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是电影创作的首要环节,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首要论文,剧本论文,环节论文,电影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世界电影和中国电影用了一个世纪的实践证明了一点,“自有声电影诞生之后,电影剧本就自动跃居首要地位”(巴拉兹《电影美学》第264页)。今天,我们在研究中国电影的繁荣与发展时, 不能不思考一下电影编剧和电影剧本在整个电影创作中的地位和作用问题。
1
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个问题,我有幸请来了电影大师们开一个圆桌会议。先请日本著名导演黑泽明先生发言。
黑泽明:“弱苗是绝对得不到丰收的,不好的剧本绝对拍不出好影片来。剧本的弱点要在剧本完成阶段加以克服,否则,将给电影留下无法挽救的祸根,这是绝对的。无论拥有多么优秀的导演力量,也无论在导演时做了多大努力,结果也无济于事……总之,一部影片的命运几乎要由剧本来决定。”(《世界电影》1984年第4期)
前苏联电影大师杜甫仁科是我们尊敬的导演。
杜甫仁科:“艺术电影是以文学、即电影剧作为基础的,因此,影片的高质量首先以创作出真正的优秀的电影剧本为前提。”(《杜甫仁科选集》第872页)
《列宁在十月》的导演罗姆要插一句话。
罗姆:“剧本决定一部影片的好坏。 ”(《电影创作的脊梁》第30页)
我还想请因《百年孤独》而获诺贝尔奖的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讲几句。他是拉丁美洲新电影基金会主席。
马尔克斯:“电影脚本是最基本的。没有思想就没有电影,电影脚本是关系电影好坏的重要问题。现在有好导演,好摄影师,好演员,但是,没有好电影脚本。”(《世界电影》1989年第1期)
好吧,最后请中国电影界的著名导演张骏祥谈谈他熟悉的中国电影情况。
张骏祥:“现在创作人员都懂得,没有好本子是拍不出好片子来的。不是曾经有一度强调电影是导演的艺术,好像把‘编导’也颠倒为‘导编’了吗?现在可晓得剧本的重要性了。”
张骏祥:“我今天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因为这对我们今后的工作很有关系。我们重视剧本,就要重视编剧,团结好编剧。记得解放初期,审查影片时责任编辑是参加的。他们都要为剧本辩护、保护剧本的。是把编剧弄得离开自己,还是把他们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其结果是绝对不会一样的。”(《上影信息》第250期)
张骏祥:“现在各方面都有人在抓,但是剧本这个环节似乎没看到有人抓,电影要搞好,非得把电影文学搞好不可。应当研究,为什么好剧本那么少,怎么才能改变这种状况?怎样才能抓好剧本?这实在是个致命的问题。”(《文汇电影时报》1995年12月30日)
会议没有结束,我在思考这个致命的问题……
2
长影小白楼是一座日式花园别墅,这里曾接待过来自全国的最优秀的编剧和作家,为长影写作和修改剧本。小白楼舒适幽静,给剧作家们提供了良好的写作环境。可以说长影50年代至80年代初所拍摄的剧本都是经小白楼而变成胶片的。
小白楼像一个产院,迎来全国一批批剧作家,他们和编辑们一同接生属于未来电影的人物形象,李向阳、邓世昌、董存瑞、吉鸿昌、雷振林、周挺杉……
过去的小白楼门庭若市,从未有过剧本荒。近几年的小白楼却门可罗雀,荒凉一片,过去在这里办公的文学编辑部也被从此楼挤出来了,据说此楼准备出租给某公司作生意用。
电影出现滑坡,首先被瓦解的就是电影文学队伍,编剧们各奔东西作鸟兽散。电影厂转换机制第一个思考的问题就是要不要文学部门?有的电影厂已撤销了文学部门。也许认为电影是导演的艺术,剧本在今天市场效益中不起决定作用,电影编剧也就无足轻重了。我记起了去年6 月,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请我主持91届剧作专业学生的毕业答辩,12名电影剧作专业的学生,经过四年的剧作理论和写作技巧的学习毕业了,却没有一家电影厂要他们。其中一个高材生,只好到北京园林处报到。
我想起夏衍先生,他历来都重视剧本在电影中的作用,身为文化界的领导,还亲自担纲《祝福》、《烈火中永生》的编剧。为造就一批批电影编剧人才,他还亲自为电影学院文学系学生授课,那本小册子《写电影剧本的几个问题》,不知影响了多少热衷于电影文学创作的有志之士。
刚刚颁发的纪念中国电影90年的“电影世纪奖”,颁发了最佳导演、最佳男女演员奖后,却没有夏衍,没有田汉,也没有洪深……没有整个电影编剧。我敢说,没有他们做中国电影的脊梁,就没有中国电影的一切辉煌。
全国已搞过“十大导演”、“十大男女演员”的评奖,甚至要搞十大制片人评奖,电影编剧这支队伍无人问津。
最让编剧痛苦的是对剧本的不尊重。个别导演不经编剧同意,随心所欲,对剧作任意修改,一个编剧在生活中立体感受及创作却被导演在平面上给肢解得面目全非。“保护作品完整权,即保护作品不受歪曲、篡改的权利。”这是《著作权法》赋予作家的权利。导演对剧本有意见,可以与编剧沟通,双方充分交流研究,编剧们会诚心吸收导演意见改好剧本的。事实上与我合作过的那些优秀导演,在分镜头时修改剧本,都向编剧打了招呼。只有充分尊重编剧的权利,这种友好的合作才能把编导双方的智慧相乘而推出好作品。日本的黑泽明正是因为选择桥本忍、小国英雄的剧本,才奠定了他在国际上著名导演的位置,也正是因为黑泽明成功地导演了影片,使桥本忍、小国英雄两编剧身价百倍。
由于过分地宣扬电影是导演的艺术,于是导演成了一部影片的主宰。有的导演把编剧当做打工仔,他向编剧要什么编剧就应该给他写什么。编剧成了没有脑袋而只会用手操作的写字工。这种让编剧屈从人下的合作岂能发挥编剧的创造力?它不仅破坏了创作的规律,也破坏了编导的团结。
没有人否定导演在一部影片中的作用极其重要,也没有人否定演员在一部影片中的主要作用,但是,也不应否定编剧的作用。当编剧们从地位、权益、价值和待遇中再也找不到自尊的时候,这支具有良好素质的电影编剧队伍便开始向四个方面流失了:一、流向导演堆里,编剧干导演的优势就在于用剧本可以引来投资,然后来个自编自导,导好导坏且不论,图的是可以具有更多的主动权。二、流向电视剧,产量高酬金高观众多的电视剧自然吸引了许多电影编剧,尤其长篇电视剧更能展示剧作家的才华。三、流向文学,许多剧作家本身就能写小说,他们情愿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愿替别人在电影中打工。四、流向商海,这些人永远摆脱了揣着剧本受审的尴尬滋味。
回头看一眼吧,坚守在第一棒起跑线上的编剧还有多少人?这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多年来,电影剧本一直实行低稿酬。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在1990 年6月15日《通知》中指出:“电影电视剧剧本的拍摄付酬标准存在偏低问题”,但对于如何解决却一直不见方案出台。
中国编剧不敢奢望像好莱坞大编剧乔依·埃兹特哈斯那样每出手一个剧本300万美元以上, 但是也不愿看到辛苦一载写成的剧本所获还不及中国歌星一场晚会的出场费。
应该承认,中国编剧多年来一直是靠国家发工资过日子,这是我们有别于外国剧作家的优越性,由此,我们缺乏剧本是一种专利发明和知识产权的商业意识。因此一些港台和外国制片厂利用我们的低稿酬,很愿意使用“物美价廉”的中国剧作家。
有人呼吁中国电影剧作家们应该有一个真正保证电影编剧权益的专业协会,这是很有意义的事,它不仅能在一起研讨剧本,分析影片,交流深入生活的体会和经验,提高剧作水平,保护版权不受侵害,同时还可以像中国电影导演学会那样参与国际间的学术交流。
现在电影全面进入市场,合资的、独资的、集资的各种制片形式都已出现,剧作家要与这些制片商打交道,剧本自然构成了买卖关系,优质优价、分期付款、利润提成、卖断版权等等形式应运而生。究竟剧本的版权费用应占影片投资的多少是科学的,电影厂家要有一个比较合理的付酬标准依据,因此有关部门应该出台一个方案为宜。
3
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人民需要我们拿出电影的精品。求电影之精品必先抓剧本,而检验一个剧本的优劣,看编剧是否推出新鲜的有独特性格的不重复他人的人物形象来,塑造人物形象、创造人物性格乃是剧本之根本。
人只对一种东西最感兴趣,那就是人。能够取得大众认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电影精品,其中必然是有一两个人物让人感兴趣并永生难忘的。《白毛女》中的喜儿、杨白劳、黄世仁;《祝福》中的祥林嫂;《英雄儿女》中的王成;《甲午风云》中的邓世昌;《小兵张嘎》中的嘎子形象……由于这些人物创作的成功,至今仍有艺术的魅力。人物形象不朽才使作品不朽。
如何能创造鲜活的人物形象,一直是纠缠剧作家苦思冥想的攻关课题。
前辈剧作家用自己艰辛的创作实践给我们留下的成功经验只有一条:鲜活的独特的人物形象只有到生活中去寻找去发现。
当前电影全面推向了市场,社会已经进入了高信息多媒体的时代,还要不要深入生活?写剧本还需要那样下笨功夫吗?我们不是也见到足不出户、利用各种信息凑在一起侃出的剧本;从外国录像带中找感觉,扒出的剧本;把古典作品改头换面,重新组装的剧本;从街头小报找故事,拼凑的剧本;以及钻到历史堆里翻箱倒柜,挖出一些宫廷武打情节,也编出了一些离奇花哨、曲折惊险、取悦于观众的动作片和娱乐片吗?那些剧本中也加入了刺激观众的各种配方,唯独没有一个真正源于生活的文学人物。尽管拍摄启用大明星,投资上千万元,也只能是场面宏大,不见人物,只见动作,不见性格,这样的电影也只能是过眼云烟,很快被遗忘。什么是好剧本呢?当今最亮的美国导演斯皮尔伯格说:“我认为主要在于人物,在于主人公的塑造,一般都是主人公不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失去对自己的控制,然后以某种方法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这就称得上好剧本。”(《世界电影》1989年第6期)看来, 塑造主人公形象,刻画性格变化,这是电影艺术本质的要求。
中国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改革时代,形形色色的人物层出不穷,只有到生活中去,只有投身到群众中间,才能创造出“秋菊”、“山杠爷”这样的中国农民的银幕形象。而这些银幕形象都是先有了成功的文学形象而后被搬上电影的。生动的文学形象都是植根于生活的土壤里,深入生活就是要发现那些富有个性的时代新人。只有熟悉人物才能理解人物,只有理解人物才能创造人物,只有真正走进人物心灵,才能感受到人物命运的危机与痛苦,才能真正掌握打开人物命运的钥匙。这是一项极其艰辛而细致的心灵工程,只有今天编剧深入人心,才有明天的影片打动人心,只有剧本源于人心,才能使作品鼓舞人心。剧作家的全部才华就是向人物心灵掘进的能力。真要写出一个为电影所独有的人物形象,不下一番苦功是办不到的。
精品首先是真品,没有对生活的真实感受,没有找到真实感人的细节,剧本的人物形象必然虚情假意苍白无力概念化。
江泽民总书记今年年初在接见电影工作者时说:“电影难,难在要有一个好的剧本,剧本怎么写?还是要深入生活。这是一句老话,但还是要常说。”
看来,深入生活是剧作家磨练的一门基本功,也是现实题材创作的必由之路。生活不等于艺术,但是从生活中能提炼出创作所需的一切能源。当然,只满足于深入生活编出一个故事,编剧还没有完成职责。只有借鉴中外电影艺术刻画人物的各种手段,不断地提高编剧的技巧,努力塑造出有高度艺术价值的文学形象,为导演们提供活生生的有独特性格的人物,才能为电影出精品打下一个好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