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达哥拉斯哲学的再研究_唯心主义论文

毕达哥拉斯哲学的再研究_唯心主义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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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恩格斯誉称为第一次说出了“宇宙的规律性”的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在我国的欧洲哲学史教科书中却是以西方的唯心主义祖师爷的身份被载入史册的。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于是,毕达哥拉斯的唯心主义与米利都学派的唯物主义一样,几乎成为欧哲史中两条不证自明,不言而喻的公理。一切都是如此简单和明朗:哲学史上的两条路线斗争就此发源,它象一条分水岭把历史上的哲学家分成旗帜鲜明的两军对垒;它象一条红线纵贯哲学史,当然把握这条红线,便等于把握哲学史的精髓。

我国学者叶秀山先生在其《前苏格拉底哲学研究》这部著作中,对毕达哥拉斯哲学思想进行了深刻的研究,对于认定毕达哥拉斯哲学为唯心主义的传统见解提出了质疑。它使人耳目一新,受益不浅。

本人在从事科学史和哲学的学习和教学中,也感到关于毕达哥拉斯哲学的唯心主义性质的论断的正确性值得怀疑,它的论据是不充分的,因为这一结论不符合人类思维发展的一般规律,也与恩格斯关于古希腊哲学的一些精辟见解相左,更加无法解释毕达哥拉斯哲学思想在自然科学乃至美学常持旺盛生命力的事实。因此,本人认为从数学史,哲学史以及古希腊当时的经济文化环境等更为广阔的领域,对毕达哥拉斯哲学再研究是十分必要的,它将有助于我们正确理解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也有助于我们正确把握古希腊哲学的内部发展逻辑。

断言毕达哥拉斯哲学是唯心主义派别的根据是什么呢?归根结底,就是他所说过的一句话:“数是万物的本原。”①作此判断的人,大致从三个方面来剖析这句话的唯心主义实质:第一,他用抽象的“数”的概念作为万物的本原;第二,他颠倒了“数”与物的关系,应该是先有物才后有数;第三,他割裂了“数”与物的联系,把“数”绝对化为世界的本原。

首先我们来分析第一点不能成立的理由。

诚然,“数”是抽象的概念。但因此就断定毕达哥拉斯的哲学是唯心主义,这是难以令人信服的。一切科学都是人类抽象的结果,哲学更是如此。不但毕达哥拉斯的“数”是抽象的概念,就是泰勒斯的“水”,德谟克利特的“原子”都是抽象的概念。在哲学中,也许再没有比“物质”范畴更抽象的概念了。没有抽象便没有科学,当然也没有哲学。

显然,这里的问题不在于抽象与否,而是在于抽象得是否科学。只有科学的抽象才能使人不断地由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前进。正如列宁所指出的那样:“物质的抽象,自然规律的抽象,价值的抽象及其它等等,一句话,那一切科学的(正确的,郑重的,不是荒唐的)抽象,都更深刻,更正确,更完全地反映着自然。”②

有人可能提出反驳说:“水”的概念是有其客观的物质的原型,而毕达哥拉斯的“数”的概念的物质原型究竟在何处呢?这里显然退回到旧唯物主义的观点上去了,认为“数”是看不见摸不到的,所以它实际上并不存在。对此,本文的第三部分还要专门地论证毕达哥拉斯的“数”的物质原型。在这里,仅指出如下一点:数和数的关系的存在是不依赖于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它们在人类产生之前就存在于自然界,当人们把它从客观事物抽象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摒弃了许多事物的其它属性,而只保留了事物量的共性。此时,它当然不能等同于任何现实的,具体的物体,但这适合于一切科学的抽象。如果“数”的概念不是科学的抽象,而是荒唐的,随意的臆想,那么人类几千年的数学发展史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吗?

恩格斯在批判杜林的唯心主义数学观时,就指出数的概念并非人类思维所能够随意自由的创造物。他说:“数和形的概念不是从其它任何地方,而是从现实世界得来的。”③因此,断定“数”的概念没有客观原型的观点,既不符合恩格斯的论断,也不符合现代自然科学中数学得到越来越广泛的实践,更不符合毕达哥拉斯的“数”的实际(下面将要讨论这一问题)。

但是,毕达哥拉斯的“数”毕竟和泰勒斯的“水”极不相同,这是由于对同一客观世界进行抽象时层次,方向,深度的不同造成的。泰勒斯力求在物质的性质和结构方面探求物质世界的统一性,而毕达哥拉斯显然是探求千差万别的物质世界中所拥有的数量关系。如果有人说马克思的商品概念是科学的抽象,而价值概念因为看不见和摸不着则没有客观原型,所以是不科学,这岂不是很可笑吗?难怪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版序言中特别强调指出:“本书第一章,特别是分析商品的部分,是最难理解的。”④

“差异就是矛盾”,但矛盾并不都是千篇一律为唯物和唯心的矛盾。毕达哥拉斯和泰勒斯一样同属古代朴素的唯物主义者,他们之间的对立是认识深度的不同,并且在对世界的认识上,前者比后者要进一步。因为客观事物的数与量的规定性同“存在”一样普遍,我们可以设想某物没有这样或那样的特性,但绝不能设想它没有任何量的规定性。

毕达哥拉斯对数量的认识还是自发的朴素的萌芽状态的认识,所以他的“数”是披着一件神秘的宗教外衣登上哲学舞台的。但是,这不能归咎于毕达哥拉斯的有意,而“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命运”,是一种真正的不幸”,“是由普通的局限性产生的困境。”⑤应该指出的是,这种不幸不仅是毕达哥拉斯一人所有,它属于全体早期的古希腊哲学家。例如米利都唯物主义创始人泰勒斯就说过:“磁石有灵魂,因为它吸动铁。”⑥就是被列宁称之为“辩证法的奠基人之一”的赫拉克利特,也无法摆脱这种局限性的缠绕。他甚至认为“一切都充满灵魂和精灵。”⑦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人们从未因他们的局限性而责怪他们,却把毕达哥拉斯的同一局限性无限夸大至代替它的思想本质。有些人不是实事求是地去分析毕达哥拉斯的“数”的神秘外衣的历史根源,反而以他不懂得数与物的辩证法来当作神秘性的根据。这是有欠公允的。

我国著名的西方哲学史专家汪子嵩先生在论及毕达哥拉斯哲学的性质时强调说:“究竟是物质决定数,还是数决定物质。应该说:没有物质就没有数,可是他们却认为没有数就没有物质,我认为不能说他是唯物论。”⑧本人认为这样的论据值得进一步商榷。

首先,划分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标准究竟是什么?恩格斯曾论述道:“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哲学家依照他们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分成了两大阵营。凡是断定精神对自然界说来是本原的,从而归根到底以某种方式承认创世说的人……,组成唯心主义阵营。凡是认为自然界是本原的,则属于唯物主义各个学派。”⑨这里说得很清楚,只有思维对存在的关系上,才可以严肃谈论谁决定谁的问题,才可以谈先有谁后有谁及唯心和唯物的问题。但是,有些论者没有正确理解这段话,从而把毕达哥拉斯划到唯物主义的对立面。

在本文的第一部分已经说明,数量关系是不依赖于人们的意识的客观实在,而数的概念无非是移入大脑被思维改造过的客观实在,它是一个科学的抽象。我们不能将数看作为精神实体。既然数不等同于精神实体,那么在这里就不存在唯物和唯心的问题了。这里使我们再一次深刻理解了恩格斯在谈完唯物主义及唯心主义和划分之后紧接着说的一段话:“除此之外,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这两个用语本来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它们在这里也不能在别的意义上被使用。”⑩

其次,在数与物,量与质的关系上,不存在孰先孰后,谁决定谁的问题。它们是辩证的统一,是统一体的两个不同的侧面。世上万物都是质与量的对立统一。绝不存在没有量的质,也不存在没有质的量。

当然,毕达哥拉斯在这里强调的是量,有其固有的片面性,但米利都学派没有强调量,这也是他们学说的片面性。如果注意到毕达哥拉斯与米利都学派的师承关系,(11)那么完全可以逻辑地得出结论:毕达哥拉斯学说是米利都学说的一个必然发展。此外,如果考虑到一个历史原因:由于毕达哥拉斯学说不是出自他的著作,而是后人补记的。那么通常情况是:后人只记对他们来说信息量大的思想,即前人未有阐述过的新观点,而对于那些前人已有的或人所共知的观点予以省略不记。因此,我们现在看到的材料虽然没有什么关于物质性的论述,但这不等于毕达哥拉斯否定世界的物质性,他的目标显然是为物质世界找出数量关系。

断定毕达哥拉斯哲学为唯心主义的最强有力的证据是:虽然数来源于客观世界,但是毕达哥拉斯割断数与物的联系,使数孤立起来,脱离物质世界。这论据之所以“有力”,是因为它使人马上想到列宁在《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一书中所批判过的数学唯心主义的论调:“没有任何物质,没有任何客观实在,只有符号。”(12)正因为如此,毕达哥拉斯在我国又成为数学唯心主义的鼻祖,本人认为,对于他来说,封此桂冠,也是不妥当的。这是因为,如果我们承认人类的思维是受社会经济和科学技术发展的进程所制约的话,那么就必须承认在那个时代,哲学还没有学会脱离具体的物质形态来思考任何概念,毕达哥拉斯也同样不能脱离物质来考察数。他没有也不可能脱离早期自发唯物主义哲学的基本方向——在具体的物质形态中寻求物质世界的始基。而那些认为毕达哥拉斯的“数”是脱离物质的人,是由于不自觉地将“数”现代化的结果。

因此要正确理解毕达哥拉斯的思想,就有必要对古希腊早期哲学有个一般的了解,要真正理解古希腊哲学的共同点,就必须对那个时代的物质生活条件有个基本认识。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13)

在原始社会,人类生产力的低下制约着人的认识低下。人类依赖向大自然的直接索取而生存。因而,在原始社会的人的眼中,人与动物并没有什么区别,人是自然的一部分。马克思针对这个时代人的意识写道:“这个开始和这个阶段上的社会生活本身一样,带有同样的动物性质,这是纯粹畜群的意识。”(14)只是到了奴隶社会,由于物质生产的进步,为思维的进步创造了一般的物质前提。“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真实地这样想象:它是同对现存实践的意识不同的某种其它的东西;它不想象某种真实的东西而能够真实地想象某种东西。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摆脱世界而去构造‘纯粹的’理论、神学、哲学、道德等等。”(15)而这时候人们第一个真实想象的那种东西,不是别的,而是自然。人第一次作为人来想象自然。这个自然是作为一个物质性的统一整体呈现在古希腊哲学家面前的。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前提,而他们的探索方向是在自然界无限多样性的物质中寻求统一的基础——始基。有的在土中,有的则在水中、火中、空气中,有的认为万物统一于一种“未定数”。

但是,是什么样具体的物质生产导致古希腊哲学有别于其它民族早期哲学的特点呢?它们是最早发展起来的商业民族这一事实,这是理解古希腊哲学的锁匙。正如马克思所说:“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实际生活过程。”(16)人们都知道,商品交换最初是以物易物的形式进行的。随着交换的频繁,便出现了货币,而希腊早期便是以黄金为货币的。虽然在大致相仿的历史时期里,使用货币的不单是希腊,但是货币在经济生活中起支配作用的却只是古希腊。马克思说:“虽然货币很早就全面地发生作用,但是在古代它只是片面发展的民族即商业民族中才是处于支配地位的因素。”(17)货币的支配地位必然使人们以更大的关心与热情注意在千差万别的商品之中寻找其价值的共同度量单位。既然货物都可以折算成黄金,那么多采的自然界不也必然存在着一种“始基”吗?商品通过黄金来流通,而世界万物可通过始基来变化。赫拉克利特最形象地说出了古希腊哲学的现实的物质生活基础:“一切事物都换成火,火也换成一切事物,正象货物换成黄金,黄金换成货物一样。”(18)但是,这时候的黄金还没有发展到后来的抽象价值符号的地步,它作为货币还紧紧地和商品金的特殊形式结合在一起,它代表一定的价值量,但又同时作为一种特殊的商品,具备鲜明的自然形态。本人认为,正是这种状况,不但决定了当时的学者的哲学探索方向,而且也制约着他们思维发展的水平。他们要寻求万物的始基,但又不可能脱离具体的物质形态来设想它。泰勒斯和毕达哥拉斯都是如此。

恩格斯曾对古希腊早斯哲学家的始基学说作出这样的评论:“在这里已经完全是一种原始的,自发的唯物主义了,它在自己的萌芽时期就十分自然地把自然现象无限多样性的统一看作是不言而喻的,并且在某种具有某种固定形态的东西中,在某种特殊的东西中去寻找这个统一,比如泰勒斯就在水里去寻找……。”(19)本人认为,这里所说的自发唯物主义,不但指泰勒斯,同时也包括毕达哥拉斯。否则,恩格斯为什么用“比如”二字呢?他们都属于古希腊早斯的哲学家。就在这段话后面,恩格斯接着写道:“最早的哲学家同时也是自然科学家:泰勒斯是几何学家,……毕达哥拉斯是数学家。”(20)可见恩格斯是将毕达哥拉斯和泰勒斯相提并论的。

这在我们看来应是十分自然的,因为毕达哥拉斯与米利都学派等人都处于同样的经济条件制约之下,他们不能超越那个时代的条件。这个时代的物质条件决定了思维只能从物到物的方式进行,他们理所当然是古代的朴素唯物主义者。

下面我们再从数学史的角度来说明毕达哥拉斯的“数”是不能脱离具体的物质形态而独立存在的。

古希腊时代是数学的初创时期,人们的数学知识仅仅是自然数,由自然数组成的比例,及由三角形组成的有限的几种多边形。就是这样在今天看来是十分初等的数学概念,当时也不能象今天那样纯粹抽象地来进行思考。第一个根据是记数法。虽然我们没有确切的史料说明毕达哥拉斯是如何记数的,但是我们可以确切地知道古巴比伦和古罗马的记数法。古巴比伦的数学在毕达哥拉斯之先,并且他曾到古巴比伦学习过数学;而古罗马数学则是古希腊数学的继续。从考古学人们已发现古巴比伦人是用楔形符号来记数的。这种楔形符号给人的印象是箭头,是尖辟,是一种具有明显形态的物体。古罗马在古希腊之后,它的记数法比古巴比伦有进步,但仍未彻底摆脱象形文字的特点。人类完全摆脱事物的具体形态来记数,是漫长历史发展的结果。我们今天使用的阿拉伯数字,始于印度(公元800年),经过阿拉伯的改造(公元900年),在文艺复兴时期(公元1400年)最后定型。毕达哥拉斯处在古巴比伦与古罗马之间,因此我们可以断定,他也是用某种象形字来记数的。他的“数”是和具体的某种物质形态相联系的。其次是计算方法。在古巴比伦,人们在地上挖几条小沟,沟里放些小石头作为计算工具。而在古罗马时代,人们在金属板上开槽,沟里放圆球,用滚动圆球来计算。那么同样可以肯定,毕达哥拉斯也不可能在头脑中进行纯抽象的计算,对于他,计算必须与实物联系起来才可能进行。据美国数学家M·克莱因所著的《古今数学思想》所说,毕达哥拉斯常把数描绘成沙滩上的点子或小石子进行数的分类和计算。

那么毕达哥拉斯的“数”究竟是什么?他们认为万物起源于数,而万数归一。这样“万物的本原是一,从一产生出二……从完满的一与不定的二中产生出各种数目。从数目产生出点,从点产生出线,从线产生出面,从面产生出体,从体产生出感觉所及的一切形体。……”(21)可见“一”是关键,“一”是什么?由以上的分析,毕达哥拉斯的“一”不是抽象的一,也不是抽象的几何点,而是一个有大小有重量有体积的点状物体。由这些点的排列得到线,由线到面,由面到体等等。因为每种物体都是由一定数量的“一”构成,而宇宙也是物体,所以他认为宇宙,天体都是一个数目。很多著名学者都指出了这一点。英国科学史家梅森就指出:“他们认为数是由单位点或者质点所形成的几何,物质和算数的实体。……在毕达哥拉斯派看来,数不但有量的多寡,而且也有几何形状。他们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把数理解为自然物体的形式和形象。”(22)

美国哲学家梯利也说:“(毕达哥拉斯)数一定是真正的实在,事物的实体和根基。”(23)事实上,近代对于古希腊哲学作为历史研究的学者,大部分都倾向于肯定毕达哥拉斯的“数”是有物质基础的。

有比较才有鉴别,为了进一步理解毕达哥拉斯的数具有物质形态,我们再看亚里士多德是如何比较毕达哥拉斯的数和柏拉图的数,也是很有意义的。亚里士多德指出:“(柏拉图)认为数离开可感觉事物而独立存在,……毕达哥拉斯学派认为事物即数。”(24)不难看出,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这两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而我们不少欧哲史书中,却将两者误认为一脉相承,看不到他们之间的差别。由于亚里士多德接近毕达哥拉斯的年代,他对毕达哥拉斯的数的认识理应引起我们重视。

对于毕达哥拉斯的万物起源于数,万数归一的思想,人们会自然联想到这个“一”不是别的,正是原子雏形。在当时人们由于无法从土、水、火、空气等感官所能觉察的东西找到自然界统一的“始基”,便开始转向在感官中所不能觉察的东西中寻找,在当时“原子”和“物质”的概念还没有产生的情况下,“一”正是人们对自然界不断细分下去的“理想实验”产物,这个产物只具有单位的特点,而没有感官所能觉察的东西的特定性质的规定性。这也是当时单位自然观形成及开始走向成熟的标志,是原子论早期的思想萌芽,此后,就由“一”发展到阿那克萨哥拉的“种子”,再发展到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

英国哲学家罗素明确指出:“他(毕达哥拉斯)把世界假想为原子的,把物体假想为是原子按不同形式排列起来而构成的分子所形成的。”(25)而美国的数学史家M·克莱因认为:“毕达哥拉斯心目中的‘数’就如同我们心目中的原子一样。”(26)

唯心主义的哲学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产生的,它是以人的思维能力的相当发展为前提的。这个发展在哲学上的标志是:能够自觉地区分精神和肉体,存在和思维。而在古希腊早期,人们还不能区别精神和肉体,也不知何谓思维,何谓存在。叶秀山先生指出:思维和存在,精神和肉体的区分是在阿那克萨哥拉那里完成的。(27)只有完成了这个区分,才可能建立唯心主义哲学。

正如恩格斯所说,早期朴素唯物主义的本身就包含后来分裂的种子。但是这个种子不是直接的始基,而是运动的原因。古代许多哲学家从万物有灵论的思想出发,割裂物质与运动的关系,把运动的动因看作是非物质的东西。开始这个动因(灵魂)还被设想为带有某种特殊的物质形态,比如毕达哥拉斯就认为灵魂就是太阳的尘埃,而后则越来越精神化,到阿那克萨哥拉的“奴斯”,已带有明显的精神特征,到柏拉图那里则变成了理念,是纯粹的精神的东西,由此古代社会条件下的唯心主义学说诞生。但这已是毕达哥拉斯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数学唯心主义的产生的先决条件则更加严格些。它的产生不但要依赖于思维的一般发展,而且要以数学的相当高度发展为条件。恩格斯说:“为了计数,不仅要有可以计数的对象,而且还要有一种在考察对象时撇开对象的其他一切特征而仅仅顾到数目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是长期的以经验为根据的历史发展的结果。”(28)前节我们已经证明了毕达哥拉斯还不具备“撇开对象的一切特征而仅仅顾到数目”的能力,怎么谈得上是数学唯心主义呢?

列宁指出,数学唯心主义这种反动意向“是科学进步本身所产生的。”(29)那么数学进步到什么程度才有可能产生这种唯心主义的意向呢?只有当数学这棵大树已经长到远离它赖以产生的土壤的时候,即当数学在一定的发展阶段上“和现实世界相脱离,并且作为某种独立的东西,作为世界必须适应的外来规律而与现实世界相对立”(30)。此时,在一些人的头脑产生了幻觉,以为世界归根结底只是些抽象的数字和符号。比如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微积分和非欧几里得几何的高度发展,使数学拥有特殊的思考对象,符号体系,逻辑系统,人们借助数学,不但可以准确地解释人们熟知的经验,而且还能准确地预言人们未知的世界,才在一部分人的思想里产生了“物质消失了,只剩下方程式”的颠倒了的概念。而毕达哥拉斯时代连欧几里得的逻辑公理体系还远没产生,更谈不上完善的符号系统及逻辑规则,是不可能产生这种否定物质存在的数学唯心主义意向的。一定要说毕达哥拉斯是数学唯心主义,不但不符合事实,也是给予他不应有的荣誉。

列宁说过:哲学唯心主义是一朵不结果实的花。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现代自然科学的成就就是一个有力的例证。

在现代自然科学中柏拉图的理念,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在什么地方呢?没有了。因为它们不符合客观实际,早被飞速前进的自然科学抛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但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毕达哥拉斯关于宇宙万物中存在着可以用和谐的数学形式来描述自然规律的思想,却在现代自然科学中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唯一差别的是,这个思想在毕达哥拉斯那里是“天才直觉的东西”,而在现代自然科学中却是以严密科学的实验为依据的研究成果,因而也就具有确定得多和明白得多的形式。

德国著名物理学家海森堡认为:“毕达哥拉斯的发现是推动人类知识发展的最强大的动力之一,谁要是注意到了数学法则的这种创造能力,谁就会不断看到它在自然界和艺术中所起的作用。”(31)这里的数学法则,就是数学规律,在毕达哥拉斯思想中,就是数的和谐,数的秩序。他认为宇宙是有“数的和谐关系”,是他,第一个人把“和谐”与“秩序”引进了哲学和科学领域。对于这一思想给予真正科学评价的不是别人,正是恩格斯。恩格斯说:“数服从于一定的规律,同样宇宙也是如此。于是宇宙的规律第一次被说出来了。”(32)

这在辩证唯物主义看来是极其自然的。自然界是一个具有普遍联系的运动变化发展着的物质世界,在这个物质统一体中,包含着质与量的两个方面规定性,人们往往通过把握量的关系来认识质。所以对量的关系认识与把握,对于人类精确地认识世界,能动地改造世界是十分重要的。列宁说:毕达哥拉斯思想是“科学思想的萌芽与宗教神话之类幻想的一种联系。”(33)但是它的主流本质是科学思想的萌芽,这是我们应当认真研究的。我们应该剥去它的宗教幻想外衣,将科学的萌芽呈献在人们面前。

注释:

①(21)北大哲学系编《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16,20页

②(33)列宁《哲学笔记》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155,253页

③(28)(30)恩格斯《反杜林论》人民出版社1970年版第35,35,35~36页

④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上)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7页

⑤⑨⑩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5,15,15页

⑥⑦(18)北大哲学系编《古希腊罗马哲学》三联书店1957年版第6,15,27页

⑧汪子嵩《古希腊哲学史研究中的一些问题》《外国哲学》第一辑55页

(11)(27)叶秀山《前苏格拉底哲学研究》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64,239页

(12)(29)列宁《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人民出版社1970年版第298,308页

(13)(17)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导言,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4,212页

(14)(15)(1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35,35,29页

(19)(20)(32)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164,165,166页

(22)S·F·梅森《自然科学史》上海人民出版社,第19页

(23)美·梯利著《西方哲学史》商务印书馆,1975年版第29页

(24)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17页

(25)罗素著《西方哲学史》上卷第62页

(26)M·克莱因《古今数学思想》张理京、张锦炎译第34页

(31)海森堡《严密自然科学基础近年来的变化》上海译文出版社1978年版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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