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三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主义论文,文化与论文,传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072(2002)01-0019-04
在追求美的道路上,中国传统文化(以下简称“传统文化”)走的是为善之路:通过伦 理的“善”的实现而达到“美”的境界;西方文化走的是求真之路:通过自然的“真” 的实证而达到“美”的目标。东西方文化这种现象可谓殊途同归。本文试通过中西文化 的交流史实,就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的关系问题谈三点看法。
一、中华文化西传是传统文化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渊源”的历史条件
不同的民族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和生存环境中,形成各具风格特色的生产与生活方式, 从而哺育、积淀成为富有民族特色的传统文化。传统文化又往往广泛地以民族思维方式 、价值观念、伦理道德、性格特征、审美情趣、知识结构、行为规范、风尚习俗等主体 形式存在和延续。每个民族都有其独特的认知方式和价值观念,其中文化的“价值取向 ”,始终规定和影响着本民族的经济、政治、思维方式乃至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对一 个民族的历史发展及其未来命运起着重大的支配性作用。中华文化就是这种长期的嬗变 、积淀中的具有浓厚中国底蕴的文化。
无论从何种角度分析,中国传统文化本身的思想价值和理论价值都远远高于同时代的 欧洲[1]。中国自古就是一个开放的国度,据史籍记载,汉代中西交流主要局限在通商 和朝贡的范围内,后来随着这些通商和交流也夹带着其中的文化特征,双方文化交流日 益展开。中国与西方之间不但有一条沟通联系的“丝绸之路”,而且在陆上和海上也都 通过许多中间环节发生着联系,据《前汉书》记载,公元前一世纪时,在印度北部或阿 富汗一带和中国之间曾经有过多次半外交半商业的使者往来。十三四世纪,建立元帝国 的蒙古人在铁蹄驰骋中西亚和欧洲大地时把中国灿烂的文化带了去,许多欧洲人纷纷前 来定居中国,并将在中国的见闻告诉欧洲人,在长达千年处于中世纪黑暗中的欧洲人面 前展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著名旅行家意大利人马可·波罗旅居中国的游记曾轰动欧洲 ,使他们从文化意味上对中国有了初步了解。十六至十七世纪,从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 开始,通过各种方式将中国文化传到西方。传教士有较高的文化层次,较丰富的科学知 识,他们更多地考察中国的社会风气、政治制度、文物典籍、哲学艺术等渊源和现状, 挖掘到中国文化的深层内容。传教士写回去的报告、书信、专著以及他们带回去的许多 中国典籍,其中所包含的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思想,对18世纪欧洲启蒙运动的崛起 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成为启蒙家向教会斗争的武器。现代法国学者德尔尼说:“( 当时)每一卷《耶稣会士(来华)书简集》的出版,都满足了读者们急不可待的渴望心情 ,成了巴黎人所共读的文章,甚至也成了客厅里高谈阔论的话题。莱布尼兹、伏尔泰、 卢梭等哲学家从书信中吸取了自己所需要的资料,中国的儒教思想……也深深地影响了 西方。”“德国古典哲学之父”启蒙运动的先驱莱布尼兹(1646—1716)认为中国在实践 哲学方面比欧洲发达,他有意识地吸收了中国儒家和理学的思想,并使中国朴素的辩证 法因素融会到德国古典的思辩哲学之中。他还从中国的《易经》得到启示,认为八卦的 排列是人类史上第一次提出了数学上“二进制”思想,“这新方法能给一切数学以一道 新的光明”。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1694—1778)依据中国儒家的道德理性来抨击欧洲 宗教的非理性的狂热;现代政治经济学始祖重农学派魁奈(1694—1774)从中国的“天人 合一”思想中得到启迪,提出人类生活要与自然法则相吻合。
形成中的革命的马克思主义本身就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对于整个人类文明中的真理性 认识必然要加以认可和积极吸收,从东方传来的伟大的中国文明中的真理性认识,当然 也不例外。“中国对西方世界作出了很多贡献,这些贡献极大地影响了西方文明的发展 ,中国给予西方的东西超过她从西方所得到的东西”“完全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成 了我们整个现代化文明的基础”[2];“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止是对西方哲学的概括和提 升,而且也是对中国哲学的概括和提升,中国传统文化对于马克思主义的产生和形成同 样是有贡献的。”[3]中国传统文化在诸多方面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渊源”也应当是 “全人类智慧结晶”的题中应有之义,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的契合点,则决定了双方 交流的实现。
二、价值趋同是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交流的文化基础
中国迎接马克思主义时并非白纸一张,她是站在一定的文化素质和文化心态上去接受 的,这就是中国同化、改造、吸纳马克思主义,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具体化”的问 题。马克思主义富有鲜明的西方文化色彩,也不乏中国传统文化所向往的价值追求,她 基于“西方”而又超越“西方”,主张用一种“没有阶级、没有剥削压迫的社会”代替 包括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以及资本主义社会在内的所有“阶级社会”,这又是其超时代 性的一面。“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传统哲学由于产生的时代和代表的利益不同,因而 具有不同的性质,但二者又是‘异’中有‘同’。就中国传统文化来说,它本身有二重 性,即有时代性民族性的一面,又有超时代性、超民族性的一面。后者根源于人类发展 中面临的共同问题,对这些问题的认识往往具有普遍意义。”[4](P92-95)马克思主义 将求真与为善两种途径实现统一而成为普遍原理,使得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在物质、 制度、精神及行为各个层面上都具有相通的价值取向。
第一,从物质层面来讲,中国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所依赖的“社会存在”具有相通 之处。这一点集中体现在中国农民起义对政治理想的探索实践与“巴黎公社”及其同时 代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对科学共产主义理论的探索实践的相通。中国文化古籍《老子》 ,带有鲜明的愤世性和反剥削、反压迫色彩的社会公平思想,突出反映了劳动人民的理 想与社会现实的反差,成为后世起义农民求大同、争太平的重要思想旗帜。以“天下一 家,共享太平”为旗帜的太平天国运动将这种实践推到了顶点。《共产党宣言》发表于 1848年,而1853年颁布的《天朝田亩制度》明确规定“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 ,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保暖”[5](P321),试图废除私有财产,实行一切物品 公有和平均分配,其“圣库制度”带有鲜明的军事共产主义的特征,他们甚至还提倡男 女平等,解放妇女,把历代农民起义军的平等思想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这种思想显然 不是直接来源于马克思主义①(注:太平天国运动的指导思想直接得益于天主教.),但 它却在文化心理上为马克思主义的传入提供了土壤,这些可谓封建时代农民阶级对“共 产主义”的伟大探索。
第二,从制度层面上讲,共产主义与大同理想都具有“善”的价值取向。大同理想是 长期在中国占统治地位的儒家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包含着一种弘大的精神追求;马克思 主义的终极目标是“共产主义”理想的实现,二者都是自觉、公开的政治理想。建立一 个类似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大同”世界的理想,在中国古已有之。孔子 较早提出了“有道”的理想国模式,经济上主张均无贫:“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 患不安”[6];墨家“尚贤使能”乃至“人人劳动,各尽所能”;认为“官无常贵,民 无终贱”[7];墨子还主张“兼爱互利,没有战争”。《墨子·兼爱》中说:“天下兼 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墨子的理想与孔子的“博施济众”和“老安少怀”十分相似 而更为具体[8](P5-8)。此外,道家老子“小国寡民”的原始共产主义理想、庄子无私 有、无剥削,平均分配,人性归真返朴的“至德之世”等等[9],都集中体现了以“天 下为公”为总原则的“大同”理想的社会特征:“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 讲信修睦。故人不能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 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 ,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10]先秦诸子“天下为公”的大同理想是与马克思的共 产主义理想相契合的,主要表现在:各尽所能,合于“尚贤使能”而源于“自我实现” ;按需分配,合于“天下为公”而源于对西方“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革命批判精 神;在这两个“契合”的基础上,生产力高度发达、社会物质财富极大丰富,则是对中 国传统的“农本”思想革命性否定,这一切恰恰契合了康有为的《大同书》。康在《礼 记·礼运》“注”与万木草堂讲学中,对未来大同世界政治、经济制度及社会基本规范 、原则作了全面的构思,描绘了生产力高度发展、富裕文明的人间乐园:废除私有制、 建立公有制;人人平等、无贵贱之别;妇女解放等。
第三,从精神、行为层面来讲,马克思主义的主要哲学观点在传统文化中都能找到“ 渊源”。中华文明博大精深,中国古代朴素的唯物主义观点,《周易》的辩证法思想, 法家的发展、改革的主张以及兵家的“方法论”皆一脉相承,诸多民俗、民谚皆蕴涵着 丰富的哲理和许多超时代的大智慧,与马克思主义具有诸多相通性、共同性和互补性。 在世界观方面,中国古代哲学的“天人”、“名实”之辩,反映出丰富的朴素唯物主义 和朴素辩证法思想,形成了凝结着中华民族智慧的概念、范畴和思维方式;在认识论方 面,传统文化对“名实”、“形神”、“言意”、“能所”、“知行”等问题的讨论, 深化了认识论的研究,从先秦时代到明清时期,“无神论”的传统和革命的战斗精神从 未间断,这是正确的本体论的思想基础;在逻辑学方面,先秦墨家、名家建立了形式逻 辑的体系,并形成了朴素辩证逻辑的雏形,宋明以来,在辩证逻辑和科学方法论上取得 了很多成就;在历史观方面,先秦以来的思想家提出的“天人相分、理势合一”等历史 观,都包含着唯物主义的因素;在理想人格方面,中国历来十分重视理想人格的培养, 提出了培养平民化自由人格的主张,并把个性解放与群体自由联系起来。
三、中西文化融合是“当代马克思主义继续中国化”的时代大背景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内在地包含着两个层面:一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 相结合;二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成果相结合,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主义 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产物。东西方文化融合,是马克思主义发展不可脱离的文化背 景,我们不仅仅要认识到当初中国化了的马克思主义并不完整,更重要的是要认识到马 克思主义是发展的、而不是封闭的理论体系。因此,我们要放眼全球、放眼未来,积极 主动地去适应当代经济全球化和政治文化多元化的浪潮,对文化遗产和他山之石细心大 胆地借鉴,使理论创新真正与时俱进。
首先,做好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补课”。当初带有浓重的封建主义文化价值观以及由 此所决定的“传统方法论”与西方文化的方法论产生冲突,带有鲜明西方文化方法论成 分的马克思主义无形中被否定了。直接从苏俄传来的“马克思主义”,并非马克思主义 的本来面目:苏联对马克思主义的阐释和表述是按当时的政治需要有所取舍,有所抑扬 ,并非完整准确的。这种并非完整准确的“马克思主义”在传统文化“变异”了的方法 论基础上生根、成长,必然难以保持其原来的完整性和科学性②(注:这一点在“人民 公社化运动”之后充分暴露出来,改革开放时期形成的邓小平理论,果断抛弃了“文革 ”时期的荒唐方法论,更多地注重吸收西方有用的方法论,这实质上是对原来不完整的 马克思主义补课的开端,从而把我们从弯路上拉回来。)。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部分使中 国人接受了与马克思主义趋同的价值取向,从而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价值基础;而 其糟粕部分则使得我们在很大程度上抛弃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方法论”,从而成为阻 碍马克思主义完整中国化的障碍。邓小平同志就是在这一认识的前提下总结经验教训, 对西方文明进行了合理的借鉴吸收,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第二次飞跃,是为“不 完整的马克思主义”进行补课的开端。
其次,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开放性”与革命批判精神相结合。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质 上就是批判的、革命的,这种对待一切事物的批判的革命的精神也包括对待它自身。“ 它从不把自己视为一成不变的教义或真理的堆积,它永远密切关注时代的发展、实践的 发展和人类思维的发展,不停地更新自己。”坚持马克思主义不是固守马克思主义经典 作家的一切具体论断和表述,而是坚持它的根本原则,这是保证马克思主义一直保持无 与伦比活力的根本。“开放性”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永饱青春活力的法宝。马克思主 义理论体系的发展主张“开放”、主张兼容并包,但这并不是否认其“革命性”和“斗 争性”。创立之初的马克思主义,包括十月革命中形成的列宁主义、新民主主义革命中 形成的毛泽东思想,一直深受资产阶级思想的挑战和压迫,与形形色色的伪马克思主义 、机会主义的斗争从未间断。而与此同时,对非无产阶级、非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中合理 成分的吸收也从未间断。
最后,紧扣时代脉搏,实现马克思主义的新飞跃。如今国际互联网遍布世界,地球已 经变成一个小小的“村落”,中国成为世界贸易组织(WTO)的正式成员,随着经济全球 化、一体化和政治文化多元化进程的深入,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必然面临诸多前所未有的 新问题、新矛盾和新挑战。一方面,科学主义、非理性主义、实用主义及逻辑实证主义 等西方学说在方法论方面对我们的理论创新有着重大启示作用。邓小平改革开放以来的 谈话就蕴涵了实用主义方法论的痕迹:“摸着石头过河”与实用主义的“效果论”的一 致性;“试点”思想与杜威的“社会实验的思想”的一致性;关于市场经济的“猫论” 则充分体现了“有用”的思想等等[11](卷2,卷3)。另一方面,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社会文化及全球自然科学发展的现实是实现理论创新的源头。马克思主义形成之初,自 然科学的“三大发现”就是其科学的理论基础,今天我们要继续发展马克思主义,同样 离不开当代自然科学的发展现实。科学的理论只能在正确的社会实践中产生,新时期会 出现许多新的现实情况和新的现实问题,发展当代马克思主义必须充分结合社会主义现 代化建设实践这个最大的现实。
收稿日期:2001-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