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我国经济运行中凸显的深层次矛盾及化解机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深层次论文,经济运行论文,矛盾论文,机制论文,近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今年上半年是我国经济运行中深层次矛盾凸显的时期,如果说深层次矛盾概念的提出令人关注的话,那么,深层次矛盾的凸显就让人忧虑。关于深层次矛盾的概念,我国学者并没有给出一个统一的说法,但归纳起来看,我国经济运行的深层次矛盾主要是指生产和消费的矛盾。生产和消费的矛盾是经济运行各环节矛盾的根源,而经济运行各环节的矛盾是生产和消费矛盾的具体表现形态:在生产环节的深层次矛盾是集约型经营和粗放型经营的矛盾;在分配环节的深层次矛盾,是投资和消费的矛盾;在交换环节的深层次矛盾是产出和市场容量的矛盾;在消费环节的深层次矛盾是消费力或购买力与消费需求的矛盾。可见,生产和消费的矛盾是经济运行各环节矛盾的实质或根源,而经济运行各环节的矛盾是生产和消费矛盾的具体表现形式。目前各环节矛盾之所以不断拓展,经济运行也受到种种干扰,根本原因就是生产和消费的关系早已严重失调。
一、生产和消费的矛盾在近期日益凸显
近几年,我国生产与消费的矛盾充斥经济运行的各环节,而最为突出的有三个方面:
1.商品严重积压,企业经营普遍困难。1998年以来,我国企业产销率持续低下,商品积压日益严重。2002年,由多年累积而形成的过剩商品相当当年GDP的40%,2003年仍然如此。2004年,在“投资过热”的刺激下产销率有所上升,但仅限于钢铁、水泥、建材等部分生产资料产品,大多数工业消费品积压依然严重。今年上半年,据商务部市场运行司分析,供过于求的矛盾“整体呈现加剧趋势”[1]。这是对当前市场形势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判断。其含意是,商品过剩已从消费品工业迅速扩大到整个生产资料工业,即便畅销的钢铁等产品也呈现过剩。由商品积压或过剩而产生的后果有二:一是资源耗费过多,成本上升,企业利润增长受到制约;二是物价连年走低。1998至2003年六年间,消费价格指数有三年为负增长(1998年为-0.8%,1999年为-1.4%,2002年为-0.8%);三年为正增长,但程度有限(2000年为0.4%,2001年为0.7%,2003年为1.2%)。2004年物价呈回升之势,全年增幅为3.8%,但今年物价指数增幅又呈下降趋势,预计全年上升2%。这表明,几年来物价波动的总趋势是走低,是在经历多年通胀后所出现的一种特殊现象。虽然不宜称之为通缩,但它却预示着,不但经济运行面临商品市场非均衡的困扰,且众多企业不得不承受成本和物价的双重压力,特别是投资前景黯淡,企业的发展不能不受到严重影响。
2.信用资金存贷差持续扩大,银行和金融机构步履维艰。当前,信用资金过剩主要表现为银行存贷差的扩大。银行存贷差是1998年开始出现的,当年约为8000亿元,此后四年间以年均7000多亿的规模增长,到2002年底银行存贷差已达近四万亿元,相当当年居民储蓄存款的近40%。近两年则以近万亿元规模增长,2004年底达到六万多亿元,相当当年居民储蓄存款的50%以上。信用资金过剩是由产能过剩所导致,是资金运行中的一个常量。尽管每年投资都在增加,过剩的资金供给也不能被当年投资需求所化解,更不为资金市场所包容。因而,其规模必将越滚越大。货币资金的闲置和沉淀,是资金的最大浪费,银行等金融机构为此付出了更大的经营成本,其利润增长自然受到严重制约。再加上不良贷款长期居高不下,众多银行和其它金融机构都难以承受。
3.粗放式经营泛滥成灾,资源、安全和环境承受着更大压力。粗放式经营多年来为人们所密切关注。尽管如此,近年来却泛滥成灾。其后果有三:(1)资源耗费过多,浪费严重。这在以石油为代表的能源领域表现得最为显著。我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曾为石油出口国,但九十年代以来已从石油出口国渐变为进口国,从少量石油进口迅速扩大到大量石油进口,如今每年石油进口量已占全年消耗量的约40%。经济高增长是带动石油需求量猛增的主要原因,但不是唯一原因。问题在于,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迟缓,粗放式经营不仅未能有效遏制,反而泛滥成灾。眼前我国石油消耗量仅次于美国,可是我国以GDP表示的总产出仅相当于美国的1/8。与石油相类似的还有铁矿石。铁矿石是钢铁生产的重要资源,同样,由于生产耗费过多,其供给多半依赖进口。铁矿石的消耗量和进口量之大,曾一度拉动国际市场价格发生巨大波动。其粗放经营所造成的危害,由此可见一斑。(2)厂矿事故频发, 生产安全受到严重影响。这以煤矿安全最为典型。煤炭是我国的主要能源,但多数厂矿(不只是民营煤矿)疏于经营管理,技术陈旧,粗放式经营,这是厂矿事故频频发生的主要原因,严重威胁到人民的生命财产的安全。(3)包括空气、水资源在内,城乡环境的污染异常严重。
二、生产和消费间矛盾凸显的成因
生产和消费间的矛盾,不但集中反映于市场(包括商品市场与资金市场),且凸显于生产过程。但其成因却只有一个,即长期实行投资扩张政策。投资扩张,一方面导致市场容量难以扩大,商品严重积压或过剩;另一方面又造成资源短缺、环境污染,生产安全也受到严重威胁。大体上说,我国投资扩张可分为三个阶段:
1.1992年至1995年:信贷型投资扩张。投资率是投资扩张力度的标识。仰仗银行的贷款,这几年投资率急速上升,1992年为37.3%,1993年为43.5%,1994年为41.3%,1995年投资增长率虽有一定程度下降,但投资率仍高达40%以上,为40.8%。在宏观调控下,1996年经济运行实现了“软着陆”,但生产和消费间的矛盾在“软着陆”的过程中不断扩展和蔓延。1992—1994年,随着投资增长率大幅度上升,总需求急剧扩大,通货膨胀便接踵而至。单是两位数的高通胀就持续三年(1993—1995年)之久。在“软着陆”的过程中市场疲软已开始显现,一方面商品供给明显过剩;另一方面虽然物价总水平仍居于高位,但物价涨幅已有缩小。1995年以后市场疲软继续蔓延,于是经济运行各环节的深层次矛盾开始集聚并凸显于市场。正是从此时起,商品过剩与经济增长结下了不解之缘。
2.1998年至2002年:国债型投资扩张。鉴于“软着陆”后经济运行迟迟难以“起飞”,又考虑到过多地发行货币有再次造成通胀的危险,于是在国有企业严重亏损,财政亦相当困难的情形下,以大量发行国债和增加国债投资的方式来拉动经济运行。这五年发行的国债总计为9100亿元,与国债投资相配套的信贷资金,大约相当于国债资金的4倍。五年中,有两个年度消费率有轻微上升,但总的来说,投资率仍处于高位。(见下表[2])
年度消费率(%)投资率(%)
1998 37.4 58.7
1999 37.1 60.2
2000 36.4 61.1
2001 38
59.8
2002 39.4 58.2
虽然增加国债投资为抑制当时经济增长率的下滑发挥了作用,但由此而造成的后果,也值得密切关注。不仅商品积压、过剩严重,且市场物价也从历来上升改变为连年走低。商品过剩已达到不光是企业,且市场也难以承受的程度了。为什么投资扩张先是导致高通胀,又造成商品过剩呢?投资具有两种不同的功能:一是提供产出,为市场增加供给;二是引致市场需求,但主要是生产性需求。在经济运行中投资引发需求在前,带来供给在后,前后时差的大小由投资规模和结构及投资周期的长短决定。投资拉动的要害在于,在投资和消费间,只重视投资在扩大即期需求中的作用,至于它在提供产出时所增加的供给,能否为后续时期市场全部包容,似乎不重要,也不予考虑。市场能否包容由投资扩张所增加的供给,归根到底取决于当时和后续时期消费的增长。因为消费需求是原始需求,生产性需求为派生需求。生产性需求不但由消费性需求引致,且是以消费性需求为转移的。但投资扩张经常以挤压消费为手段,投资拉动的过程越长、力度越大,消费增长就越为缓慢。所以投资扩张必然先造成高通胀,而在高通胀消退后,紧接着到来的就是市场疲软和商品过剩。商品过剩必然引致资金过剩。因为,商品过剩的背后是生产能力过剩,而生产能力的过剩必将抑制投资需求的增长。另一方面,居民储蓄倾向上升,储蓄率也不断提高。在这种情形下,资金过剩的出现也是一种客观必然。
3.2003年和2004年:市场型投资扩张。如果说前两次投资扩张是政府行为,那么这一次投资扩张是市场行为。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投资和消费均须置于商品市场和资金市场的调节之下,投资和消费的具体比率也是由市场调节而成的。但一个阶段以来,特别是最近两年间市场自发势力异常强劲,其投资一再突破宏观调控的两道闸门(土地和资金),以至于造成又一次投资扩张。投资的领域属于低水平重复投资,参与的主体为一些企业和地方政府,并得到局部金融机构的大力相助。所以此次投资扩张,可看成是市场型投资扩张。2003年投资率是42.3%,已接近改革以来的最高水平。
市场型投资扩张所造成的后果也比较严重。投资扩张经常伴随以粗放式经营,但在实行信贷投资扩张时,人们所关注的是通胀的高低,为平抑物价,粗放式经营及其造成的某些不良影响,似乎是可允许的。在实行国债型投资扩张时,粗放式经营的领域迅速扩大,几乎涉及各种制造业,当即为宏观调控所制约。不过,当时主要是出台了一些政策,如提出经济增长方式须从粗放型经营向集约型转变。但因为人们的生产理念难以转变,更缺乏有力的政策措施,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却年年无果而终。正因为如此,市场自发势力得以扩展和壮大,盲目致力于扩大投资。当市场自发势力得势之时,借助投资扩张,粗放型经营已遍及工业、建筑、采矿、交通等领域,由此所造成的后果也不仅仅反映在市场上,更多地则是汇聚于生产过程。如此看来,近几年越来越多的资源呈现短缺,环境污染日益严重,安全事故接连发生等问题一个个接踵而至,也就可以理解了。
三、生产和消费间矛盾的化解
从宏观调控的角度看,要化解生产和消费间的矛盾,仅停留在政策层面上是不够的。如,调整经济结构和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是目前调控经济运行的两项基本政策要求,显然二者皆有利于生产和消费间矛盾的化解。但若要取得良好的政策效果,就必须具有相应的经济运行机制。否则,不但增长方式难以转变,亟待调整的经济结构也不可能发生显著变化。
要化解生产和消费的矛盾,基于历史经验,不可再搞投资拉动,而必须着力启动消费。以前,我们也实行过启动消费政策,但因力度不足,异常严峻的市场形势并未改观。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又将将重点转向投资拉动。虽然是事不得已,但它同时却为市场自发势力的兴起和投资扩张大开了方便之门。因此,要成功地实行消费启动,就必须构建与之有关的经济运行机制。这是消费启动能否顺利推进的关键,也是宏观调控可否取得成果的关键。与消费启动相配套的经济运行机制,主要有:
1.总需求以国内需求为主,内需和外需协调适应的机制。最近三年间,我国外贸依存度陡然上升,2004年竟高达70%以上。这意味着经济运行高度依赖外需,内需在经济运行中的地位和作用被淡化。不仅外贸摩擦激增,更为重要的是,也不利于我国经济的健康运行。
国内经济运行是对外经济运行的基础,而对外经济运行则是国内经济运行在国际市场上的继续或延伸。扩大内需是实行消费启动的前提条件。根据国内经济运行和对外经济运行间的联系,当前应立即构建内需和外需相互协调的机制:总需求的形成以内需(包括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为主,外需则处于从属地位。
2.以消费带动投资,投资和消费相互协调的机制。需求是经济运行的唯一动力,但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具有不同的性质。消费需求是经济运行的原始需求,而投资需求是派生需求,是以消费需求为转移的;基于人类生存和生活的特性,消费需求的增长是无限的,投资需求不具有这种属性,它由经济增长率的高低决定,是有限的。因而,消费需求构成社会总需求的主要组成部分,在西方国家中消费需求所占的份额约为75%。
根据消费需求的性质和地位,应重视构建以消费带动投资增长及投资和消费相互协调的机制。根据历史经验,消费率波动的适度区间为60%至65%,而投资率的波动应介于30%至35%之间。净出口也是总需求的一个组成要素,净出口在总需求中所占的比率,应由消费率和投资率二者共同调节。
3.以市场容量扩张带动经济增长的机制。过去多年间,调节产出只重视资源的投入,而漠视市场容量对产出的引导和制约作用。由此造成的后果,一是在生产领域高产出与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三者并存,二是市场上供求失衡。其实,经济增长率的高低不仅取决于社会资源的投入多少,且决定于市场容量的大小。因为有资源投入必然会带来产出,但产出必须为市场所包容。不为市场包容的产出虽计入GDP,但它却带来商品过剩。这样一来,经济增长便含有一定的水分和泡沫,并不能产生相应的经济效益。所以,经济增长率的高低,应由可动用的资源量和现有的市场容量共同决定。因此,应重视市场容量对经济运行的促进作用,并构建以市场容量扩张来带动经济增长的机制。这一机制的运行过程包括两个阶段:先是市场容量的扩大,引导产出增长;然后是产出增长,吸纳更多的资源投入。这两个阶段相互联结、不可分割,其顺序也不可颠倒。
以市场容量扩张带动经济增长的机制,与以资源投入决定产出的传统模式相比较,具有如下明显优势:供给和需求易于达到平衡——商品既无短缺,也不会出现过剩;资源可获得有效利用,安全事故、环境污染的现象也将大量减少。这些都有助于实现经济既快速又平稳的增长。
4.收入与经济同步增长的机制。按照西方经济学中的收入恒等式[3],收入来自产出。但我国居民收入增长一向相当缓慢,经常落后于产出增长。改革以来,收入分配关系虽几经调整,但始终未摆脱低收入政策的限制。这是导致居民收入近十几年来增长缓慢的一个基本因素。即使今日,人们对收入增长的预期也是不看好,尽管我国经济增长率相当高。消费需求长期不旺、市场持续疲软、市场容量一再制约产出增长,这些现象都是产出和收入相互脱节、关系失调的反映。所以,必须着手理顺产出和收入关系,构建收入与经济同步增长的机制。
主张收入与经济同步增长,并不是说,无论经济运行的状况如何,收入增长率都要等于经济增长率。因为经济运行受国内外多种因素的制约,无论经济增长率还是收入增长率,都是各有关因素相互关联、促进和制约的结果。所以,经济增长和收入增长是不会等速的,有的年度收入增长率稍高一点,有的年度经济增长率稍高一点。但在一定时期(比如五年),收入增长率既不可明显落后于经济增长率,更不可大大超出经济增长率,二者应是比较接近。
5.工业反哺农业的机制。目前“三农”问题有所缓解,但依然严重。问题在于:农村经济增长缺乏有力的资金支持,并且承担过重的税负。工业包括现代工业是长期依靠农村的人力、物力、财力支持而发展起来的。面对多年间陷入困境的农业,现在是到工业反哺的时候了。工业反哺农业的机制应由如下要素构成:增加用于调整农业产业结构的投资,给农民工以更多的城市就业机会和岗位,减轻农民的负担等。这些既有利于促进农村经济增长,又有利于增加农民收入,也为实行消费启动所必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