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何桂北山诗”能力研究_龚自珍论文

龚自珍“何桂北山诗”能力研究_龚自珍论文

龚自珍《和归佩珊诗》本事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本事论文,龚自珍论文,归佩珊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6522(2008)05-0058-05

本文题目中的《和归佩珊诗》乃是龚自珍《寒夜读归佩珊夫人赠诗,有“删除荩箧闲诗料,湔洗春衫旧泪痕”之语,怃然和之》诗的简称;这在他的集子中是一首值得重视的诗。但因其含义不易理解,很少被研究者提及。其实,此诗所写的是他与其第一个非婚的恋人的悲惨结局,而这一悲剧似还没有引起注意,连迄今所见最为翔实的樊克政先生的《龚自珍年谱考略》[1]也未予记载,所以实有加以抉发的必要。

现先据《定庵集外未刻诗》①引原诗如下:

风情减后闭闲门,襟尚余香袖尚温。魔女不知侵戒体,天花容易陨灵根。蘼芜迳老春无缝,薏苡谗成泪有痕。多谢诗仙频问讯,中年百事畏重论。②

就此诗的最后两句来看,归佩珊的赠诗必然关涉到龚自珍的往事——或者是他以往的经历,或者是他的与其往事有关的现状甚或是含有由此引出的希望。龚自珍则在对她——“诗仙”(指归佩珊,龚氏《百字令·苏州晤归佩珊夫人,索题其集》原注谓其“有女青莲之目”)的关心表示感谢之余,又以“中年百事畏重论”一句来婉转地向她表示:以后不要再向他提及自己的往事。所以,为了弄清此诗前六句的具体内涵,必须逐句加以考察。

第一句的“风情”指男女之情,“闲门”的“闲”是清闲之意,意谓客人来往很少,大门很少打开。“风情减后”其实意味着原来曾有过热烈的恋情,后来却消减了;从那以后,他干脆不与人来往,连“闲门”也长闭不开。

第二句是说:“风情”虽已消减,但以前的恋人的香味仍留在他的衣襟上,他的衣袖也似还保存着她与他以手相握时的温热。

第三句中的“魔女”指摩登伽女。佛教传说:摩登伽女曾去引诱阿难(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最后没有成功。“戒体”,受佛教之戒、不为色欲引诱的身体;这里借喻龚自珍自己意志坚定,不会受美女的诱惑。第四句的“天花”,借喻慧美非常、人世罕见的女子;“灵根”,与生俱来的灵性。第三、四句是说:“魔女”无论怎样美丽都不能使他动心,但像他以前的恋人那样的“天花”却最易毁掉他的“灵根”——从表面来看,“陨灵根”是指使他昧却了“色即是空”的真谛而陷入狂热的爱,但在就他的此事(详见下文)来看,这里恐还含有使他神智昏乱,以致轻易相信谗言,干出蠢事之意。

第五句的“蘼芜迳”即吴伟业《过锦树林玉京道人墓》④诗“玉娘湖上蘼芜路”的“蘼芜路”之意,⑤指与丈夫离异的女子所经常来往的路径。原典为汉代的《古诗》:“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通常把这个“逢故夫”的女子视为被夫家所弃之妇,但吴诗所歌咏的玉京道人——卞玉京是自己要求离开丈夫的(见吴伟业该诗前的《序》),与原典略有不同。“春无缝”的“春”指春心、春情,也即《诗经》所说“有女怀春”的“春”。此句是说,这位已与丈夫离异的女子即使在离异之后过了很久(连“蘼芜迳”也“老”了),仍然坚贞自守。

第六句的“薏苡”用《后汉书·马援列传》的典故。马援南征归来,带了一车的薏苡作为种子,但权贵们却向皇帝说他带了一车的明珠文犀。皇帝一度相信了他们的谗言。“泪有痕”则可作两种理解。因为联系上句来看,“薏苡谗成”的受害者很可能是指诗中那位与丈夫离异的女子,她是因受到谗毁而与丈夫离异的,所以她心中痛苦,流下了眼泪。但如上所述,归佩珊赠龚自珍的诗的“湔洗春衫旧泪痕”之句当与龚自珍的往事有关,那么,这里的“泪有痕”也可能是就龚自珍自己而言。

总之,在此诗的八句中,最后两句的含义是很明白的。至于前面的六句中,五、六两句最为关键,但却较为费解,由于前六句是与龚自珍的往事相联系的,这位与丈夫离异的女子也必与龚自珍有关。然而,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有两种可能:其一,是龚自珍的妾或外室,后来因受谗言之害,龚自珍与她离异了(龚自珍妻子的情况有明确的记载,并无与他离异之事),最终查明真相,龚自珍为此很感痛苦;其二,有一位已婚的女子与龚自珍关系密切,甚至龚自珍可能对她暗怀爱意,但二人并无暧昧,却因受谗言之害,她的丈夫终于与她离异了,龚自珍为此深感悲痛。而无论是出于哪种情况,归佩珊的那两句诗——“删除荩箧闲诗料,湔洗春衫旧泪痕”——都是希望他从这种伤痛中摆脱出来,将它忘却,把衣襟上旧日的泪痕洗涤干净,更不要再为此作诗(“删除荩箧闲诗料”)。

现在我们就进而探讨此诗所涉之事的真实情况。

首先,此事应发生在嘉庆二十五年庚辰(1820)之前,因为龚自珍这首《和归佩珊诗》写于此年(据邓实所辑《定庵集外未刻诗》的编年)。

其次,在龚自珍的现存作品中,与上述事件可说完全相符的,是其《影事词选》。此为吴煦所刻《定庵文集补》中《定庵词选》的第三种。商务印书馆曾加以影印,收入《四部丛刊》。吴刻本的《影事词选》共六首;但后来王佩诤编《龚自珍全集》时,擅自加入了《法曲献仙音》一首,打乱了《影事词》的体系。其实,《影事词》是龚自珍自己编定和选刻的,这六首词完整地记述了他与一个女子的恋爱与最后分手的过程。加入了不相干的《法曲献仙音》,就将原来的内涵破坏了。

现据《四部丛刊》本将《影事词选》的最前三首引录如下:

暗香 姑苏小泊作也。红烛寻春,乌篷梦雨,一时情事,是相见之始矣。

一帆冷雨,有吴宫秋柳,留客小住。笛里逢人,仙样风神画中语。我是瑶华公子,从未识露花风絮。但深情一往如潮,愁绝不能赋。花雾,障眉妩。更明烛画桥,催打官鼓。琐窗朱户,一夜乌篷梦飞去。何日量珠愿了,月底共商量箫谱?持半臂亲也来,忍寒对汝。

摸鱼儿 二月八日,重见于红茶花下,拟之明月入手,彩云满怀。

笑银缸一花宵绽,当筵即事如许!我侬生小幽并住,悔不十年吴语。凭听取,未要量珠,双角山头路。生来蓬户。只阿母憨怜,年华娇长,寒暖仗郎护。筝和笛,十载教他原误。人生百事辛苦。五侯门第非侬宅,剩可五湖同去。卿信否?便千万商量,千万依分付。花间好住。倘燕燕归来,红帘双卷,认我写诗处。

浪淘沙 书愿

云外起朱楼,缥缈清幽,笛声叫破五湖秋。整我图书三万轴,同上兰舟。镜槛与香篝,雅憺温柔。替侬好好上帘钩。湖水湖风凉不管,看汝梳头。⑥

第一首所写为龚自珍与她的初会。就词牌下的“姑苏小泊作也”,可知其地在苏州。又据“有吴宫秋柳,留客小住”语,可知其时在秋天。龚自珍自称为“未识露花风絮”的“瑶华公子”,说明他还很年轻,对方则是个风尘女子。但龚自珍一见就爱上了她,想要娶她,故有“何日量珠愿了,月底共商量箫谱”两句。

第二首写龚自珍与她的第二次相见。据词牌下“二月八日,重见于红茶花下”的小注,则其“重见”已在第二年的春天。这次相见,他们已谈论到了嫁娶问题。所谓“凭听取,未要量珠,……寒暖仗郎护”,是说她不要什么聘钱,只要龚自珍好好待她就好。龚自珍也信誓旦旦,说是“便千万商量,千万依分付”。她的允诺使龚自珍感到意外的欣喜,题下小注的“拟之明月入手,彩云满怀”便是这种心情的表达。

第三首则是描述龚自珍对二人未来的共同生活的憧憬,题下小注和词的内容都很明白;其“替侬好好上帘钩”一句则意味着要她谨守门户,不要有越轨的言行。

现在再看第四首:

洞仙歌 云缬鸾巢录别

高楼灯火,已四更天气,吴语喁喁也嫌碎。者新居颇好,旧恨堪销,壶漏尽,侬待整帆行矣。

从今梳洗罢,收拾筝箫,匀出工夫学书字。鸩鸟倘欺鸾,第一难防,须嘱咐莺媒回避。只此际萧郎放心行,向水驿寻灯,山程倚辔。⑥

“云缬鸾巢”当是二人同居后龚自珍为她所置的住所,所以说“者新居颇好,旧恨堪销”。而其时龚自珍即将远行,故有“向水驿寻灯,山程倚辔”之语。然而,龚自珍却由于她的出身,担心她在自己走后有不良的言行,故谆谆叮嘱:“鸩鸟倘欺鸾,第一难防,须嘱咐莺媒回避。”与前引《浪淘沙》的“替侬好好上帘钩”相呼应。至于所谓“只此际萧郎放心行”,不过意味着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前去。

但正是这种担心,导致了二人以后的悲剧。现在看第五、六首。两首的词牌都是《清平乐》,题下无注。

人天辛苦,恩怨谁为主?几点枇杷花下雨,葬送一春心绪。梦中月射啼痕,卷中灯灺诗痕。一样嫦娥瞧见,问他谁冷谁温?(《影事词》出,有属和者《齐天乐》下半阕云:“人天何限影事,待邀他天女,同忏同证。狂便谈禅,悲还说梦,不是等闲凄恨。钟声梵韵,便修到生天,也须重听。底怨西窗,佛灯探夜冷?”前半不录。)

万千名士,慰我伤谗意。怜我平生无好计,剑侠千年已矣!西溪西去烟霞,茆庵小有梅花。绣佛长斋早早,忏渠燕子无家。⑥

第二首末句“忏渠燕子无家”的“渠”,是第三人称“他(她)”的意思。龚自珍从未沦落到“无家”的地步,因而此句的被省略的主语——为“渠”的“无家”而忏悔者自是龚自珍自己;其上句的“绣佛长斋早早”的主语显然也是他。这意味着这位“无家”的“燕子”一定是与他关系很密切的人,而且在其“无家”的事件上龚自珍一定负有极大的责任,以致他有一种深重的负罪感,宁可早日为此而长斋礼佛,以忏悔自己的罪孽。由此看来,这个“燕子”只能是《影事词选》前四首所写的他的情人。因为他对她确是情深爱重;另一方面,由那几首来看,她其实只是他的外室,所以她并不跟他的家庭住在一起——当时他与妻子都住在其父亲的官署——而独自住在“新居”,他当然完全有权使自己的外室“无家”;而当他这样做了又发现她其实是无辜的,她的悲惨结局完全是他的错误造成的时,他自必悲痛欲绝,并深感罪孽深重。那么,他为什么要迫使她“无家”——其实是把她赶走呢?这在其上片已经作过交代——“万千名士,慰我伤谗意”;他是为谗言所惑。而一旦弄清了这乃是谗言,他又无限悲愤,甚至希望有“剑侠”把谗人杀死。可惜这样的剑侠在当时已经没有了——“剑侠千年已矣”。至于这种谗言的内容,则当是说她不贞;因为如前所述,这本是龚自珍最担心的事,也是当时社会所公认的女性的最大罪恶,所谓“万恶淫为首”。否则龚自珍也不至不调查清楚就把他所深爱的这个女子赶走。

理解了第二首《清平乐》的内涵后,回过头来再看第一首。“几点枇杷花下雨,葬送一春心绪”,其实是说:在枇杷开花季节(那一般是冬天,有时也延至春初)的一个下雨天,他遇到了一件事(也许是得到了一个消息),以致他“一春”的心绪都很坏;否则,枇杷开花季节下雨何至造成如此严重后果?联系这以前的四首词和后一首《清平乐》,这事(或消息)必然与她有关。至于是说她不贞还是说她并非不贞而是为谗言所害,必须联系下片来分析。下片的“梦中月射啼痕,卷中灯灺诗痕”⑦当是分别写他们二人的情况;因为其后还有“问他谁冷谁温”的发问。而这发问的真实意思则是说连嫦娥对此也回答不了,正如“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在这里他显然已意识到她也很痛苦,梦里还在哭泣;而其痛苦的深重则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这样的心情自非龚自珍只知其不贞时所能产生。换言之,当时他已明白了她的遭受诬陷。

尽管《清平乐》第一首及其篇末的注还有些问题需要在下文交代,但由上所述已可知龚自珍曾与一青楼女子同居,情深爱重,后为谗言所惑,以为她与别人有不正当的关系,把她抛弃了;及至明白这是谗言,却已无从补救,痛苦得只想早日长斋礼佛,忏悔自己的罪孽。这与他的《和归佩珊诗》所写完全吻合。“蘼芜迳老春无缝”,说这个被抛弃的女子一直别无恋情,正是《影事词选》中的他的恋人的情况;“薏苡谗成泪有痕”,则对《影事词选》中的女子以及他自己也都适合,二人都为这谗言而极为痛苦。

不过,《影事词选》所写的事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呢?倘若发生在龚自珍写作该诗的嘉庆二十五年之后,那就不能把两者扭合在一起了。

现在所能看到的《影事词选》的最早刻本为吴煦所刻,收入《定庵文集补》;但在《定庵文集补》的总目中题为《词选》,而《词选》正文的各卷卷首则题为《定庵别集》。该本共收词五种:《无著词》、《怀人馆词》、《影事词》、《小奢摩词》、《庚子雅词》。卷末有吴煦短跋:

同治己巳(1869)补刊龚定庵先生遗文及《破戒草》、⑧《己亥杂诗》,⑨承何青士观察惠假定公词钞本。正在付梓,适赵益甫孝廉过杭,揣有定公词四卷,乃先生手定,刻于道光癸未。取校何本,增多不少。惟《庚子雅词》一卷,则未刻本也。遂改依原刻本重刊,而以《庚子雅词》附后,共为《别集》五种。得窥全豹,亦一快事也。晓帆吴煦记。

前四种的卷末都有龚自珍自己的附记,说明其刻于道光癸未(1823)。如《影事词选》的附记说:“右《影事词》一卷。原集十九首。辛巳春选录六首,癸未六月付刊。”按,谈蓓芳教授已在《龚自珍集版本源流考》⑩中指出,吴刻的前四种就是龚自珍在道光三年癸未(1823)刊刻的《定庵文集》(11)所附总目所列、并注明已经刊刻的《别集》四卷,只是自刻本已经亡佚,现在所能见到的最早的翻刻本就是吴煦刻本了。

据《影事词选》末的龚自珍附记,知这六首都是于道光元年辛巳(1821)春天选录的,那么,其末一首《清平乐》至迟即写于那时。据《清平乐》的上一首篇末注,又可知《影事词》在付刻之前即已流播于外,并已“有属和者”;其所以有“万千名士,慰我伤谗意”(第二首《清平乐》中语),当就是《影事词》流播的结果。这不是短时期内所能办得到的。因此,在龚自珍写《和归佩珊诗》时,尽管《影事词》十九首中可能尚有少数未写,其主干部分当已流播于外了。

再从《影事词选》所写及的上述情况来看,二人是于某年秋天在苏州第一次见面的,第二年的二月初八日在苏州重新见面。而道光元年辛巳春天,其《影事词》的主干部分流播已久,二人的再度相见绝不可能迟至该年二月。这以前的两年——嘉庆二十五年庚辰(1820)和二十四年己卯(1819)——春天,他都从江南到北京去参加会试,己卯是于正月离开苏州的(见《龚自珍年谱考略》该年谱),庚辰春天北上途中,作有《过扬州》诗,中有“春灯如雪浸兰舟,一茶一偈到扬州”语(亦见上书)。元宵是灯节,此诗特地强调“春灯如雪”,当也在元宵前后,则其离开苏州当也在正月。再上一年——嘉庆二十三年戊寅(1818)——的二月初一至初六日,他在苏州的洞庭山游览(见上书),则于二月初八日与她在苏州重见的可能性最大。倘真是如此,二人的初次相见是在嘉庆二十二年(1817)秋天。当然,也不能排斥此事的发生较此还早一些。但就他的行踪来看,他自虚岁十二岁至二十岁皆随父亲居住北京,至嘉庆十七年壬申(1812)虚岁二十一岁时由于父亲被任命为徽州知府,他才跟着来到徽州。同年四月跟随母亲到苏州,看望外祖父段玉裁,并与玉裁的孙女成婚,又由苏州回到杭州,夏天泛舟西湖,作有《湘月》词,词牌下有注:“壬申夏,泛舟西湖,述怀有赋……”,不久就由杭州回徽州。嘉庆十八年癸酉(1813)四月,自徽州至北京参加乡试,这年七月,他的妻子在徽州病逝,他于八月在北京参加乡试后回到徽州,第二年(嘉庆十九年)三月携妻柩回杭州安葬(皆见上书)。因此,嘉庆十七年、十八年、十九年三年的二月他都不可能在苏州。嘉庆二十一年丙子(1816)的春天他倒是在苏州,但那是与他的续弦夫人何吉云同去的,归佩珊当时也在苏州,曾与龚自珍以词唱和,其和自珍的《百字令》有句云:“更羡国士无双,名姝绝世(自注:谓吉云夫人),仙侣刘樊数。一面三生真有幸,不枉频年羁旅。”(见《龚自珍年谱考略》)可证她在苏州所见的是他们夫妇二人。换言之,龚自珍与他的那位恋人的再次相见并娶为外室不会是在嘉庆二十一年二月。所以,他之与她再次相见,如非嘉庆二十三年就只有嘉庆二十年或二十二年。但无论是这三年中的哪一年,都在嘉庆二十五年龚自珍写作《和归佩珊诗》之前。所以,无论就事情的内容或发生的时间来看,说龚自珍该诗所涉及的他的往事就是《影事词》所写的事都是没有问题的。

最后推测一下他的那位恋人的结果。《影事词选》的第一首《清平乐》所附和作的“狂便谈禅,悲还说梦,不是等闲凄恨”显然是就龚自珍的情况而说,则紧接其后的“钟声梵韵,便修到生天,也须重听”当是就其恋人而言。至于这三句之下的“底怨西窗,佛灯探夜冷”,无论是她自己在怨还是龚自珍在为她怨,“佛灯探夜冷”的也只能是她。那么,她竟是在庵中修行了,但不知是正式出家还是带发修行。龚自珍特地把此首《齐天乐》的下片附于自己的词末,想来也是为了交代她的下落。又,《影事词选》的第一首《清平乐》的开头二句“人天辛苦,恩怨谁为主”有些费解,而其所附《齐天乐》的开头三句为“人天何限影事,待邀他天女,同忏同证”,意为无论人间或天上都有许多这样痛苦的“影事”,所以想邀“天女”来共参,那么龚自珍这两句的意思其实是:无论生活在人间或天上都很辛苦,恩怨难以自主。看来,这位作《齐天乐》的人对龚自珍的情况和思想都颇为理解。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在那个存在等级制度和性别不平等的社会里,人们的心灵必然受到腐蚀,连龚自珍这样的进步思想家和文学家也不例外。作为“瑶华公子”的他对出身于下层社会的恋人,在骨子里仍然存在着等级、性别的歧视,并在某种情况下毫不犹豫地使用他的特权。这才是此一悲剧的真正根源。但在他的有关诗词里,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他的痛苦、多情乃至忏悔,在这一悲剧形成过程中,他对她的残忍与专横(否则她何至被逐)的一面却都回避了。所以,这些诗词其实均是男性话语。就此点来说,从女权主义的视角对过去的文学重加审视实有其必要。

注释:

①此书为邓实所辑,收入《风雨楼丛书》。按,邓实所辑《定庵集外未刻诗》实本于龚橙校编《定庵文集》③中的诗集,此诗的编年也出于龚橙。又,关于龚橙所编此书,参见本文下列“注释”③。

②邓实:《定庵集外未刻诗》:一卷,风雨楼丛书本,宣统二年排印,上海图书馆等藏。

③龚橙:《定庵文集》:十三卷,抄本,分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及上海图书馆。

④见《四部丛刊》本《梅村家藏稿》卷二。

⑤龚自珍自小在其母亲的亲自教导下读吴伟业的诗,对吴诗印象很深,还仿效吴伟业诗体写过诗(分别见《三别好》诗前的《序》与《秋夜听俞秋圃弹琵琶赋诗,书诸老辈赠诗册子尾》诗,王佩诤校辑《龚自珍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466页,500页)。由于其与吴诗关系如此密切,“蘼芜迳”当源自吴诗的“蘼芜路”。

⑥吴煦:《定庵文集补·定庵词选》:五卷,同治七年吴煦刻本,上海图书馆等藏。

⑦此句意为诗卷中留下了灯灰的痕迹;意味着他深夜还在写诗。

⑧龚自珍:《破戒草一卷破戒草之余》:一卷,道光间自刻本,中国国家图书馆等藏。

⑨龚自珍:《己亥杂诗》:一卷,道光二十年羽琌别墅刻本,中国国家图书馆等藏。

⑩这是其在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中心、台湾成功大学文学院、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古籍研究所联合召开,由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中心承办的中国古代文献研究国际研讨会上发表的论文。

(11)龚自珍:《定庵文集》:三卷,道光三年自刻本,复旦大学图书馆等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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