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改革绝无陈仓可度——评“银行上市年”,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绝无论文,金融改革论文,银行论文,陈仓可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01年被称为“银行上市年”,现在的确也隐约有银行上市的雷声,有放开民营银行的呼声,有国有银行欲海外上市的政策丝竹声。浦东发展银行上市了,打破了深圳发展银行上市后尴尬的沉寂;以非国有股东为主发起的民生银行上市了,发行了3.5亿股A股,筹资额高达42亿元人民币;招商银行的负责人已经在媒体上信心十足地说,股民们有望在今年今年底前买到招商银行的流通股;而华夏银行则期待已久,苦候着迈过上市的门槛。诸多中外资金融机构更是跃跃欲试,一时间,银行上市潜流汹涌。和这些“上市”相比,中国银行的举动则可谓“大手笔”,刘明康行长公开表示整合其海外机构,力争在两年内符合国际上市银行的标准,到纽约去挂牌,目前中银香港的重组已基本完成。银行上市年,所为何来?难道上市是治愈中国金融体系既有病症的灵丹妙药?
银行上市是为“圈钱”还是“服药”?
银行该不该上市并不是值得争论的问题,目前我国上市公司所能够提供的红股红利,还抵不上股市中每年流出的证券交易税和印花税,可见股市在为高度失血的国有企业输血方面应该是功不可没。不仅如此,发展到今天,上市对于企业来说已经是一条生财之道了,据统计目前沪深股市中,上市公司的闲置资金少则两三个亿,多则达38亿!竟然到了上市募集资金,然后私营变更资金投向,用来炒股的程度了!既然那么多企业能包装上市,既然在西方绝大多数跨国银行均为上市公司,那么银行作为企业自然也可以上市。问题的关键在于:容量窄小的中国股市能否承受得了这些“巨无霸”的上市?银行上市是为“圈钱”还是“服药”?目前投资者对上市企业只顾涂脂抹粉做好报表骗钱颇有微辞,“经济雪茄”们对股市如赌局则更有痛心疾首意,如果银行上市也是为了从百姓手中圈点钱,那么对中国经济就不是福音而是灾难。
《巴塞尔协议》中规定国际银行的资本充足比GAR应该在8%以上,目前大概没有人会认为中农工建交5大银行达到了此及格线,而其资产收益率则均在0.60%以下,现状不容乐观。即使4大国有银行资产风险系数为40%(这也就是说金融资产质量尚可),那么每CAR提高1个百分点,大致需要500亿元人民币左右。如果按照银行业内人士所称的“银行上市可以充实其资本金”的思路,这些银行上市总共要从股市圈走千亿级的资金,而目前沪深股市一年的筹资额也不过千亿级,所以要么银行“圈钱”不慎,股灾接踵而至;要么国有银行体系依旧,中小银行对中国银行体系增添亮色有限。
退一步讲,就算中国股市能承受一次“圈钱”的振荡,问题也远未完结。目前近7万亿人民币储蓄所产生的增量要求银行每年至少应充实数百亿的资本金,高深莫测的不良贷款比率恐怕使得银行今后20年内始终应进行大规模呆坏帐冲销。前鉴之车的泰国,在其央行行长刚刚宣布其国内银行系统的不良资产已见顶不久,危机就爆发了,成一时之笑谈。而我国银行进行环帐冲销也属不易。就算靠从股市圈钱暂时达到了资本充足性要求,但如果利率市场化、银行股权多样化等微观金融基础没有改观,那么借上市达到及格线的银行,也许很快就发现它们又不及格了!银行上市,应该是它们大力改进整顿、稳健经营的机遇。1978年,中国工业总产值中国有、集体和私营企业贡献的比重分别为77.6%、22.2%和0.2%,经过20年的变迁,到1999年已经变为28.5%、38.5%和33.0%,其中很多集体企业实际上是“挂着红帽子”的私有企业。但20年来投融资体系却拒绝改变,90%以上的金融资产却仍由国有银行控制并主要投向效益较差的国有经济部门,这是非常奇特和损害中国经济活力的。银行上市,应该是真正转制为商业银行的一贴“良药”。或者说,对于不思改制的银行,没有理由相信它们上市“圈钱”后会不将钱糟蹋光;对于重头改制的银行,也许有理由让它们靠上市获得喘息,浴火重生。如果银行业内人士只顾圈钱,而没有同步地撤除金融管制的坚壁,无论如何是令人觉得不安和悲哀的。
值得警惕的是,目前中国股市因过于强调圈钱已经积弊重重,据财政部官员披露目前沪深上市公司中,98.7%的上市公司存在着利润浮夸现象,证监会周小川关于转型则称应该警惕“捷克现象”,当年捷克曾因资本市场充斥虚假信息和操纵行为,而导致82%的上市公司在几年内被迫陆续摘牌,给捷克资本市场建设以致命一击。中国股市已经承受了“一股独大”的国有企业的圈钱,也正承受着政府职能部门借用国有股减持来再一次圈钱,难道还要最终承受一次来自形形色色的国有银行、民营银行或国有证券公司的另一次圈钱?
银行上市是为“固本浚源”还是“暗度陈仓”?
对待问题的态度有两种,一种是“鸵鸟式”的暗度陈仓政策,把问题往更深的地方一藏,就以为问题已经不存在了;另一种是“笨鸟式”的固本浚源政策,靠把问题连根带泥地拔出来,用精卫填海的精神一点点把问题解决掉。中国国有银行历来被视为“泥足巨人”,概因其吸收存款均在万亿人民币以上、而资产质量又令人忧虑之故,如何让这些身躯羸弱的“巨无霸”重塑健康,实在攸关中国金融体系的稳健。目前,国有银行所掌控的金融资产占全社会的94%,其发放的贷款占全社会的80%稍弱,尽管适时实施了“债转股”,将1.3万亿的不良资产转让出去了,但这不过是将散布在4家银行大厦中的垃圾集中清扫到了4家资产管理公司的房间里,问题仍然在。因此,如果4大国有银行的改革缺乏突破口,中小银行的上市,至多不过是一种象征意义。小规模突袭的胜利,不可能理解为战役或战争的胜利。而中行海外的重组上市,本应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但细思量,中行的海外机构本来经营状况就还过得去,情况窘迫的是其国内的庞大身躯,因此其海外上市多少有些避实就虚的“不着力”感。
那么,是否存在积微成著,以中小金融机构的上市热潮渐进地重造中国金融体系的可能性呢?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副秘书长易纲先生曾为一个问题所困扰:即股本融资是最昂贵的融资手段,为什么中国企业乐此不疲?作为遵从市场机制的银行,其融资时最优先的考虑,是发行一级资本工具,其中典型的是10年期付息债券,然后是银行贷款,最后才是股本融资。此外,上市也往往意味着银行被恶意兼并或收购的可能大大增强。因此在国际资本市场上,只有那些“大则不倒”的金融“巨无霸”才比较热衷上市融资,而收益丰厚、历史悠久的老牌投资银行,往往对上市持非常消极的态度,据说摩根斯坦利的董事会就为是否要上市争论了近50年。对中小银行来说,上市这样一条崎岖华山路,如何隐隐然成了某种发展的“捷径”了呢?最可能的理性解释是令人不安的:即其它上市公司的通病在排队等待领取沪深入场券的银行中也同样存在。以民生银行为例,它非常幸运地不存在最棘手的“一股独大”问题,股本金主要来自民营企业,但从组建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做到政企分开,其经理层几乎全为政府挑选任命,董事会所能够行使的职能遭到缺损。再以等待上市的华夏银行为例,其前身是首钢的全资公司,金融从业经验非常匮乏,后来聚集了一帮国有企业出资成立了董事会,并放弃首钢的控股权而终于得以挂牌为银行。其信贷资产几乎清一色投给了和股东公司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种种企业,而掺杂最多水分的所谓“存放同业”、“联行存放”之类的资产也引人注目地偏高。这样的中小国有银行或民营银行,如果不能斩断扭曲银行稳健经营的症结,那么上市就既不能形成银行强有力的投资者外部约束机制;也不能形成银行健全的法人内部治理机制上市就基本丧失了意义。退而言之,即使上市存在造就富有活力的民营银行群体的可能性,那也仅仅是冰山融化了一角,目前,每年银行系统的贷款量在万亿级,而股票市场的筹资额在千亿级,故就算股市所配置的金融资产全部都是优化的,扭曲的银行信贷流向也足以使得整个社会的金融资源扭曲配置有根本性的缓解。
此外,银行上市仅仅是金融改革体系性工作中的一小步,不足以构成金融攻坚战的一大步。银行体系的问题盘根错节地存在着,解决这些问题,也不是彼得大帝挥剑斩断乱麻那样简单。或者说,银行体系的改革,困难的并不在解决银行问题,而在解决和银行相关的一系列问题;困难的并不在摧毁旧体制,而在确立新体制。例如,即使债转股成功,1.3万亿不良资产以4折的水平出售了,那么银行系统缩水的近8000亿资产如何平衡?银行的负债大多是居民储蓄,总不能储蓄也打折?又例如,目前银行系统的资产以10万亿级计,而2000年银行系统全部利润仪仅有百来亿,资产收益率要用千分位计,如何能吸收哪怕年利率仅1%的储蓄?金融改革是绝无陈仓可度的,必须回归补充其资本金,化解其不良资产,完善其治理结构的起点去,靠点点滴滴的艰难渐进改革。所谓欲其叶茂,必固其本;欲其流远,必浚其源。
银行上市:回到市场去的参考“药方”
冷看现在的上市热,招商、华夏乃至一些中小保险公司和券商热情如火,而国有银行体系则暂无声息,颇有喧宾夺主的感觉,即使民生银行是否完全达到了商业银行法的要求,也尚有争议,看来要为4大国有银行设计出上市方案更艰难。但作为我国金融系统绝对支柱的4大银行如果游离在通过上市彻底改制获得新生之外,那么现在种种边边角角银行的上市,就只具有象征性意义,类似于给染重症的金融体系服用了一些桔梗甘草而已。对4大国有银行上市应另辟蹊径。
药方之一,引进国外战略投资者。总体上说,中国近年来的经济紧缩,是政府过度管制,偏离了既有的市场化取向的恶果,银行的困境则反映出银行无力逃脱计划经济的壁垒,无力有效运用居民储蓄的结果。其呆坏帐主要是由于银行资金作为“准财政资金”使用造成的,国有银行没有利率决定权,没有贷款投向权,要银行管理层对现在的烂摊子负责也是不公允的。可以考虑引进国际战略投资者,或通过设立中外合作投资基金对国有银行进行参股;或通过设立证券基金对中国金融板块进行投资。因为问题银行合并或上市,问题本身不会稀释;而外部健康的跨国银行的介入,才可能有助于问题的消弥;也只有外部战略投资者的介入,才能够使得上市过程中清资核产的严重扭曲和信息披露的极端失真有所收敛。这样的“引进”是无可回避的,中国“入世”已扫清了全部障碍,对外国投资者放开并购之路,只是和国内法律清障工作有关而已。这样的“引进”也是有限和审慎的。在中国的银行系统上市过程中及时引入境外战略投资者,让其分担银行上市的风险,分享中国改革的成果。既可减弱银行上市的震动,更可重新确立其形象。
据说证监会等已经在考虑外资参股中国券商,形成合资的新型券商的可能性。
药方之二,改存款为股权或债权。今年“两会”中有代表提出,中国目前的基尼系数为0.458,已超过国际公认的0.4的警戒线,进入了分配不公平区间。目前中国7万亿储蓄可能集中在少数富裕阶层手中,因此政府也许可以考虑让拥有巨额储蓄的私人部门参股到国有银行中来,给这些人一个类似期权的选择,即他们或可选择继续保持储蓄,或可选择将储蓄转化为对国有银行的股权,如此则一箭双雕,银行在负债降低的同时股本金大增。当然,也可考虑允许国有银行体系发行面对富裕阶层的一级资本工具,化储蓄为可充当银行资本金的债券。增强私人部门在银行系统中的作用非常重要。如果银行上市仅仅是试图从股市圈钱,其实质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只有股权多样化和政府对银行系统的微观经营活动保持“一臂之遥”,真正意义上的银行才有可能诞生,否则国有也好,民营也好,其积存的弊病难有化解的契机。
药方之三,通过金融控股公司间接上市。许多人对银行上市忧心忡忡的原因是,如果银行上市,那么即使是最小的交通银行上市,其规模也相当于目前股市中的金融航母——浦东发展银行的5倍,股市会不堪重压。另外,应该看到,面临机遇和挑战的不仅仅是银行,也包括企业非银行金融机构,以券商为例,目前90%以上均为国有,其坏帐和银行坏帐一样损害金融系统的活力。拖累银行上市的,是过去的烂摊子。故银行可以和目前资产质量尚好的券商或其它金融机构成立金融控股公司,新设的金融控股公司因无历史包袱更容易上市。银行实际通过其控制的金融公司间接达到了上市目的,更为重要的是:这将引导中国金融体系从较陈旧的金融分业框架朝金融混业乃至提供“一站式”服务的金融百货公司发展,中国银行业也就可以预期一个更亮色一点的未来。
暗度陈仓,必将遭受市场无情的嘲弄。日本在银行岌岌可危时,试图通过兼并将既存问题更深地掩埋起来,结果背上不良资产无底洞的银行步履蹒跚,空前的“零利率政策”和令人瞠目的财政赤字均表明:宏观政策已无法挽救陷入“日本病”泥淖的日本,目前其GDP和股市市值已严重缩水,日经指数跌落到18年来新低,日本正在自食当年搞的一套“伪市场经济”的恶果。固本浚源,就只能放弃“特色”借口,充分尊重市场机制。据说到证监会上任伊始的史美伦在得知今年是“证券市场监管年”后,淡淡地说,对监管者来说,每年都是监管年。不知道林林总总的银行行长们能否在一片“银行上市年”的喧嚣后,同样淡淡地说,只为近谋远虑而上市,不为赶集扎堆而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