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农业：中国农业现代化的根本出路，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农业论文,出路论文,资本论文,农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我国农业生产现状及面临的难题
世界农业已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即原始农业阶段，传统农业阶段和现代农业的初级阶段。中国的农业生产，尚处在传统农业阶段。这是因为：
（一）微观方面
小农家庭生产力方式居主导地位。农村家庭承包责任制的实行，在生产方式上是回复了延续中国几千年的基本维护简单再生产的、长期停滞的小农经济。这种生产方式形成了一个封闭性的包围圈，或者是“重新达到了原来的出发点”，（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20卷673页，转引自沉石米有录《中国农村家庭的变迁》，农村读物出版社。）因而，自身的力量难以突破这一包围的障碍。
生产要素高度自给自足，很少依赖外部供给者提供的物资和服务。当前我国的农业生产投入的要素主要是劳动和土地，很少利用从市场上购买农业生产需要的投入物。我国的农业生产水平受土地和劳动这两种主要生产要素可利用性的制约。
劳动集约型的农业生产。它带来的直接结果是农业的边际效用率低，农民自己也不愿意在农业生产上投入更多的劳动力。与之相对应的是，劳动生产技术落后和可利用信息的缺乏，也成为农业增产增收的障碍。
农业生产规模小。在利用资源量和产出量方面，都严格受到限制。投入机构单一，农业投入不足，投入类型简单，投入机制不灵活。农业投入与农业总产值有着高度的相关性（见文末农业基本生产要素与农业总产值之相关系数表）。然而，长期以来，我国农业生产的投资主体主要是政府和农户自己。投入主要以财政支出为主，而在支农财政中，事业费高居不下，从接近1/2的比例上升到近3/4的比例，基本建设经费则从70年代的40%左右下降到近些年在20%左右摇摆不定，科技投入更是显得微薄，最高是1.54%(1984)，最低已达到0.54%(1996)。而且，从总量上来说，相对于农业生产来，缺乏及时、有效、稳定的农业信贷政策和资金来源。获得196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著名经济学家西奥多·W·舒尔茨(Theodore W.Schultz)在《传统农业的改造》一书中认为，传统农业中的确存在储蓄率低下、资本缺乏的现象，但其根源……在于传统农业中对原有生产要素增加投资的收益率低，对储蓄和投资缺乏足够的经济刺激。
生产过程以实物形态为主。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农业生产表现为两个相对独立而又紧密结合的生产过程：一是以实物形态为表现的劳动生产，二是以价值形态为表现的社会化生产。前一过程是劳动力使用劳动工具直接作用于农业生产资料的实际劳动过程，它是农业生产的特殊形态；后一生产过程是前一过程的一般表现，是这一过程获得社会承认的价值。我国现阶段的农业生产，除沿海和内地少数地区已初步实现市场化运营外，绝大多数地区的农业生产仍然以维持生存和仓储实物为目的。
（二）宏观方面
人地关系矛盾。我国人地关系紧张，在社会化的保障机制尚未建立的情况下，农业生产还负担着一定的社会稳定和生存保障功能。在这种情况下，国家不可能倡导大规模的农业经营。
二元经济格局。在二元经济结构下，农业资源的利用效益（资源结构）、资金投入机制、劳动力市场始终处于劣势地位，难以建立起主导型的农业社会化生产。特别是劳动力市场二元化，导致了农业劳动力市场上的价格扭曲，造成传统农业部门中的廉价劳动力被大量地使用，多余的劳动被用来从事按现代部门工资率衡量没有收益的工作。而且，广大的农业生产尚排除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之外，农业生产尚未实现商品化、规模化、集中化和专业化。
国家有关农村的政策正处于“瓶颈”。十一届四中全会《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正式规定实行“包产到户”，之后，家庭承包责任制就在农村推广开来。1993年，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作为我国农村的一项基本经济制度在《农业法》中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了下来。今年6月26日召开的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22次会议，提请审议《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承包法（草案）》，更是基本上确立了国家在农村和农业生产方面的政策导向。从这里可以看出，近期内，国家对农村和农业方面的政策不可能有大的改变。
二、资本农业的提出
舒尔茨在《传统农业的改造）中指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成长，有赖于农业迅速稳定的增长，而传统农业不具备迅速稳定增长的能力，出路在于把传统农业改造为现代农业。在改造传统农业的方式上，人们已经提出了二种模型：二元经济增长模型（注：二元经济增长模型是由刘易斯创立的。刘易斯模型建立在如下的假设之上。整个经济可分为两个主要部门：其一，主要是与有组织的工业部门相结合的现代部门，即市场合理地运行和交换的资本部门。其二，则是没有组织的农业或乡村部门构成的传统部门。）和产业化发展模式（注：综观世界农业发展，无论是在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还是在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农业开始作为人类唯一生存基础和绝对主导产业，已转变为或正在转变为与现代工业并重的、科技含量高的、专业化生产和社会化服务突出的现代基础产业。）。但综观其要，都是建立在农业生产“特殊性”的前提之上，且都是以解决农业发展中的“问题”为核心的，不是以农业自身发展的现代化和社会化为导向的。
中国农业属于资源强约束型农业。资源约束派生出的粮食等主要农产品的供给不足，与人口增长、收入水平提高及相应的食物消费结构变化所引发的对农产品需求的刚性扩张，构成了一对突出的矛盾。这一基本矛盾只有在实现农业现代化的过程中才能逐步地得到解决。为加速传统农业的改造，保证我国的农业现代化沿着正确的轨道健康顺利地发展，必须从我国的基本国情出发，根据我国资源和社会经济条件，对现代化农业的技术途径、组织模式和经济形式作出明确的选择（陈耀邦为《现代化农业的模式选择》所作序，农业出版社出版，1991年）。在此基础上，根据市场化和加入WTO的国际通行规则，依据我国人地矛盾的实际情况，这里对资本农业发展模型作以阐述。
“资本农业”是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问题研究中心主任徐勇教授提出的重要理论（注：徐勇：《资本农业论纲——面向新世纪的农业和农村发展战略》，《山西发展导报（经济周刊）》1998年8月25日。）。这一理论认为，传统农业是低效农业，原因在于它只是简单劳动与土地的结合。由于劳动力质量变化甚少，农业产品数量增加有限。为了增加产量，只得投入更多的劳动力。而有限的产品又为大量劳力所消耗，造成剩余产品甚少，由此陷入低效农业的陷阱。且仅依靠传统农业自身所有的劳动和土地这两大生产要素，是无法走出低效农业陷阱的。因而，要提高农业效率的唯一出路是将农业生产过程中需要的资金、技术、知识、管理等现代生产要素吸引到农业中来，进行最优配置，实现对传统农业的根本性改造。使具有增量性的现代生产要素进入农业，并与传统农业自身已有的存量性生产要素（劳动和土地）实现有机的结合，从而走出低效农业的陷阱的基本出路是资本农业。
因而，资本农业是以社会化资本为纽带，以效益效率为导向，以市场配置资源为基本方式，对农业进行社会化大生产的一种生产组织形式。资本农业是在将农业各生产要素资本化的基础上，通过资本经营，实现农业增长的方式。因而，农业生产要素的资本化是资本农业的前提，市场经济是资本农业的基础，多种形式的经营组织是资本农业的依托，实现资源的最有效配置是资本农业的目的。
三、资本农业的基本要素及其运营机制
资本农业首要解决的问题是实现农业生产要素的资本化。从资本的角度看，资本农业的基本要素可分为有形资本、人力资本、无形资本。
有形资本主要是指资本化的土地。中国农业的现代化进程与经济的市场化进程交织在一起的。市场化进程中的农地制度创新决定了市场化进程中的农地资源利用方式和结果，农地资源的利用绩效反过来又影响着农地制度的创新和农业经济的市场化进程。资本农业，是我国农村土地资源配置市场化的经济机制。当前，要顺利进行农业土地的资本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合法实现土地使用权的依法流转。在我国目前的情况下，由于人地关系矛盾，农村土地名义上以集体所有为主，但在实际上，每个家庭都有天然的不可侵犯的对土地的承包经营使用权，以及现行土地产权制度本身存在的残缺（注：主要表现在：(1)所有权虚置。一是现行土地所有权者地权界定不清；二是国家、集体、农户对土地的权属关系不清。作为土地所有者的集体对土地充其量除了在农户之间进行调整一类的分配权力之外，并不拥有法律赋予所有权的全部权力，再加上统购统销制度改革不彻底的产物——农产品合同定购制度，国家凭借行政命令在很大程度上实行着集体对土地经营权的处置——种植权和收益权的种种限定；三是土地制度变革的法律依据尚不完备，政府政策替代法律的现象时有发生，不能为农户提供稳定的预期。(2)所有权混乱。由于所有权主体的虚化，一些公用品资源，如灌溉渠道、水利工程，道路等现在无人负责。同时还使部分公用土地资产及其设施的使用呈现“免费搭车”现象。(3)稳定性脆弱。现行土地产权关系是一种契约关系，但这种关系是非市场形成的，而是具有强烈的行政性，甚至包涵宗法性，因而缺乏市场机制下财产关系运作的自我稳定性。(4)流转属性不明显。目前，土地的最终处分权既不属于所有者——集体，也不属于直接使用者——农户，限制了土地流转的可能；长期存在的城乡二元经济结构，抑制了农业剩余劳动力在更大范围内脱离土地的可能性。），给土地的资本化经营带来了一定的难度。但也出现了可喜的变化。今年6月26日召开的“土地承包法（草案）”会提出，要明确土地承包权是物权，扩大农户对土地的支配和处理权。并强调法律的内涵应该更往物权方向靠。（注：马革非《让农民自己为土地做主——访《土地承包法（草案）》起草领导小组成员陈锡文》《南方周末》2001年11月1日二版。）这就一方面避免了行政式的规模经营对农民权利的侵犯，另一方面，它给了农民自己对土地的完全产权，为土地的资本化集中与经营创造了条件。
人力资本。资本农业在实现人力资本投资时，是以其它生产要素资本化为前提的。特别是土地的资本化在事实上改变了人们与土地联系的方式，能使土地资源与农业的人力资源通过市场方式结合成为一个整体。因而，资本农业生产要求农业人力资源的商品化，而农业人力资源的商品化，则要求有一个符合市场经济规则的农业人力资源市场。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农业人力资源市场不是简单的劳动力市场，它除了体现价值交换的一般规律外，还必须以市场效益效率为先导，即它有一个劳动力再物化的过程。
无形资本主要包括知识、技术、管理、商誉。在传统农业生产过程中，知识、技术和管理都是遗传的，“完全以农民世代使用的各种生产要素为基础……技术状况长期保持不变”，也不存在经营层面上的商业信誉，……在内部不能够突破的情况下，只有从外部输入农业现代化生产需要的知识技术，以及建立在市场经济基础上的管理经验，才能建立起现代化的农业生产。舒尔茨也认为，发展中国家农民贫困的根源，在于缺乏一套真正适合他们需要的，能产生显著效益的技术和方法，以及与农业生产技术和方法迅速改变相适应的人力资本投资。所以，他把改造传统农民作为传统农业改造的一个基础工程看待，把无形资本的获取与建立资本化的人力资源市场相提并论，并希望来一个由农业推广到农业研究与人力资本投资的战略大转移。
所以，舒尔茨提出，改造传统农业的关键是要引进新的现代农业生产要素，这些要素可以使农业收入流价格下降，从而使农业成为经济增长的源泉。因而，他把生产技术模式的改变作为农业迅速稳定增长的动力是有科学根据的。问题是，在一个特定社会中实现生产技术模式转换的经济机制是什么。这就要求资本农业还应该实现生产技术模式的转换。在资本农业这一经济机制中，农业技术的开发、农业技术的推广、农业人力资源的开发、农业人力资源的投入，都是以符合市场经济的方式进行，利益的激励机制能有效地组织资金进入这些领域并使之资本化。这就要求对资本农业的运营机制进行深入的研究。综合来说，它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市场配置资本农业的产权机制。资本农业实现有效资源配置的基础有两个方面：一是生产要素的产权界定，二是生产要素的组合方式。其中，资本农业对农业生产要素的产权界定，是通过对生产要素资本化过程进行的。当以资本来量化生产要素时，就事实上确定了资本的主体的权利。而且，只有在确立了明晰的主体权利的前提下，才能对农业资本化的组合方式进行按照市场经济运转规律的经济组织方式。也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进行多种形式、多种层次、各个方面、各个领域的资本市场的有效组合。
有效管理的经营机制。农业总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实质是土地生产率增长、劳动生产率增长和资金生产率增长三者的有机结合。因而，现实的农业生产力水平是土地、劳动和资本品等生产要素投入相互配合和共同作用的结果；技术进步则主要体现在为新的或更高质量的生产要素的注入和要素间的动态优化组合。所以，生产要素的优化组合体现为“最低成本原则”，其首要条件为不断调整各种要素的投入。（注：在市场经济和企业化经营条件下，当每一种生产要素的使用数量（即投入量）达到它的边际收益产品等于它的边际代价（即要素价格）的程度时，便处于利润最大化的均衡状态。）
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分配机制。市场经济是效益效率经济，它只认效益效率。资本农业是建立在市场配置资源基础上的农业生产，它必须以市场经济遵循的效益效率机制为先导，在这种生产形态下的分配机制，必然是一种市场化的分配机制。因而，这种分配机制的基本出发点是效率优先。然而，由于我国的现实情况，在一种更宏观的环境下，由国家进行宏观调控，达到兼顾公平的分配准则。
四、资本农业的功能意义
（一）实现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发展。资本农业，是传统农村发展的根本性出路。它首先实现农业生产资料的市场化，实现了自然资源向经济资源的转化，使农业生产由一种实物的生产过程向价值形态的社会生产转化。农业的资本化，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农业生产资料特别是土地的市场化。几千年来，土地主要满足人们的生存需要，在农业生产中，土地只是作为存量在发生作用，它造成了两大投入产出层圈：低效率的投入——要投入大量的劳动力，低水平的产出——资源的简单利用。其中关键问题是土地没有市场化。
其次，它实现农业资源的集约化经营。在土地问题上，中国统治者主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农民没有土地的问题；二是农民的土地分散化问题。现代农业需要土地集中经营以实现农业种植区域化和产业化（含农产品加工工厂化）。资本农业通过资本经营方式的重构，农业土地等生产资料会按效率原则相对集中。这种集中，完全突破了过去建立在对农民剥夺基础上的土地集中。
再次，它实现农业生产技术效益最大化。资本农业时代，对农业生产技术的开发和推广，都是在效益原则基础上以市场经济商品经营方式进行的。它有利于把各种技术与农业联系起来，完成传统农业的技术革命，是实现现代化的桥梁。
最后，它实现整个农业生产的相对“计划化”。资本农业可以通过资本这一联系的纽带，运用合作社、协会、公司等多种形式，把农业纳入到市场经济的“计划化”轨道，在一定程度上可避免生产的盲目性和市场经济的不确定性；同时还为国家宏观调控提供条件，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
（二）实现农业社会向社会农业的发展。首先，资本农业是农业生产的社会化，而不是私有化。在这一社会化的过程之中，私有财产必然向社会财产转化，并且，通过一般性的资本运动，创造出丰富多彩的社会财富，实现社会文明的共享。
其次，资本农业从体制上确定了生产组织的社会化。社会化需求和社会化生产，要求农业生产组织社会化。资本农业的生产要素运行过程的保殖和增殖目的，要求农业生产突破自给自足的产品生产方式而成为商品生产。而且，资本农业从根本上改变了个体农民社会化问题。它以资本组合和经营的方式创造一种新的生产方式，没有把农民置于现代化战车之外。并且，它将通过对农民个体的市场化和经济化改造，彻底改变农民的精神生活和生存状况，彻底改变农村的面貌。
（三）资本农业是实现城乡二元格局的决定性突破。我国农村和城市的二元格局，是现代化农民和农村建设的制度性障碍。资本农业则是突破城乡二元格局中技术、管理和信息的差异，为城市资金进入农村市场而突破地理和体制界线；从根本上改变社会人员二元分离，为城市劳动力资源进入农业生产领域扫除了障碍；将缩小农村社会组织方式与城市组织方式的区别；而且，它还将带来分配体制上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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