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华北五省棉纺织工业的兴起与发展_明朝论文

明清时期华北五省棉纺织工业的兴起与发展_明朝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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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是我国民众衣用原料采用棉纺织品的转折时期。伴随着这一历史转折,在北方黄河中下游五省,棉纺织业作为一种新的手工业应运而起,由南向北,逐渐扩展;入清之后,持续发展。并且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点。这些自产的棉纺织品,广销于北方各地城乡市场,满足了当地民众生活的需求,使得元、明以来北棉南运,南布北运的格局发生了变化。

一、棉纺织业的兴起和发展

我国的棉纺织业,历经宋、元,在江南地区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成为手工业生产的一个重要部门。由于棉纺织品价格低廉,坚固耐用,便于普及,因而为民众所喜爱,于是,便由江南逐渐向江北扩展。有关北方棉纺织业的产生,史无明确的具体记载。元末西贤在《新乡媪》这首诗中说:“蓬头赤脚新乡媪,青裙百结村中老;日间炊黍饷无耕,夜纺棉花到天晓。棉花织布供军线,借人辗谷输公田。”(注:顾嗣立辑《元诗选》集,西贤《金台集》。)据此可知,至迟在元末河南新乡地区,农家已在纺棉织布。然而,北方黄河中下游五省棉纺织业的兴起却是在明代,其发展是在清代。大约经历了300多年的时间, 才基本上完成了这一过程。

1.棉纺织业在北方的兴起。棉纺织业的兴起是在明代。促使北方各省棉纺织业兴起的动因,除棉纺织业自身所具有的优点和特点外,政府的提倡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明朝建国之初,以朱元璋为首的统治集团,看到棉纺织业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责令各地种植棉花,并且把棉布作为国家税收征收的项目。后来,又根据实际需要,不断地调整税收征收项目,将征收粮食、棉花改为棉布。成化十四年,令山东每粮一石,折布一匹。(注:《明宪宗实录》卷二五○。)这一税收政策导向,对经济发展有着重大的影响,农民仅仅是为了完成向国家交纳的税收就需要从事棉布的生产,或从市场上买得一定数量的棉花或棉布。因而,北方各地适宜种植棉花地区的农家,在明初开始习学纺棉和织布。在技术上采用南方的纺织技术,由南向北逐渐展开。它比棉花种植在时间上说要稍晚一点。大致地说,在明代嘉靖年间,北方有棉纺织业的,主要的是在棉花的产区,其范围要小于棉花的种植区,也就是说,有些产棉花的地区,在明代嘉靖时还未有棉纺织业。

有明一代,北方五省中,山东棉纺织业的发展速度是较快的。嘉靖年间,该省辖区三分之一的州县都能纺线织布。在同一时间的河南,棉花种植已普及到河南的二分之一以上的州县,但是能自产棉布的,也只不过二十多个州县,不到该省州县的四分之一。陕西在元代已有棉花种植,但在明代,能够纺棉织布的只是渭河两岸的少数州县。大约在嘉靖年间,产棉花的富平县能够自己织布(注:嘉靖六年《耀州志》卷四《物产》。)。高陵县农家纺棉织布,在县城新街市集上,“货布、花、米、麦,优诸处”(注:嘉靖二十年《高陵县志》卷二《物产》。)。然而,在此期间,在陕北各地以及陕南汉中的一些州县,自己尚不能纺棉织布。山西地区,在明代中后期年间,多数州县还是寡于纺织,或“闺闼不闻纺绩声”。万历时,潞安府虽然用棉线织布,“间有,亦粗恶”(注:万历四十年《潞安府志》卷一《物产》。)。直至明末,也只是在太原、平阳府及晋南二十几个州县才有自产的棉布。

2.棉纺织业的发展。明代棉纺织业作为家庭副业进入了北方山东、河南、河北的农家,成为农家经济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一个渐进的过程。直至明代后期,棉纺织业在北方五省仍存在有突出的两个问题:一是棉纺织业未能普及。不仅一些不产棉的州县,没有棉纺织业;就是一些产棉的州县,也还没有棉纺织业,或者是没有织布业。明代嘉靖年间《濮州志》的纂修者曾说:“濮土之高者以十计,其二三率时木棉,土人善为布,其坚密不在南织下。公私皆便之。而魏博、卫、邺以北,土虽多种木棉,而鲜为布,男女未尝识机杼者,故尽以四远贸易。”(注:嘉靖六年《濮州志》卷二《食货志》。)就是在已经有了棉纺织业的县内,各地也有差别。山东在明代棉花种植得到了较大发展,成为棉花的主要产区。但是,能够生产棉布的州县却比产棉的州县数为少。棉布的产区,主要地是在山东西部的兖州府和济南府,就是在这两府中,也不是所有的州县都有棉纺织业。汶上县,在万历年间,虽然有棉布生产,但并不是全县各个村落的农家都能织布,而是“西河乡人多为之”(注:万历三十六年《汶上县志》卷二《物产》。)。其它地区尚未有棉布的生产。乾隆《平原县志》在记述该县棉布生产时说:“近时士大夫家闺阁亦然,民间则男子亦共为之。”这就说明平原县在此之前还不能织布。二是自产棉布质差量少。如隆庆年间,真定府赵州所产“布亦粗劣”(注:隆庆元年《赵州志》卷七《物产》。)。万历时广平府成安县所织棉布,“最稀窄不堪,价倍他方”(注:万历四十年《成安县志》卷三《方产志》。)。天启时,乐亭县所产“布不细美”(注:天启二年《乐亭县志》卷一《风俗》。)。这些问题的存在,不仅为广大民众所关心,也为当时地方政府所注意。一些有作为的政府官员曾经多方采取措施,予以提倡和支持。山西嘉靖十四年寿阳县知县申杰“作纺织具,悬之县门,且遣人授以法,以董其功。自是寿阳民遂能自为衣”。万历年间,吕坤在任山西巡抚期间,大力提倡发展棉纺织业生产,并且制订了完整的方案,大体上说,分为三步:一是责令制造纺织机具,以供农家纺织所用。二是先由各地官府出银两购买棉花一千斤,分给各家,每户一斤,限期纺完。有先纺完线又细者,免交花价,作为奖励。十日之内纺完及线稍粗者,免收花价一半。二十日之外纺完及线粗者,花价全收。一个月之外不能纺完者,罚收花价一斤。三是组织农家织布。“移文榆次等县,送织机者二三十人,教民织布,将纺线之家男妇,定日陆续向机匠学织一年,而千家能纺织矣。”(注:吕坤:《实政录》民务卷二。)同一时期,河南确山县知县陈幼学,积极推广棉纺织技术,“时妇不能纺者,授纺车八百辆”(注:《明史》卷一百六十九《陈幼学传》。)。钟化民在巡抚河南时提出推广纺棉织布。他劝督的对象是农村妇女。其具体办法是:“令各府州县,每遇下乡劝农,即查纺织之事,凡民家棉线多者,此勤于纺织者也,则呼其夫而赏劳焉。棉线少者,此惰于纺织者也,则呼其夫而责戒焉。”(注:钟化民:《救荒图说·劝课纺织》。)康熙十五年至二十二年,在山西阳曲县任县令的戴梦熊“议制纺车,分给四乡,其贫乏者并给木棉。按月察其勤惰。”(注:周永春:《复古指南序》,道光二十三年《阳曲县志》风俗志。)乾隆二年,河南巡抚尹会一针对当时河南百姓不习织布,而家有机杼者百不得一的情况,提出:“应令地方官晓谕有力之家,或多造机杼,货于织布之户,量取赁值;或将无碍公项,可发动支打造者,令其报名给领。俟一年之后,交还原项。并广劝妇女,凡牌甲之内,有一家织布者,即令同甲仿效行之。久而比户连村,无不各勤纺织。”(注:尹会一:《尹少宰奏议》卷三《敬陈农桑四事疏》。)北方各地政府所采取的这些积极倡导和支持的措施,为各地发展棉纺织业创造了一个宽松的环境,加快了各地棉纺织业发展的步伐。因而,在清代乾隆年间以后,北方五省的棉纺织业得到了显著发展。

直隶地区。宝坻县“贫者多织粗布以易粟”(注:乾隆十年《宝坻县志》卷七《风物》。)。正定府“郡近秦陇,地既宜木棉,男女多事织作”(注:乾隆二十七年《正定府志》卷十二《物产》。)。饶阳县“农民力田而外,专务纺织”(注:乾隆十四年《饶阳县志》卷上《物产》。)。栾城县“男女勤纺纤共操作。冬日妇女同巷夜绩,有汉时乡里一月得四十五日之风”(注:同治十一年《栾城县志》卷二《物产》。)。乐亭县“女纺于家,男织于穴,遂为本业”(注:乾隆二十年《乐亭县志》卷十二《物产》。)。故城县“女红织最勤,长夜纺车轧轧,比户相闻”(注:光绪十一年《故城县志》卷四《物产志》。)。南宫县也因当地产棉,所以纺棉织布,“无贫无富,妇女皆习之”。山东肥城县“百里之内,机轴之声不绝”(注:嘉庆二十年《肥城县志》卷三《物产》。)。滨州,“乡闾比户,机杼之声相闻”(注:咸丰十九年《滨州志》卷六《风俗志》。)。清平县“女工以纺织为事,多用纺车,纺成之后,治机织布,或售或留,一家衣被,日用皆取给焉”(注:嘉庆三年《清平县志》卷三《户书》。)。利津县,“妇女无老少贫富,皆事纺织,用纺车擘棉为缕,继用机杼,织以为布”(注:光绪九年《利津县志》卷一《舆地·物产》。)。甚至男子也从事纺织。寿光县,棉布“本境家家业此。然用男织不用妇也”(注:光绪三十年《寿光县乡土志》商务志。)。河南光山县,“自城市达于乡保,纺车声轧轧然,比户相闻”。棉布“阖境士庶之家,妇功皆九佐纺织为务”(注:乾隆五十一年《光山县志》卷十三《物产》。)。棉纺织业兴起较晚的山西,这时也有不少农家把纺棉织布作为家庭副业,勤于纺织。襄垣县“女工尤勤苦,日食糠糟,而纺织不辍。每至夜公不寐”(注:乾隆四十七年《襄垣县志》卷三《风俗志》。)。孝义县从事棉纺织的甚众,“男女皆能纺织”(注:乾隆三十五年《孝义县志》物产民俗卷一。)。太谷县“无问城市乡村,无不纺织之”(注:光绪十二年《太谷县志》卷六《物产·风俗》。)。猗氏县“妇女席地而坐,各执纺车,旋转之声,交发互应,尤善织布”(注:光绪六年《猗氏县志》卷一《风俗志》。)。陕西渭河流域和汉中地区,棉纺织业也在明代基础上得到发展。

3.专门从事纺织的人户出现。随着各地棉纺织业的兴起和发展,不仅在开封、临清等城市里,出现有专门从事棉花纺织品的作坊和加工的店铺;而且,在一些州县还出现了一些专门从事棉花纺织业专业户。如河南孟县,在乾隆时,该县“地窄人稠,男妇唯赖纺织,营生糊口。虽县西高坂颇产棉花,实属不敷,尚赖直隶、山东、湖广以及本省各外郡县棉花货用。据常而论,每钱百文,买到子花,必须二人昼夜疲瘃,乃可成线。除花价外,仅可得钱三四十文,及机户成布货市,除花线价外,每匹获利不足百文。且一日之内,尚不能成此一布。其为利固已有限,然尚可糊口营生者,盖在昔每布宽一尺二寸,长至三丈八尺以上,俱经官为标发杖杆,如式织就,布面大书官机白布,登市交易,并无欺惑。以故孟布驰名”(注:乾隆五十五年《孟县志》卷十下《风俗》。)。正阳县陡沟,“家家设机,男女操作,其业较精”(注:嘉庆元年《正阳县志》卷九《物产》。),故所产棉布亦佳。陕西大荔县,道光年间也出现了专门从事棉纺织的人户。史载:“无论贫富之家,无不勤俭。贫家妇女,贷棉二斤,纺之可得线三十两,织之可成布三丈余。以所成之布,易棉四斤,除归还所贷之二斤外,是赢棉二斤矣。以此二斤棉纺之织之,又易四斤矣;以此四斤棉纺之织之,又易棉八斤……棉布相易,生生不已,谓之翻纺。”(注:道光三十年《大荔县志》卷三《物产》。)在汉中乡村中的妇女以纺织谋生,每布一匹,需花不上二斤,贵贱只卖三钱几分,成布一匹,精细者更值七八钱。(注:嘉庆十九年《汉南郡志》卷二十七《物产》。)在山西猗氏县,也出现了“纺织既成,取以易棉;得棉之后,又复纺织”的人家。这些为着出售而专事生产棉纺织品的人户的出现,是北方棉纺织业发展的重要标志,同时也深刻表明了北方农村经济正在发生新的变化。

二、棉布产量和质量的提高

明清时期,北方的棉布生产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由粗到精的发展变化过程。这个过程,也是棉纺织技术在北方各地传播和推广的过程,同时又是北方棉纺织业品种增多和数量增长的过程。而正是在这一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北方各地从事纺织的劳动者,通过自己长期的实践,不断地总结经验,从而逐渐形成了具有自己特点的棉纺织产品。

山东的棉布产量,在明代已相当可观。仅洪武二十九年,明政府在山东实际征收作为军用的棉布就有115万匹。 并且各地在实践过程中逐渐生产出了一些具有本地特点的棉布。在明代万历年间,定陶县“所产棉布为佳,它邑皆转鬻之”(注:万历二十四年《兖州府志》卷四《风土志》。)。崇祯时,历城县布有:“平机。棉线所织,士民皆衣此。阔布,亦棉为之,粗而长,此解京也。小布,亦棉为之,粗而短,多为边塞所市。”(注:崇祯六年《历乘》卷十二《方产》。)清代山东各地棉纺织品品种继续增多。康熙时,邹平县所产的布有:花布、土布即阔白布(注:康熙三十四年《邹平县志》卷八《物产》。)。乾隆时,乐陵县布有:“平机、阔布、小布各名”(注:乾隆二十七年《乐陵县志》卷三《物产》。)。蒲台县“户勤纺织,布有数种。曰半头、曰长头、曰庄布”(注:乾隆二十八年《蒲台县志》卷三《物产》。)。平原县“纺棉织布,或织线毯、线带”(注:乾隆十四年《平原县志》卷三《物产》。)。

直隶在明代棉布生产有着较大的发展。嘉靖时,河间府所产“粗布,俗名家机布,其阔者,又名阔白布。平机布,视粗布稍细而宽”(注:嘉靖十九年《河间府志》卷七《风土志》。)。天启年间,肃宁布的产量和质量都颇可观。明末徐光启曾说:“数年来,肃宁一邑所出布匹,足当吾松(松江)十分之一。初犹莽莽,今之细密,几与松之中品矣。”(注: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三十五《木棉》。)王象晋在《二亭群芳谱》中记述其事说:“今之肃宁布,几同松之中品。闻其乡多穿地窖,深数尺,作屋其上,檐高地二尺许,作窗以通日光,人居其中。就湿地纺绩,便得紧密,与南土无异。”不过,总的来看,肃宁布的质量在这时还赶不上松江布。到了清代乾隆年间,方观承在谈到河北所产棉布的特点时说:“惟以缜密匀细为贵”,其中“正定、冀、赵、深、定诸郡所出布多精好,何止中品”,“亦与松娄匹”(注:方观承:《御制棉花图》织布说。)。也就是说,这时肃宁布的质量已赶上了松江布。阜城县“平机布有粗细不同。又有单布,更有褡连布,甚厚,为散可御雨。手巾、被、斜纹带、被囊、钱袖”(注:雍正十三年《阜城县志》卷十一《物产》。)。保定府属束鹿县人十分重视棉纺织技术的吸收和借鉴,辛集一带,棉纺织品“皆能仿其所产之地为之”(注:嘉庆四年《束鹿县志》卷九《风土志·风俗》。)。永平府辖州一:滦州。县五:卢龙、迁安、抚宁、昌黎、乐亭均产棉布。乾隆时,“家机布,诸邑皆有”(注:乾隆三十九年《永平府志》卷三《封域志·物产》。)。乐亭县所产刀布,旧谓褡连裤里,出篙林社。光绪时,“城西篙林庄一带,织褡连有机上刀上之分。以棉花线纺成绳织之,质量坚致耐久。又有钱褡、米袋等布,绳线尤粗大”(注:光绪三年《乐亭县志》卷十三《物产》。)。真定府属冀州南宫县农家多织布,此地所产之布,其上者,缜密细白。“布幅宽大,制衣耐久”,以建城村所产最为有名(注:道光二十五年《南宫县志》卷六《物产》。)。河间府景州棉布也著称于世。有谓“景州之布称龙华,龙华镇所出也。洁白细好,比于吴中”(注:乾隆三十五年《河间府志》卷四《物产》。)。光绪时任县布有三类:“水线布最上,出产无多;换花布最下,销数亦少。惟花布为大宗。”(注:民国4年《任县志》卷一《物产》。)

河南鄢陵县是棉布的重要产地。在明代嘉靖时,该县所产之布,据当时当地人的评估,“极细者颇亚于松”(注:嘉靖十六年《鄢陵县志》卷一《物产》。)。这也就是说,河南自产的棉布这时质量还不够好。清代河南棉布质量逐渐提高。孟县布及正阳布,俱以其质量良好,价格较低而驰名。光山县棉纺织业也相当发达。棉布有细白布、紫花布;其双缕织成者为双线布,用为被套,衣带诸具。五色线毯,用双缕棉线染各种彩色,织而成毯,备羽片花卉之文,绮丽烂然,不减宾锦氍毹也(古西域国之毛织地毯)”(注:乾隆35年《光山县志》卷十三《物产》。)。道光时,汝州所产布匹则“细洁而白,染色亦佳,为全汝今日之独造也”(注:道光二十年《汝州志》卷四《食货志·物产》。)。光绪年间,鹿邑县西南乡吴台庙所产之棉布亦颇有名,其“坚致亚于缣帛”(注:光绪二十二年《鹿邑县志》卷九《物产志》。)。

山西和陕西棉布生产在明代尚为薄弱。经过官府的倡导和生产者的传习,到了乾隆年间,不仅织布的州县增多了,而且织出的棉布,质量普遍有所提高。山西闻喜县所产的布,据载:该县“俗女红甚勤。东乡尤佳,称横水布。又织为巾,黑白相间,名闻巾”(注:乾隆三十七年《闻喜县志》卷二《物产》。)。榆次县的布已有相当水平。“布,榆人家事纺织,成布至多,以供衣服租税之用。而专其业者,贩之四方,号榆次大布。旁给西北诸州县,其布虽织作未极精好,而宽于边幅,坚密能久,故人咸市之。”(注:同治二年《榆次县志》卷二《物产》。)永济县所产之棉布,“棉织为布,其边幅视常加宽,然有疏理者、密致者。出荣河者特胜,制为衣,耐久服也。”(注:光绪十二年《永济县志》卷三《物产》。)陕西三原县所产棉布,在乾隆时质量也有“胜于贩自楚、豫者”(注:乾隆十四年《三原县志》卷八《物产》。)。

明清时期,北方各地棉纺织者,辛勤经营,在实践中探索,在市场竞争中求生存、求发展,就地取材,加工生产,或以价廉,或以布幅加宽,或以增强密度等方式,从无到有,由小到大,逐渐生产出具有自己特点的棉纺织产品,从而取信于民,占领了市场。

三、自产棉布广销北方各地

明代是我国人们衣用原料发生巨大变革的时代。北方五省仍是国内人口密集的地区。据官方统计,嘉靖二十一年, 北方五省人口已达 26,714,610,乾隆四十五年北方五省人口增至84,670,891。这么多人的衣用棉布是一个很大的数目。这也是促使北方五省各地发展棉纺织业的重要原因。因此,北方各地的棉纺织业的生产,首先是满足自家衣用的需要,如有余物,再投入市场。正如《登州府志》的纂修者所说:“勤有余布,亦兼鬻于市。复有布贾贩之城市。”而投入市场的棉纺织品,也必然首先是满足本地区民众的衣用需要,其次是通过商人远销外地和外省区。因而,由明至清,棉布始终是北方各地城乡集市贸易的一种主要商品。而且,在北方各地城乡市场上,本地自产的棉纺织品所占比例越来越大。

河北所产的棉布广销于东北及山西等地。正定县与秦、陇相近,“地既宜棉,男女多织作,贾晋集焉。故布甫脱机,即并市去,直视他处昂贵”(注:乾隆二十七年《正定府志》卷十二《物产》。)。任县花布为大宗,行销于“山西忻州一带,常年平均约五十万匹,常价每匹制钱五百文”(注:民国4年《任县志》卷一《物产》。)。 深州棉布在光绪以前,“流行塞外”(注:光绪二十八年《深州风土志》卷二十一《风俗》。)。束鹿县的棉布市场活跃。城北的睦井集,“一、六日,坐城正北,赴省通衢,人烟辐辏,百物杂陈,而布市排积如山,商贾尤为云集。”(注:嘉庆四年《束鹿县志》卷一《地理·庄疃市集附》。)阜城县产棉织品多种,吸引着客商,“贩阜城之斜纹带、布、被、手巾等于京师,多聚于花市。”(注:雍正十三年《阜城县志》卷十二《风俗》。)乐亭县所产的棉布远销山海关外。乾隆时该县棉布为集市上重要的商品。“本地所需一、二,而远出他乡者八、九。”(注:乾隆二十年《乐亭县志》卷五《风土志》。)滦州集市上交易的商品,“尤多棉布。然用于居人者十之二、三,运于他乡者十之八、九。”(注:嘉庆十五年《滦州志》卷一《疆域志·风俗》。)

山东所产棉布有销于东北、省东、京师及南方者。定陶县所产棉布,质量甚佳,在明代已是“它邑皆转鬻之”,甚至远销江西铅山。(注:万历四十六年《铅书》卷一《食货志》。)历城所产小布,“较阔布稍疏,边塞所市”。清代乾隆以后,山东各地所产棉布“由章丘、昌邑、蒲台、齐东各商人分运附近诸省”(注:宣统三年《山东通志》卷四1《物产》。)。其中清平县“所织之布,运销于兖、沂、 泰安一带,蔚然为出口大宗”(注:民国25年《清平县志》卷三《实业·工艺》。)。恩县所产的粗布,数量亦颇可观。仅陆运东运至济南,西运至山西,每岁达数万匹之多。乐陵县棉布“行销直隶、乐亭、文安、灞州一带,岁约四五千金。或由运河上船运出境”(注:宣统元年《乐陵乡土志》商务志。)。陵县在清中叶出产白粗布最多。当时淄博店、神头镇、凤凰店各街有布店七座,资本雄厚,购买白粗布运销辽、沈”(注:民国24年《陵县续志》卷三《工商业》。)。齐东县“勤于纺织,民皆抱布,以期准集市场。月凡五、六至焉,交易而退,谓之布市。通于关东,终岁且以数十万计”(注:嘉庆八年《齐东县续志》卷十,周以勋《布市记》。)。阳信县的粗布,也运往省东和京东销售。寿光县棉布家家都织,其中上口镇的梭布颇为有名。“昌邑、掖县商在上口镇收买,陆运至京师,每岁约销八万匹。其波及临朐者,系本境之稗贩,每岁约销二千匹。”(注:光绪三十年《寿光乡土志》商务志。)蒲台县布有数种,“既以自给,商贾转贩,南赴沂水,北往关东”(注:乾隆二十八年《蒲台县志》卷三《物产》。)。

河南的棉布有远销西北陕、甘地区的。在明代万历年间,温县“民间纺织无问男女,每集抱布而贸者满市。远商来贸,累千累百,指日而足”(注:万历七年《温县志》卷上《物产》。)。入清之后,河南各地棉纺织业有着较快的增长。罗山县的棉布销于附近的新蔡等县(注:乾隆六十年《新蔡县志》卷十三《物产志》。)。孟县布“自陕、甘、边墙一带,远商云集,每日城镇集市,收布特多,车马辐凑,廛市填咽,诸业毕兴。故人家多丁者有微利,而巷陌无丐者。盖商民两得其便”(注:乾隆五十五年《孟县志》卷十三《物产》。)。正阳县的棉布进入市场,远销至山西、陕西、安徽数省,其交易“商贾至者,每数千金。昧爽,则上市上张灯设烛,骈肩累迹,负载而来,所谓布市也。东达颍、毫,西达山、陕。衣被颇广焉”(注:嘉庆元年《正阳县志》卷九《物产》。)。

山西和陕西,在明代棉布生产尚为薄弱。到了清代乾隆以后,各地棉纺织业得到了较大发展。棉纺织品的品种和数量都有明显增加。山西所产棉纺织品,除供给本地区之外,还行销于西北及河北地区。孝义县的棉布,“男妇皆能织,所制棉布,鬻于西北州县”(注:乾隆三十五年《孝义县志》《物产民俗》卷一。)。陕西北部一些州县棉织业发展迟缓。直到清代后期,这些地区的棉布主要是靠山西和直隶供给。神木县的布匹等物,来自晋省(注:民国6年《榆林乡土志》商务志。)。 榆林县,梭布自山西平遥县等处运进,每岁行销数百担。怀远县的布匹百货买自山西、顺德等处。葭州人自己不肆纺织,本地不产棉布,“市中布匹,悉贩之晋省”(注:嘉庆十五年《葭州志》卷七《风俗》。)。延长县,“地少织布。所需白、蓝大布,率自同州驮来。各色梭布,又皆自晋之平、绛,购以成衣”(注:乾隆二十七年《延长县志》卷五《物产》。)。山西的棉布也有销于北边及河北的。如寿阳县所产棉布,除供给本地外,“余布鬻于北路,每尺(亦大尺)钱二十上下”,比直隶贩运而来的所谓东布每尺(大尺)价三十至四十上下相比,价格较低。(注:祁隽藻:《马首农言》。)猗氏县民既善于织布,又勤于缝纫,“所作衣服,发卖冀州一带”(注:光绪六年《猗氏县续志》卷一《风俗·染织》。)。陕西所产之棉纺织品,在乾隆以后也有销往外地的。如三原县“北乡屯王线、马二村皆业线,发甘肃通省,亦发山西。其利颇厚。故二村从俯仰有资,邻近村庄亦多为之”(注:乾隆十四年《三原县志》卷八《物产》。)。澄城县所产棉布,除自用外,余布则转售北山鹿州、洛川一带。

四、南布北运格局的打破

宋、元、明时期,南方的棉纺织业得到了迅速发展,松江成为国内棉织业的中心。松江布有着“衣被天下”之称。有明一代,山东、河南、直隶棉花种植普及迅速,棉纺织业也在发展,但是直至明末,棉花和棉纺织品的流动趋势是北棉南运,南布北运,北方是作为棉花原料产地和棉布的销售市场的面貌出现的。北方的棉花大量地运往南方,南方的棉布则大量地运往北方。对于这种格局,明末徐光启说得很清楚。他说:“今北方之吉贝贱而布贵。南方反是。吉贝则泛舟而鬻诸南,布则泛舟而鬻北。”(注: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三十五《木棉》。)松江的棉布,“北走齐鲁之郊,仰给京师,达于九边。”嘉靖时,常熟布“行贾于齐鲁之境常什六”(注:嘉靖十八年《常熟县志》卷十《食货志》。)。万历时,嘉定县的棉布,“远销蓟、辽、山、陕,近销杭、歙、清、济”(注:万历三十三年《嘉定县志》卷六《物产志》。)。直至清初,上海布在国内市场上仍然保持着很大的优势。史载:松江布在清初,“冀北巨商,挟资千亿,岱陇东西,海关内外,券驴市马,日夜奔驰,驱车冻河,泛舸长江,风餐水宿,达于苏常,标号监庄,非松不办。……松之为郡,售布于秋,日十五万焉利矣”(注:《清朝经世文编》卷二十八,钦善《松问》。)。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正是在南方棉布大量行销在北方黄河中下游五省期间,北方的棉纺织业也应运而起,各地自产的棉线和棉织品,数量由少到多,质量由粗到精。明末徐光启曾有一个精辟的分析。他说北直隶的肃宁布,产量已达到松江布的十分之一,而且布的质量也不亚于松江布中的中等布的水平。这样发展下去,“此后数十年,松之布将何泄哉!”(注: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三十五《木棉》。)几乎同一时间,嘉定县志的纂修者也清醒地看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他们在志中尖锐提出:“今北方自出花、布,而南方织作几弃于地。”(注:万历三十三年《嘉定县志》卷七《田赋考》。)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此。到了乾隆、嘉庆年间,由于北方各地棉纺织业的兴起,江南的松江布,虽然在质量上仍占有优势,但在东北、华北及陕、甘地区的市场,却受到本地区所产棉布的抵制。道光时包世臣曾说:“近贡秦、陇、幽、并,转传治(棉布)法,悉产棉布,然松所产,率为天下甲。”(注:包世臣:《齐民四术》卷五。)自此而后,江南的松江布,虽然在北方市场上也还有之,可也失去了先前的那种辉煌。环顾清代国内棉布市场,在东北地区市场上的棉布,大量的是来自直隶和山东。清人西清在《黑龙江外纪》中说:齐齐哈尔布不自奉天,皆南货。亦有贩京货者,毛蓝足青等布是已。”又记黑龙江人“以褡连布制袍”(注:西清:《黑龙江外纪》卷六。)。而这种褡连布产之于直隶,是通过商人贩运至黑龙江地区的。南宫县棉布,“自古北口输出内、外蒙古”(注:民国25年《南宫县志》卷三《疆域志·物产篇》。)。饶阳县的“粗厚大布,行于塞外”(注:同治十年《深州风土记》卷二十一《风俗》。)。山东齐东县的布,“货通关东,终岁以数十万计”(注:嘉庆八年《齐东县志》卷十《布市记》。)。恩县的棉布,也由“布客采买,运往奉天、山西二处出售”(注:光绪三十四年《恩县乡土志》商务。)。齐河的大布,也由“山西布庄客商运往北口外”(注:光绪末《齐河县乡土志》商务。)。山西寿阳县所产的棉布,也有鬻于北路的。在陕西、甘肃以及山西和直隶北部地区的市场上,有着大量的直隶、山东和河南所产的棉布。直隶平山“坚厚大布”广销于山西五台山区市场。南宫县的粗布,“西运太原,北至张家口,而郝家屯布尤多”(注:民国25年《南宫县志》卷三《疆域志·物产篇》。)。正定府与秦、陇邻近,其“地既宜棉,男女多事织作,晋贾集焉,故布有甫脱机,即并市去”(注:乾隆二十七年《正定府志》卷十二《物产》。)。行唐布也有销往山西应州的。山东的棉布除远销东北外,还有行销于本省及河北、山西的。如恩县所产棉布,“东运至济南,西运至山西,俱系陆运,每岁数万匹”(注:光绪三十四年《恩县乡土志》商务。)。齐东县的棉线布,行销本境及远销京、津诸处(注:宣统《齐东县乡土志》卷下商务。)。河南孟县布,“自陕、甘以至边墙一带,远商云集,每日城镇市集,收布特多”。正阳县的布,也“西达山、陕,衣被颇广”(注:嘉庆元年《正阳县志》卷九《物产》。)。而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时至清代乾隆、嘉庆年间,由历史上形成的那种南布北运的局面便从根本上发生了变化。

导致这一变化的原因,主要的是由于北方各地棉纺织业的兴起,北方各地棉布生产就地取材,即使贩运,距离较由江南到北方各地方大大缩短,因而对北方商人有着更大的吸引力。乾隆《正定府志》的纂修者在谈到这一情况时说:“商家为什一之营,锱珠计及,远者必有费,辗转滋劳。节道里所费之资,用集近产,力省而功仍倍也。”由于在山东、直隶、河南等地产布区收购棉布,比到江南贩布到北方来,里程大大缩短,因而这些棉布收购价及运费、出售价都较江南运来的棉布为低。再者,北方气候较南方寒冷,风沙大,北方各地所产棉布,布幅较宽,坚密耐久,与松江布相比,更能满足北方各地民众的需求。诚然,由于时代的局限,后起的黄河中下游五省棉纺织业,是学习江南,在棉纺织工具和技术上,引进的是当时比较简单的工具和工艺,需要经过擀花、弹花、搓捻子、纺花、拐线、浆线、络线、经线、织布等九个工序。纺机多为单引,织机为木制的立机或平机。这些纺织工具,在明末清初的江南地区,已不是最为先进的。至迟在明代后期,在江南一些地区纺车已能同时纺出三支、四支纱的。而在北方各地所用的纺织工具,乾隆三十年直隶总督方观承据其所见说:当时,直隶农家使用的纺车,“单绪独引,四日而得一斤”。织机,“手足并用,尽一日之力,成一布长二十尺。粗者倍之,拙工得半而已”(注:方观承:《御制棉花图》纺线说、上机说。)。道光时山西寿阳县,“健妇一岁得布五十匹”(注:祁隽藻:《马首农言》。)。直至清末,北方农家一人一天也难以织布一丈五尺。(注:孙国文主编《内乡民俗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出版,第35页。)这种落后的纺织工具,使得北方各地所产棉纺织品的数量和质量都受到很大的限制。尽管由明到清的五百余年间,北方各地所产的棉纺织品在质量上尚不及于江南松江、嘉定一带同类产品,但它却显示了北方棉纺织业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的发展历史趋势。这些不同等次的棉纺织品的出现,适应了当时北方市场的需要,满足了当时各地广大民众的需求,并且从根本上打破了明中叶以前南布北运的那种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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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华北五省棉纺织工业的兴起与发展_明朝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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