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学鉴赏活动的美学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美学论文,文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高度强化语文学科的人文性,把文学鉴赏能力列为高中学生必须具备的主要能力之一,明确要求:“选读经典名著和其他优秀读物,与文本展开对话,领悟其丰富内涵,探讨人生价值和时代精神,增强民族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因而,“文学鉴赏”这一能力点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高考语文学科必考的测试点之一,且考分权重逐渐增加,选材体式不断丰富,考题题型稳中有变。
毋庸置疑,上好文学鉴赏课,有效地组织文学鉴赏训练活动,无论从推进素质教育的层面,还是从迎考应试的角度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而文学鉴赏,实在是一门广阔、弥深的学问,它比一般意义上的理解性阅读要求更高——高考语文考试大纲标定其能力层级为高端的E、F级。怎样上好文学鉴赏课,对于中学语文教学界而言,是一个不容轻视的、既老又新的课题。
摒弃浮光掠影、形式主义的、偏向答题技巧的机械训练模式,借助传统美学理念,剖析人类审美心理,把握中学生应具有的审美心理特征;并在此基础之上,遵循文学鉴赏的内在规律,设计标本兼治的教学、训练方案,是引导他们提升文学鉴赏能力的必由之路。
从传统美学的角度来看,文学鉴赏是读者阅读文学作品时的一种审美认识活动。读者通过语言文字的媒介作用,获得对文学作品塑造的艺术形象的具体感受和真切体验。作品中反映的自然美、社会美及其创造的艺术美,逐步引起阅读鉴赏者思想感情上渐渐强烈的反应,使其得到审美的愉悦和享受,最终生成审美的判断与评价。这,就是文学鉴赏。
审美过程,从它的起始到结束,是一个有机的完整的心理活动过程。这个过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准备阶段、观照阶段和效应阶段。阅读鉴赏,作为诸多审美活动中的一种,其心理过程自然也与一般审美活动一样,并无二致。
审美过程的准备阶段,是指即将进入审美状态前的预备阶段。审美主体首先产生对审美对象的“审美注意”——审美对象的出现,作为一种刺激,引起了审美主体的关注,并使主体中断其它内容的心理活动而转向审美对象。接着产生对该对象所萌发的一种追求、憧憬,一种朦胧的兴奋,即“审美期待”。
著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说过:“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在审美过程的准备阶段,产生“审美注意”、“审美期待”的先决条件,是兴趣的激发。所谓兴趣,指喜好的情绪。引发审美注意、期待的阅读鉴赏兴趣,是指审美主体(读者)对审美对象(文本)的内容、形式等进行积极探究的主动性心理倾向。这种心理倾向,表现在对文本的特别喜爱和主动积极的阅读态度。
审美主体(读者)阅读鉴赏的“兴趣”,似可细化、分解为“乐趣”、“情趣”、“理趣”等方面。执教者当一一入手,逐步激发。
“乐趣”之“乐”,就是快乐。阅读鉴赏的快乐,是阅读兴趣产生的基础。在课堂教学中,教师如果善于巧妙地导入新课,自然会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使学生产生好学之乐。
“情趣”之“情”,就是情感,它是阅读兴趣发展的关键。苏霍姆林斯基说:“上课要有趣,课上得有趣,学生就可以带着一种高涨的激动的情感从事学习和思考,对面前展示的真理感到惊奇甚至震惊。”
“理趣”之“理”,就是理智,辨别是非、利害关系以及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阅读理趣是由需要所产生的具有审美价值的兴趣,它是阅读兴趣形成的归宿。
审美主体由此引起对审美对象的兴趣与期待后,便正式进入审美活动的主体过程——观照阶段。在美学术语中,“观照”是指主体对审美对象的凝神专注。这个阶段,由紧密联系的两个过程组成:一是审美感知过程,伴随着直觉美感;二是审美理解过程,伴随着理性美感。
在审美活动中,当审美对象离开审美主体,或审美主体离开审美对象时,观照阶段就结束了。但是,审美的心理活动并没有戛然而止。紧随观照阶段而来的,就是审美的效应阶段。在该阶段,审美主体仍然会在一种特定的审美心境中展开审美回味,即对头脑中残存的审美意象从容地玩味,细细地咀嚼,思索其深邃的意境,领略其隽永的意味,进行“精神反刍”。
魏晋以来的许多文学批评家,如钟嵘、司图空、严羽、王夫之、叶燮、王国维等,在他们的文论中,都曾提出过“观”、“品”、“悟”的文艺作品鉴赏活动的“三步曲”理论。而现代美学理论中论及的审美活动过程的后两个阶段——观照阶段和效应阶段,正与我国古典美学中的这一论述如出一辙,两相应合。
1.“观”其表象,进行审美感知,生成直觉美感
“观”,是指鉴赏者开始接触文学作品,凭着自我的文学敏感,透过形式符号,对作品作出直观的而又是整体的感知。与“观”相对应的现代美学理念,是审美“观照阶段”的第一个过程:审美感知过程。
此时,审美主体在自己头脑中刚刚形成对审美对象的审美表象,大脑的其他活动(如想象、联想等)刚被唤醒,但还未来得及展开,只有身体诸感官的体验得到加强。这时的体验是直接的,就像一个刚生下不久的婴儿就能直接对别人的微笑作出与之相同的反应一样。因此,与这种审美感知过程相伴随的是一种直觉的愉快。这种愉快,完全是由“感知”对审美对象的有机组织引起的。这种愉快,不同于那种清醒的自我意识所造成的精神愉快,而是由于审美对象的结构适应了知觉的机制,并使其和谐运转时产生的一种感性愉快。
处于“观照阶段”中的文学鉴赏,当然也还仅仅是表层意义的。鉴赏者只是初步了解文学作品符号的意义,形成不太完整或比较粗浅的表象。
大家知道,对文学作品的鉴赏评价,无外乎内容、形式两方面。那么,除了对作品形象等内容方面的初步感知,我们在其表现形式方面还应“观”(感知)些什么呢?
对此,南朝梁时的刘勰在《文心雕龙·知音》中有所论述:
“是以将阅文情,先标六观:一观位体,二观置辞,三观通变,四观奇正,五观事义,六观宫商。斯术既形,则优劣见矣。”
意思是说,要审察文章的内容,先要确立六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文章体制的安排,第二个是文辞的布置,第三个方面是借鉴前人与变化创新的情况,第四个方面是“奇”与“正”一类的表现手法,第五个方面是引用典故故事的手段,第六个方面是作品的音律声调。这几个方面都有所关注了,那么文章的优劣就显而易见了。
刘勰所强调的需要审察的“六观”,大体都属于我们今天所说的“形式”方面的必“观”(感知)对象。因此,在进行文学鉴赏训练时,教师应指导学生耐心细致地通读全文,力求对作品的“形式”诸因素作尽可能完整的感受和把握。举凡高超的语言技巧、逼真的描写技巧等等,都应了然于眼,了然于心。
2.“品”其意象,进行审美理解,生成形象美感
关于“品”,古人早有见地。与刘勰同时代的钟嵘,在他的《诗品·序》中,就通过细细品味,“品”出了五言诗颇“有滋味”——即有诗味,有艺术魅力、有美感——从而,认定其居“文词之要”。唐代的司空图也在《与李生论诗书》中开门见山地提出:“辩于味,而后可以言诗。”——此说旨在强调:要理解、懂得什么是诗味,要善于品评、辨析诗歌作品的诗味;唯有这样去“品”,才能真正地读懂诗歌。
与“品”相对应的现代美学理念,是审美“观照阶段”的第二个过程:审美理解过程。在审美感知过程,审美主体只是对审美对象进行初步的组织和大体扫描,是整个审美过程的开端。一个完整的审美过程,还必须对感知对象做进一步的审视,从而获得深入的理解。由此可见,古人之谓“品”,是指鉴赏者根据各自的审美文化心理结构经验,凝神观照,细致地体味作品,充实、丰富、发展在第一个阶段中虽已形成但还很粗浅的表象,使作品的形象更具鉴赏者的个性。可以说,“品”(理解)的过程,就是意象的重建过程,这是文学鉴赏全过程中的核心阶段。
所谓“意象”,是指鉴赏者的一种心理存在,它有着“意”与“象”两个基本结构方面。“意”,指主体的审美(包括创作)时的意图、意志、意念、意欲,表达的思想情感、人生体验、审美理想、文学追求,等等;“象”,则指由想象创造出来的,能体现主体之“意”,并能为感官所直接感受、知觉、体验到的非现实的表象。此步骤中的意象,已成为鉴赏者主观情意和作品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所以,在审美理解——亦即“品”的过程中,鉴赏者要展开丰富的联想与想象,唤醒自己遥远的记忆、消逝的情绪,填补作品中的空白,使作品的艺术形象在头脑中活起来。
联想,是一种由此及彼的思维方式,即由眼前事物想到另一相关的事物。它是客观事物的联系在人的思维中的反映。它可以是横向展开的,即由此句联想到彼句。其间关系,可相类,也可相反。在联想比较,在比较中鉴赏诗文的艺术氛围,体会其所写之景、所叙之事、所抒之情及所言之志。联想,也可以是纵向展开的,即联想诗人的生平遭际及所处的社会背景,知人论世,推知其性格特征。
如初唐诗人骆宾王的《于易水送别一绝》:“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殁,今日水犹寒。”诗人在易水送别友人,联想到荆轲刺杀秦王之前,在易水壮别的场面。既表达了对荆轲的一片崇敬,也借此抒发出一股难以遏止的愤激之情。
想象,是依托已知形象进而创造出新的艺术形象的一种艺术手法,是“人类思维最美丽的花朵”。别林斯基说,在文艺中,起最积极和主导作用的是想象,创造过程只有通过想象才能完成。一切艺术创作都离不开想象,诗歌创作尤其如此:没有想象,就不会有《离骚》《锦瑟》《蜀道难》,就不会有李白、杜甫、苏东坡。
作诗赋文,离不开想象。相应的,对它们的鉴赏,当然也离不开想象。没有那种“视通万里”、“思接千载”的想象,就不会获得对诗歌更深层次的理解,就不能得到对诗的意境的最大限度的品味。
审美过程中的联想、想象,是审美表象的载体。它可以把审美理解等多种心理因素联系起来,起枢纽作用。审美主体一旦插上了联想、想象的翅膀,就可以在审美世界里自由翱翔。而审美情感,则是整个审美活动的动力。它可以使感知更敏锐、想象更活跃、理解更深刻,从而推动审美活动的发展。
3.“悟”其意境,进行审美判断,生成情感体验
“悟”,是指鉴赏者在前述“品”的过程中,渐入佳境,主体的意识逐渐活跃起来,品读的意象也一步步鲜明.终于物我同化,主客体交融,使主体的情感意识在一瞬间升华为高度自由的、超越现实时空的境界。此种“境界”,即为人们孜孜以求的“意境”。
与“悟”相对应的,是审美的“效应阶段”。现代美学认为,在审美的观照阶段,审美主体沉醉于美的享受中,其情感随着审美对象的特性起伏变化,整个认识活动处于“惑”或“愚”的状态。观照阶段一结束,我们的自身便从美的陶冶中解脱出来,开始对审美对象进行判断和鉴别,这是审美观照的必然结果,也可以说是审美观照的后效。可见,“悟”——即“效应阶段”,对整个审美活动起一种制导与规范作用,并最终形成审美判断。
在“悟”的状态下,鉴赏者自觉、不自觉地受着作品意象的暗示、指引,从情感体验的状态中超越出来,沉入一种回忆、一种思索、一种探求,竭力利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和文化积累,把握作品及审美意象的丰富内涵、深层底蕴,领悟其形象所暗示的内在的恢宏、深广的理性化观念和意识,获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的人生“顿悟”。所以说,它也是文学鉴赏活动的最高阶段和理想境界。
需要指出的是,在“悟”的阶段,作为其主要心理功能的审美判断,是在“审美”状态下的“判断”,并不具有多少逻辑性,而更具有直觉性;所以,其判断、鉴别的内涵,往往是难以言表的意味。正如清代的叶燮在其诗论专著《原诗》中所说:“意中之言,而口不能言;口之能言,又意不可解。划然示我以默会想象之表。”如果在文学鉴赏过程中,“观”(感知)、“品”(理解)之余,出现这种只可“默会”不可言传的状态,那很可能说明你已真正地“悟”(判断、鉴别)到了一个自由王国。这份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可遇而不可求、可喜而又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