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基因食品——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转基因论文,自然论文,食品论文,非自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N031文献标识码：A
1983年，美国研究出世界上第一例转基因作物（抗病毒的转基因烟草）。1994年，美国将世界上第一例转基因食品（延迟成熟的转基因番茄）推向市场，从此，转基因作物的发展迅速，2002年全球的转基因作物的商业化种植面积达5867万公顷。美国在市场上销售的转基因食品达数千种。面对基因工程的“杰作”——转基因食品，反对者认为它是“不自然的”(unnatural)，是“玩弄上帝”(P1aying God)；支持者认为转基因食品是自然的(natural)，不是“玩弄上帝”，转基因食品（转基因技术）只不过是传统的生物技术（杂交技术）的延伸而已，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么，转基因食品到底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我们该如何看待转基因食品？
1 概念问题
转基因食品(genetically modified foods-GMF)是转基因技术的产物，也是现代生物基因工程的“杰作”。那么，它同传统的食品有区别吗？转基因食品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它真的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是“弗兰肯斯坦”食品吗？转基因食品是“玩弄上帝”吗？
转基因食品是现代生物技术的产物。它是指：利用现代分子生物学技术，将某些生物的基因转移到其他物种中去，改造它们的遗传物质，使其在性状、营养品质、消费品质等方面向人们所需要的目标转变。这种以转基因生物(genetically modified organlsms-GMO)为食物或为原料加工生产出的食品就是转基因食品[1]。现阶段的转基因食品主要是以转基因作物(genetically modified crops-GMS)为食品（像转基因番茄）或以转基因作物作为原料而加工出来的食品（像利用转基因大豆生产的豆奶）。
转基因食品与传统食品相比较有一定的差别。传统食品是通过自然选择或人为的杂交育种来进行。转基因食品与传统食品最重大的区别是：转基因食品打破了自然界物种的界限来人工的设计“基因”的转移。例如，在自然状态下，西红柿里不会有鱼的基因，小米里不会有蝎子的基因。从这一点来看，转基因食品是不自然的。当然，转基因技术与传统的以及新进发展的亚种间杂交技术相比，在基本原则上并无实质差别。但是，生产转基因食品的转基因技术着眼于从分子水平上，进行基因操作（即通过重组DNA技术做基因的修饰和转移），因而它更加精细、严密和具有更高的可控制性[2]。人们可以利用现代生物技术改变生物的遗传性状，并且可以创造自然界中不存在的新物种。比如可以杀死害虫的食品植物，抗除草剂的食品植物和可以产生人体疫苗的食品植物等。这也可能就是转基因食品与传统食品最大的区别。但是，正是这种特殊的本领，人们对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表示担忧。
2 转基因食品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争论及评析
有些人认为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是非自然的，是“反进化”(anti-evolution)、“违背自然”(disobey the nature)、“玩弄上帝”(Playing God)，转基因食品是“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食品。英国的查尔斯王子认为：“我们现在已到了伦理和道德的分水岭，若再往前走，便会涉足上帝的领域，而且只属于他的领地。除了某些医疗应用外，我们真的有权利用生命的物质去做“弗兰肯斯坦”般的食品吗？”[3]。
那么，自然和非自然的界限是什么？什么是“玩弄上帝”？划分自然和非自然的界限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转入一个基因到一个物种中去，难道就是不自然的？人们就此提出了一些问题，自然的本质是什么？划分自然和非自然的标准是什么？其实，我们很难明确、清晰地的回答这些问题，只能做一些摸棱两可的回答。例如，需要尊重自然规律，不要人为的打破自然界物种的界限和规律，要追求人类和自然的和谐。用儒家的话说，就是“天人合一”。那么，人类是否能干涉自然？事实上，自从人类在地球上出现，就一直在干涉自然。问题的关键不是人类是否能干涉自然，而是人类在多大程度上能干涉自然？如何干涉自然？也就是，这个干涉的度应该如何把握。人类生活在地球上，干涉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要求人类不干涉自然只能是一种理想、一种期望，而事实不可能实现。
对理解DNA做了卓越贡献的E.查理伽夫(Erwin Chargaff)说道：“我们有权利为了满足少数科学家的求知欲望而不可逆地抵制亿万年自然进化的智慧吗？未来将会诅咒我们。”加州科技学院生物系主任，基因工程的倡导者之一罗伯特·辛西默(Robert Sinsheimer)也说：“在为了我们的目的而开发设计一种新的生命形式的时候，我们需要有一种对生命的基本责任感吗？我们真的要将我们未来的进化掌握在自己手里吗？对于科学家来讲，这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4]基于人类健康和生态安全的考虑，美国科学院在1974年成立了由伯格(P.Berg)任主席的特设委员会，建议暂停重组DNA的研究，直到订出适当的安全措施为止。如果“基因改良”的不自然特性作为拒绝转基因食品的一个理由得到承认，那么即使健康和环境风险消除了，“基因改良”食品必定违反一些重要的界限而遭到自然论者的抵制。人们对转基因食品的担忧主要是它打破了自然界的物种界限，例如，草莓里转入鱼的基因。许多人认为这种打破自然界的物种界限代表了对自然的不合理的干涉。换句话说，违背了自然的内在规律，是非自然的。人们对自然的情感和信仰本身作为一种文化应该得到尊重。但这种对自然的情感和信仰是如何传播，它的源泉来自何方并不清楚。疯牛病的蔓延被广泛地认为是用肉类产品饲养牲口，最好的定义是用肉类产品饲养草食动物是不自然的，是违背自然规律的。疯牛病是对违背自然规律的惩罚[5]。正如恩格斯所说的那样：“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6]
Macer认为，自然论的观点被许多人认为是不符合逻辑的，但自然论是人类文化的一部分。按照Macer的理解，“玩弄上帝”一词是指人类做出生或死的决定没有参考上帝（神）的意见甚至是其他人的意见，这种情况视为自负或自大。权力和创造性的使用本身并没有错误，而是将权力视为我们自己的资源则是错误(Macer,1990)。错误的不是行为本身，而是我们的态度。然而，技术的善意使用是所有的宗教传统所提倡的并作为地球资源善意使用的一部分。Macer认为公众对转基因食品的接受程度主要取决于内在的伦理问题（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基因的跨物种转移等等）和文化问题[7]。当英国的食品销售商询问公众是否愿意购买含有转基因成分的，大多数人的回答是不愿意。有趣的是，只有一小部分人认为主要原因是转基因食品是不自然的这种情感和信仰，而更多的人是担心它的安全[5]。认为转基因食品是玩弄上帝是指：科学家或生产者（种植者）利用转基因技术研究开发、种植转基因作物和生产转基因食品是违背自然规律，政府或商家在没有同消费者商量之前，就将转基因食品商业化，没有考虑它对人类健康和生态环境的安全，忽视它所带来的社会和伦理问题。人们称转基因食品是“弗兰肯斯坦”食品，反映了人们对转基因食品安全性的担忧，担心人类人工设计的转基因食品破坏生态环境，伤害人体健康，威胁人类生存。我们无法确定，在转基因技术的背后，是否潜伏着“异形”一样的怪物。尽管将转基因食品看作“玩弄上帝”，认为转基因食品是“弗兰肯斯坦”食品的观点有所夸大，但向我们昭示：人类必须慎重对待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以防它们对人类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我们应该对以下问题进行反思：人类究竟有多大权利仅仅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任意篡改天然物种的遗传特性？人类基因是否有自己的尊严，拒绝被转入毫不相关的动植物体内？如果将人（基因）和动物（基因）进行杂交，这是否是违背自然规律？
转基因技术的最奇特之处，也是引来最大争议的是它使生物间的天然杂交屏障被打破，不同物种间的基因可以进行前所未有的新组合。反对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的人认为，跨越天然杂交屏障的基因转移是非自然的，是不可预测的，是“反进化”、“违背自然”、“戏弄上帝”。转基因作物是一种内在的错误，自然有自身的权利和规律，包括不能打破物种界限的权利和规律[8]。因为传统的杂交技术，育种技术是在同一种物种或亲缘种之间的基因转移，是按照自然本来的发展规律而进行人工选择的技术，用这些方法种植或生产的食品符合自然规律，被人们食用几千年后，被证明是安全的。而利用转基因技术生产的转基因食品完全打破自然界的物种屏障，视自然作物的生长规律和生态自我平衡的规律于不顾，是人类运用上帝之手来干预自然，是不能被我们接受的，也是非常不安全的。
面对反对者的论调，支持者提出了针锋相对的观点。他们认为，其实反对者的观点本身恰好违反了进化论，因为进化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的物种恰恰是长期自然选择和进化的结果。其实，农业本身与生俱来就不是纯粹的自然活动，今天的作物没有一种像它们原始的野生祖先，它们经过数千年的选择而使其更能适应环境和更好的满足人类需要，因此，转基因作物仅仅是人类活动的自然延伸。以转基因抗虫作物为例，试想还有什么样的作物能像转基因作物一样只许很少或根本不需要农药而对环境更好？如果一种作物提高产量3倍，而减少砍伐森林以扩大农田的压力，那么到底是哪一种做法更违反自然？农业部基因工程委员会委员、中国农业科学院研究所贾士荣研究员回答了戏弄上帝的问题。他将传统育种的杂交称为“泛交”，这是相对于现代转基因技术仅仅转入一个或几个基因而言的。从传统作物育种到现代的转基因育种，一个最明显的进步是控制作物性状的基因被确定下来。传统杂交的另一个特点是非目的基因随着目的基因也转入作物品种中。有时，几千个基因会从供体作物品种转入受体作物品种中，会给预期的效果带来影响[8]。看来，支持基因工程和转基因食品的观点似乎也有很强的说服力。纯粹从科学上讲，转基因技术确实比传统的杂交技术和育种技术要精确得多，但是人类需要尊重自然界本身的规律。一旦人类打破自然进化的规律，后果是无法预料的，可能给人类带来灾难。
面对以上两种绝然相反的观点，孰是孰非？从本质上讲，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同传统的杂交技术和育种技术差别不大。但从作用机制和基因转移的范围来看，还是有重大区别。我们不能简单的将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看作传统技术和传统食品的自然延伸。因为转基因技术可以完全打破生物界的物种屏障，可以将动物的基因转入到植物，将人的基因转入到其他生物体，这在自然状态下或用杂交技术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例如，西红柿里含有鱼的基因，小米里含有蝎子的基因，猪肉里含有人的基因，这在基因工程出现之前只能是神话，但转基因技术却将它变为现实。这样可能对自然的统一性和生态系统的完整性有较大影响。人类利用转基因技术和基因工程使我们走的越来越远。我们是否能干预自然？人类在多大程度上能干预自然？而且，转基因食品是近几年才出现的新鲜事物（1994年在美国市场上出现了第一例转基因食品——转基因番茄），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和可能的潜在的风险，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
当然，将转基因食品视为“玩弄上帝”，我们认为确实有些言过其辞。其实，自从人类在地球上出现，人类就一直在干预自然，难道说人类一直在“玩弄上帝”吗？我们不否认转基因技术同传统的杂交技术和育种技术有区别，但也不能忽视技术本身的科学性和规范性。笔者认为，转基因食品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转基因食品是“玩弄上帝”的争论超越科学技术本身而扩展到宗教和道德伦理学层面。其实质反映了人们对转基因食品安全性的关注。人们通常认为，自然的就是安全的，非自然的似乎不安全，这是人们的一种心理反应。尤其是对于转基因食品这样的新事物，有许多不确定性，人们的各种心理反应都可以理解。人类开始反思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是福还是祸？自然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因为转基因食品是否安全，科学上还没有定论。转基因作物和转基因食品的生态安全和人类健康的安全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例如，转基因作物是否产生“超级杂草”，是否会引起“基因污染”，是否威胁生物多样性，转基因食品是否给人类健康带来危害，目前都很难下结论。转基因食品是高新技术的产物，其本身非常复杂，我们对它的了解并不清楚，经不起突如其来的“惊奇”。就像雪莱夫人所写的小说《弗兰肯斯坦》，我们无法确定，在转基因技术的背后，是否潜伏着“异形”一样的怪物。看来，在享受转基因技术带来的惊喜时，我们必须时刻牢记，不要被手中掌握的改变基因的权利所腐蚀，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其实是特别粗糙，是很原始的一小部分。数亿年来，大自然已经替我们完成了大部分“生命的奇迹”。同时，我们也不能忘记，人类的过去充满了“人为的悲剧”，而在这一场席卷一切的“新农业革命”中，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竭力避免悲剧的重演[9]。
如果从哲学上反思，转基因食品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争论反映了人们是追求技术化生存还是人性化生存。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确实对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带来巨大的利益，但是，科学技术是双刃剑，它给人类带来福祉，也能给我们带来灾难。人是理性的动物，不能活在技术的奴役中。技术给人类带来了便利、物质上的享受，但是，人们在技术的温床上逐渐丧失了人性。人们在享受技术给我们带来快乐的同时，感到精神空虚，情感失落，在追求技术化生存的同时，人性化生存在逐渐被技术化生存吞噬。面对技术的异化所带来的人的异化，人类需要追寻人的价值和尊严，追认人的生活理想和生存意义，将人性危机从技术化生存的危机中拯救出来，实现人类的技术化生存和人性化生存的统一。因此，面对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的迅速发展，我们既不能是技术悲观主义者或技术否定主义者，也不是技术乐观主义者或技术至上主义者，而是技术理性主义者或技术规范主义者。人类不可能没有技术，离开了技术，我们将寸步难行。但是，技术不能成为统治我们、压迫我们的异己力量，人类不能反过来被技术剥夺了自由和人性，使人成为技术奴役的工具。人类在应用技术的时候，不但要尊重自然规律，而且要尊重“人性”。因此，在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面前，技术与人协同进化，彼此相互适应，人要适应技术，技术也要适应人，使技术和人达到有机和谐，实现人类的技术化生存和人性化生存的有机统一，实现人和自然的协调发展。
3 结论
将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看作“玩弄上帝”，将转基因食品视为“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食品，都有些夸大其辞，我们认为这些无谓的争论本身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转基因食品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争论警告人们要尊重自然发展的规律，重视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在追求技术化生存的同时，更要追寻人性化生存。人类不能过多的陶醉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给人类带来的眼前利益，而应该更多的审视人类的行为对整个自然的长期效应，人类应该更加理性地审视转基因技术和转基因食品，使它们为人类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而将危害降低到最小，共创美好的生物技术世纪！
收稿日期：2003-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