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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温故不能知新 关于如何阅读,古往今来有很多名人名言,其中最有名的,恐怕要数孔子在《论语·为政篇》中留下的那句举世闻名的话语——“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不过若细究之,该名言在论述逻辑上包含着两个环节,因此便产生出如下两个问题:为什么“温故”便能够“知新”?为什么“温故而知新”才可以为“师”?不幸的是,两千多年来,竟鲜有人去认真推敲过这个“至理名言”是如何成立的。尽管如此,这却丝毫不影响该语成为《论语》最具代表性的名言之一,时至今日,不要说“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们,“一零后”的稚子亦皆能吟诵。 由于孔子说完这句简洁的名言后再无相关说明或官方阐发,因此老夫子本人是怎样想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放眼看看周遭的现实社会,我们便会发现,这两个论述都不大符合我们的经验观察。大学里那么多教授每天在做着“温故”的工作——对以前思想家的著作进行诸种“通读”、“精读”、“细读”、“重读”、“深度阅读”、“经典阅读”……然而有几个人从这样的“温故”中真正提出“新知”?已故学者邓正来先生在对当代学界“知识生产”的反思中,特别指出在这种机械复制式的垃圾生产中,学者们实质上只是“复印机”,“他们认真且严格地复制着根本‘没有他们’的各种观点或理论,进而认真且严格地复制或放大着根本‘没有他们’的各种问题,甚至是理论问题”。巨量的关于已有文本(原典、经典……)的“研究著作”,每年不断涌向已然过度饱和臃肿的图书市场,然而学界的“知识增量”却毫无增加。这些“复印机”作者们尽管温故不能知新,但一个个都是“著作等身”的大学教授,甚至站上了“百家讲坛”;一个个都在“知识流水线”上教授学生、乃至社会大众。 在“虚拟”向度中凝聚着无穷的未进入历史现实的可能性 面对这样的现状,我想到了法国哲学家德勒兹。这位可以排进20世纪哲学殿堂Top Ten的大哲,毕生写了一大堆书,独创性地提出了一大堆概念。然而这位哲人真正进入我的生命,则是当我发现在那堆充满异域气息的新奇概念背后,德氏的思想见解,却可以为孔子的那句名言提供一个很有分量的学理论证。 德勒兹的核心概念,就是他从那位写作《追忆似水年华》的著名法国作家普鲁斯特那里继承来的词汇:“虚拟”(the virtual)。顾名思义,“虚拟”就是没有成为“现实”的东西。但在德勒兹看来,“虚拟”却并非不真,而恰恰比“现实”本身更真实。这怎么说? 在这里,我们不妨用“眼睛”作为例子(这个例子的原创版权属于当代哲学家齐泽克):人的眼睛在形成视觉的瞬间,以某种方式将光进行简化(如感知为某种颜色、某种物体),形成视觉感知上的“当下现实”。而真实的光束本身,恰恰指向“当下现实”之外的无穷可能。现在让我们再以阅读(“温故”)为例:一个古典文本也同光束一样——其处身时代的历史现实,将它简化为某种固定形态。而文本本身,恰恰比它在现实中的教条化理解要丰富得多。然而由于它所包涵的无穷活力并未在现实世界中得到落实,所以仅仅只是存在于它自身的“虚拟”向度中。就拿《论语》、《老子》这样的经典作品来说,在它们的“虚拟”向度中,凝聚着无穷的未进入历史现实的可能性。新(the New)出现的时刻,就是一个作品克服并越出关于它的各种既有的历史性理解的时刻。 “虚拟”,对于德勒兹而言,就是同时在过去和未来中持续存在、但始终未成为“现实”的真实。因此,“虚拟”远比“现实”更丰富:虚拟里面恰恰是无穷的未实现的经验,正如光束本身,远远比眼睛所经验性地“看”到的内容丰富得多。而“现实”,只是虚拟向度里无穷的可能性(无数可能的真实世界),被压缩成为一种可能性(现实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的过去,不能被缩简为那个由过去所发生过的事情集合成的历史现实,它还包括“虚拟的过去”,即,被历史现实之进程所拒绝的所有东西的总体。“虚拟的过去”的各个层面,构成了一个推动我们创造全新的无穷的资源。这个从虚拟到现实的转化过程,就是由故创造新。在德勒兹的存在论中,只有两种向度:已经发生的(被现实化了的),与将会来临的(虚拟)。 从旧文本中阅读出新意 于是我们就可以看到,今天网络数字时代所鼓吹的“虚拟现实”,同那充满无穷真实资源的纯粹的“虚拟”毫无关系:它只是一种更低层次的对“现实”的模仿——通过一种人造的技术媒介而再生产出某些类似“现实”的体验。换言之,“虚拟”远比“现实”丰富,而“现实”又远比“虚拟现实”丰富。是故,身在现实中但想越出现实的人们,实际上就可以有“往前”(进入数字技术创造的“虚拟现实”)和“往后”(进入凝结在过去中、但被“现实”所压制的“虚拟”)两条路。两者相较,高下立判:“虚拟现实”,就如同今天那些只会机械copy生产垃圾的教授们,纯然只是低级模仿性的再生产;而这个数字化时代,正如我们所见证与目睹的,正在变得越来越“脑残”、越来越“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一种德勒兹式的伦理学便是:与其到模拟仿真的虚拟现实中醉生梦死,不如到真正无穷丰富的虚拟世界中去开创全新;与其在今天做个数字化“脑残”,不如去做个传统落伍的儒者——温故以求知新,继往则为开来。 “温故而知新”,就是德勒兹所说的最纯粹的“重复”(repetition):不是去重复过去是怎样,而且去重复内在于过去之中但被过去的历史现实所背弃的虚拟性。思想的创造,便在这种“重温”之中:去激“活”一个过去的思想家,使他思想光束中被当时历史视野所简化阉割掉的内容,重新被读者的眼睛看到。这,就是不同于脑残copy的真正的思想研究:一个过去的文本,当越出各种历史性的教条理解而重新刺入当下现实时,它恰恰就是新。温故而知新,才是真正哲学性的阅读。德勒兹所说的哲学阅读,实质上就是在重新“温故”中,去让新降临,使过去的文本在当下现实中重新显现。那是从地层底部涌上来的幽灵性刺入,那是遥远宇宙里死去的恒星所发出的耀眼光芒。 “温故而知新”,便正是对应德勒兹所说的“圣母怀胎”(Immaculate Conception)。德勒兹形容自己对哲学文本的阅读,是在帮助原作者生下恐怖的小孩:“这个孩子将是他自己的后代,但却是怪物般的。是他自己的孩子很重要,因为作者必须是在说我让他说的东西。但这个孩子也注定是怪物般的,因为他从各种位移、滑动、脱节、隐秘的喷射中产生出来。对此我非常享受。”这首先是一种严格忠实于文本的阅读(孩子是作者自己的),然而却远非“机械式”或“教条式”阅读,而是沿着该文本之内在结构、逻辑与轨道,将其推到它的临界点上,“差异”(怪物般的孩子)就在这样的地点形成。是故,对孔子来说,温故就能知新;对德勒兹来说,重复便生差异。 通过这种德勒兹式的阅读,我们就总是能从旧文本中阅读出新意,用德勒兹自己的话说,“一个人可以以想象一个长胡子的蒙娜丽莎一样的方式,去想象一个哲学性地长着大胡子的黑格尔,一个哲学性地剃光胡子的马克思。”阅读一位过往的作者,总是会在实质意义上改写其本人(即改写关于其本人的“刻板印象”),产生出他的double。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在哲学家德勒兹眼里,一本真正关于哲学的书,会既像一本侦探小说(它的“情节”必须充满精密的逻辑分析推演),又像一本科幻小说(它看上去恰恰像是一本想象性的作品)。 最后,回到文初的问题。(1)“温故”,凭什么能够“知新”?德勒兹主义的回答是:故本身已先天地蕴含着无穷的新,当眼睛看出来(阅读出来)时,新就形成了。(2)为什么“温故而知新”,才可以真正为“师”?请试想:某君的“眼睛”看同样的对象,却能够看出不同,看出全新的东西,那么,惟此等人才能真正传播新知(才真正可以为师矣)。 那些只会机械复制式地生产垃圾文本的教授们,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们:“太阳底下没有新东西。”实质上根本的哲学问题便是:阅读者有没有真正革命性的阅读视野,在太阳底下去看到全新,或者说,让熟悉的旧东西去形成全新。读起来像德洛兹_德勒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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