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单音节词进入的复杂性:认知心理学的实验证据_语义分析论文

现代汉语单音词通达的复杂性——来自认知心理的实验证据,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单音词论文,现代汉语论文,复杂性论文,通达论文,认知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不论是在语言学界[1]还是认知心理学界[2],有关单音词的研究都是当前汉语词汇研究中 的一个薄弱环节。然而,单音词既能独立成词,又能作为词素构成多音节词。这种“两面性 ”的客观存在会不会在人脑心理词典内有所反映呢?

如果没有反映,那么单音词的通达有何特点,主要受什么因素的影响?如果有反映,那么单 音词的通达就更不“简单”。其独立成词的属性和其作为词素构词的属性(以下简称词素属 性)都会对单音词的通达产生影响。单音词成为人脑心理词典网络中的重要节点,更具研究 价值。在人脑心理词典中,单音词独立成词的属性由其独立成词的频率——词频来体现,其 词素属性由其作为词素构成的多音节词的总频率——词素频率来体现。我们可以通过控制单 音词的词频和词素频率的相对关系,研究单音词独立成词的属性和词素属性对于单音词的通 达是否有影响,以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从而揭示单音词通达中的一些特点。

认知心理学中,通常将心理词典中一个词的激活称为通达。一个词被激活了,也就是通达 了。词的通达可以是多个水平上的,例如词形水平、语音水平、词义水平。在不同的认知任 务中,词通达的水平是不同的。例如字判断任务中,呈现一个汉字,让被试判断该字是不是 汉字,此时字形激活较多,语音和语义也部分激活。词性分类任务中,呈现一个单音词,让 被试快速判断该词是不是动词。这种判断需要大量的语义,以词义的激活为主。因此,我们 可以通过词汇在不同任务中反应模式上的差异研究词汇在不同层次上的通达特点。

本研究中,我们的研究思路是假设单音词的通达呈现复杂性,有可能同时受词频、词频和 词素频率相对关系以及认知任务性质的影响。我们设计两个实验。实验一为字判断任务,实 验二为词性分类任务。两个实验的设计思路基本相同,或者词频超过词素频率,或者词素频 率 超过词频。用这种频率相对关系的设计我们可以敏锐地发现词频和词素频率的相对关系对通 达的影响。实验一探讨字判断任务中单音词的通达特点,实验二探讨词性判断任务中单音词 的通达特点。然后我们探讨实验结果对语言教学和研究的启示。

实验一:字判断任务中单音词的通达

目的:探讨单音词的词频作用以及词频作用是否受词频素频关系的影响。

实验设计:字判断任务。2×2两因素完全被试内设计,因素1为词频与词素频率的关系,包 括词频优势(词频>词素频率)和素频优势(词频<词素频率)两种水平。因素2为词频,包括 高频和低频两个水平。

实验材料:共40个实验材料,每组10个单音词。组1:词频>素频并且高词频,如“抬”; 组2:词频>素频但低词频,如“扶”;组3:词频<素频并且高词频,如“埋”;组4:词 频<素频但低词频,如“译”。严格匹配了同一频率关系中高、低词频组的素频、构词数、 笔画数。每对实验材料的词性是相同的,都是动词性的。词性判断依据《现代汉语规范字典 》 。为防止实验中出现相同词类的促进现象,填充同频率段的单音词时,填充名词20个,形容 词10个,虚词5个。构造75个假字作为填充材料,假定是用汉字的偏旁部首依据其常见的位 置频率组合成的符合汉字正字法习惯的像字的但不是真字的假字,如:枟实验共150个正式 实验刺激。

被试:28名大学本科生。实验后获少量报酬。

实验程序:实验在1台清华同方PⅢ上进行,计算机的底色为白色。实验正式开始时,计算 机中央先出现黑色注视点“+”200毫秒,间隔200毫秒后,在注视点的位置出现一个字,被 试 的任务是判断这个字是不是真字,若是按右“Alt”键,否则按左“Alt”键。刺激项目在被 试做出判断后消失。空屏200毫秒后呈现下一个注视点。正式实验前,练习20个刺激项目。

反应时 错误率

词优高词 489.21

5.36

词优低词 502.46

6.78

素优高词 494.15

2.50

素优低词 519.40

6.79

实验结果与分析:

所有的正确反应时都参与了分析,28名被试的反应时和错误率如下:

反应时的方差分析表明,词频素频关系的主效应不显著。词频效应的主效应被试分析显著 ,F1(1,27)=4.20,P=.05;项目分析不显著,高词频促进单音词的识别。词频与词频素频 关系的交互作用不显著。错误率的方差分析表明,词频素频关系的主效应不显著。词频的主 效应被试分析显著,F1(1,27)=6.70,P<.05;项目分析不显著。高词频单音词的错误率少 一些。词频与词频素频关系的交互作用不显著。

实验发现单音词的词频效应显著,高词频促进单音词的识别。实验中没有发现任何词频词 素频率关系的影响,没有出现词频与词频素频相对关系的交互作用。可见,在字判断任务中 单音词的词频效应是显著而稳定的,不受词频素频相对关系的影响。字判断任务是词汇判断 任务(Lexical decision task)中的一种,是探测词频效应的典型任务,词频效应在该任务 中最为典型。词频效应在这种任务中被广泛证实。但是在单音词中,由于同时具有词频和词 素频率两种频率,是否仍然有词的频效应,以及词频效应是否受词素频率的影响是值得研究 的。英文中就曾发现单语素词的词素频率对词频产生影响[2]。我们的研究说明,汉语单音 词的词频效应是显著的,不受其词素频率的干扰。

单音词的词频体现了单音词作为独立的词的特性。字判断任务中显著的词频效应意味着在 较为简单的汉字识别任务中,单音词作为词的特性是突出的。虽然单音词既可以独立成词又 可以作为词素构词,有时甚至作为词素的频率还超过了其作为词的频率(词素频率超过词频 的情况下),但是其作为词的特征仍然非常显著。人们在识别它时,首先感知的还是其作为 词的特征,此时,还不易感知到其作为词素的特性。也就是说,在一些较为简单的识别任务 中(例如识字),单音词的识别就像对多音节词的识别一样,具有典型的词汇性,受熟悉性的 影响。出现频率越高,熟悉性也越高,识别起来越快。单音词的词素频率对这种任务没有干 扰作用。

实验二:词性分类任务中单音词的通达

目的:考察单音词的词频及其词频素频相对关系在语义通达中的作用。

实验设计:词性分类任务。要求被试判断呈现的刺激是不是动词。因素设计同实验一。

实验材料:共40个实验材料,同实验一。由于实验材料均为动词,为均衡判断几率,填充 名词30个和形容词10个作为否定判断。共80个实验刺激。

被试:23名大学本科生,10名文科生,13名理科生。实验后获少量报酬。

实验程序:实验在1台清华同方PⅢ上进行,计算机的底色为白色。实验正式开始时,计算 机中央先出现黑色注视点“+”200毫秒,间隔200毫秒后,在注视点的位置出现一个字,被 试的任务是判断这个字是不是动词,若是按右“Alt”键,否则按左“Alt”键。刺激项目在 被试做出判断后消失。空屏200毫秒后呈现下一个注视点。正式实验前,练习20个刺激项目 。

实验结果与分析:23名被试的反应时和错误率见下表:

表2 实验二的反应时与错误率(%)

反应时

错误率

高词频595.747.01

词频>词素频率

低词频606.296.50

高词频600.329.12

词频<词素频率

低词频640.7122.02

与实验一的反应时相比,本实验整体慢了100毫秒左右,说明任务的差异很明显。反应时的 方差分析表明,词频率频关系的主效应被试分析显著,F1(1,22)=5.34,P<.05,项目分析 不 显著。词频<素频组的反应时慢于词频>素频组。词频主效应被试分析显著,F1(1,22)= 6.15,P<.05;项目分析不显著。高词频有促进作用。词频与词频素频关系的交互作用被试 分析接近显著,F1(1,22)=3.26,P=.085<.10;项目分析不显著。

错误率的方差分析表明,词频素频关系的主效应被试分析和项目分析均显著,F1(1,22)=1 9.63,P<.001;F2(1,9)=9.77,P<.05;词频<素频组的错误率显著高于词频>素频组。 词频主效应被试分析显著,F1(1,22)=7.13,P<.05;项目分析不显著。词频与词频素频关 系的交互作用被试分析显著,F1(1,22)=14.10,P<.001;项目分析不显著;简单效应检验 表明,在词频>素频条件下词频效应不显著;在词频<素频条件下,词频效应被试分析显著 ,F1(1,22)=14.14,P<.001,项目分析接近显著,F2(1,9)=4.23,P=.07<.10。

从以上结果可以看出,本实验中单音词的通达与实验一中的反应模式截然不同。首先,本 实验中出现了在实验一中不存在的、显著的词频素频关系的主效应。说明与字判断任务不同 ,在词性分类任务中单音词的词频和词素频率的相对关系对于语义的提取起着十分重要的作 用 。总的趋势是词频优势条件下(词频>素频)反应速度快一些,正确率也高一些;素频优势条 件下(词频<素频)反应速度慢一些,错误率也高一些。其次,本实验中还出现了词频与词频 素频关系的交互作用,该现象在实验一中也是不存在的。两个因素之间呈现交互作用,说明 两个因素的关系十分紧密,是共同作用、相互影响的。本实验发现词频和词频素频关系的交 互作用,进一步说明了词素频率对于词义通达的影响,说明单音词的词频素频相对关系是十 分重要的,词频和素频共同对语义的提取和通达产生影响。

显然,本实验中单音词反应模式与实验一中的两个不同都集中体现在词素频率的参与上。 实验一中单音词的通达主要受词频的影响,而实验二中,情况复杂化了,词频和词素频率共 同决定单音词的通达,两种频率的相对关系十分重要。两个实验代表着两类认知任务:字判 断任务是一种典型的词汇识别任务,并不要求通达具体的某个语义;词性分类任务是语义分 类 任务中的一种,要求通达具体的某个语义。因此,我们可以认为,单音词在不同任务中的通 达模式是不同的。在普通的识别任务中主要受独立呈现的词频的影响,在语义提取的任务中 则词频和词素频率的相对关系决定语义的通达。

三 讨论

1.关于汉语单音词的通达

我们的实验发现单音词的通达受任务的影响。实际上两种实验任务反映了词汇在不同加工 阶段中的特点。大量的认知研究表明[3],书面语的识别过程中词条有两级表征,一级是通 达表 征(Access representation),一级是语言表征(Linguistic representation)。通达表征是 在大量的形、义匹配过程中形成的一种表征,是形和语义语言表征的中间站,受频率的影响 。字判断任务就是在这种表征的基础上完成的。语言表征包含词的语义、词性等细致的信息 ,是语义通达的终极表征,词性分类任务就是在这个层次上完成的。在通达表征和语言表征 中间,由于词的多义性,通常会出现一些通达表征和语义之间的小站:LEMMAS。根据这样的 表征结构,单音词的通达可用下图表示(见下页):

根据以上通达模型,单音词的词频(实习圆)和素频(圆中空白部分)共同作用于同一单音词 的通达表征上。在字判断任务中两种频率都对单音词的通达产生促进作用,因此词频和素频 的相对关系对通达没有影响。但在词性分类任务中,单音词既有作为词的LEMMA,也有作为 词素的LEMMA,这两者并不必然重叠(语义可能是不同的)。因此单音词作为词和作为词素的 语言学上的分布特征会影响语义的通达。在词频优势中单音词作为词的分布概率高些;词的 LEMMA首先被激活。在词素频率优势组中词素的分布上概率高些,词素的LEMMA首先被激活, 但由于此时单音词是单独呈现,缺乏另一个词素的语义支持,语义表征得不到足量激活,逐 渐衰退,此后,作为词的LEMMA的激活才逐渐加强,因此,单音词较高的词素频率对于单音 词的语义提取有一定的竞争和干扰作用。出现反应速度慢、错误率增加的现象。

2.汉语单音词的频率分布

既然汉语单音词的语义提取过程中词频和词素频率的相对关系非常重要,那么在汉语单音 节词的总体中单音节词的词频和词素频率的分布如何呢?我们将《现代汉语频率词典》表八 中4575个汉字的频率全部录入计算机,分析了其频率分布情况。首先必须确定单音节词的总 体。单音节词最重要的属性是能独立成词,表现为单音节构词数至少为1。因此,我们按照 单音节词构词数大于或等于1的条件进行筛选,得到2954个单音节词。对此总体进行分析发 现,单音节词的平均词频为286频次,而平均词素频率为313频次,差额为27频次。从总体上 看,汉语单音词的词频小于词素频率。单音词作为词单独呈现的次数从总体上说小于作为词 素在多音节词中呈现的次数。进一步分析单音节词的词频和素频的相对关系,词素频率优势 为50频次的单音节词有1042个,其中优势超过200频次的有533个;而词频优势为50频次的单 音节词只有368个,其中优势超过200频次的只有186个。

显然,汉语单音词中,素频超过词频是整体现象,汉语中单音词的词频和词素频率分布总 体是不均衡的,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词的素频率超过词频。也就是说,这些单音词在多音节词 中作为词素的形态更为常见。例如:倦(词频5/词素频率49)、耗(25/81)、享(6/92)、谅(1/ 49)、虚(14/121)、审(1/107)、荡(7/135)、献(48/139)、挥(49/344)、扩(2/182)、训(16/ 183)、误(23/517)、录(16/160)、护(12/508)等等。这些词在单独呈现时,其语义的通 达是比较难的,会受含这些单音词的多音节词的影响。

3.本研究结果对语言研究和教学的启示

从以上结果和分析可知,单音词并不简单。单音词通达的复杂性说明,在中文心理词典中 单音词是词汇网络中的重要节点,是连接字和词汇的重要环节。因此对于那些词素频率超过 词 频的单音词非常有必要进行深入的语言学分析,例如:在词素频率为优势的单音词总体中什 么词性的词居多,有什么语义特点,有什么构词特点,等等。明晰这些特点有利于揭示汉语 中字、词的连接网络。我们以为,长久以来困扰语言学家的字词关系的问题,或许可以通 过深入分析词素频率优势单音词而获得新的养分。

其次,本研究结果对于语言教学也有许多有意义的启示。

(1)单音词词频作用的研究结果为我们科学地处理生词中单音词和多音节词的关系提供了依 据。编写对外汉语教材时经常会遇到处理单音词和多音节词的关系的问题。在同一课课文或 前后课文中会先后出现一个多音节词和一个单音词(多音节词中的词素),例如水果、水;鸡 蛋、鸡;跑步、跑(初级听力教材)。在初级阶段,这样的现象很多。已经以词素形式呈现过 的单音词在单独出现时是否还应该被视为生词呢?当两者的语义差别比较大时,大家会自觉 地将单音词作为生词处理。当语义有些相近时,有人把其作为生词,有人就不将其作为生词 了。

我们的研究表明,对于以汉语为母语的成熟读者来说,单音词的表征是以其单独出现的词 频为基础的;单音词的通达表征与包含它的合成词的通达表征是分别的两个表征。对外汉语 教学的目的当然是让留学生形成如成熟母语读者那样的心理词典。既然单音词的通达表征是 独立的,且其强度受频率(出现次数)的影响,那么单音词建立并强化自己独立表征的机会就 不应该被取消。否则,不利于心理词典的发展与成熟。因此我们认为,单音词第一次独立呈 现时还是应该作为生词处理,不论其语义与已经呈现的多音节词多么相似。在教学工作中我 们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合成词的成分在随后独立呈现时,有些学生并不能意识到其中的联系 ,是需要教师讲解的。而学生在查多音节词的词条时,往往并不仔细地琢磨其成分的语义, 将它们作为一个整体来接受。因此本研究为对外汉语教学中正确处理单音生词和包含单音词 的多音节生词提供了科学的依据,具有很强的实践意义。

(2)实验中发现语义提取过程中较高的词素频率会对单音词语义提取产生干扰。我们从汉语 单音词频率分布的分析中发现汉语中大量的单音词的词素频率超过词频。因此,单音词的语 义教学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在母语获得过程中,儿童能自动获得一些构词意识,进行词内 结构的切分,获得有关单音词的表征[4]。第二语言学习者自动分析词内结构的能力远远不 如母语者,他们对单音词的自动学习能力比较弱。教师应该对那些词素频率超过词频较多的 单音词做到心中有数,意识到它们有可能是学习的难点。在教学中有的放矢地进行引导,提 高留学生学习单音词的能力。

小结:我们的实验研究表明,现代汉语单音词的加工不简单,它是心理词典网络中的重要 节点。单音词的词频影响单音词的识别,单音词的词频和词素频率的相对关系决定单音词的 语义提取,较高的词素频率对于单音词作为词的语义提取有一定干扰作用。实验结果对于语 言学研究、对外汉语教学中单音词和多音节词的处理等都有一定启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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