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资本主义对学术职业发展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学术论文,资本主义论文,职业发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章编号]1003-8418(2015)06-0014-0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3236/j.cnki.jshe.2015.06.004 学术职业是指具有“以学术为生，以学术为业，学术的存在和发展使从业者得以生存和发展”特征的职业[1]。大学的多元性决定了大学学术职业的多样性。面对高等教育大众化历史进程，学术、政治与市场对大学的影响力发生了重大变化，多种力量交织在一起，使不同大学的学术职业内部差异较大，走向各异，这就需要重新审视大学学术职业发展的困境与冲突，不断调适大学学术职业理想，推动大学学术职业发展各得其所[2]。为保持和扩大资源，教学科研人员不得不日益展开对外部资金的竞争，这些资金用来进行与市场有关的研究，我们称院校及其教师为确保外部资金的市场活动和具有市场特点的活动为学术资本主义。大学拥有的人力资本自然是大学拥有的学术人员，当教学科研人员通过参与生产、运用他们的学术资本时，他们就正卷入学术资本主义之中[3]。关注学术职业，就不得不将学术职业放到不断变化发展的社会环境之中，从而把握学术职业发展的影响因素。学术资本主义对学术职业的影响是全方位的，也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我们无法一一描绘，所以这里我们从教育社会学的视角出发，借鉴社会学中社会分层与社会发展的理论，以学术职业的分层为切入点，通过研究学术资本主义对学术职业分层，进而对学术职业发展的影响，来发现这种影响背后的机遇与挑战，从而使我们面对学术资本主义的大潮，不冲动、不畏惧、不抱怨，既充分利用其带给我们的发展契机，也保持必要的清醒与坚守。 一、学术职业分层是学术资本主义与学术职业发展之间的中间变量 学术职业一方面处于社会分层的大格局之中，另一方面其内部也呈现出现分化状态，不可避免地会存在分层。其实，自中世纪大学以来，知识就是分层的，大学中的学院和教师的地位也是分层的[1]。洪堡为现代大学的知识划分了等级，在知识分层之外，是大学教师(学术人员)的分级[5]。洛根·威尔逊在七十多年前，就在其《学术人》中，以社会学研究为逻辑视角和框架，针对学术职业表现出的明显的等级制进行了较为全面的分析，探讨了学术职业等级制的制度安排及运作等[6]。 自20世纪60年代，在关于社会分层问题研究的推动下，科学社会学家们发现科学界同样存在着一小群“精英”分子，他们在各方面发挥着异乎寻常的作用，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科学是由相对很少的精英所支配的。哈里特·朱克曼就指出，在局外人看来，科学家团体似乎是一群大致相同的精英，其成员都拥有渊博的知识和获有一系列令人惊叹的学位；而在局内人看来，情形却远非如此。科学界分层的现象很严重[7]。近代以来，知识进步日新月异，知识的分化和交叉日盛一日；大学特别是研究型大学与近代社会的其他组织一样功能和结构不断分化，20世纪中期以来更是日益科层化、商业化、市场化，其结果就导致学术职业的一再分化，高校教师之间的声望、权力和财富的差距日益拉开，从而形成高校教师之间的地位不平等[8]。既然学术职业同样存在分化、分层问题，我们可以将学术职业的分层作为研究学术职业发展的视角。 二、学术资本主义视角下学术职业分层的标准 对西方分层研究影响最大的理论源头之一当属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韦伯主张从经济、声誉、权力三个角度综合考察一个社会的经济、文化和政治三大领域中的不平等[9]。学术职业分层是社会分层图像中的一道风景，所以在研究学术职业分层时，我们同样可以借鉴韦伯的分层标准，只是须结合学术职业的特性进行具体诠释。谢维和教授在研究教师的社会地位时也用了收入、声望与权力三个方面的标准。他指出：“根据社会学的一般观点，我们也可以通过教师的经济收入、社会声望和权力三个方面进行分析。当然，在影响个人或某一职业的社会地位时，这三个方面是相互联系的，但它们各自也具有一定的独立意义，所以尽管对于同一个职业，这三个方面也经常是有差异的。而这恰恰是我们在分析教师的社会地位时必须注意的问题。”[10] 第一，经济——大学的关键资源。毫无疑问，经济是社会分层的首要标准，是马克思认为的社会分层的唯一标准[11]。学术资本主义使得经济要素，也即货币量的差异成了大学教师之间区分的重要维度。高等教育领域的学术资本主义，在本质上是指大学中的研究、知识生产与传播活动不再受到传统的好奇心驱动的纯学术价值的指导，而更多地受到外部社会经济资本，乃至市场价值的左右，知识的市场逻辑替代了知识的内在逻辑。学术群体通过教学、科研、咨询技术或其他学术知识的应用来发展其学术资本，学术群体从好奇与探索奥秘为导向的研究转向了更为实际的研究，使其行为越来越像资本家和企业家。学术资本主义预示着人们可以开始用市场话语来解释学术现象，为高等教育系统确立了知识的市场逻辑[12]。市场化行为在大学机构和教职员工层次变得越来越普遍。“对金钱的崇拜”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学术角色，至少在一些学科领域和一些专业领域如此[13]。 第二，声望——社会公认的评价体系。学术职业者工资收入与福利待遇的提高及其对于国家与人民经济收入的提升的贡献，都在事实上对其职业声望起到了正向的影响。正如斯莱特和莱斯利所说，“关键不在于钱；关键在于大学扬名”。大学追求声誉最大化，显然这是学术资本主义背后重要的动力。大学和教学科研人员必须通过参与市场行为及类似市场行为竞争关键资源。研究经费是大学的一项关键资源，因为大学追求声誉最大化[14]。资源依赖理论认为，丧失了关键收入的组织将寻求新的资源，所以教学科研人员将依赖学术资本主义来维持研究资源，并使声誉最大化。这样，声望既成为学术资本主义的动力，也成为学术资本主义的结果。而且，声望对于学术职业来说，既是学术职业生涯的重要阶梯，也是参与很多重要学术活动中的通行证。 第三，权力——实现自身意志、影响他人的能力。作为一种能够影响他人的力力量，大学组织中的权力实际上其内涵更为丰富。一个人在其一生之中取得了卓越成就，也为他实施权力提供了可能性[15]。学术职业中的分层也是依从业者的权力大小来进行划分的，只是学术职业中的权力基础是高校教师们所具有的高深知识的表现形式。作为学术职业，从事该职业者可以获得赖以生存的报酬和崇高的社会声望，这种声望源于福柯所说的“知识的弥漫性权力”，对于社会生活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力[16]。学科分类使接受某种学术训练的人们，尤其是“学术守门人”们掌握着各种权力和资源，左右着学科的发展方向[17]，在学科专业中形成壁垒与等级。而学术资本主义使得学术权力与经济利益相结合，并影响了其声望，所以进一步拓展了权力作为一种影响他人的能力的广度与深度，于是知识生产、社会权力以及经济利益和声望相互交织，呈现出更为复杂的网景。 三、学术资本主义影响下学术职业分层标准之间的高度相关性 韦伯认为，社会分层的三个标准之间虽然在一定条件下存在密切的联系，但它们仍是各自独立的，每一个都可以单独作为社会分层的标准，并不必然地存在因果决定关系[18]。而在学术资本主义的影响下，这三个分层标准之间却呈现出高度的相关性。一方面，三个标准之间相互累叠，相互强化，呈现出更为复杂的情况。学术资本主义会像滚雪球一样带来更大的科研上的成功与更多的资本。成功的学术资本家会迅速意识到成功孕育着成功[19]。另一方面，学术资本主义带来的经济上的优势会转化为声誉的提高与权力的扩大。学术资本主义导致了为减轻大学教师的某些责任而雇用一些人员，最普遍的就是为项目而雇用的研究生协助大学教师进行研究[20]。也即经济支付能力避免了其从事简单繁琐工作，而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于从事更能出成果的科研。 这样，学术资本主义就使多元的分层标准最终慢慢趋向于一元。表面上看，这个一元的标准是声望，对于学术职业来说，也就是职称，成为这三个标准之中的核心因素或关键性因素，影响了经济和权力，而以科研成果作为主要标准的职称晋升就成为学术职业流动或是发展的焦点所在。但是当我们秉承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试图对于声望或是职称这条主线进行再分析时，我们会发现这背后另一条更宏大的主线实际是经济利益。也即经济、声望、权力这三者背后，是经济在起决定性作用。马克思的一元分层理论相较于韦伯的多元分层理论，更抓住了问题的本质，对于社会关系剖析得也更为深刻。因为学术资本主义强调高等教育对于国家经济活动的效用，这就不可避免地引导了教学科研人员和院校对于市场及具有市场特点的活动的偏好。那些贡献了较多经济利益(当然也获得了较多经济利益)的教师，因而赢得了更高的声望，这种声望又为其带来了权力。权力即影响力，是其贡献更多经济利益的基础，于是这样循环反复，多元标准趋向于一元，对于经济利益的贡献或曰经济因素，成为其中的核心与根本。马克思指出，从经济、物质利益上去剖析人类的行为，是最为深层次的剖析[21]。可以说，这句话是学术资本主义对学术职业分层与发展影响的最好注释。 四、学术资本主义强化了学术职业的分层 大学中不同学科或专业形成了不同的学术共同体，或曰学术部落，致力于某一学科知识领域，共事某种价值和文化、态度和行为方式[22]。当学术资本主义介入之后，那些能够引来更多资金的学科变成了优势学科，资金又带来了声誉与权力的提升，由此就决定了从事不同学科之间老师的纵向分化与分层。即那些从事与市场相关的优势学科的学术工作能够吸引更多的资金，其个人收入毫无疑问也会明显增多，更多的资金带来了更多的声望与更大的权力，于是学术资本主义使学科之间形成纵向分层，即从事不同学科的学术职业其所占有的资源，更确切地说是经济资源是不同的，而“经济资源分配的差异会导致多方面资源配置的差异”[23]。这就由学术职业中不同学科的分层导致了社会经济地位的分层，即社会分层的变化。且学术职业分层与社会分层互为因果，相互强化，使学术职业结构由弹性结构变成了刚性结构。 事实上，在高校内部，学术职业的分层表面上主要体现为两个方面：一个是职称的分层；另一个是学科的分层。这两种分层从某种角度上都是社会分层在高校内部的体现。尤其是当经济发展成为社会主流时，市场经济对于学术职业分层与流动的影响更为广泛与深刻。学术资本主义意味着更有能力做科研或是更有能力争取到科研经费的人，得到了组织收入和个人收入的双重增加，也即社会地位的提升。于是学术资本主义就引发并强化了学术职业的分层。这样上述的职称分层与学科分层，落实到一点，就是科研能力对于经济利益的获取。通过科研能力获得承认，获得权威和声望，而这种权威声望可以规定学术职业的游戏规则及其规则的合法性，从而决定着知识贡献重要与否，决定学术职业资本的多寡，使学术职业的发展具有马太效应[24]。这样，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学术资本主义不仅强化了学术职业分层，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固化了这种分层。 五、学术资本主义如何影响学术职业发展 从学术资本主义这个词出现并成为描述高等教育的关键词开始，高等教育就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美丽新世界”——市场化生存的时代。学术资本主义影响了学术职业的分层，或者说通过学术职业分层最终影响了其社会分层。 学术职业的分层标准涉及高等教育的价值取向，是学术职业分层的核心问题。理想的学术职业的分层标准应该是多元的，即基于教学、科研、社会服务的多元标准。这种分层标准之下，所形成的学术职业分层结构是弹性的，每位教师都能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实现自我的突破与发展。但学术资本主义却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这种多元化的弹性结构，使其越来越趋近于刚性。所以学术资本主义不仅影响了学术职业的分层，而且通过分层标准与分层规则，影响了学术职业的流动与发展。 当然学术职业发展的不同路径也反过来决定了其在学术职业分层中所占据的位置。学术职业者会根据分层规则来提升自己所拥有资源的价值，继而通过流动或发展在分层中占据有利位置，以占有更多利益。即高校外部的宏观社会规则以及高校内部的考核聘任制度与晋升制度，决定了不同资源在学术职业分层不同位置的教师群体中的分配规则。这种分配规则和规律，经过一段时间形成秩序后，会引导学术职业向有利于占有更多利益的方向流动，即向学术职业分层中的较高级别努力，进而影响了学术职业发展的不同进程[25]。同样，学术资本主义作为社会发展对于高校及教师的影响，必然影响到学术资本的价值，影响资源在拥有不同学术资本的学术职业者间的分配规则，从而通过对学术职业的分层影响其学术职业的发展。当然，有人群就有分层，学术职业的分层不是因学术资本主义而产生，而是受到学术资本主义的深刻影响。 六、对学术资本主义影响学术职业发展的反思与超越 虽然学术资本主义对学术职业发展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但不可否认，学术资本主义也为学术职业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大学教师要将自己的学术职业发展融入社会发展的潮流，以积极的心态，在反思的基础上，积极、理性、正面地应对与选择。在学术资本化的过程中始终坚守大学的核心使命和学术品位，在注重应用研究的同时保护基础研究和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应有地位，保持大学最初的理念与永恒的价值，如对知识的忠诚、对真理的忠贞、对文化的眷恋等。从而使大学在知识权力与经济利益的结盟中不迷失自我，而保留其原有位置，保留大学的社会良心。这些都是作为大学老师在学术职业发展中不得不面临的思考，也是教师在学术资本主义浪潮中需要坚守的底线。 不论是教育行政部门还是高等院校自身，都需要通过加强制度设计与政策制定，来平衡学术资本主义带给高等院校的负面影响。制度既为学术职业的发展设置了边界与路径，对学术职业发展具有一定强制性的约束和规范；也为学术职业的发展提供了机遇和条件，减少了学术职业发展过程中所面对的多种不确定性[26]。通过合理的制度设计与政策激励，使不同学科、不同发展阶段的老师都能够找到学术职业发展的着力点与平台，在适合自己的舞台上全方位地展现自己。通过合理的分工、组合，实现教师优势资源的整合与互补，从而实现学术职业的共同发展。作为高校与社会，只有为不同志向、不同所长的老师们提供能够使其各显其能、各得其所的发展制度与政策，才能使其和谐相处，共同呈现高等院校诗意的栖息。 知识分子是唯一能够终生工作不止的群体，思考和发声是贯穿其一生的事业。大学教师以知识分子的身份影响着今天，也以培养知识分子的方式影响着明天和更远的未来[27]。所以大学教师，作为社会最先锋的群体，如何探索学术资本主义的神奇与精彩，超越学术资本主义的困惑与冲突，实现自身的学术职业的发展，从而实现社会未来的整体发展，将成为这个时代最闪亮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