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化焦虑下的日本大学学制改革——日本大学“秋季入学”讨论的观察评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论文,大学论文,学制论文,秋季论文,焦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649.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519(2013)01-0080-07
今年初，东京大学向全社会提出“为了更国际化、培养更强健(tough)的学生，我们要积极地探讨全面推行国际通行的秋季入学”。①紧接着，东大总长滨田纯一分别邀约原国家战略担当大臣古川元久和现任庆应义塾塾长清家笃专门探讨此事，还多次接待记者、在大学官方网站公告进程。随着朝日新闻、读卖新闻、文艺春秋等主流媒体不断跟进报道，从东大校内到全日本的高等教育界、知识界、财商界、地方自治体和政府各官厅等纷纷对此表达了强烈的意见。连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藤村修在例行媒体发言时也回应：“欢迎(东大)为培养国际化人才寻找实践突破口”。②一时间大学是否要改成秋季入学的问题激起日本全国民众的关切。
为什么改变入学时间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响?这不仅因为东京大学身处全国高等教育的领袖地位，它的改革探索将会成为全日本大学的方向；也不仅因为此次东大提出的构想不单是改变入学时间，而是关联到本科教学制度系统的、彻底的改进，还牵涉到高中衔接、大学入学考试、个人家庭负担、企业雇佣等一系列社会改革；更深层的缘由是，日本长期的经济衰退以及“3·11大地震”后，慢性日元升值和少子老龄化持续，国内生产与国内市场不断萎缩，产业界所处的环境激变，全球化大势下日本青年却越来越内向……必须更积极参与国际竞争的紧迫感被东京大学的“秋季入学”倡议点燃，以“燎原之势”③得到了社会各界强烈共鸣。
一、东京大学的国际竞争焦虑
东京大学的不安溢于言表。滨田总长不止一次公开表示如果不能积极应对全球化的挑战，吸引全球最优秀的研究者和学生，创设世界最尖端的教育环境，打破日本社会的闭塞感，“即使是东大，安于现状的话，10年、20年后我们将地位不保”，推行“综合的教育改革”，这是“最后的机会”④。如果说以东京大学为首的日本高等教育界是迫于国家、大学前途的危机感直面秋季入学问题，那么站在我国高等教育的立场旁观，入学制度也不是个小问题。于是，东京大学现任总长提出了两个富有时代意义的大学发展使命：一是要“形成全球化的校园”，二是要“培养强健的东大学生”，并以此作为秋季入学构想的基础。
今年3月29日公布的“中间阶段小结报告”中，东大亮明了六点秋季入学改革的主旨：
1.在社会、经济全球化的急速推进中，为回应社会对人才培养的要求和国际大学间竞争，大学教育国际化已是急务，秋季入学有利于形成富于流动性和多样性的全球化校园。
2.目前的4月入学制使本科阶段日本学生海外留学、日本大学接受留学生比海外知名大学明显逊色。且学期中的暑假有碍教育效率。
3.3月高中毕业后的一段空闲可用于社会体验活动，转变学生为了升学考试被动的学习态度。
4.改为秋季入学可丰富学习体验，实现弹性教育系统。GT(Gap time，高中后的半年空闲期)相当于英国的“Gap year”制度，可让学生接触研究现场，开展海外学习、社会贡献、勤劳体验等活动。对个别优秀学生也可采取提前毕业制度，使之尽早开始研究生学习。
5.中长期考虑，秋季入学改革涉及国际化、重审入学考试制度和专业分流制度⑤、对学生经济支持的精细化等工作，最终是为了综合推进教育改革。
6.秋季入学改革需要面向日本其他大学、全社会和政府一起探讨。
二、其他大学立场百态
新闻传播学背景的东大总长滨田纯一史无前例地走出校门，在这次改革尚未定案前广泛听取各界意见，积极与社会各界互动。这既是这次改革的创造性操作方式，也反映出东大的迫切。当初庆应义塾的毕业生看了报纸惊呼“东大总长居然亲自造访我们三田的塾长室!”⑥东大总长与庆应塾长的促膝对谈被视作肩负日本未来的两大学巨头的互动。⑦4月，东大召集了包括京都大学、早稻田大学、一桥大学、名古屋大学等11所日本顶尖大学组成“教育改革推进恳谈会”，专门从大学综合改革视角共商秋季入学问题。然而，这些大学看起来保守得多。庆应塾长清家笃说：“我们欢迎并高度评价东大的倡议……但恳谈会未必以东大提案为基础，我看东大也还是春季入学为好。”名古屋大学校长滨口道成说：“我们参加了恳谈会但并不意味着要全面推行秋季入学”。京都大学总长松元纮京说：“虽然秋季入学是大学国际化的手段之一，我们尚未决定改制。关于国际化议题我们会优先讨论入学考试制度的改革”。另外，恳谈会以外的大学校长也纷纷表达意见，法政大学总长增田寿男担心今后日本大学形成一部分春季入学、一部分秋季入学的分裂局面。山梨英和大学校长风间重雄道出了普通大学的心声：“我们地方中小私立大学还在为确保生源费尽心机，这个提案尽显东大资源无忧的傲慢。为了国际化在校内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东大总长清楚地意识到，秋季入学的改制尤其需要大学间的共识和联动，他在国立大学协会总会上发言说：“秋季入学的议题不单是入学时期的变更。它象征着培养日本青年适应全球化大潮的综合教育改革，也将促使全社会系统和每个人意识的变革。我们不是在细节上讨论大学各有不同的情况，而是希望我们能共有一个教育改革的宏观战略目标”⑧。
随着东大“关于入学时期恳谈会”报告的发表，日本高等教育学界也积极参与对该问题的探讨，学术领袖们论文连发，把讨论引入深层实质。由于反响热烈，东大官方采纳了部分提议并于4月又公布了秋季入学方案的补充改进版。
三、大学入学时间的历史考察
我们似乎很少追究中国、欧美的入学为什么大都定在年历过半的初秋。搜索中国最早的文献记录，《礼记·文王世子》记载“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龠，皆于东序……春诵夏弦，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又“凡学，春官释奠于其先师，秋冬亦如之。凡始立学者，必释奠于先圣先师”。前一句中周文王教诲世子每年学习的内容、时节和地点的安排：春夏在东序学干戈，且春诵夏弦；秋冬在东序学羽龠，还有秋在瞽宗学礼、冬在上庠学书。其叙述方式可见学年自然而然从春季⑨开始。后一句说的是入学必须先对先圣先师行释奠礼，而官方的释奠礼在春季举行。这也说明入学在春季。这篇居于传统核心地位的经典使我们可以推断中国后世及受儒家文化影响的日韩诸国从春季开始学年是顺应天时、礼法和人情的。再者，不但古代东方，年以春始的体验应该普遍符合人类的自然感受。现今世界通行的西历中January(一月)辞源是Janus，意思是罗马神话中看守入口的双面神，带有入口、开端的意思。西历虽是不完全符合四季农业生产的太阳历，它的起点还是定在离春季不远——显然不在秋季。
那么欧美的入学时制何以特别定在秋季呢?探究这个问题得追溯到中世纪的大学。我们发现这与基督教文化很有关系，英国剑桥大学、牛津大学和其他一些古老的学院至今采用着传统的三学期制，他们都将第一个学期称为“Michaelmas term”。Michaelmas原指圣米迦勒天使，是圣经故事中天使军团的首领。西方传统宗教历法将一年四等分，设定了四个重要的宗教纪念日，分别是3月35日圣母玛利亚日(Lady Day)、6月24日仲夏日(Midsummer)、9月29日圣米迦勒节(Michaelmas Day)和12月24日耶稣诞生日。⑩根据中世纪或更早的农务惯例，每年圣米迦勒日到来前必须把农业收割完成，因此圣米迦勒日标志着新一轮农业生产的开始。于是在西方农业经济为主的时代，此日被作为农业雇佣关系周期的订立、土地交易和地方法官(magistrates)选举任期和大学学期的起始日就不难想象了。(11)
对日本的现代学校而言，春季入学还是秋季入学的争议并不新鲜。明治维新后，政府的行政力一时跟不上，构建现代学校体系时未能通盘考虑，发生过一段错乱不协调的历程。明治刚开始的十多年，所有学校参照欧美的制度定为秋季入学，这一点中国也是一样，不过当时学校还很少，不成体系规模。接着，大规模构建基础教育时，东京府立第一中学校率先提出了9月入学与会计年度(以4月为起始)不合造成事务处理上极度不便，为了一举解决问题，全校改成4月入学。(12)于是，小学、中学和专门学校自下而上定下了4月樱花开放时节入学。另一方面，第一所现代大学也就是东京(帝国)大学以赶上国际先进为目标而建立，无意兼顾基础教育的制度，自行按照西方惯例定位9月入学。作为东京大学预备学校的第一高等学校也就配合定为9月入学。当时形成的日本官立学校学制如图1。
可见，当时中学毕业后可以无缝进入同为4月入学的专门学校，但如果以国立大学为志向，高等学校入学前就有半年空档期(图中阴影)。考虑到当时能考上高等学校、升入国立大学的人数极少，考试难度很大，这半年用于复习备考也不算太浪费。但无论如何，基础、职业教育自下而上，高等教育自上而下的两条途径的构建结果未能咬合，天野郁夫称之为“上构型”和“下构型”学校系统间“联络困难”。(15)另外，日本早熟的私立大学那时处境与国立大学完全不同，为了维持学校运转必须尽可能募集学生，不可能让学生等待，也没有高度选拔的入学考试，当时只要中学毕业者均可入学。为了保证大学水准，私立大学大都设立了一年半的预科。这样一来，中学毕业(3月)后即可修读一年半预科，私立大学名义上也是9月入学，但实质与中学无缝衔接了。
宏观来看，从明治维新到二战爆发的百年间，围绕日本学制政策最大的课题之一是如何缩短学制——如何使国家巨大的教育投入尽早尽快培养出国家精英，让他们更长久地发挥作用。(14)明治43年(1910年)，文相小松原英太郎就开始考虑要把空档期利用起来使大学生尽早毕业，大正2年(1913年)，文相奥田义人下令专门学校以上的学校都改为4月入学。(15)虽然东京帝国大学表现得很消极，提出了“刚入学3个月就到了暑假”、“文、理科都认为学期中嵌入暑假很不便”、“改制过程障碍多多”等不情愿的理由，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磨合到了大正10年(1921年)几乎所有日本的大学、高等学校都完成了4月入学的改制。(16)改制后的东京大学还几度试图改回9月入学，但也有“4月入学比9月入学多包含一个暑假可用于工学、农学的实践”等反对意见。总之在这个问题上，当时不同学院就没有统一立场，观点百出，未免折腾还是维持4月入学。二战后，虽然官方几次提过秋季入学的政策意向，但均应者寥寥。本来秋季入学的问题已经成为了过去时，但是过去所有针对日本大学入学时间的讨论都未曾涉及“国际化”这个时代议题。
图1 战前日本基本学制
四、日本大学国际化的本质
针对东大报告中“国际通行秋季入学，日本的春季入学是特异”，有几个研究道出了不同意见。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调查，大学入学定在8、9、10月的国家，欧美各国中约占8成，全球约占7成，详见表1、图2。(17)
日本学者馆昭认为，比起说7、8成的秋季入学比例代表国际通行，他统计的全球201个主要国家中93％的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入学月保持一致才称得上“国际标准”。(18)日本的大学若改成和基础教育不同的秋季入学反而会加入3％的少数特异群。更难处理的是，将9、10月视作秋季只是北半球，南半球国家如1月开学的澳大利亚和南非等该用月份还是季节判断呢?对于日本大学国际化、增加流动性的目标来说，看似全球统一的月历才是要点。但实际上，月份也未必成为障碍。列举国际知名大学的在校本科留学生比率，哈佛大学10％，斯坦福大学7％，耶鲁大学10％，北京大学5％，香港大学8％，首尔大学6％，新加坡国立大学21％，而东京大学只有1.9％。(19)值得注意的是，本科留学生比例是东京大学3倍的韩国首尔大学是3月入学，更不用说拥有庞大留学生群体的新加坡国立大学是1月开学。换言之，馆昭等日本学者认为入学时间并不是留学生数量的决定性因素。
图2 世界主要国家大学入学月分布
金子元久提出，发达国家的青年共通问题是不再追求更高生活水平，他们心目中的未来生活方式变得多样、流动不定，于是学习的目标欲望也削弱了，而与此同时，社会却更加期待青年一代拥有超越固有体制、制度摸索革新道路的能力。(20)他由此指出，今天日本需要加强的不是过去获取学位的留学模式，而是以异文化理解和共同学习体验为目的的短期留学，因此如今日本大学的国际化不在于输入与输出学位留学生的数量，而要把海外学习经验系统地纳入本科培养过程。如此，只要学期的始末和海外基本一致，短期交流形式上就不会受阻，入学时间成了不重要的问题，真正重要的是如何改进课程设计与内容、突破以“学部”为单位的本科生管理机制的障碍、使留学经历的重要性在本科教师中获得更多认同等。(21)
五、空档期的教育价值
构想中春季高中毕业至秋季大学入学间的空档期(4月至8月)用于社会实践的设计是社会各界热议的焦点。虽然东大报告中期待学生能利用这段考试后的时光调整心态，通过社会贡献等活动增强内部学习动机，为大学正式学习做有益的准备，并由此变得更强健。但这毕竟是一段放任的空白，在没有入学的情况下如何期待有效教育的发生呢?学生在这段时间做什么主要依靠自律和极有限的家庭、社会影响。对照中国学生高考后暑假的迷茫松懈现象，东大的设计实在有些一厢情愿。天野郁夫为此彻查了日本近现代教育史，断言历史上出现过的学校教育空闲期主要被用于复习应考或接受私立学校的系统化预科教育，东大的构想在日本史无前例，并没有实例支撑。(22)金子元久也表示“很难想象半年的空白能带来什么”。(23)
再者，考虑到历来日本大学生打工比例很高(24)，这段空闲期也最有可能被用于打工挣学费。即使高度老龄化致使青年劳动力日益紧缺，社会企业并不期待这些涉世未深的高中毕业生能很快进入较高层次的劳动生产，他们和目前大学生打工者同样只能做些餐厅服务员、洗餐具、超市收银员等最低层次的工作。更让社会企业担心的是，假设东大的倡议在全国大学推行，按今年数据计算，每年4月约60万(25)高中生涌入短期劳动力市场，半年后将一齐消失。先不计算上岗前的培训成本，半年为限的打工者的工作责任心也令雇主疑虑。这对日本的劳动力市场来说未必是好事。
六、改革的成本和负担
归纳各种分析，东大提出的秋季入学改革可能在三个方面发生成本。首先，大学内部要承担诸多繁复琐碎的改变，理顺方方面面的制度和关系。由于日本的大学(特别是国立大学)历来是各个学部在本科教育中占主导地位，本科学时的改定必须统一协调所有学部。要知道二战后日本国立大学的执行部(全校中央行政部门)的工作还从未如此插足过学部的本科教育，各学部的教授没有听命于执行部的习惯。参考东大战前曾经把入学从秋季改为春季的历史，从大正2年(1913年)首次审议该案，5年后校内管理层同意改制却无法落实，直到大正8年说服教授会，大正10年才终于实现。(26)当时大学的规模和组织复杂程度远不如今日，且此次改变与会计年度背离，此次东大报告计划5年实现的设想算不上保守。
其次，要实现空闲期的学习活动，个人家庭负担也不容小觑。比如东大的理事(也是报告主要参与者)清水孝雄设想，以他所在的医学院为例，将来要当医生的学生如能在入学前去医疗落后地区、社会看护组织那里实地体验将是很好的学习激励。但是，不论是此类社会实践工作、海外经历、还是研究体验都需要不少花费，在大学尚未入学的阶段只能由个人家庭支出，否则大学方面需要对学生资助做出非常精细的操作制度。整体计算，大学生就业年龄推迟半年的话也就意味着家庭需要多供养子女半年。
再次，从社会整体效率来看，改革一旦实现学生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就要经历四年半——这被认为是国家教育效率的倒退。而且入学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全社会的企业招聘周期、国家公务员、律师、医生等各类标准职业资格考试都要随之改变。比起这些经济上可计算的代价，日本的文化心理也备受挑战。源自中国古代的文化传统自不待言，每年樱花烂漫的四月天里莘莘学子步入校门的情境早已烙印在日本人心中，多少小说、电影、诗歌等文艺作品都在运用着这个意象，初春的气味总是勾起日本人同学少年新识与重逢的记忆。可以说大多数日本民众不愿秋季入学是出于本能地在守护这种共同文化。
七、观察启示
观察日本大学入学改制议题的讨论，我们可以得到如下启示：
第一，东京大学提出了正确的问题，切中了许多日本有识之士的危机意识，因而在短时间内激起大学内外的热烈反响。当今日本大学所谓的“国际化”问题中国同样面临，但却由于两国不同的处境而具有不同的内涵。日本处于政治经济社会的衰退途中，他们担心继续坚持本国的独特性将导致“掉队”，期望通过尽早地将各种体制与西方发达国家接轨来降低沟通成本，缓解下行趋势。正相反，中国的课题是全面的复兴与崛起，一味追求“国际接轨”的时代以逐渐过去，今日中国大学在国际化问题上已经显得越发自信，更有理由前瞻地去构想如何更好地参与、影响，乃至贡献、引领全球高等教育的问题。
其次，就教育本身来说，大学的国际化应更多考虑教育内容、方法和氛围的问题。东京大学以秋季入学改制为抓手可能有其现实考虑，但入学时间毕竟流于形式，未及深层。正如许多学者所言，比起兴师动众地改革入学学制，课程质量的提升、教学与管理者心态的转变、师生国际视野的养成、海外人才的交流与留用，乃至更富有包容性的校园文化的营造等具体、细腻却不太明显的工作才是实事。换言之，不论一所大学的国际化定位的是跟从学习、参与对话还是竞争挑战者的角色，简单的制度“接轨”并非国际化的本质。正因如此，东大的学制改革策略未能收到大学内外充分的认同。这值得我国大学引以为鉴。
有意思的是，还有一些学者戏称这回“东大暴走”了，因为校方在校内还未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就把问题抛给了外界，这种空前的操作令校内许多教授感到不适。原先外界总觉得东京大学带着第一学府的“傲气”高高在上，校内决策怎么会向外界咨询?而这一次滨田总长屡屡在大众媒体及公开场合谈论此次改革愿景，形成了空前的舆论。总长的策略也许更有深意。虽然法人化改革理论上使身为法人代表的总长权力提升(27)，但是实际上本科教育教学的主导权一直由各学部掌控，总长及其执行部依旧难以撼动。金子元久就此推测，为了教育质量的彻底改进、大学总长真正实现通盘治理，此次借“秋季入学”这个涉及所有学部的政策，挟社会舆论之力，兴许真能动一动长期固化的本科教育。(28)可见，日本国立大学法人化改革在法规、制度、程序上已然落定，而权力调整后总长的校内治理则还需摸索、仍待磨合。
最后，此次由东京大学发起的讨论让我们看到日本教育学者如何针对一个公共教育议题，通过理性、细致、扎实的学术研究建言献策、影响决策。学者们从自己熟悉的研究领域出发，用历史梳理、数据分析、国际比较、院校研究和现场调研等学术方法讨论了东大提案的各个细节，不在于表达对东大提案的支持或反对，而是由IDE大学协会发起将秋季入学问题细化为“高中与大学的衔接”、“全球化之于大学”以及“综合教育改革与秋季入学”等具体问题，召集学者来集中地研究这些命题。通过此番讨论，目前东大的改革动向趋于谨慎，大学管理者、高等教育学者、大学师生和社会热心人士对日本大学的国际化与综合教育改革有了更现实的理解和更深的认同。
注释：
①1921年至今，日本从学前教育、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的国、公、私立学校绝大部分均实行每年3月末4月初入学的制度。
②横山晋一郎.秋入学と世論.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26-27.
③同上.
④清水孝雄.秋入学東大の狙いは国際競争への活力·議論、最後の機会.日本経濟新聞，2012-2-20(朝刊8).
⑤这是东京大学特有的本科升学制度，本科生入学前2年在教养学部修习不分具体专业的教养课程，2年级申请进入专业学部学习，专业学部依据教养学习成绩等录取学生，是一种双向选择的选拔制度。
⑥横山晋一郎.秋入学と世論.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28.
⑦東大総長×慶応義塾塾長「秋入学」のススメ.文藝春秋，2012，(4)：240-247.
⑧国立大学協会総会におけゐ濱田総長の発言概要(平成24年3月7日).http：//www.u-tokyo.ac.ip/gen02/fall.enrollment.html,2012-09-06.
⑨这里应当是指周制的春季，约比夏制也就是现在中国的农历早两个月，大致是西历1月至4月左右。
⑩“Historic UK 2012‘Michaelmas’，”http：//www.historic-uk.com/CultureUK/Michaelmas/，2012-09-06.
(11)Ibid.
(12)日比谷高校百年史-上卷.東京：日比谷高校百年史刊行委员会，1979.57.
(13)天野郁夫.学年始期と秋入学——歷史的経緯.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16-18
(14)天野郁夫.学年始期と秋入学——歷史的経緯.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16-18.
(15)明治以降教育制度発逹史-第五卷.東京：芳文閣，1984.491.
(16)同上.
(17)UNEKSOO Institute for Statistics(UIS)，“Data Centre,”http：//stats.uis.unesoo.org/unesco/Table Viewer/document.aspx?ReportId=143&IF_Language=eng,2012-09-06.图表参考：高谷亚由子.諸外国の入学時期を巡ゐ状况.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62.
(18)舘昭.学年制と秋季入学を考える.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4-12.
(19)将来の入学時期の在り方について-ょりゲロ一バルに、よりタフに-東京大学学内広報.2012年4月
(20)金子元久.「秋入学」の幻想.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33-36.
(21)同上.
(22)天野郁夫.学年始期と秋入学——歷史的経緯.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19.
(23)金子元久.「秋入学」の幻想.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36.
(24)全国大学生调查[EB/OL].http：//ump.p.u-tokyo.ac.jp/crump/cat79/post-11.html，2012-09-06.
(25)日本文部科学省“学校基本調查-平成24年度(速報)結果の概要”.http：//www.mext.go.jp/b_menu/houdou/24/08/atcach/1324865.htm，2012-09-06.调查报告显示，2012年日本大学入学人数为605365人(其中国立101175人，公立30017人，私立474193人)，比上一年减少7473人。
(26)東京大学百年史-通史二.東京：东京大学，1987.258.
(27)陆一.日本国立大学的新秩序——“法人化”前后的权力迁移[J].复旦教育论坛，2011，(4)：64-69.
(28)金子元久.「秋入学」の幻想.IDE现代の高等教育，2012(6)：3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