旱,即使在距今3000~4000年前的历史早期,此外的气候也比今天要湿润,但仍属于干旱气候,人类的生存是离不开水的,而且在约4000年的古墓沟墓葬中发现的麦粒表明,历史早期这里还从事农业种植,而在这一地区,没有灌溉是不可能进行农业种植的。因此,可以认为至少从距今4000年前直到汉代,沿孔雀河下游河道一直就有一条河流在流动着。

2 汉晋时期下游河道

汉代张骞通西域以后,塔里木河下游地区成为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汉书·西域传》中记载西汉时期丝绸之路所经过的具体路线:“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两道。从鄯善傍南山北,波(波即沿的意思,下同)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这里的鄯善为鄯善国。这里所记载的汉代时期丝绸之路的南北两道,虽然没有明确提到经过楼兰地区,但从历史文献中记载的西汉与匈奴对楼兰争夺之激烈来看,位于塔里木河下游的楼兰地区地位十分重要,其关键就在于楼兰扼丝绸之路这条通道的咽喉。

东汉时期,西域与中原王朝的关系虽然时通时断,但在中原王朝管理西域时期,楼兰地区的地位仍然是很重要的。《后汉书·西域传》中记载,东汉时期塔里木河下游地区仍然是丝绸之路所必经的要冲之地:“自敦煌西出玉门、阳关,涉鄯善,北通伊吾千余里……自鄯善逾葱岭出西诸国,有两道:傍南山北,陂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陂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这里的伊吾为现在的哈密,车师前部高昌壁位于吐鲁番盆地。这一记载表明,东汉时期无论是到哈密和吐鲁番方向,还是沿塔里木盆地的南北两侧翻越葱岭到西方去,都要经过鄯善地区,即“涉鄯善”。这里的鄯善即鄯善国所管辖的整个地区,包括楼兰城及其所在的罗布泊西侧和西北侧地区。

东汉时期还把楼兰地区作为中原王朝在西域屯田的重要地区。如据《后汉书·杨终传》所载,东汉章帝建初元年(公元96年)杨终上疏中提到在楼兰的屯田:“又远屯伊吾、楼兰、车师戊已……今伊吾之役,楼兰之屯,久而未还”。再如《后汉书·班勇传》中亦记载了班勇提出有关在楼兰屯田的建议:“宜遣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屯楼兰,西当焉耆、龟兹径路,南疆鄯善、于田心胆”。后来班勇被任命为西域长史,他首先便到楼兰去:“延光二年(公元123年)夏,复以(班)勇为西域长史……明年正月,勇至楼兰,以鄯善归附,特加三绶”这一记载说明,班勇以楼兰为据点,开展了统一塔里木盆地和天山南北的活动,可见楼兰在东汉时期仍具有重要地位,班勇在楼兰进行屯田是有可能的。因楼兰的国名早在西汉时期就已改名为鄯善,故这里所称的楼兰是指位于罗布泊西北侧的楼兰古城。

东汉以后有关东西方交通路线的记载见于《魏略·西戎传》。该书中记载了丝绸之路的路径:“从敦煌玉门关入西域,前有两道,今有三道;从玉门关西出,经若羌转西,越葱岭,经县度,入大月氏,为南道;从玉门关西出,发都护井,回三陇沙北头,经居庐仓,从沙西井转西北,过龙堆,到故楼兰,转西诣龟兹,至葱岭,为中道;从玉门关西北出,经横坑,壁三陇沙及龙堆,出五船北,到车师界戊已校尉所治高昌,转西与中道合龟兹,为新道。”(《三国志·魏书》中《东夷传》附)这里的南道即为沿阿尔金山北侧向西,中道为经楼兰古城并沿库鲁克塔格山南侧孔雀河下游河道西行,北道则在罗布泊东北部便转向北。

考古发现的大量事实和证据不仅证明沿孔雀河下游河道在两汉时期是丝绸之路所经行的通道,而且还表明该地区直至魏晋时期继续有人类生存,甚至具有更为重要地位。

斯坦因在楼兰地区又发现大量汉文木简和纸文书以及在这里发现大量精美的丝绸织品和其它大量表征古代东西方经济和文化交流的物品。其中有明确帝王纪年年代的木简中年代最晚的三个年号分别为永嘉4年(310年)、永嘉6年(312年)和建兴18年(330年)(见Chavannes E.Les Documents Chinois de Couverts per Aurel Stein dans les Sables du Turkestan oriental.Oxford,1913),由此,学者们一般认为,楼兰(城)是在公元330年后废弃的。此外,斯坦因还在楼兰古城遗址(LA)西南约50公里处发现4处遗址,呈西北—东南方向沿着一条古河道排列,将其编号为LK,MMLL,LM,LN(此编号为自东南向西北排列)[(6)]。

黄文弼在罗布泊的北侧进行考古调查发现的土垠遗址以及在这里发现的大量汉文木简和其它文物,表明这个存在于西汉晚期的遗址曾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地方。此外,他还发现两条道路,一条是由土垠沿孔雀河道向西,一条是由土垠向西南经LJ,LF,LE诸遗址到达LA。他认为这两条交通路线有先后之别,前者为汉时通西域的路线,后者为魏晋时期通西域的路线[(6)]。这一发现表明在三角洲地区的河流尾端,古代可能存在小的岔流,这些小的岔流也有频繁的迁徙改道。

贝尔格曼在孔雀河下游营盘的东南面发现一条向南流的古代河床,称之为小河,沿此小河,发现一座烽燧和四处墓地。虽然在这里没有发现可以作为断代依据的遗物,但他通过与在楼兰(LA)附近发掘的汉墓进行比较,认为小河墓葬的时代很可能在公元前100年至公元330年左右。他还认为,小河的断流干枯在公元330年之前。此外,和他同一考察队的陈宗器和霍柰尔在楼兰及罗布泊西侧地区发现大量石器、丝绸织品和其它物品,表明位于孔雀河下游的楼兰古城及其所在地区作为古代丝绸之路所必经的要冲之地的重要意义[(4)],进而也表明古代的孔雀河下游河道对于丝绸之路交通的重要性。

侯灿的研究表明,汉代以后的三国和晋代,楼兰城的地位不仅没有衰落,反而还有所加强。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三国和晋代,中原地区战乱频繁,而这一地区不仅能维持其重要地位,还有所加强,这对于认识该地区后来地位衰落的原因是很重要的。

据侯灿对楼兰古城遗址(LA)的出土文物和古城西北5~6公里处烽燧的建筑特点以及对古城北稍东4公里处的佛塔壁画风格与塑像残段的研究认为:“楼兰城址的现存形制是在曹魏、西晋时期,特别是在西晋时期形成的”。侯灿还通过对斯文·赫定、斯坦因、桔瑞超以及他本人在楼兰古城遗址所发现的木简和纸文书的研究得出几点重要结论:“第一,从曹魏齐王芳嘉平4年(公元252年)至前凉建兴18年(公元330年),前后78年间,这里与我国的封建王朝一直保持着紧密的隶属关系,绝对年号不绝于记载,特别在曹魏后期和西晋前期,咸熙、泰始的年号频出,这种情况说明,这是这个城市发展的最繁华时期;第二,木简和纸文书向我们表明,这里就叫楼兰,从楼兰迎来的送往的有公文函件,有敕令书信,有官吏往来,有军事组织,有屯田种地,有廪食记录等等;第三,楼兰这个城市是曹魏西晋时期西域长史府的治所、驻地,从木简和纸文书上不但可以屡见‘西域长史’或‘长史’的官衔及活动的记载,而且在长史之下还有许多椽属和吏士,仅上文所引出现的就有‘史’、‘从椽位’、‘郎中’、‘帐下将’等等”。由此,侯灿认为楼兰城的现存形制之所以是在曹魏西晋时期形成,是与当时驻地在这里的西域长史府有着直接的关系[(5)]。这就是说,楼兰城在曹魏西晋时期不仅有人居住,而且是内地的政权管辖西域地区的政治中心。

综合上述事实,可以得出以下结论:从营盘向东的孔雀河河道,不仅在汉代以前的长达两千多年的时间里,存在着一条一直稳定流动着的河流,而且在汉代和魏晋时期,这一条河流也一直稳定地流动,成为塔里木河下游的一条主要河道。

汉晋时期除了存在沿孔雀河河道流动的这条主要河道外,塔里木河下游还存在着岔流。据斯坦因在楼兰古城西南约50km发现的LK、MMLL、LM、LN遗址,是沿着一条自西北向东南延伸的古河道排开的结论[(3)],笔者通过对卫星图象的解译,这一条古河道大致是从营盘东面的雅尔丹布拉克附近的孔雀河故道向东南分岔出去的。又据贝尔格曼在营盘东南面发现的一条由孔雀河古河道向南分出去的又一条古河道,并且沿此河道发现4处墓地和一处烽燧,他认为这些遗址的时代应和楼兰是同时代的[(4)]。根据遗址的数量和规模,笔者认为,这一古河道在古代应是一条较小的分岔流。根据斯坦因在阿拉干附近发现的莫尔代克遗址为一处时代较老的遗址,他认为可能是属于汉代时期,那么很可能小河向南是流向阿拉干附近的莫尔代克方向。

在《水经注》这部古代地理著作中,对该地区的河流也有所记载。该书中记载塔里木河下游存在着南河和北河。其中的北河“又东迳楼兰城南而东注”入蒲昌海,应当相当于经过营盘向东,流经楼兰古城注入罗布泊西北端的孔雀河下游故道,但《水经注》中的北河是经过楼兰南面,今天在楼兰遗址南面仍可清楚见到一条古河道[(5)],表明《水经注》所记是可靠的。至于南河,有不同的理解,据《水经注》所记述,“南河又东迳精绝国北……又东迳且末国北,又东,右会阿耱达大水……通为注滨河。注滨河又东迳鄯善国北,治伊循城,故楼兰之地也……其水东注泽”。笔者认为,南河的流径很可能就是大致经铁干里克、阿拉干再向南,然后与且末河南相会,再向东流[(7)]。《水经注》一书是郦道元撰于公元6世纪初期,但该书所记载的河道情况则应该是早于这一时期,很可能是公元400年以前的情况。

3 公元330~400年期间下游河道的大变迁

笔者根据考古发现的事实和研究成果以及对历史文献的记载进行综合分析,得出结论认为,公元330~400年期间,塔里木河下游河道发生了大的变迁。首先楼兰古城及其周围众多居住遗址的废弃是与经营盘向东再经楼兰古城注入罗布泊西北端的孔雀河下游河道的改道和断流有密切关系。因此,楼兰古城及其周围居住遗址的废弃可以作为该河道断流和改道的证据和断代的依据。

孔雀河下游区域从距今3800多年前一直到汉晋时期的长达2000多年时间里,人类在这里活动和居住延续不断,尽管其间也多次发生战争,但都没有终止人类在这里的生存,而且随着汉代时期丝绸之路的畅通,楼兰城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如果不是由于河流改道,任何社会原因都不足以使楼兰城及其周围众多聚落废弃。虽然在斯文·赫定发现的楼兰汉简中有关于战争的记载,但不能因此就认为是战争导致楼兰废弃。

塔里木河下游河道在汉晋时期为地位重要的楼兰城的繁荣及其周围诸多聚落的存在提供了保障,也是由玉门关向西经楼兰再沿孔雀河下游河道向西的这条丝绸之路畅通的保障。因此,这一条河道的变迁和断流,必然导致楼兰城的废弃和经楼兰及沿孔雀河下游河道的丝绸之路的改道。这样,如果能确定楼兰城废弃的时间或由此而过的丝绸之路改道的时间,就可以确定这条河流改道的时间。关于楼兰城及其周围遗址废弃的原因,目前尚存在诸多歧见,但笔者认为,在有可能导致楼兰城废弃的诸多原因中,河道变迁可能是最直接或最主要的原因。因此,楼兰城及其周围遗址的废弃时代可以作为确定河道变迁时代的依据。

关于这些遗址废弃的时代,有不同的见解。斯坦因认为位于LA西南的以LK为主体的遗址群与LA遗址是同时废弃的,都是在公元330年之后废弃的[(3)]。贝尔格曼认为小河遗址群的废弃也是和LA遗址同时废弃的[(4)]。概括他们的见解,也就是小河遗址群、以LK为主体的遗址群都是和楼兰古城(LA)同一时期废弃的。也有的学者认为,LK城堡的出现要晚于楼兰城(LA),认为LK是在LA废弃之后才有的[(5)]。还有的学者认为,迄今在楼兰古城所发现的有帝王年号的时代最晚的木简为公元330年,其理由是迄今所发现的年代最晚的木简(即公元330年)不是楼兰古城的最后遗弃物,它的最后遗弃物因位于表层,早已被风吹走了[(8)]。探讨楼兰古城遗址(LA)以及以该遗址为中心的遗址群废弃时代,对于塔里木盆地历史地理研究具有重要意义。本文通过对考古发现的事实和历史文献中记载的有关事实进行综合分析,对楼兰城的废弃时代得出了更能令人信服的结果。

第一个基本事实是,迄今在LA发现的可提供断代依据的有帝王纪年的木简,其年代最晚的为(东晋成帝)建兴18年,即公元330年[(3)]。另一个事实是,我国古代著名旅行家和高僧法显于公元400年去印度取经,他从敦煌先到鄯善,然后又到焉夷国(即焉耆)。这一条路线显然是绕了一个大弯子。如果法显从敦煌经楼兰再沿孔雀河下游河道向西北,可直接到达焉耆,没有必要绕这样一个大弯。之所以要绕这样一个大的弯子,很可能是由于楼兰城已经废弃。另外,法显在其旅行记中也根本没有提到楼兰城。如果楼兰城还存在,那么法显是没有必要绕道从敦煌经鄯善再到焉耆。还有,法显在他的旅行记中还记载另三个僧人智严、慧简和慧嵬返向位于吐鲁番盆地的高昌,“欲求行资”,即去募集赞助,法显在这里也没有提到楼兰城。如果楼兰城没有废弃的话,他们到楼兰去募集行资似乎更合乎情理[(9)]。

北魏世祖太武帝时期(公元424~450),遣董琬、高明等“出鄯善,招抚九国,厚赐之”。董琬等回来后汇报的有关西域的情况,明显地表明经过楼兰古城的这条道路已经不通了:“董琬等使还京师,具言凡所经见及传闻傍国,云:其出西域本有二道,后更为四:出自玉门,渡流沙,西行二千里至鄯善为一道;自玉门渡流沙,北行二千二百里至车师为一道;从莎车西行一百里至葱岭,葱岭西一千三百里至伽倍为一道;自莎车西南五百里葱岭,西南一千三百至波路为一通”(《魏书·西域传》)。董琬所说的四道,其中后两道是自莎车往西,实际上从玉门关向西只有两道,一条是出玉门关沿阿尔金山北侧经鄯善,另一条则是出玉门关向北经吐鲁番盆地。由此可以得出结论,经楼兰古城沿孔雀河河道向西的这一条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到公元5世纪初以前就已经不通行了,表明楼兰古城以及沿孔雀河下游河道已经废弃。在《魏书·西域传》中的“鄯善国”条下记载该国“地多沙卤,少水草,北即白龙堆路”;在“焉耆国”条下记载该国“东去高昌九百里,西去龟兹九百里,皆沙,东南去瓜州二千二百里。恃地多险”。在这两处记载中也都没有提到塔里木河下游地区有楼兰城或其它聚落。隋代裴矩在《西域图记》序中记载了由敦煌向西的丝绸之路的三条路线都不经过塔里木河下游的楼兰地区:“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各有襟带。北道从伊吾,经蒲类海铁勒部,突厥可汗庭……其中道从高昌,焉耆,龟兹,疏勒,度葱岭……其南道从鄯善,于阗……”(《隋书·裴矩传》)。

上述事实,无庸置疑地表明,楼兰城及其所在的塔里木河下游地区的诸多遗址是在公元330~400年期间废弃的。前引《魏书·西域传》“焉耆国”条下记载的该国与周围的交通情况,其中没有提到楼兰。而在《唐书·西域传》“焉耆国”条下记载“太宗贞观6年,其王龙突骑支始遣使来朝。自隋乱,碛路闭,故西域朝贡皆道高昌。突骑支请开大碛道以便行人,帝(指唐太宗)许之。高昌怒,大掠其边”这一记载表明,在隋代丝绸之路除了经过吐鲁番盆地的高昌,还有一条路线是走“碛路”,也就是说不经过高昌,而所经过的是一条戈壁荒漠之路。这里既没有提楼兰,也没有提沿孔雀河下游河道,显然这意味着在隋代以前,楼兰城已经废弃,孔雀河下游河道已经没有水了。这和裴矩在《西域图记》中所记载的情况相吻合。

由此,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即在公元330~400年期间,由营盘向东经楼兰城流入罗布泊西北端的孔雀河下游河道,或《水经注》中的“北河”断流干枯,河流改道。由法显从鄯善到焉耆这一旅行路线来看,改道后的塔里木下游河水,可能主要是经由铁干里克、阿拉干附近,再向南,与且末河相会,再向东,也就是沿《水经注》中的“南河”流动。在此后的历史时期中,塔里木河基本上是沿此方向流动,但局部的小改道仍然很频繁。例如,上一世纪末斯文·赫定等人在塔里木河下游考察,就详细记录了塔里木河下游存在着岔流,如伊列克河等,以及干流与岔流的频繁变化[(10)]。从上世纪末外国地理学者对塔里木河下游有详细的考察记录以来,塔里木河下游河道又有诸多变化,其中尤以1921年塔里木河下游又改走孔雀河下游河道最为突出。

4 结语

本文通过对考古发现和研究成果的分析,特别是通过对历史文献中有关史料的分析,得出塔里木河下游河道在公元330~400年期间发生大改道的重要结论。这一结论对于认识塔里木河下游环境变迁以及以楼兰古城遗址和它周围诸多遗址的废弃具有重要意义。同时,历史时期塔里木河下游河道的变迁也表明,下游河道是一条很不稳定的河道。鉴于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看,在未来的时期中,下游地区在水资源和环境等方面面临诸多问题,阐明历史时期下游河道以及环境变迁的过程,探索其规律,总结教训,对于今天仍有一定借鉴意义。

* 本文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49371065)课题成果

收稿日期:96-05-03 修回日期:96-11-3

THE CHANGES OF LOWER COURSE OF TARIM RIVER IN HISTORICAL PERIOD

Wang Shouchun

(Institute of Geography,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Beijing,100101)

Abstract

The Tarim River is the greatest interior river in China flowing from its origin places on the Pamir Plateau and the north-west of the Tibet Plateau across the Tarim Basin to its east end.This river changed greatly in historical period.The researching on the changes of lower course in historical period is very important for fommllowing two reasons.The one is that the Tarim River was a passage along which the Silkroad extended in time and the famous city Lou-Lan on the road was located at the end of ancient Tarim River.And the another is that the changes of the lower course impacted greatly on the environment of the eastern part of Tarim Basin and the famous lake″Lop″.According to the findings of archeaology and the records in ancient Chinese Writtings,this paper makes fommllowing conclusions.The lower course of Tarim River was a steady river from approx.2,000 B C to 4 Cent.A D flowing along the dried Kong-Que River course today.And this steady lower course of the ancient Tarim River flowed from west to east nearby the ancient Lou-Lan city and emptied to the north-west end of ancient Lop lake.And there were two branches diverged from the main course to the south-east during the period of Han and Jin Dynasties (from 2 Cent.B C to 4 Cent.A D),and the one flowed nearby the ruins LK,mmll,LM,LN.However the lower course changed tremendousely between 330~400 A.D.and the main course of the ancient Tarim River from west to east nearby Lou-Lan city dried up,and the ancient city Lou-Lan was abandoned,and the main course of the ancient silkroad was changed.At the same time the two branches also dried up.And the main course of the Tarim River changed to south and flowed nearby Tiegan-lik and Alagan,and turned to north-east in the north of Ruo Qiang city.Located on the foot of the mountain range Altun Tagh on the north edge of Tibet Plateau,and emptied to the south-west end of Lop Lake until 1921 A D,but during this period the lower course of the Tarim River had changed frequently and these changes were only in short distance and limited in scope.The lower course of the Tarim River changed tremendousely once again in 1921 by man-made reason and flowed along the dried course of Kong-Que River from west to east nearby the ruins of Lou Lan city and emptied to the north-west end of Lop Lake.But the change of the lower course of the Tarim River between 330 and 400 A.D.was a very important event in the history of environmental changes of Tarim Basin and in the history of the Silkroad.

Key Words:Tarim River,Silkroad,ancient Lou-Lan,environmental chan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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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木河下游的历史巨变[*]_楼兰古国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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