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思想与实践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列宁论文,经济建设论文,思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434(2002)02-0051-04
十月革命胜利后随即进行的经济建设，标志着列宁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经济 建设思想在俄国开始付诸实践。从列宁一生看，他所进行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实践虽然 只有短短数年，但在社会主义建设史上却影响深远。
一
随着帝国主义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十月革命建立起来的俄国苏维埃政权正面临着一 种新危险：帝国主义已能腾出手来支持被推翻的国内反动势力卷土重来。列宁分析当时 的形势时指出：“在解决摆脱帝国主义战争的任务之后，我们只是接近了国内战争的开 始”，并且“从1918年夏天起”这种情况“日益严重起来”[1]。面对着生死存亡的严 重威胁，为有力配合军事反击，列宁在经济领域运用政权力量，通过把社会生产资料掌 握在国家手里的方式，“建立国家生产和国家分配制度”[2]，牢牢控制各种物力资源 ，保证国家应付战争和稳定社会的急需。列宁就是在这样的艰难条件下开始社会主义经 济建设的，也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选择规划经济手段的。列宁认为必须这样做，“如果 我们不这样做，那我们在头几个月或头几年就被打垮了。”[3]列宁认为，这个时期， 党的中心工作必须是“以全副精力从事战争，把一切用于战争”[4]，经济工作只能从 如何支援战争和赢得战争这个根本目标出发。他说：“由于我们的处境非常窘迫，我们 也毫无选择的余地。一个在遭受了毁灭性的帝国主义战争之后又碰到连年国内战争的国 家，当然只有把一切力量用于前线，否则便不能生存。”[5]
直接实行公有制和集中统一的规划经济虽能在一定时期内有效支配社会物质资源，保 证国家战争急需，但这样做实际上是采取了向社会主义直接过渡的方式，会出现与俄国 经济发展不相适应的状况，并因此给俄国经济发展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列宁对这种情 况是有所估计的，只是面对紧迫形势不得不作这样的选择。“为了保卫工农政权不被地 主扑灭，不被资本主义的侵犯所绞杀，为了使全部革命果实没有被夺去的危险”[6]， 只有如此。按照马克思恩格斯的论断，社会主义革命只能同时在多个发达国家取得胜利 。列宁既然能够根据变化了的实际，没有机械照搬马克思恩格斯的论断去实践，而首先 在经济并不发达的俄国进行社会主义革命，他当然很清楚社会主义过渡会比马克思恩格 斯预想的更长更复杂更艰难，不能操之过急。何况，列宁面对国内外反动势力相互勾结 和进攻的严峻形势，更是马克思恩格斯所未曾预先料到的。列宁采取实际上直接过渡的 方式。最根本一点是出于稳固政权的需要。实践证明，在公有制基础上实行集中统一规 划经济是控制国家有限物质资源行之有效的强制手段，国家可以通过政权力量实现对物 质资源的直接支配。计划经济的这种特点，在一个国家国力尚未雄厚尤其是在物质基础 非常薄弱的困难情况下，其能够有效集中国力的优势是市场经济所不能比拟的。事实证 明，列宁借助这种手段，成功地稳固了新生的苏维埃政权。
当然，列宁采取直接的过渡方式除实际需要外，还有认识上原因的。首先，列宁始终 把社会主义放在与资本主义对立斗争的基础上来认识。马克思在研究人类社会发展时曾 预言社会主义将取代资本主义，列宁在社会主义革命实践中进一步发展和深化马克思的 思想，认为资本主义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只有推翻资本主义才能实现社会主义。社 会主义通过革命手段夺取胜利，社会主义建设同样也必须通过革命手段才能夺取胜利。 列宁说：“我们在1921年春天以前三年多的时间内所采取的计划(或方法，制度)。从直 接和彻底摧毁旧社会经济制度而代之以新社会经济制度的意义上来说，这是解决任务的 一种革命办法。”[7]列宁认为，解决任务的革命办法，不论是“直接进攻”还是“迂 回进攻”，只是形式不同，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其次，列宁认为，采取直接过渡形式建 成社会主义，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他说：“当时认为可以不经过使旧经济适应社会主义 经济的准备时期而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我们曾以为建立了国家生产和国家分配制度以 后，我们就可以直接进入一个与以前不同的生产和分配的经济制度。”[8]还说：“我 们那时就认为革命的发展，斗争的发展，可能是通过比较短的道路，也可能是通过漫长 而艰苦的道路。但是，在估计可能的发展时，我们多半(甚至我记不得有何例外)都是从 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建设这种推断出发的，可能这种推断并不总是公开表达的，但始终 是默然意会的。”[9]因为，社会主义“消灭了对群众的奴役”[10]，有广大群众的拥 护和支持，有“无产阶级专政”作为保证。他认为这两个根本因素使党能够克服困难， 实现社会主义的直接过渡。
如果单纯从经济角度考察，列宁实行直接过渡的做法显然不适合俄国相对落后的经济 发展状况。在经济落后的俄国，采取逐渐过渡的方式才有利于经济向社会主义发展和转 化。而如果从应付国内战争等政权生存需要的复杂历史背景去看，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问 题还不是党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它与打击反动势力，保卫革命的新生政权相比，还只能 放在次要位置。只有巩固无产阶级政权，社会主义事业才有希望，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才 能争取到探索的时间和空间。以列宁毕生注重客观实际的态度和作风，他不会把经济建 设所处的复杂环境简单化和理想化，更不会用暂时还不适合的以经济建设为重点的眼光 去看待经济建设问题。我们在研究列宁的时候如果不注意到这些实际问题，就有可能误 解列宁。
二
随着国内战争胜利结束和政权巩固，列宁领导的俄国战略中心开始转移，经济建设工 作从次要变为主要。原来实行的直接过渡方式与俄国落后的经济状况不相适合的矛盾日 益突出，而战争对经济的破坏更加剧了这一矛盾。社会主义建设毕竟是一项经济活动， 总要受到经济发展自身固有规律的支配和制约。面对新形势，列宁认为，必须“根据客 观条件的变化而迅速急剧地改变自己的策略，如果原先的道路在当前这个时期证明不合 适，走不通，就选择另一条道路来达到我们的目的。”[11]因此，在1921年春，列宁根 据实际情况，毫不犹豫地实行了新的经济政策。
但是，对于新经济政策，列宁认为实质上并不新。他在全俄政治教育局第二次代表大 会上的报告中说：“我们苏维埃政权和共产党已经实行了多么急遽的转变，采取了一种 被叫作‘新的’经济政策，所谓新，是对我们先前的经济政策而言。可是实际上，它比 我们先前的经济政策有着更多的旧东西。”[12]列宁这里所说的“旧东西”，是指那些 他认为与资本主义有着密切联系的经济形式。列宁把实行新经济政策说成是“战略上的 退却”，主要就是基于这种认识。
在列宁的思想中，市场经济属于资本主义的经济形式，实行新经济政策实质上是在作 战略退却，并认为“新经济政策所造成的”“资本主义关系的加强，其本身也就是危险 的加强。”[13]他不断提醒全党：“资产阶级的增长和资产阶级关系在商业方面的发展 等等，这些都是我们目前经济建设中的危险，都是我们目前逐步解决远比过去困难的任 务时所存在的危险。这不应当有丝毫含混。”[14]不过，列宁又认为，只要我们把握得 好，这种危险并不可怕，他说：“从理论上说来，能不能在一定的程度上给小农恢复贸 易自由，资本主义自由，而不至于因此破坏无产阶级政权的根基呢?能不能这样呢?能够 ，因为问题只是在于分寸。”[15]列宁所说的分寸，就是“退却”的限度和国家驾驭宏 观调节的能力程度。他在莫斯科省第七次代表会议上说，退却的限度是“退到国家资本 主义”，“退到由国家来调节商业和货币流通”[16]，即由国家调节的市场经济。列宁 认为这个限度必须慎重把握，退得不够不行，退过了头也不行，只有把握好这个限度， 就不用害怕“退却”带来的潜在危险。
此外，列宁还反复向全党强调，新经济政策不是倒退，而是进攻中的退却，是积极的 以退为进的策略，是为着日后能“重新转入进攻”，即转回到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上去 。他说：“1921年春天的政治形势向我们表明，在许多经济问题上，必须退到国家资本 主义的阵地上去，从‘冲击’转到‘围攻’的方法上去。”[17]并指出：“要解决经济 问题，也就是说，要保证在经济上过渡到社会主义基础上去，就必须这样作。”[18]他 申明“我们是处在不得不退却的状态中，退让是为了在将来最终地转入进攻。”[19]
列宁的思想是非常明确的，党实行新经济政策不仅仅是为着解决当前的困难，更重要 的是为着将来能更好地向社会主义迈进。实行新经济政策只是有限地暂时利用资本主义 的经济手段来恢复经济，而不是把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揉合在一起，更不是搞资本主义 。这时，列宁也开始注意到了在国家经济建设中兼顾个人利益的重要性，他在纪念十月 革命四周年的讲话中明确地说：“为了作好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准备(通过多年的工作 来准备)，需要经过国家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些过渡阶段。不能直接凭热情，而要借 助于伟大革命所产生的热情，靠个人利益，靠同个人利益的结合，靠经济核算，在这个 小农国家里先建立起牢固的桥梁，通过国家资本主义走向社会主义；否则你们就不能到 达共产主义，否则你们就不能把千百万人引导到共产主义。”[20]并强调：“现实生活 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革命发展的客观进程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21]列宁的思想很 清楚，经济建设必须同个人切身物质利益相结合。
在劳动还只是作为个人谋生手段的生产力不发达阶段，物质利益总与劳动成果结合在 一起。如果把个人劳动成果与物质利益人为分离，那么劳动者在失去对劳动成果关心的 同时也必然会相应地失去对社会利益的关心。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几十年的实践证明，社 会主义经济效益长期低下，劳动者的劳动态度不能不说是其中的重要原因，脱离或无视 劳动者对自身物质利益的关切这一社会事实，是不可能把劳动者的积极性长久维持下去 的。
值得注意的是，列宁在实行新经济政策的整个过程，对所使用的经济手段始终采取了 与社会主义划清界限的态度。他认为新经济政策采取的基本手段是“资本主义的”，利 用这些手段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出于对社会主义事业的策略考虑，最终还是要实行社会 主义经济方式，回到社会主义来的。列宁认为，用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实质就是解 决所有制问题，就是用社会主义公有制取代资本主义私有制，用社会主义经济方式取代 资本主义经济方式。所有制问题解决了，才有可能实现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社会主义 非商品化经济。他认为，尽管最后实现社会主义的具体途径会有所不同，但所要达到的 目标和体现的结果应该是一致的。在这个时期里，我们看到，列宁虽然坚决推行新经济 政策，但他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思想并没有发生实质性变化，没有把市场经济看成是与 社会制度无关的经济手段。他始终把经济手段与社会制度联系起来理解，并把它直接归 属于不同的社会制度。这种时代的局限，直到半个多世纪后才由社会主义发展的划时代 人物邓小平科学地加以解决。
三
列宁一再强调新经济政策是“战略退却”，是实行“国家资本主义”，应该说，已把 新经济政策的性质阐述得非常清楚。但是，从今天的角度看，列宁实行的新经济政策客 观上是否具有改革性质呢?这个问题，分歧较多。笔者认为：
第一，列宁进行改革的客观条件尚未具备。首先，社会主义建设还没有形成计划经济 模式，列宁不可能在形成模式之前就能够认识到该模式的弊端。实际上，列宁这时候的 社会主义建设实践还只处在探索和寻找合适方式的阶段。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实践是在做 一件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马克思恩格斯对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设想只是一种理论推断 ，他们并不知道这种理论设想在实践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具体问题。列宁短短数年建设实 践还看不到后来形成模式的计划经济体制的根本缺陷。其次，集中规划的经济方式并不 是一开始就能将其自身存在的僵化性缺陷充分暴露的。集中规划的经济方式其积弊有一 个过程，暴露也有一个过程。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发展状况的适合程度并非固定不变，但 也不是很快就变。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矛盾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发展的。生产力不可 能在短短数年内就能发展和提高到与生产关系矛盾冲突的地步。列宁所处环境并不具备 生产力发展突飞猛进而出现社会主义生产关系落后于生产力发展的条件。用历史眼光看 ，并不是采取任何有别于原来方式的措施都属于改革，改革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在不改 变原有社会制度的前提下对越来越不适合于已经发展了的生产力的生产关系作有利于生 产力发展的调整。新经济政策所面对的生产力不是这种情况，因此列宁把它说成是退却 而不是改革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第二，列宁进行改革的主观条件尚未具备。首先，列宁当时还不可能从根本上对计划 经济与市场经济两种体制的优劣利弊作比较研究。资本主义实行市场经济已有较长历史 ，利弊较为清楚，而计划经济实行时间尚短，其利弊人们还难以深入了解，对它的认识 还不充分，还无法对两种不同类型的经济体制作比较鉴别和判断。如果仅仅依据在复杂 环境下诸多因素影响的经济状况作出评判，显然片面和轻率。因为，计划经济的实施除 了是在过渡时期这个尚不适合于实行计划经济的原因外，还有实施计划经济的出发点主 要还不是考虑如何发展经济这个原因。这样，造成的经济后果当然不能完全归之于计划 经济。所以列宁并不认为计划经济不行而必须要用市场经济来代替。在他看来，经济状 况之所以如此，主要是由于实行计划经济的时机尚未成熟和战争对经济的破坏。在实践 还无法对计划经济作深刻认识，事物的发展也没有达到让人充分认识程度的时候，列宁 并不急于评判，更不轻易否定。这种严谨的科学态度，充分体现了列宁无产阶级革命家 的伟大风范。其次，列宁从政治上还不能把市场当作社会主义也可使用的经济手段来加 以接受。列宁认为资本主义的经济手段如果使用于社会主义，那就不再是社会主义了。 这就是列宁在实行新经济政策时一再声明是退回国家资本主义的原因。列宁没有从社会 主义的立场接受市场经济，这与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的深刻渊源有密切关系。资本主义 的诞生和发展不但离不开市场经济这个条件，而且反过来要借助于市场经济这个条件才 能得以孵化和成长。列宁在对市场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作用作深入探讨的同时也对 资本主义的腐朽性进行深刻分析，认为市场竞争是资本主义走向腐朽的根本的原因之一 。他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一文中说：“帝国主义最深的经济基础就是 垄断。……这种垄断是从资本主义产生出来而又处在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竞争的一般 环境里”[22]，并特别指出，“在这一过程中，经济方面的基本现象就是资本主义的自 由竞争为资本主义的垄断所代替。自由竞争是资本主义和一般商品生产的基本特性；垄 断是同自由竞争正相反的东西，但是自由竞争分明已经变成垄断”[23]，“从自由竞争 中生长起来的垄断并不消灭竞争，而是驾凌于竞争之上，与之并存，因而产生许多特别 尖锐特别剧烈的矛盾，摩擦和冲突。”[24]很清楚，列宁把资本主义走向腐朽的外在原 因归之于竞争，而竞争正是市场经济特有的属性。他强调：“表面上大家公认的自由竞 争的一般架子依然存在，但是少数垄断者对其余居民的压迫更百倍地沉重、显著和令人 难以忍受了。”[25]列宁认为马克思也是这样认识的，“因为马克思的著作对资本主义 作了理论上和历史上的分析，证明自由竞争引起生产集中，而生产集中发展到一定阶段 ，就会引起垄断。”[26]按照列宁的思路，“竞争是资本主义社会所固有的一切特殊形 式的竞赛，是各个生产者争夺面包，争夺市场上的势力和地位的斗争。消灭竞争不过是 消灭生产者争夺市场而引起的斗争，而决不意味着消灭竞赛，相反，正是消灭了商品生 产和资本主义，才可能为组织人与人之间的而不是兽与兽之间的竞赛开辟了道路。”[2 7]列宁既然把市场看成竞争的土壤，既然把竞争与资本主义连在了一起，他当然就不可 能把它当作社会主义也可以运用的经济手段。列宁虽然看到市场经济在推动经济发展的 积极方面，但他看到更多的是资本主义市场生产盲目性及无序竞争所带来的种种灾难性 恶果，看到更多的是资本主义市场所导致的消极方面。因此，列宁主张，社会主义只有 竞赛，没有竞争，竞争是资本主义的产物。
由于历史局限，列宁晚年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实践尚未具备改革条件。因此，列宁实 行的新经济政策，既不是改革，也不具有改革性质。不过，列宁实行的新经济政策在社 会主义建设史上影响深远，却是不容置疑的。
收稿日期：2001-01-06
标签：经济建设论文; 经济论文; 列宁论文;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论文; 新经济政策论文; 资本主义基本矛盾论文; 资本主义制度论文; 社会主义革命论文; 国家社会主义论文; 资本主义社会论文; 经济学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