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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1698(2002)03-0132-05
解题：哲学改革势在必行
本文谈论哲学改革，首先要说明是什么哲学的改革，为什么要提出哲学改革。
这里的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主要指的是辩证唯物主义哲学，文中直称“哲学”。 这“改革”是什么含义呢?它可以从多方面去理解，既可以是整个体系的改造和更新， 也可以是其具体部分的改进和完善。总之，它就是我们经常说(呼唤)的对这一哲学的发 展。这发展怎么体现，怎么实行呢?就需要有具体内容的改革和创新。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谈论哲学改革，不是大家早就在说要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了吗?这 就涉及到写这篇文章的一个契机。这是我读了黄楠森教授最近的一篇文章《论辩证唯物 主义体系的不变性与可变性》(《学术研究》2001年第9期，以下引文只注该刊页码)的 一种认识。如果不能说以这篇文章为标志的话，至少它也显示了：哲学的改革已经到来 。道理很简单，因为一向以稳健著称的资深学者黄先生在论文中都已经对哲学的改革提 出了许多具体的意见，看来哲学必须改革已成为哲学界的共识，改革是势在必行了。
以上说明已表明这里还有许多没有来得及说明的问题。例如，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什么? 有的学者主张是“实践唯物主义”，有的学者认为是(只是)“历史唯物主义”等等，而 且他们早就以此为哲学“改革”的观点。他们会说，还要你现在来谈什么哲学的改革呢 ?请稍安勿躁。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什么，我们这里不打算进行争论，我们只就黄先 生这篇文章或者说辩证唯物主义哲学谈论问题。也许你认为它“过时”了，“落后”了 ，那你就权当哲学史的问题来看吧。若要争论的话，说不定你的观点才是偏狭之见呢。
对黄先生文章的几点商榷
谈论哲学改革的意义不难，讨论具体的哲学改革问题就不那么容易了。黄先生的文章 对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的许多方面的问题坦陈己见，值得重视，值得提倡，但是，文中有 一些具体的哲学观点及其表述是值得商榷的。
(一)黄先生不同意“过时论”，但他的论证方法是，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 所以它不会过时，不会被推翻。这里有几个问题。1.哲学明明不是科学，若把它归于“ 科学”或“科学的”，就难于把问题说清楚。黄先生说“我就是把辩证唯物主义看成一 门科学来讨论它的不变性和可变性”(第7页)。我看这对于哲学和科学都未必是恰当和 可能的。要知道，我们通常说“哲学是一门科学”(或数学是一门科学)大约只能在“学 科”、“学问”、“知识体系”等意义上来理解。实际上哲学(甚至包括数学，逻辑等) 并不能等同于实证(经验或理论)的科学。众所周知，除了理论层次上的不同，它们在直 接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理论形式及验证途径、标准等方面都有很大区别。以至于哲学 家和科学哲学家对科学与哲学的关系，它们的划界问题进行了诸多研究。2.由此而来的 ，哲学与科学的发展方式也是大为不同的。哲学有没有一般的发展规律有待讨论，科学 发展(进化、革命等)的规律也是科学哲学研究的热门话题，但似乎可以肯定的是，哲学 的发展不会像科学一样，采取提出假说，更新范式等一类形式。黄先生文中举了不少例 子，如日心说替代地心说，相对论、量子力学超越经典力学等等。如果用它们来类比哲 学上的理论更替和发展的话，那就很难说是贴切的了。关于哲学的发展我们下面还要论 及。
(二)黄先生的另一个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总结和概 括”，是对“革命实践活动的总结和概括”(第7页)。文章还列举了马克思、恩格斯、 列宁、毛泽东等哲学家都是这样做的。(第7页)一般地说，哲学总是包含着对实证知识 和实践经验的总结和概括这并不算错，但是哲学的发展是否还有更重要的规律(或特点) 呢?准确地说，实证科学的存在只是晚近的事，而哲学却是十分古老的、曾经是包罗万 象的知识门类。哲学思想的传承有它自己独特的规律，即继承与创造。哲学的发展往往 与传统有关，或返古开新，或推陈出新，很少是直接从实证知识中归纳总结而来的。就 拿经典著作家来说，他们的哲学思想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呢?也是继 承和创造来的。具体说是学习(研究)哲学得来的。要涉足哲学就必须学习(研究)哲学。 黄先生文中的那段话只看到了事情的一个方面。我们知道，毛泽东在延安的哲学著述是 学习(研究)马列主义哲学的产物，其中很少谈到“中国民主革命实践”。列宁的哲学著 作和哲学笔记少于涉及“革命实践活动”而是以学习(研究)哲学为主，不但学习马、恩 的哲学思想，还学习(研究)黑格尔、赫拉克利特、亚里士多德等的哲学，这一点堪称我 们今天发展哲学的榜样。马克思、恩格斯的“革命实践活动”一开始就与哲学活动紧密 联系着，分不清孰前孰后。马、恩可说都是学哲学出身的。他们主要继承(和改造)了黑 格尔的辩证法，并把它当作“劳动工具”来进行新的理论创造，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打一个有一点类同的比喻，这就像海德格尔继承、改造了胡塞尔的现象学方法，又吸取 了存在主义哲学的思想，创造了自己的哲学一样。哲学是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总结实践经 验就能产生，它主要靠学习(研究)、思考，哲学地思考才能得来。再举恩格斯为例，他 算是总结科学知识的典型，但他还是认为，辩证法的规律在黑格尔那里已经有了唯心主 义的阐述(这是恩格斯研究得来的)，他做的工作就是继承和创造。恩格斯说过这样一段 话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如果说，德国资产阶级的教书匠们已经把关于德国大哲学家和 他们所创立的辩证法的记忆淹没在一种无聊的折衷主义的泥沼里……那么，我们德国社 会主义者却以我们不仅继承了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而且继承了康德、费希特和黑格 尔而感到骄傲。”(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347页。)这就是当时的语境 ，这就是恩格斯的态度。马克思主义及其哲学不能离开人类文明的大道来求得自身的发 展。
(三)关于辩证唯物主义的发展问题。黄先生的文章列举了辩证唯物主义体系“哪些地 方过时，哪些地方不完善”。诸如，“对象不明确、结构不清楚”，“哲学基本问题含 义不清楚，地位不清楚”，“辩证唯物主义内容不完整、结构不严密”等等。看来黄先 生在这方面的意见还是不少的。而且有的话说得有些过头。例如说“辩证法的内容就很 不完整，更缺乏严密。它的三条基本规律与若干范畴只是根据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 中的一些论述拼凑的，其内容远比黑格尔《逻辑学》中的范畴为少。”(第9页)这里的 问题是，1、既然是“拼凑”的，为什么没有见黄先生早一点就呼吁改革。2、恩格斯“ 论述”再少，它也是论述的唯物论的辩证法，至少是辩证法实证化的一种努力；黑格尔 的《逻辑学》再丰富，它也还属于概念辩证法和唯心主义的范畴，还有待人们去进一步 改造。3、辩证法的研究是可以拓展的，辩证法的实证化也是需要继续研究的问题。我 们认为，辩证法的研究甚至还不能囿于黑格尔的《逻辑学》等著作。黑格尔的辩证法还 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并不是说“回到黑格尔”就万事大吉了。
当然，我们注意到，黄先生一再说明，文中的观点只是简述。这么多的意见，这么大 的问题的确不是两三句话说得清楚的。对以上一些问题，我们期待着看到黄先生有更详 细的论述。
(四)黄先生文章中还有一些观点和提法也是值得商榷的。例如，“辩证唯物主义认为 最基本的是一分为二”。(第8页)我认为理论界最好不要用“一分为二”这样的通俗用 语或简称来表述“对立统一规律”，这容易造成歧义和误解。尤其是黄先生还进而指出 ，“一分为二是普遍存在的，这就是任何事物的内部矛盾与外部矛盾”。(第8页)令人 不解的是，事物除了“内部矛盾”、“内在矛盾”，还有“外部矛盾”吗?换句话说， 还有外部“对立统一”吗?不知道这“外部矛盾”还是不是那个作为事物发展动力的矛 盾。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长期以来，人们对辩证哲学的许多概念和术语存在着曲解和误 用。这也应该通过哲学的改革来加以辩析澄清吧!
(五)黄先生文中有一些话讲得很不严密。如有一段话是这样的，“辩证唯物主义的许 多具体内容已经过时了，需要根据时代的变化发展和科学的进步加以修正、补充。宇宙 起源和演变的理论、物质的构成内部结构的理论、生物进化的理论……等等都大大改变 了人类对宇宙图景的把握，对一般规律的概括和理解。”(第9页)这头一句话就把人吓 了一跳。“辩证唯物主义”是什么?是一种哲学学说(体系)。它的“具体内容”又是什 么呢?哲学的具体内容就应该是一些哲学的原理、规律，而不应该是黄先生接着列举的 改变了世界图景的现代自然科学理论。哲学的具体内容和作为它的科学基础的具体内容 应该是不同的概念。究竟是什么“过时”了，这里没有说清楚。如果这句话被单独引用 ，不就容易被误解成在宣扬“过时”论了吗?
几点感悟
改革就是对已有理论的否定和扬弃，完善与发展。它免不了要在探索与争论中进行。 改革既兴，争鸣自起。本文上面这些看法是在承认唯物主义、辩证法的重要哲学地位， 关心它的发展和前途的前提下提出来的。现在的哲学界是一个众说纷纭的局面。我们继 续倡导和研究唯物论、辩证法就需要更加注意理论的严密和审慎，不然就会自乱阵脚， 有碍哲学的发展。哲学文章总要写得无懈可击，这并不是过高的要求。这不比得有的哲 学流派，它本身就主张消解哲学，也不认为哲学应该有多少“学”，不需要讨论多少原 理、规律、理论结构等等。
附带说一说，有的哲学可称为“一句话”哲学，例如，有的人行文必引“不仅要说明 世界，而且要改变世界”。哲学在他们那里只是一种态度(立场)，一句誓词，没有也不 需要有什么基本原理、理论结构，如果有这些“学说”的话，那不是又在“解释”(“ 说明”)什么了吗?形成这种“悖论”式的哲学主张当然不是马克思那句名言的过错，而 是一些人急于消解哲学所造成的后果。
哲学改革，摸着石头过河?
哲学，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