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否定规律的再思考_否定之否定论文

对否定规律的再思考_否定之否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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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024.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2826(2008)08-0017-06

几乎所有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都把否定之否定解释为三个相邻的事物,或者解释为事物的自然发展阶段,并以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的论述,即麦粒——植株——麦粒、公有制——私有制——公有制、自发唯物主义——唯心主义——现代唯物主义等具体实例为经典依据论证否定之否定规律。问题在于,辩证法不是“实例的总和”,以实例来论证否定之否定规律是对否定之否定规律的一种肤浅理解。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著作的重新解读使我认识到,唯物辩证法中的否定之否定规律并不是用来描述任意的三个相邻事物,或者事物的自然发展阶段,而是指事物的运动都要经历从矛盾的潜在状态到矛盾的对立、尖锐化,再到矛盾的解决、产生新事物这样一个必然过程和发展趋势。更重要的是,这一必然过程和发展趋势在人类历史运动中表现为“否定性的辩证法”。本文拟就否定之否定规律作一新的探讨和审视,以深化我们对否定之否定规律以至整个唯物辩证法的研究。

一、否定之否定与辩证的否定

在哲学史上,康德明确地把否定之否定思想引进思维领域,认为“每类的范畴都是三个,而且每一类的第三个范畴又都是由第二个范畴与第一个范畴联结而生”。[1](P80-90)透过康德的范畴表可以看出,康德把否定之否定作为构成先验范畴结构的形式,已经具有了从肯定到否定再到否定之否定的思想。黑格尔高度评价了康德的这一思想,认为“伟大的(辩证法)概念的本能使得康德说:第一个范畴是肯定的,第二个范畴是第一个范畴的否定,第三个范畴是前两者的综合。三一的形式,在这里虽只是公式,在自身内却潜在着绝对形式、概念”。[2](P269)

黑格尔自觉而明确地把思维发展、世界发展的过程描绘为一个否定之否定过程。在黑格尔那里,否定之否定是在正题—反题—合题的三段式中展开的。在正题中,矛盾处于同一状态,其对立是潜在的;在反题中,矛盾的对立得到了展开,这是对正题的否定;在合题中,矛盾的对立得到解决,合题是对反题的否定,因而是否定的否定。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肯定的“自身中就具有否定性,所以它可以超越自身之外,并引起自己的变化”。同时,“否定的东西也同样是肯定的;或说,自相矛盾的东西并不消解为零,消解为抽象的无,而是基本上消解为它的特殊内容的否定;或说,这样一个否定并非全盘否定,而是自行消解的被规定的事情的否定,因而是规定了的否定”。[3](P36)所谓“规定了的否定”,是指否定本身有着肯定的意义。换言之,否定的结果不是虚无,而是产生新的规定。因此,否定包含肯定,在一定意义上,否定就是肯定。黑格尔把否定之否定过程描述为矛盾从潜在到展开再到解决的过程,在唯心主义基础上揭示了否定之否定规律的实质内容。

马克思、恩格斯批判地继承了黑格尔的否定之否定思想。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两个相互矛盾方面的共存、斗争以及融合成一个新范畴,就是辩证运动”。[4](P144)恩格斯认为,事物的发展过程“按本性说是对抗的、包含着矛盾的过程,一个极端向它的反面的转化,最后,作为整个过程的核心的否定的否定”。[5](P482)这里所说的矛盾的“共存”、“斗争”、“对抗”、“向反面的转化”、“融合成一个新范畴”、“整个过程的核心”,就是矛盾从潜在到展开再到解决的否定之否定过程。

列宁在深刻分析黑格尔辩证法的基础上,进一步推进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否定之否定的思想。在列宁看来,在事物发展的最初阶段,矛盾是“‘自在’=潜在,尚未发展,尚未展开”;第一个否定就是要使“有差别的东西的已经钝化的差别尖锐化……以达到本质的差别,达到对立。只有那上升到矛盾顶峰的多样性在相互关系中才成为活跃的和有生机的,——才能获得那作为自己运动和生命力的内部搏动的否定性”;矛盾的展开及其尖锐化要被运动的结果所否定,这是第二个否定,即否定之否定。否定之否定“要求指出‘统一’,也就是指出否定和肯定的联系,指出这个肯定存在于否定之中。从肯定到否定——从否定到保存着肯定东西的‘统一’”。[6](P196、119、196)这就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

可见,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都认为,否定之否定过程是矛盾从潜在到展开再到解决的过程。否定之否定规律之所以和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一样,是自然、社会和思维发展的普遍规律,其根据就在于,任何事物的发展过程都是矛盾的发展过程,而矛盾的发展过程都要经历从潜在到展开及其尖锐化再到矛盾解决这样三个阶段。质言之,事物的矛盾运动决定了事物的发展必然表现为否定之否定过程。

否定之否定规律所标明的事物发展的三个阶段和根据不同质态划分的具体事物的自然发展阶段,既有联系又有区分,二者不能完全等同。例如,我们既可以把大麦的生长过程划分为麦粒——植株——麦粒三个阶段,也可以区分为麦粒——麦苗——麦秆——灌浆——麦粒五个甚至更多的阶段;既可以把人类社会发展划分为公有制——私有制——公有制三大形态,也可以区分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五种形态,如此等等。问题在于,无论是把大麦的生长过程划分为三个阶段,把社会发展划分为三个形态,还是把大麦生长过程区分为五个阶段,把社会发展区分为五个形态,本质上都是矛盾从潜在状态到展开、尖锐化状态,再到解决、产生新事物的过程,矛盾贯穿这个过程的始终并构成其发展的动力。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黑格尔的名言了,即在对象的本质中发现、揭露本质自身所具有的矛盾是本来意义上的辩证法。

否定之否定规律表明,事物的发展都是经历三个环节、两度否定实现的:三个环节是指事物发展过程必然要经历矛盾的开始、展开、解决这样三个阶段;两度否定是指,矛盾的展开(对立的尖锐化)对开始(矛盾潜在阶段)的否定,以及矛盾的解决(结果)对展开的再否定。换言之,事物的发展过程都经历了对立面的两次转化。但是,这两次转化并不是传统的哲学教科书所说的那样,是指矛盾对立面地位的两次转化,而是指矛盾的开始阶段、潜在状态向矛盾的展开阶段、对立尖锐化的转化,以及矛盾的尖锐化向矛盾的解决、产生新事物的转化。在这个过程中,结果、新事物把起点、旧事物中的一些因素以改变了的形式肯定下来,从而使“高级阶段重复低级阶段的某些特征、特性”,使得发展“仿佛是向旧东西的复归”,仿佛是“回到出发点的运动”。[6](P295、191)实际上,这是在更高的阶段并以改造过的形式再现低级阶段的某些特征。

我不能同意阿多诺的观点,即马克思主张“绝对否定”,即不带有肯定的纯粹的否定。这是一种误解甚至是曲解。马克思在评价黑格尔的否定之否定思想时指出:“把否定和保存即肯定结合起来的扬弃起着一种独特的作用”。马克思的确看到了这种“独特的作用”,并指出共产主义这一否定之否定“决不是人所创造的对象世界的即人的采取对象形式的本质力量的消逝、抽象和丧失,决不是返回到违反自然的、不发达的简单状态去的贫困”,[7](P172、175)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成就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资本主义占有方式,从而资本主义的私有制,是对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第一个否定。但资本主义生产由于自然过程的必然性,造成了对自身的否定。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8](P832)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否定之否定是较后也是较高的环节,它包含着肯定,同时又有着比肯定更为丰富的内容,真正体现出事物发展的辩证法,即辩证的否定。“辩证法的特征的和本质的东西不是单纯的否定……而是作为联系环节、作为发展环节的否定”。[6](P195)否定之否定的过程既是消灭旧事物的环节,又是产生新事物的环节;既是先前事物和后续事物中断的环节、划界的环节,又是后续事物和先前事物连续的环节、相通的环节。这是一个破坏与继承、发展与联系相统一的过程。

当然,我注意到,在辩证的否定中,克服的意义尤为重要。辩证的否定就是要克服旧事物,保留是在克服的基础上实现的。否定中包含的肯定决不是对旧事物、旧矛盾统一体整体的肯定、保留,而是对旧事物、旧矛盾统一体中合理因素的肯定、保留;即使是对合理因素的保留,也不是原封不动地把它挪到新事物中,而是通过改造把它们纳入到新事物中。作为发展的环节,否定之否定是对旧事物、旧矛盾统一体整体的否定,是旧事物的灭亡和新事物的产生。所以,“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9](P112)批判,就是从肯定与否定、生成与灭亡的统一上来理解和对待现存事物;革命,就是“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事物”。对于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事物。“在历史中进步是现存事物的否定”。[10](P553)

二、否定性的辩证法与否定之否定

否定之否定规律在不同领域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在实践活动中,人以否定的方式实现自身与世界的统一,从而形成人类历史运动中的“否定性的辩证法”。换言之,在人类历史运动中,否定之否定规律表现为“否定性的辩证法”。

“黑格尔的《现象学》及其最后成果——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辩证法——的伟大之处首先在于,黑格尔把人的自我产生看作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作失去对象,看作外化和这种外化的扬弃;因而,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7](P163)在规定人的本质时,黑格尔引入了劳动以及生成的观点,认为人是在活动中展现自己的本质的,“人的真正存在就是他的行为”。[11](P213)马克思由此认为,黑格尔“把劳动看做人的本质,看做人的自我确证的本质”,看做“人在外化范围内或者作为外化的人的自为的生成”。[7](P163)正是由于对劳动进行了相当深刻的哲学思考,并用劳动来理解否定,黑格尔提出了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辩证法。

按照黑格尔的观点,劳动是人对自然物进行“赋形”的活动,即对自然物加以改造的活动,它构成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否定的中项”。正是借助这个否定的中项,人从自然界中分离出来,并在自然物上打上人的烙印,否定了自然物的原生形态;在这个过程中,人使自身的力量得以外化,并占有、获取自然物。“我做成了某个东西,我就实现了外化;这种否定是积极的,外化也就是获取”。[11](P23)劳动的否定性使人本身的力量外化,即对象化,这种对象化所形成的客体又反过来同人发生矛盾,产生异化。所以,否定不仅表现为外化、异化,而且还要表现为扬弃这种外化、异化的活动。在这个过程中,人在自己的劳动产品中直观到自身,自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独立性,使外化的对象即客体回到人本身,主体与客体达到统一,主体由此得到自我实现。在黑格尔看来,这就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这个否定性是自身的否定关系的单纯之点,是一切活动——生命的和精神的自身运动——最内在的源泉,是辩证法的灵魂,一切真的东西本身都具有它,并且唯有通过它才是真的”。[11](P543)

但是,在黑格尔那里,只有抽象的思维活动和精神劳动,才具有本源意义上的能动性和创造性,物质的、感性的劳动只是“精神活动的样式”;真正的人在根本上是自在自为的自我意识,人的关系领域是“现在世界的精神的光天化日”。“人的本质,人,在黑格尔看来是和自我意识等同的。因此,人的本质的一切异化都不过是自我意识的异化……因此,对异化的、对象性的本质的任何重新占有,都表现为把这种本质合并于自我意识:掌握了自己本质的人,仅仅是掌握了对象性本质的自我意识。因此,对象之返回到自我就是对象的重新占有。”[7](P65)这表明,黑格尔的否定性辩证法是在唯心主义的基础上,以一种“抽象的、逻辑的、思辨的”形式表达了人类历史运动的辩证法。“由于黑格尔根据否定的否定所包含的肯定方面把否定的否定看成真正的和唯一的肯定的东西,而根据它所包含的否定方面把它看成一切存在的唯一真正的活动和自我实现的活动,所以他只是为那种历史的运动找到抽象的、逻辑的、思辨的表达”。[7](P159)

实际上,在黑格尔之前,卢梭已经用否定之否定思想研究人类历史运动,并具有了否定性的辩证法思想。按照卢梭的观点,人类历史运动是一个平等——不平等——平等的过程。在人类社会的原始状态,人类生活在没有私有财产的状况中,人与人之间是自由平等的;随着生产和技术的发展,人类社会进入文明状态,同时产生了私有制,从而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这是一个“个人完善化”与“类的没落”的时代;随着不平等发展到极限,不平等又重新转变为平等,但这种平等不是回到原始人的自发的平等,而是达到更高级的以社会契约为基础的平等。卢梭在这里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否定之否定的图景,一个在对抗和矛盾中向着自己对立面转化的辩证过程。这表明,卢梭已经较为自觉而明确地用了否定之否定思想来研究人类历史了,由此显示了出乎他的时代意料之外的历史主义敏感,“几乎是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辩证起源的印记展示出来”。恩格斯高度评价了卢梭的这一辩证法思想,认为“在卢梭那里不仅已经可以看到那种和马克思《资本论》中所遵循的完全相同的思想进程,而且还在他的详细叙述中可以看到和马克思所使用的完全相同的整整一系列辩证的说法:按本性说是对抗的、包含着矛盾的过程,一个极端向它的反面转化,最后,作为整个过程的核心的否定的否定”。[5](P482)

马克思批判继承了黑格尔的否定性辩证法以及卢梭的否定之否定思想。当马克思把实践理解为人的存在方式,并把物质实践理解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关系的基础时,否定性的辩证法就获得了一个现实的基础,成为一种“合理形态”的辩证法。

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同于动物与自然的关系。人并不是像动物那样肯定自然的直接存在状态,使自己消极地适应自然,而是以自身的实践活动否定自然的直接存在的状态,并赋予它合乎人的需要和目的的形式。但是,目的本身并不能直接加于对象之上,要把目的赋予对象,还必须有把它们统一起来的中介,这个中介就是劳动工具。人是持有某一工具或某一工具系统、为着某种目的进入到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之中的。工具与目的、对象都具有同一性:一方面,工具作为人的肢体的延伸,是合乎人的目的的,或者说,与目的具有同一性;另一方面,工具本身也是一个物质客体,与实践的物质对象具有同一性。因此,工具能够在目的的支配下以其物质性与实践对象的物质性相互作用,并将人的目的赋予实践活动的对象,否定其原生形态,使其具有属人性质,即使自在自然转化为人化自然,“自在之物”转化为“为我之物”。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对人生成”,人与自然的关系成为一种“为我而存在”的关系。实践本身就内含着一种否定性的辩证法,在实践过程中生成的“为我而存在”的关系标志着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否定性的矛盾关系。

人对自然的否定性活动发展到一定程度、一定阶段产生了生产资料私有制,私有制以及自然分工的存在使人的活动本身发生了异化,异化的形成标志着人类历史进入到人受异己力量支配的阶段。“只要人们还处在自然形成的社会中,就是说,只要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还有分裂,也就是说,只要分工还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4](P85)资本主义社会是异化的典型和极端形式。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具有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个性;不是人支配物,而是物支配并奴役人;而物之所以能支配并奴役人,实际上是少数人借物的力量支配并奴役多数人。“关键不在于物化,而在于异化,外化,外在化,在于巨大的物的权力不归工人所有,而归人格化的生产条件即资本所有,这种物的权力把社会劳动本身当作自身的一个要素而置于同自己相对立的地位”。[12](P360)但是,资本主义社会毕竟形成“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13](P104)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创造和建立了前提条件。换言之,资本主义社会在把异化推向极端的同时,又为扬弃异化准备了条件。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劳动和资本的对立达到极限,必然导致私有制的灭亡和异化的扬弃。

人的异化和异化的扬弃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自我意识的矛盾运动过程,而是一个“改造对象世界”、“创造对象世界”的实践活动的矛盾运动过程。异化“这种颠倒的过程不过是历史的必然性,不过是从一定的历史出发点或基础出发的生产力发展的必然性,但决不是生产的某种绝对必然性,倒是一种暂时的必然性,而这一过程的结果和目的(内在的)是扬弃这个基础本身以及过程的这种形式”。[12](P361)从异化的产生到异化的扬弃是一种具有历史必然性的否定之否定过程。这一否定之否定就是“在资本主义时代成就的基础上”,“在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建个人所有制和确立“有个性的个人”。“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人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而且保存了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7](P120)无疑,这是一种否定之否定的过程,是人类历史运动中的否定性辩证法。

可以看出,在马克思哲学中,否定性的辩证法是以实践观为基础,并同历史观有机结合、融为一体的。马尔库塞由此认为,在马克思哲学中,“现实的否定变成一个历史条件,一个不能被作为形而上学关系状态的而具体化的历史条件。换句话说,它变成一个与社会的特定历史形式相联系的社会条件。”“马克思的辩证法的历史特征包含着普遍的否定性,也包含着自身的否定。特定的关系状态就意味着否定,否定之否定伴随着事物新秩序的建立。”[14](P284、285)应该说,马尔库塞的这一评价是中肯而合理的。

马克思的否定性辩证法既不同于近代黑格尔的否定性辩证法,也不同于现代阿多诺的“否定的辩证法”。按照阿多诺的观点,在事物的矛盾体中,同一性与非同一是绝对对立的,否定的辩证法就是要用非同一性代替同一性,因为“矛盾是同一性掩盖下的非同一性”,“辩证法是始终如一的对非同一性的意识”;[15](P3)否定的辩证法就是要用“绝对的否定”代替否定之否定,因为事物的发展是不带有肯定的否定、否定、再否定,“被否定的东西直到消失之时都是否定的”;[15](P157)否定的辩证法就是“瓦解的逻辑”,是批判、破坏,通过解释现实来否定和废除现实,“否定的辩证法=崩溃性的破坏”。

阿多诺力图“辩证地进行思考”,“在矛盾中进行思考”,他在对同一性的批判中强调“异质性和独特性”,反对“屈从于世界的抽象齐一性”,在一定程度上抓住了西方传统哲学的根本缺陷,以及黑格尔否定性辩证法的不彻底性,这无疑具有合理性。但是,阿多诺没有真正理解矛盾,没有真正理解否定与肯定的辩证关系,并没有达到他自己所企望的“否定的深度”。阿多诺对同一性的批判,不仅是哲学的批判,而且是政治批判、社会批判,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这种批判意识到“物化世界”是被资本同一性逻辑整合起来的“被管理的世界”,意识到在这个“奴役一切的同一性原则之下,任何不进入同一性的东西、任何在手段领域逃避计划的合理性的东西都成为同一性带给非同一物的灾难而进行的可怕的报复”。[15](P319)所以,阿多诺把否定与“革命”联系起来,力图否定资本主义现实,具有积极的理想指向。但是,阿多诺只是小心翼翼地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中展示否定性的辩证法,否认人的自由依存于实践活动,没有真正理解马克思提出的“使现存世界革命化”的内涵,因而他所说的否定不仅意味着“革命”,而且意味着“灭亡、恐惧、绝望”。在阿多诺那里,否定的辩证法直接表现为一种美学的浪漫主义和宗教式的救世主义情怀。

从时间上看,马克思的否定性辩证法的产生后于黑格尔的否定性辩证法,早于阿多诺的否定辩证法;从逻辑上看,马克思的否定性辩证法却是“晚出的哲学”,它以一种巨大的超前性扬弃了阿多诺的否定辩证法与黑格尔的否定性辩证法的对立,并有内在的当代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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