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对压力和健康关系的调节作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调节作用论文,意义论文,压力论文,自我论文,生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分类号 :R395
1引言
近20年来,压力应对成为西方心理健康研究的一个热点。有关西方压力应对的文献综述可以分为两条研究路线[1] :第一条称之为非精神化的研究路线,这类研究主要指那些抛弃了意义和精神因素的应对研究。这是迄今为止科学心理学占主导地位的西方应对研究的主流;第二条称之为精神化的研究路线,这类研究主要指那些以意义和精神因素为主要应对资源的应对研究。这类研究在西方应对研究领域尚未引起足够重视。虽然西方文献中有将生命意义和其他精神化因素作为应对资源的研究,这类研究大多针对不可控压力的情况,例如:吸毒[2] 和重大创伤性事件[3]。作为应对研究主流的非精神化心理学家一般认为,可控压力情况下不需要精神化的应对[1]。
但是,我们在更深入的文献检索中发现,精神化应对不仅在不可控压力情况下发挥重要作用,在可控压力情况下同样发挥重要作用[1]。“找不到存在的理由”会产生以下问题[4]:第一,填补。如果人们没有找到“存在”的理由或生命的意义,会感到存在的空虚,这种空虚感是对于“没有意义”的一种“填补”。弗兰克尔(Frankl)发现有些人会患上“星期天精神病”:酗酒、违法行为,暴力等在周末发生的概率高于平时[5];第二,神经症。有研究报告[6],大约20%的心理问题源于生活的空虚感和价值观的矛盾。存在的空虚感会引发内心矛盾;第三,自杀。有关大学生的研究发现[7],自杀的大学生缺乏对“存在”的重要信念和价值的理解。那些没有找到“存在意义”的大学生面对压力时倾向于选择放弃努力并产生无助感,面对严重压力时他们甚至会选择自杀。研究进一步报告,有自杀念头的人和没有自杀念头的人相比较,前者往往找不到“存在”的理由。总之,找不到生命的意义是产生心理问题和选择自杀的重要原因。
那么,给“存在”以理由或意义应当是心理健康的重要源泉。在西方的众多有关生命意义的研究中,弗兰克尔的生命意义理论最具影响力。弗兰克尔认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生命都具有意义。
上世纪70~80年代,西方文献中出现了许多有关生命意义和心理健康关系的研究。许多研究报告[2,3] 生命意义对压力和心理健康的关系发挥着调节(moderator)作用。例如:Zika和Chamberlain发现,在生命意义和情绪健康之间存在明显的正相关关系,生命意义能够持续地预测心理健康[3]。Ganellen和Blaney的研究[8] 发现,淡化自我——一个同“意义”密切相关的概念, 能够调节由应激引起的忧郁情绪。Coleman等的研究[9] 发现,药物成瘾与找不到“存在”的理由或生命意义有关。一份综述性研究报告[10],生命意义在个人危机和重大挫折时所发挥的作用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西方文献中有关生命意义的研究曾出现过一些不同的概念。例如:自我实现[11],自我超越[5],整合感[12],一致性[13]和责任[14] 等等。Yalom将意义分为两大类[14] :宇宙的意义和世俗的意义。 宇宙的意义是指:超越个人的存在和宇宙的精神秩序(自我超越的意义);世俗的意义是指:个人的全部现实存在(自我中心的意义)。
在文献检索中我们发现,以往有关生命意义和心理健康关系研究中的生命意义概念大多比较笼统,没有明确指出究竟是“自我超越的意义”还是“自我中心的意义”在发挥作用。更进一步,自我超越的理论认为[5],自我中心的意义有时不但不能减缓压力,反而会提高压力程度。
鉴于此,本研究将探讨自我超越(而非其他)的生命意义对压力的调节作用。更进一步,在应激条件下,自我超越的生命意义能否维持并提高心理健康?这也是本研究要探讨的主要问题。
按照弗兰克尔对自我超越的概念,自我超越指投入和忘我的工作生活过程和境界。Fabry [15] 在弗兰克尔概念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 自我超越是个人所具备的使其行动超越自我中心的能力。本研究所定义的自我超越为:对超越自我(去自我中心)的更高生存境界的认知和信念。此定义强调对超越自我生存境界的认同、信念和觉悟(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它在本质上属于认知和信念系统,体现为人们的生活态度)。本研究所定义的自我超越由两方面的理论基础构成:佛教哲学中的“去我执”(减少或去除对自我的执着)和道家哲学的辨证“得”“失”观。根据佛教哲学的观点,对自我执着是所有痛苦的根源,而忧郁情绪是痛苦累积的结果;道家哲学则认为,阴和阳代表宇宙中一切事物的规律。因为一切事物都是辩证的,得失也是辩证的。在上述概念基础上,本研究对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操作定义为:(1)了解并且相信得和失是不可避免的并且都有意义;(2)感知到并坚信得失、 成败的辩证关系;(3)不惧怕丧失和失败。我们认为,一个人只有能够去除自我中心观念,达到超越自我的精神境界,才能具有上述认识和生活态度。
根据大学生应激研究的文献和我们所做的前期研究,大学校园压力被定义为由学习烦扰、生活烦扰和消极生活事件三个维度构成[16]。心理健康通常被认为包括积极和消极两个重要方面[17],这两个方面将同时作为本研究设定的心理健康测量指标。在西方文献中,一般健康问卷(GHQ)通常被用来测量心理问题[18],而自尊被认为是心理健康的核心[19]。因此,本研究从自尊和一般健康状况两个方面来定义并测量心理健康。综上所述,对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压力应对或健康调节作用的探讨将建立在该变量对大学校园压力和自尊及一般健康状况之间关系作用的基础之上。
2方法
2.1 测量工具
我们编制了一个标准化问卷用于收集数据。这个问卷包括:人口统计学因素,大学校园压力量表,心理健康测量工具和自我超越生命意义量表。
2.1.1 大学校园压力量表 (CSS)本研究所使用的压力测量工具为李虹和梅锦荣所编制的《大学校园压力量表》[16],该量表由30个测量题目组成,为四点分数量表(0=完全没有,1=低应激,2=中度应激,3=高应激)。其信度(Cronbach alpha=0.91 )和效度指标(采用四个在内容上具有逻辑关系的标准化测量工具作为效标,检验大学校园压力量表和效标之间的相关关系。结果为:相关系数均在0.30~0.70之间,符合一般意义上的良好效度指标的要求)均满意[16] (效度检验过程详见《应用心理学》2002,第1期,27~32页)。
2.1.2 心理健康测量GHQ-20:本研究所采用的 GHQ-20[20] 是由李虹和梅锦荣在Goldberg的GHQ-30(一般健康问卷-30)[18] 基础上修订的量表。GHQ-20包括三个分量表:GHQ-自我肯定(9道题)、GHQ -忧郁(6道题)和GHQ-焦虑(5道题)。本研究采用“是~否”(0=否,1=是)分数。总量表采用负向计分,但是,当GHQ-自我肯定作为分量表使用时采用正向计分, 其他两个分量表采用负向计分。其信度(Cronbach alpha=0.64~0.82)和效度指标(采用两个标准化的心理健康量表作为效标,检验GHQ~20和效标之间的相关关系。结果为:相关系数均在0.30~0.70之间,符合一般意义上的良好效度指标的要求)均满意[20] (效度检验过程详见《心理发展与教育》2002,第1期,75~79页)。
自尊量表(SES):本研究所采用的自尊量表为Rosenberg[21] 编制的自尊量表,这个量表是用于相同测量目的的最为广泛运用的测量工具。Rosenberg自尊量表由10个测量题目组成,为四点分数量表(1=很不同意,2=不同意,3=同意,4=很同意)。其信度(Cronbach alpha =0.86 )和效度指标(采用两个标准化的心理健康量表作为效标,检验自尊量表和效标之间的相关关系。结果为:相关系数均在0.30~0.70之间,符合一般意义上的良好效度指标的要求)均满意[1](效度检验过程详见 Li H.College stress and psychological well being; Vision in life as acoping resource.Unpublished doctoral dissertation at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2002,p.170~176)。2.1.3 自我超越的生命意义量表(SMLS)本研究用来测量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工具为李虹所编制的《自我超越生命意义量表》[1,22]。该量表由8个测量题目组成,其测量题目的编制根据两方面的基础:第一,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概念定义和操作定义;第二,深度访谈研究结果。该量表为四点分数量表(1 =很不同意,2=不同意,3=同意,4=很同意)。我们在进行了大样本施测后发现其具有良好的信度(Cronbach alpha=0.79)和效度指标(采用四个在内容上具有逻辑关系的标准化测量工具作为效标,检验自我超越生命意义量表和效标之间的相关关系,结果为:相关系数均在0.30~0.70之间,符合一般意义上的良好效度指标的要求)(量表的详细编制过程见 Li H.College stress and psychological well being:Vision in life as a coping resource .Unpublished doctoral dissertation at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2002,p.156~166)[1] 及其(《压力应对与大学生心理健康》,p.120~123)[22]。
2.2 研究被试
本研究的被试为来自北京市三所大学的788名大学生。 大学的选取采用分层随机抽样原则,最终选取重点综合两所,普通综合一所;学生的抽取采用方便抽样原则。最终的样本构成如下:被试年龄分布范围:17~22岁(M=19.6,SD=1.2);被试性别比例:男生人数为440(55.8%),女生人数为348(44.2%);被试年级分配:一年级占一半以上(52.2%),二年级(23.1%)和三年级(24.7%)占另一半;被试学科比例:自然科学的学生人数为329(41.7%),人文社会科学的学生人数为459(58.3%)。
2.3 测试过程
来自三所大学的约900名大学生参加了本研究的测试,三所大学共有10 名教师担任本研究的助理工作。其中一所大学的测试在四个选修课堂进行:上课后由研究助理发放问卷,确认每个学生都得到一份问卷后,研究助理读指导语,同时要求学生写下其个人信息包括:年级、专业和性别。最后要求学生完成问卷上的所有问题。在这所大学回收的有效问卷为386份;另一所大学的测试在一个选修课堂进行, 其程序与上相同。在这所大学回收的有效问卷为253份; 第三所大学的测试为由研究助理将问卷发给某系的学生,让其在课堂上完成,其程序与上两所相同。在这所大学回收的有效问卷为149份。总有效问卷为788份。
3 结果与分析
3.1 大学校园压力和心理健康的关系
大学校园压力和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见表1。
由表1可见,大学校园压力和心理问题呈非常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而与心理健康呈非常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压力应对或健康调节作用在此基础上将做进一步检验。
3.2 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压力应对或健康调节作用
本研究采用逐步多元回归分析来检验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压力应对或健康调节作用。大学校园压力和自我超越生命意义为自变量,其中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又为调节变量,心理健康为因变量。在逐步多元回归分析中,第一步进入回归方程的是大学校园压力变量,第二步进人回归方程的是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变量,第三步进入回归方程的是大学校园压力×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交互作用。
表2 所示结果为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对大学校园压力和心理健康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即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压力应对或健康调节作用。
由表2可见,当以GHQ-20为因变量时,大学校园压力×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交互作用显著,由此可以认为,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可以调节应激条件下的一般健康问题;当以GHQ -忧郁为因变量时,大学校园压力×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交互作用显著,由此可以认为,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可以调节应激条件下的忧郁情绪;当以自尊为因变量时,大学校园压力×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交互作用显著,由此可以认为,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可以调节应激条件下的自尊问题。对上述数据的进一步观察发现,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对忧郁情绪的调节作用最明显,对一般健康问题的调节作用次之,对自尊的调节作用相对较小。当以GHQ-焦虑和GHQ-自我肯定为因变量时,大学校园压力×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交互作用不显著,由此可以认为,自我超越生命意义不能调节由应激引发的焦虑情绪和自我肯定感。
4 讨论
本研究结果表明,自我超越生命意义能够调节应激引起的忧郁情绪和一般健康问题,并能提高自尊。这个发现说明,高应激状况下的大学生能够从自我超越的生命意义获益,即,尽管面对比较严重的压力,有自我超越的生命意义作支撑,忧郁情绪会减少,一般健康问题也会减少,同时还会提高自尊。这个研究结果与西方文献中的与精神化有关的其他压力应对源的发现是类似的。例如:Maton[10] 发现,高应激下的大学生及其近期丧子的父母都能够从感知到的与宗教和信仰有关的精神性支持中获益。Fehring等[23] 发现精神健康(spiritual well - being)能够调节大学校园压力和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Debats [24] 发现,在应激条件下生命意义可以预测健康。
本研究的另一发现: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对心理健康不同方面的调节作用是不同的。在应激条件下,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对忧郁情绪的调节作用最显著,对自尊的调节作用比较小。按照佛教哲学的观点,“执着”是所有痛苦的根源,而忧郁情绪是痛苦累积的结果。当人们能够挣脱“执着”的时候,忧郁情绪也就随之得以解决。自我超越的生命意义建立在“去我执”的基础之上,因此,它能够最有效的调节忧郁情绪。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对自尊的调节作用不如对忧郁情绪和一般健康问题的调节作用明显。这个发现也许说明,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对心理健康的负面指标(问题指标)的调节作用大于对其正面指标(健康指标)的调节作用,其原因可能是,心理健康的负面指标对于压力的影响作用更敏感[17],因此,对其调节作用也更明显。研究未发现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对焦虑和自我肯定感的调节作用,这有待于今后的研究去做出解释。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是:证明了以东方佛教和道家哲学为理论基础的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压力应对和健康调节作用。同时发现了作为西方文化标志的“自尊”(Self - esteem)和作为东方文化标志的“无我”(超越自我)在应激条件下是统一的。其实践意义是:为在应激条件下产生的大学生心理问题提供了一个有效的预防和干预性建议,即,进行自我超越的生命意义教育和从自我超越的生命教育入手进行干预;同时,也为预防大学生自杀提供了一个可以借鉴的干预性措施:从自我超越的生命教育入手进行干预。
本研究在理论方面的主要局限为:虽然研究成功的证明了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压力应对或健康调节作用,但是对其调节作用的内在机制并不很清楚,需要今后的研究做进一步探讨。在实验方面的主要局限为:由于本研究采取横断而非纵向设计,因此无法提供有关自我超越生命意义的调节作用是否长期有效的证明,尽管理论上这个调节作用应当是长期有效的。
5 结论
本研究的主要结论为:
第一,自我超越生命意义能够调节由应激引起的忧郁情绪、一般健康问题和自尊;
第二,相对而言,自我超越生命意义对忧郁情绪的调节作用最显著,对一般健康问题的调节作用次之,对自尊的调节作用最小;
第三,自我超越生命意义不能够调节由应激引起的焦虑情绪和自我肯定方面的问题。
收稿日期:2005—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