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萨尔》曲牌的创作艺术,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曲牌论文,艺术论文,格萨尔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引言
《格萨尔》是藏民族文学宝库中的曲型代表。它是许多世纪以来,藏族文艺创作的精华,在华夏文明之中,也不愧是个佼佼者。其艺术魅力之大,使人不敢与接,若与之相触,则不舍弃之。其中似乎充盈着多种美的旋律,丝丝藏民族特有的文学情趣与高原气质融为一体的民族精神,以及那雪山、草原迷人的风光,还有茶香酒香酥油香所引发的美感,竟使读者听者不能已之。
一般认为,《格萨尔》是十一世纪至十二世纪前后产生的,那自然就在宋、元时代了。
中国宋元时期(公元960-1351)在文学创作上,宋有宋词,元有无曲(元代散曲)。初期的词,都可配乐歌唱,因之称为“曲子词”。既然要歌唱,就有了各种不同的乐谱,代表着一种格式,给它取个固定的名字,这就是词牌。如《菩萨蛮》、《沁元春》等。词牌只代表一种固定的格式(字数、句式、平仄),与词的内容大都无关。词牌以外另如题目,如《沁园春·雪》,雪就是题目。也有题目写“本意”的,是词牌兼管题目。元曲,如刘致的一首小令。〔中吕·朝天子〕邸万户席上,其中的〔朝天子〕曲牌名,属〔中吕宫〕。曲有句式,有韵脚。〔邸万户席上〕是题目。也有没有题目的。曲牌名与内容无关,也有以曲牌名作题目的(与宋词同),元曲的曲牌名可以相同,但字数不一定相同。元曲本来就是元代杂剧。这是宋词元曲的大体情况。
民间文学《格萨尔》,不管它有多长(有人认为在百万诗行以上),但其说唱格局大体上是一致的、固定的。解说部分是散文体,歌唱部分是诗歌体(多是七言即七音节句)。这两部分都不受字数长短的限制。唱段大多数有曲牌。就整个《格萨尔》来说,它是有曲牌的曲子,也是有题目的曲子。
《格萨尔》与宋词、元曲的这种时间、形式(都是曲牌)上的合拍,是偶然,抑或必然,暂且不论,这里只是为互相比较而提出,尚可研究。
一、《格萨尔》曲牌的意义
《格萨尔》曲牌的创造,是整个《格萨尔》艺术创造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具有《格萨尔》易于传承的文艺遗传因素,又有《格萨尔》音乐艺术及藏民族信仰上与传统道德上的特征。
藏语里把曲调或歌调叫“打”或“昂打”(ngag rta),给“打”所取的名字,就叫做《格萨尔》唱腔的曲牌。《格萨尔》唱段的曲牌和宋词元曲的词牌或曲牌的出现的地方不同。宋词元曲的词牌或曲牌不但不能少,且必须置于一篇文章题目的位置。《格萨尔》曲牌的位置则比较灵活,大多数是在唱段之首。说出曲牌然后唱歌。但有的在未唱歌之前不提,而作为曲子的内容,在歌词中提出,有的对曲牌还要加一番解释。如果在唱歌之前提出,不作或少作解释。有的曲牌,在歌唱之前已经提出,但在唱词中还要重提。这可能是:演唱者必须报地点、姓名、歌名等演唱《格萨尔》固定格局的原因吧!当然重述曲牌名,并非必须如此。依照情节,可有可无。
解释曲牌在这里举两个例子:如珠牡(vbrug mo)用的“九曼六律”(dgusing drug vgyur),解释说:“(dgu sing)是“空中甘雨声”,(drugvgyur)是“苍龙吟啸声”。典玛用的“塔拉六变”(tha la drug vgyur)解释说:天空细雨声(塔拉拉),大官法令声(塔拉拉),英雄远啸声(塔拉拉),美女授食声(塔拉拉),大海腾气声(塔拉拉),黄衣僧侣诵经声(塔拉拉)。“塔拉拉”(tha la la)是个象声词,形容轻徽的雨声、语声等。近似汉语的“淅沥”。连用六次,是说明(六律)的含义。如果译成“六律”,很象中国古代审定音乐的标准:六律和六吕。“塔拉”相当于调,即乐音的高低。六律就是说乐音可六变。“乐音”在说唱《格萨尔》里就是“歌音”。
与曲牌相联系的还有曲子的题目。《格萨尔》唱段的题目,无固定形式而多变,或明显或不明显,多以定语的形式出现。也可以有数目,也可以没有。实际上题目已暗示在道白的话语里。它总是与曲牌同时在唱词前出现,说明要唱一支什么内容的歌。曲牌可以在唱词中唱出,而题目一般都在歌词之前。这一点与宋词元曲相同。
题目与曲牌举两个例子:如(zer nas mgo gyogs kyi glu stag movi ngar glur drangs nas vdi ltar blangs so) 意思是:“……说毕,用‘猛虎咆哮曲’唱了一支‘欺骗’的歌道:”,其中(mgo gyogs)(欺骗)是曲子的题目。说明这段唱词的中心意思是要达到骗人的目的。“猛虎咆哮曲”的曲牌,这里有曲牌亦有题目,两者齐全。如果写成词格式,就是:《猛虎咆哮·欺骗》或(猛虎咆哮)欺骗。如超同在《赛马称王》中用“欺骗”为题,用“和缓急长曲”唱了一支打算欺骗侄子角如的歌。
再如,“……so ba vgro lugs kyi glu ngag rta dkar mo drug vgyur la drangs nas vdi vdra bzhengs”意为:用“白狮六变调”唱了要求派他充任巡逻的歌。曲牌:“白狮六变调”,题目:“充任巡逻”。
《格萨尔》是一部打仗的故事,主人公格萨尔,这是艺人创造曲牌独具匠心的焦点。给他创造的曲牌,不仅独具风格,他使用的曲牌在数量上也占首位。故事中,君王相对,兵将林立;格萨尔乃属正义化身,彼此敌我分明。涉及到的人物,千姿百态,有正面,有反面。各种人物,气质不同,褒褒贬贬,分寸适中。除人物之外,还有神鬼龙妖。这样就给曲牌的创造,带来了同人物一样的复杂性与多样性。要有个性的体现,还得有共性的体现。它创造的思想指导原则似乎是:曲牌的内涵的延伸,是人物性质与内容的相结合。谁是谁非,孰褒孰贬,非者不是,贬者不褒。《格萨尔》曲牌的创作总是围绕着一个中心:消灭四方魔敌,使人民安居乐业,虔诚信佛法,教化众生。不能脱离更不能背离这个中心。质而言之,不外乎一个宗旨:为民除害,保家卫国;拥护团结,反对分裂;人人信法,如意安乐。
二、《格萨尔》曲牌的素材及其功能
(一)关于《格萨尔》曲牌创造的素材取舍
《格萨尔》是一部描述战争的长篇史诗。这就决定了曲牌为之服务的中心。从整体来讲,都不能脱离为战争服务这个性质。从它的表象与内涵看,它就是对参与战争双方的各种人物的外形言貌与内在精神的简单表述。曲牌中能见人影。由于非常具体的曲牌创作任务,致使它取材只能从藏民族所在的青藏高原上的自然风物以及构成藏民族精神世界的各个方面。由于演唱者的不同,所以产生了曲境不同的各种曲牌。试看下面取材的不同。
1.利用动物所创造的曲牌:这一类曲牌是用各种动物之名所创造,它有显示动物形象的特点。所有的动物也是经过慎重选择的,要能代表战争中正义与非正义双方人物的不同形象。代表形象也要有相对性。有威严的,也有凶猛的;有可怕的,也有凶狠的;有善良的又有恶毒的;有温和的又有暴躁的。总之,有鸿鹄必有小雀。据我所翻阅的二十多部《格萨尔王传》中的动物曲牌所用的动物就有:狮、虎、熊、鹞、鹫、大鹏、狗头雕、百灵鸟、画眉鸟、仙鹤、杜鹃、生生鸟(传说中的神鸟)、马、蜜蜂、狼等十四种左右。这些动物大都是藏区司空见惯的,也是藏文著作常用的素材,藏民族都熟习、了解其习性及本质。选择他们作为人物的象征,可省略许多刻划性的语言,真可谓表达思维的简便手段,使听者读者开门见山,一下子就抓住了人物的要领。这一类曲牌是借用某种动物的特征、形象、本性来比拟某种人的个性、特征、形象。这些曲牌的创造不仅反映了艺人们大量的脑力劳动,而且更强烈地反映了他们褒佛贬本的意识。这可能是《格萨尔》艺术创作目的之一。二十多部《格萨尔》中所提供的二百多个曲牌中,用狮创造的有五、六个:“雄狮傲岸骄步曲”(rngams chen seng ge vgying vgros),“白狮六律”(dkar seng drug vgyur),“狮子逞威曲”(seng ge vgying glu),“雄狮怒吼曲”(seng ge ngar sgra),“雪狮闲愉曲”(dar seng vbyor glu)。这五个曲牌全为格萨尔王及岭将所用。格萨尔专用了其中之二。
再如,用“杜鹃”鸟所造曲牌就有八个:“杜鹃婉转曲”(khu byug ldemglu)、“杜鹃声”(khu byug vgyur glu)、“杜鹃六律”(khu byug drug vgyur)“杜鹃啭声调”(khu byug ldem vgyur)、“杜鹃六啭”(khu byug ldem drug)、“杜鹃慢旋曲”(khu byug dal lding)、“杜鹃旋律调”(khu byug gi gdangs)、“杜鹃怒鸣曲”(khu byug ngar sgra)。杜鹃是一种鸣叫脱耳的小侯鸟,她象征着言辞好听,或者比喻一个女性的莺舌燕语,或者表达一种善良的意愿等,代表一种温和活跃的气氛。使用这八个曲牌的人物分别是:角如母、阿里尤介托贵、阿里王女儿扎西才措、岭臣詹巴让夏、格萨尔、色戎家媳妇、汉地法王、嗄德曲郡白拉。其中有三名是女性。没有反面人物,全属格萨尔系统。不是亲人就是投奔岭王;不是拥护消灭恶魔就是弃恶的善男信女。他们都带着爱戴格萨尔、拥护岭国事业、愿佛法昌盛、人民安乐的强烈愿望。
有个“百灵鸟六律调”(co ga drug vgyur),七部《格萨尔》中,出现七次,均为珠牡与勒琼所使用。有个用鹏鸟造的曲牌:“大鹏翱翔曲”(khung chen lding glu),初见于《降生》中,为角如所使用。有关“大鹏”与“雄狮”所造曲牌,均为格萨尔所使用,原因可能是:在《诞生》中,角如说:“我是鸟王大鹏的孩子,……是白狮的后代……。”有个鹞鹰的曲牌:“鹞声六啭(有译为‘六颤鹞’的)”(khra glu ldem drug),为贾察所使用,显然反映了贾察霞尕尔的英勇善战,所向披靡的气概。还有岭国的神鸟王仙鹤,她们是珠牡的命根子。这三只仙鹤给岭王传递了重要情报。仙鹤要说话,遂创造了一个“忡忡调”(khrung khrung)意思是“仙鹤调”。因为藏语里把仙鹤叫kryung kryung。这一曲牌很特殊,歌词的每句之末都是“忡”(kryung)音,也可以说歌词全是一韵到底。
再看另一类动物曲牌。二百多个曲牌中,有两个狼的曲牌:“伏狼曲”(spyang dkar thang glu)与“恶狼嚎叫曲”(spyang mo ngu zug),虽然都有“狼”字,但有褒贬之分。前者为角如伏狼时所唱;角如母亲的畜群被三百只狼吃光,所以角如用此曲制伏了恶狼,为民除了害。后者为本教阿乜法师所用。阿乜奉超同之命去害角如,他知角如法力无敌,自己心胆俱颤。“斑澜猛虎怒抬头,小儿怎敢去拔须”。违命既不敢,递命又不成,于是用“野狼嚎叫曲”,唱了一曲逼上梁山之歌。另外一个动物曲牌:“狗头雕翱翔曲”(go bo lding glu),为超同所用。在《歇日珊瑚国》中,超同用此曲唱了动员砍伐林木的歌,在砍林之中,差点被虎吃掉。
以上所举动物曲牌的使用者,均为人(一例外),不是动物。曲牌中的动物只作为一种比拟或形象之物。此外,还有一种动物曲牌的使用者,与上面这一类动物曲牌的使用者恰恰相反:是动物而不是人。下面这些曲牌的演唱者,就是曲牌中的动物本身:“骏马嘶鸣曲”(vtsher glu ring mo)、“马啸无变曲”(vtsher glu vgyurmed)、“骏马长鸣曲”(vtsher vgynr ring mo)等均为格萨尔神马江贵的专用曲牌。
再如,“蜜峰凌威曲”(sdrang ma zil glu)、“小蜂嗡嗡调”(sbrang chung zir ma)、“小蜂六律”(bung ba drug vgyur)、“蜂儿翻身调”(sbrang ma zur vgres)等。
2.利用神名创造的曲牌:藏传佛教是藏族民族性的信仰,也有极少数本教徒。格萨尔受命于梵天,降生凡世,为民除害。一切行动都代表着天神之意。他自己就是天子。在这种信仰天神意识的指导下,说唱《格萨尔》曲牌的文艺创作,自然要牵涉众多的神,因为每事都得求神,每次战斗都得求战神帮助。曲牌中出现的神,主要有:阎罗王(死主)(gshin rje)、梵天(lha tshangs pa,一切众生的统治者)、龙王(klu rgyal,水中王一八部众之主宰或首领)、金刚(rdorje-,不坏,不摧。密乘中是代表本尊的标志)、光音天(vod gsal lha)、安达婆(dri za)等。凡有“梵天”、“金刚”的曲牌基本均为格萨尔所使用。如,“金刚道情曲”(rdo rjevi mgur glu)“金刚语曲”(rdo rjevi gsung glu)、“无碍金刚语声调”(vgag med rdo rjevi rang sgra)、“无碍梵天妙音曲”(vgag med tshangs pavi sgra dbyangs)等。现已见到的《格萨尔》出版物中,无例外,均用于岭王。这里关于曲牌使用须说明一点,由于岭王对下属将领,为考验是否真心诚意,岭王常化作另外一种形象,使对方难以分辨。此时,所用曲牌就不一定是正常情况下所用曲牌。含“阎罗”等的曲牌一般多属贬义范畴,但格萨尔也用它,因为他的身份变了,所用曲牌也要与所化的身份相合。贾察用“阎罗恐布曲”对格萨尔所化的一个阎罗王的可怕的魔鬼,唱了一支要消灭他的歌,歌毕正要动武,格萨尔便显示原形,贾察这才了事。如在正常情况,贾察要对雄狮王说话,岂能用这样的曲牌!一次角如突然灵机一动,想要考验一下珠牡,便化作一位地神,黑人黑马黑缨、俨然阎罗小鬼,样子十分可怕,走到珠牡跟前,用“阎罗催命曲”,唱了一支吓唬她的歌。象这样的曲牌,只有在这特殊情况下,一般是不会使用的。阎罗王的判官要唱歌,于是“龙语曲“(klutshig)就出现了。曲牌随着演唱人物的出现,相应而生。
3.利用自然事物创造的曲牌:自然界千变万化,现象神妙莫测,但各种现象,无不与人类发生着直接关系。在《格萨尔》产生年代里,在一个宗教、神的世界里,尤其是这样:天体变化威力无穷,由不理解而神秘;神秘而信仰。用自然事物,从天体变化到一件小小事物种类繁多。具有威力的如,雷、电、雹、龙等。如,“霹雳喷焰曲”(thog mdav vbar ba)、“雷雹九律”(thog ser dgu vgyur)此二曲牌均为格萨尔系所使用。前者亦可译“战神霹雳喷焰曲”,门岭大战中,老魔射来一支毒箭,格萨尔跟前幸有天兵防卫,幸免于难。敌人如此恶毒,格萨尔遂用此曲一歌,只见“雷霆神箭”飞出,老魔之身,如风吹粃糠而去。后者是朗拉托赞所用,只此一曲,一箭伤亡朱孤三十余人。这此曲牌都是临敌对阵,怒气填膺;箭在弦上,一角即发之时所用,或者说,唱曲之后,必有恶斗,恶斗中必有死伤。如,唐聂用“霹雳变调”将歇庆摔得心肺俱裂,而一梦南柯的。此类曲牌表贬义的:如“雷鸣电闪曲”(glogdmar vtshub glu)贬义显在“vtshub”(乱)上。为阿里魔臣曾甲卡学所用。他用此曲,结果死在朗吾阿贝刀下。
曲境比较温和缓软的,一般用流水、白云、花朵、杨树、香茅、亚麻等,还有用一般物名的,有琵琶、箭、白螺、白绸、水晶、马镫等。下面举些例子:如(1)“琵琶六律”(piwang drug vgyur);(2)“白螺右旋曲”(dung dkargyas vkhyil);(3)“白云驰骋曲”(spring dkar khug vphen);(4)“明晶六变曲”(shel dkar drug vgyur);(5)“白绸六啭曲”(dar dkar ldem drug);(6)“潺潺流水调”(skyid pavi chab sgra lhang lhang sgrog pa);(7)“美花曲调”(snyan pavi me tog);(8)“白绸飘旋长曲”(dar lding ring mo);(9)“香茅转变曲”(na ram khugs vgyur);(10)“水缓流长果曲”(vbras ring chu bo dal vbab);(11)“花雨降落曲”(me tog char vbebs);(12)“鲜花怒放调”(me tog mtshar glu);(13)“花色灿烂曲”(me tog bkrag mdangs),等等。这一类曲牌的使用者,多属老臣怀旧述新、医生诊病、卦师求卜、调解内务、求和好、讲是非、向对方求降、赞颂岭王、表述善良愿望等方面。语言要忠恳,陈辞须可信。说话要委婉悦耳;又要理据,又要言和。凡用如此曲牌,总是在安静、轻快、详和的气氛之中,少有怒发冲冠、眼冒金星的场面。
4.吉祥祝愿类曲牌:这类曲牌常用于欢乐、庆祝、祝愿、祈祷等场合,如,凯旋庆祝会、迎客、送客、祈祷神灵。举例如下:
(1)“福乐六啭曲”(skyid glu ldem drug)格萨尔母用此调,慢慢长咽一首深情祝愿歌,最后连唱八句祷告词,歌毕,她毫无痛苦生下了格萨尔,接着莲花生给灌了顶。
(2)“吉祥佛语长曲”(bkra shis chos glu ring mo)阿里大臣用此曲请阿里王迎接岭兵去阿里消灭七魔臣。王臣二人不谋而合,并答应在十五天内假集兵而迎岭军。阿里王用“花雨降落调”(me tog char vbebs)回答了大臣扎西尼玛。
(3)“吉祥旋聚曲”(bkra shis vkhyilglu)嗄德白拉受命岭王,升起了“通娃让卓”神帐,美如采虹绕须弥,千紫辉映,富丽堂皇。然后嗄德遂以此曲唱了一首吉祥祝福歌。
(4)“吉相多变曲”(bkra shis rtags kyi vgyur glu)角如与珠牡第二次见面,角如化为一个白人白马英俊的美男子,珠牡一下就被看傻了,眼睛也不知闭上。于是角如以此曲向珠牡用各种喻言,表达真挚爱慕之心。
(5)“长寿无恙曲”(tshe glu vgyur med)、此曲使用较为广泛。或表诚服,或表祝愿,酌情而用之。如阿里王曾四次用此曲对岭王、岭军表示了心愿,赞岭军之英勇。道出了人神共济,取得胜利的欢乐。格萨尔也数次用此曲来点将,预祝常胜,或说明佛法倡盛及物阜民泰的国情。
(6)“长寿六律”(tshe glu drug vgyur)、“长寿长曲”(tshe glu ring mo)、“凯旋曲”(rgyal khavi glu dbyangs)、“欢乐妙音曲”(dgav sprovi rol dbyangs)均为格萨尔与珠牡所使用。
(7)“长相忆”(smon lam ring mo)等等。
5.带有地区性的曲牌:此种曲牌带有地方性或异国他乡的情调。例如,“尼泊尔六律调”(bal povi rtala drug vgyur)、“后藏奶歌六啭”(gtsang gi vo glu ldem drug)、“黑布噢若长曲”(has po a res ring mo),这些曲牌的使用者多属该地区或别国之人。
6.伏敌降魔类曲牌: 字面上多用“敌”、“征服”、“战神”一类字眼。例如:(1)“伏敌曲”(dgra phar btul)。这里的“敌”意,总是与本教外道相联系。在《征服象雄珍珠宗》中,雄狮王以此曲说明了武器使用及如何战斗等情况。不消灭本教,佛教无出头之日。将外道皆视为敌。(2)“右旋镇敌曲”(dgra bo goyas non)在《香乡药物城》中,岭王向玉惹杰布发了宣战书。立即用白梵天所送一支神箭,一箭射得亭玉粉身碎骨,烧得灰飞迹灭。与这类似的还有:(3)“雷霆怒劈敌魂曲”(dgra blavi thog glu vbar ba);(4)“战神霹雳调”(dgra lhavi thog glu);(5)“战神呼天曲”(dgra lhavilhavbod)角如征服黑鸟三兄弟,用此曲一呼,就来了十位神友,一箭灭了三弟兄。(6)“吽死呸倒曲(也可译为吽呸曲”(nvum shi phags vgyel)或谓“降魔曲”。这似乎是曲窘白拉之专用曲牌,因他是弄神捉鬼之能手,是岭国三大瑜珈师之一。他用此曲一呼,竟能使神妖鬼怪出现,令人毛骨悚然。此曲牌为“吽”、“呸”二咒所成,念“吽”山摇地动,喊“呸”,敌人胆裂。
7.其他类:因为《格萨尔》曲牌的形成甚为复杂,似有规律,亦无规律。一下子说得很科学似有困难。暂用“其他类”以揽其余。这一类之中又有块块小天地,风格不同。有“慢”(dal ba)字曲,“白”(dkar po)字曲,“虎”(stag)字曲,“年龄曲”(婴儿 、少年、老年等),又有嬉戏曲、献茶敬洒曲,等等。
具“白”字之曲,其特点是全部带有显明的褒义性。前面提到的二百多个曲牌之中,带白字(作名或状)的曲牌约计有九个:
(1)dkar po rgyang bsgrags/;(2)dkar mo dgu vkhyil/;(3)dkar movgyur med/;(4)dkar mo drug vgyur/;(5)dkar mo ldem drug/;(6)dkar molha ldem/;(7)dkar mo lha vbod/;(8)rtse glu dkar po/;(9)spyang dkarthang glu/。另一类中的(dkar),当作形容词:(dkar seng drug vgyur)、(dal dkar vkhyil glu)、(sprin dkar khug chen)、(shel dkar drug vgyur)等,其中(dkar)的含义与上一类不同,是个实词不是虚词。这些曲牌均为白梵天、格萨尔、贾察等人所使用,几无例外。dkar(mo,po)一词在藏语里具有洁净、善良、具理、无罪等义,在运用中深化为佛、天、神、光明、自由等含义。总之,是无限崇高美好的意思,就上面“白”字曲牌第六来说,有的译本译为:“白狮六变调”,或“光明六变调”;又有的译本译为:“自由曲调”。还有音译的,如“尕莫九啭调”,曲牌之意境,深奥难辨,诗意甚浓,思维高度抽象,使译者似乎也有点尴尬难处,“慢”(dal ba)字,在藏语中有悠闲、无挂碍、有暇、缓缓等义。有宗教上的含义:与无暇相对,所谓暇满难得。总兵察根的专用曲牌:“缓慢长曲”(dal bavi ring mo),就是用“慢”字构成。二十多部《格萨尔》中出现二十多次,为运用频率最高曲牌之一。具此字曲,经常用来刻划大臣大将具有老练、稳重、理足难辩、思维细致等形象。内涵着:河水缓流,永远不绝;循序成大业,欲速则不达等义。
由于《格萨尔》故事的性质,出现了不少含有“英雄”(dpav bo)的曲牌。如,“英雄长啸曲”(dpav glu ngar chen)、“英雄短歌”(dpav glu thung thung)、“英雄六律”(dpav bo drug vgyur)、“英雄怒吼曲”(dpav bos gad rgyang sgrog pa)。格萨尔在《诞生》中,用“英雄怒吼曲”,以气盖群敌之势,甩出一个羊大的石头,消灭了霸占着下玛区堪弄六山之敌色惹阿堆。上所举这类曲牌,基本上属于褒性,多用于岭王,贾察等人。歌唱者都显示力拔须弥,气盖群魔之英雄气概。贾察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之势,此类曲牌自然多为他所用。另外,还有反面人物所用曲牌,特别是超同所用者。超同有一个比较突出的专用曲牌:“哈若胡同”(ha ra hur thung),再如,“噢若九变调”(vo re dgu vgyur)、“噢若六律调”(vo re drng vgyur)等,都具有类似的不承认性或贬义性。
另外,曲牌的创造中,还有一个乐理因素。如“drug vgyur”、“dgu vgyur”、“ldem drug”、“dgu vkhyil”等,被译作:“六律”或(六变)、“九律”(或九变)、“六啭”等。六律,很象中国古代的六律和六吕。“律”就是音调高低的等级。九律或译九宫,九宫产生于元代杂剧。元代杂剧一般用的正、中吕、南吕、仙吕、黄钟五宫,其实这宫也是“调”的意思,五宫和四个别的弦上的大石、双、商、越四调就形成了后代的九宫。《格萨尔》曲牌中,九曼、九律、九变……”等,所含“九”的乐音内容,是否是明代用的“九宫”?因为元代以前,乐音上无“九宫”之说。
综观《格萨尔》曲牌素材之取舍,无不在藏民族物质领域与精神世界之内。曲牌的功能,随物而异。一般来说,物之高下,也可显示曲牌具有什么样的功能。若能按其次序将全部曲牌配辞成书,可在数分钟之内,读完百部《格萨尔》。
(二)《格萨尔》曲牌具有个性、共性、时地性、曲义相应性、以及性别拟人化等特点。
《格萨尔》曲牌的创造者,不仅创造了个性曲牌,而且创造了共性曲牌。《格萨尔》曲牌的创造与整个《格萨尔》文学创作,和谐地融合在一起。有不少诗行,被解释曲牌所占用。这一描述手段,加深了对曲牌的性质及含义的理解。为了突出格萨尔这个英雄人物的形象,艺人们神化他的本能与智慧,说他一切言行皆为天意。他有通天本事,又有斗地武艺;有凡人的形象,又具有神仙的神通幻化。这样一个人物,要出台演唱,当然不同一般。要给听众一个赞声不绝,难以忘怀的印象,紧紧地把群众吸引到格萨尔奋斗终身、为民除害的伟大形象上来,因之,给他创造了大量曲牌,从不同侧面加以描述。又从各个不同的侧面,对《格萨尔》中的主要人物,以不同的曲牌加以塑造和勾勒。某一人物的专用曲牌,特别是重要人物的,在书本上与实际说唱情况基本一致。例如,在《霍岭大战》中,有几处唱词中提出:贾察唱的是“白狮六律调”(dkar seng drag vgyur),典玛唱的是“塔拉六变调”(tha la drug vgyur),珠牡唱的是“九曼六律调”(dgu sing arug vgyur),勒琼唱的是“百灵六变调”(lcoggn drug vgyur),这四个曲牌在二十多部《格萨尔》中基本如此。此四曲牌可能是《格萨尔》曲牌的先声。即使一人所用曲牌,由于时地、条件等起了变化,所用曲牌也随之而有变化。所谓专用不是随便拈来就用。还有个时间、对象等问题。例如,在《赛马称王》中,格萨尔的专用曲牌“威慑大众曲”(khrom chen zil gnon),只在最后用了两次。这两次都是在神马已经找到,外道贡巴若杂已经被灭,恶鬼均被镇压,赛马已经取胜,威慑条件全已俱备,大局已定,才使用了这曲牌。一次是对卦师求卜;一次是由于超同不服,对角如屡屡进行欺骗,罗嗦不已,角如逼得用此曲回答了他。在整个《赛马称王》中,角如前后用了“战神呼天曲”(dgra lhavi lha rbod)、“征服外道曲”(mu stegs dem btags)等七个曲牌,唯独此曲在最后使用,关键在时间、条件不成熟。在《诞生》之最后,在岭国上中下三部大会上,角如王始用此曲,给各部族分了领地,超同见上、中、下三岭全部都拥护角如,他虽心里不服,但不敢言语。在此之前,由于条件未熟,时间未到,不能使用。专用与通用曲牌是曲牌的个性与共性的反映。某人专用曲牌,对此曲牌来说就是具有个性曲牌,如“威慑大众曲”(khrom chen zil gnon)、“哈若胡同”(ha ra hur thung)等。几人同用一曲牌,对此曲牌来说就是具有共性曲牌,也就是说一曲牌具有多人通用性。如“水缓流曲”,角如也用,则朵等人也用。
关于专用曲牌下面举几个例子:据初步调查,玉树地区流传的《格萨尔王传》有五十六部,解放后有二十四部(二百三十万字)正式出版发行。玉树地区现在演唱《格萨尔王传》的曲调有一百零八种,这些曲调都是适用于特定的人物在特定的环境下的特定心情,对刻划人物形象、塑造人物个性有一定的作用。在一百零八种曲调中,格萨尔使用的曲调,就有“神音六变曲”、“英雄缓慢长曲”、“恩威服众曲”、“无障金刚曲”、“压服敌人曲”、“三千世界吃肉喝血曲”、“杜鹃远曲”、“猛虎闪电曲”、“敬神曲”、“待人曲”、“非人曲”、“乌儿曲”、“婴儿曲”、“青年曲”、“壮年曲”、“老年曲”、“阻丧六变曲”、等二十余支。又据扎西达杰所提供的玉树地区藏族说唱《格萨尔》的40个曲牌中,格萨尔占用了九个。这九个曲牌是:“昌青斯南”、“耶冒朱久”、“曲吾大巴”、“东桑下沙叉通”、“腊昂登周”、“阿当投色安勒”、“巴勒大卓仁莫”、“昂巴斯南”、“尕木枯斯俊扎”等九个。其他凡有唱词的人物都有自己在某种环境中使用的曲牌。二十多部《格萨尔王传》中的二百多个曲牌,格萨尔王就占有四十个左右。就此数粗略估计,格萨尔使用曲牌约可占总曲牌的25-30%以上。全部《格萨尔》究竟有曲牌若干,由于《格萨尔》还在整理、搜集、出版之中,各地情况各有不同,精确统计尚有困难。就这二十多部及玉树地区的情况,只能粗计如此。
专用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上面已提到的格萨尔的“威慑大众曲”(有的译:威镇大众曲调。有的译:威镇会场调),在二十多部《格萨尔》中,前后出现二十五、六次,无一例外均为岭王一人所用。再如,总管王察根所用的“缓慢长曲”(dal ba ving mo),前后出现十七、八次,属他无例外。珠牡用的“九慢六律” (dgu sing drug vgynr),前后出现二十余次,除她莫属。曲玛用的“嗒拉六变调”(tha la drug vgyur)出现八、九次,用者典玛一人。
另一类专用曲牌,如超同用的“哈若胡同”(ha ra hur thung)或“哈若胡”(ha ra hur),出现八次,在扎西达杰玉树《格萨尔》曲牌选用目录中,套曲或非套曲,专用或通用调,艺人选配不同。但凡属“哈若胡同”曲牌,均属超同,无一例外。
反映女性特征的:如,“杜鹃六律”(khu byug drng vgyur)、“杜鹃旋律曲”(khug byug vgyur glu)、“杜鹃婉转调”(khug byug ldem glu)、“杜鹃六啭调”(khug byug ldem drug)、“百灵鸟六变曲”(co ga drug vgyur)、“胡麻烟祭曲”(zar ma bsang)、“蜜蜂逞威曲”(sbrang ma zil glu)等,字里行间,充满着温柔、和声、善言的内含。用花、鸟比喻女性是人类共同的。《格萨尔》曲牌,有相当一部分的使用者是拟人化的。本来不会说,不会唱的,也说起了,唱起来了。如格萨尔的神马用“骏马嘶鸣曲”(vtsher glu ring mo)来自述。仙鹤用“忡忡调”(khrung khrung)传军情;空行塔勒维嘎化为一只金翅蜂,用“金蜂婉转曲”(rkang drug ldem glu)预示夺取阿里金窟时在路上遇到的敌情,等等。
曲牌曲境相应这一点,为《格萨尔》曲牌特点之一,为宋词元曲所没有。《开天辟地》中,角如化作一位绛国之臣,自然要说绛国话了,于是他用“绛国婉转调”,对贾察唱了一曲,其歌词内容与曲牌相互照应,说他是绛人那曲旺久,是人未死活吃人肉之人……,把贾察连讽带骂说了一顿。再如,在《赛马称王》中,角如用“降伏外道曲”(mustegs dam btafs),消灭了阿书记憨也许乜贡巴惹杂。这里也说明曲牌与唱歌的对象也是相统一的和互相说明的。
二十多部书中有六个“虎”字曲牌:“虎啸曲”(stag gi gad rgyangs)、“虎怒吼曲”(stag mo ngar sgra)、“虎咆哮曲”(stag movi ngar glu)、“虎跃曲”(stag movi mchong glu)、“猛虎怒啸曲”(stag movi hur glu)、“山头虎哮曲”(stag la movi ngar sgra)。这些曲牌(除个别外)超同均能使用,有的甚至频频使用,好象是他的专用曲,但别人亦可使用。格萨尔将领用者个别有之,但从未见格萨尔使用。看来,这些曲牌贬性成分居多,带点准性曲牌的性质。所谓通用即共性,亦有范围,有限度,并非人人皆通。
(三)《格萨尔》曲牌是塑造人物的特殊手段
如果说照人画相是刻划外形特征的话,那末,曲牌的创造,无疑是勾勒抽象了一个人的内在素质与精神面貌。它与演唱人物的脉搏息息相关。在创造方法上,不管它用客观事物打比譬,还是用抽象的意念去述说,总是紧紧抓住演唱者的神形。使之与曲牌的拟意、曲境、神韵一致,使听众觉得自然熨贴。就上面已经提到的曲牌,尤其是专用曲牌,都是刻划人物、塑造人物个性的一个特殊组成部分。一个曲牌在一个人物身上反复使用,有使人物形象与曲境,渐次相融化在一起的作用。曲牌反映人物,人物体现曲牌。曲牌的雕塑人物与唱词中对人物的描述及道白中对人物的说明,完全水乳交融,不能分割。
格萨尔在整个《格萨尔》中的形象,地位、身份、权势、声威、能力等等,以及他不怕险恶艰辛,为民除害的英雄本质,他对群众的态度,他的民主思想;另外还有他的言谈笑貌、乐观的生活趣情、母子之情、夫妻之情、恋爱观种种等等,在他所用的曲牌中,程度不同,侧重面不同,都有所反映。
格萨尔所用曲牌较多,其中“威镇大众曲”(khrom chen zil gnon),运用频率最高,也是全部《格萨尔》曲牌中,运用频率最高者之一。这一曲牌显示了格萨尔前后两个不同阶段的后一阶段。具有了为王条件始用此曲。顾名思意,此一曲牌表现了他身威之强大,势压群雄的气概。在他说话的现场,似乎已显出庄严肃穆的气氛。在《开天辟地》中说,“此曲要在当了大众首领之时唱”。在《诞生》之末,格萨尔仅一次用了此曲,由于当时他已具备了威慑之力:上、中、下三岭无不拥护爱戴,连超同也在众压之下也不得不当面诚服,此曲与格萨尔的军威及群众的敬仰结合在一起。凡是有重要国事的重大集会上,格萨尔总是用此曲以恩威来服众。再如格萨尔用的“无碍金刚自声曲”(vgag med rdo rjevi rang sgra)、“无碍梵天妙音曲”(vgag med tshangs pavi sgra dbyangs)、“无碍自声调”(vgag med rang sgra),在十一部《格萨尔》中,此三曲就用了十七、八次。这里主要说他的话是梵天之音、金刚之言。说明他是一个虔诚的佛法信仰者,一切由上天命定:消除四方魔害。为民造福。自然他说话犹如金刚声,无坚而不摧。他常用这些曲调,祭天地,祈鬼神,发布军令。以神威来加强格萨尔的军威,军令绝不能违抗。代表着天意的武人,职业就是打消除恶魔之仗,这类曲牌塑造了格萨尔具有天神的性质,有斗天神变之能。俨然一位大神,神人唱神曲,引人进入神力支配一切的境地。他又可从天到地,变成一个凡人,又具有人的一切性质。谈情说爱,人事精通:在《赛马称王》中,有一段描述说珠牡用“九曼六律曲”(dgu sing drug vgyur)向格萨尔介绍了神马之优点。而她不知当时角如是化身。化身这是藏族,特别在文艺著作中,解决“人难度”这个问题的神奇之法。格萨尔听后,佯装说:“上白岭是可以的,而此马是未训之马,无鞍无辔来骣骑,角如有生命之危,于珠牡之声誉也不好。那末,我俩前面走,马叫母亲后牵来。你骑马,我骑棍,赶不上。”珠牡:“你骑马,我步行我能赶上”。走不远角如见一麝,说:“此麝山阴小祸害,定要捉住,你用歌引诱,我用绳来套”。套住后,反被珠牡用石砸死,她又说公麝取香,母麝吃肉等错话,这样说对这次赛马不利,马能否取胜,关键全在你……。再回头看时,死麝已不见。于是角如向珠牡用“长寿不变曲”(tshe glu vgyur med)说明:英雄配美人,良弓配良箭,麝非真来是化身,角如不真是神变,化身杀不死……。这里一位梵天之子,一变而为世俗情中人,向珠牡表示爱情,毫无神人之嫌。角如同珠牡同去岭地,角如骑珠牡的马飞驰在前。珠牡到山顶,只见马留在,格萨尔却五体断裂,惨状在目,知人已死。珠牡悲痛之极,无心再去岭国,决心投身毒海。她便扬镫向海边走去,突然马蹄停止不前。回头一看,角如双手拉住马尾。这时,珠牡不由含羞欲泣时,又是悲痛全消,笑声出。何其幽默,何其坦荡的爱情。珠牡:角如啊!你这一死,真痛死了我。接着角如用“嬉戏婉转曲”(rtse glu vgyur khug),唱了一支活泼、嬉戏之歌,歌中说:有时我化人,有时显神通,有时好玩耍,我的性格就这样。上面这几个曲牌的连用,描述了另外一个角如:不拿弓,不拿箭,扑朔迷离,谈情说爱。
“长寿不变曲”除用在情场之外,每取得胜利,格萨尔总是用此曲来安定民心,团结部众与近邻,能做到既伏之则安之。显示他文武兼有,胸怀远大之象,表示业事永存,长寿不衰。也用此曲,对郭牡表示了浓厚的母子之情。“河水缓流曲”(chu bo dal vbab),也为格萨尔使用最多曲牌之一。潇潇洒洒,一片诗意;水滔滔,思绪万千;清清河水缓缓流去。
格萨尔是人神双重特性的人物,有魔法神力,可役使神鬼。前面说过他所用具有天神之威的曲牌。这里说的是魔法役神之功:如他用的“降伏外道曲”(mu stegs dam btags)、“光明呼神曲”(dkar mo lha vbod)等。用这类曲牌,以魔法去除魔,用神力来助已,能使天体变相,能使人儿更美。
总兵老英雄察根,他深谋远虑,洞察善恶真伪,善战有谋,忠贞为国。幼子仅十三,为超同所害,而他毫不动摇岭国至上的信念。他毫不在意贾察对他的蛮横而加以反击,而是顾全大局,以国家为重。这样一位具有崇高品德的岭国领导人,以怎样的形象出现在听众面前,看来艺人们是早有深思孰虑的。他有一专用曲牌“慢长曲”(dal ba ring mo)。他在歌词中说:“若不知道这歌曲,这是我总管的慢长曲。不得不唱这支曲,一是身体动作慢,二是思维能力慢,三是说话措词慢,所以叫它慢长曲”。但他又解释他的名字说:“即使年老了而心未老,我似鹞鹰敏捷而矫健,因此得名叫察根”。“察根”是藏语,“察”是鹞鹰,“根”是年老。意为“老鹞鹰”。既然如鹞鹰之敏捷,怎能说动作慢呢?三慢中的其他两慢,似乎也是自谦。凡是岭国征战的重大策略及具体计划,无不是他的意见。在攻打南门时,要带上防治热病的熊胆、鹿茸、麝香、野牛血四种药。这样具本的细节都是他提供的,思维还能说不深透不周密?他公而忘私为国操劳。岭国的老前辈,老英雄。由于他的年龄职责,说话不得不慢而长。要讲出纹理来,不能急躁,需引证事例,以理服人。这就决定了他以怎样的态度发言,如此年高职显,若常以“猛虎咆哮曲”来发言那就极不相称了。配以“慢长曲”是刻划了他年高、稳重、老练的本质。他的曲牌中,“慢长曲”运用频率最高,十五部书中出现二十余次。此外还有“温和长曲”(zhi vjam ring mo)和“温和慢长调”(vjam dal bavi ring mo),其曲境相似。
《格萨尔》中,一位漂亮、坚贞而智慧的妇女形象—珠牡。这样一位巾帼英雄,她应用什么样的曲牌来唱歌?作者是费了思索的。首先看她的“九曼六律”(dgu sing drug vgyur)曲牌中的“dgu sing”是空中甘雨声,“drugvgyur”是空中苍龙吟啸声。前者说明她歌声悠扬,言词流利;后者表答了她语言的威力及其相应的严肃性。因为她是最早唱四个“六律”(drug vgyur)人物之一。当然闪烁着“多变”智慧的光辉。
再如“天言六律”(lha ngag ldem drug)、“五天六律”(lha lnga ldem drug)、“天鼓六律”(lha rnga ldem drug)。(这三个曲牌是否是一个,可研究)这几个曲牌都是在点兵点马、祈祷祝愿等的祥和气氛中所使用。另外,含有神言难违,有把人言寓于神境之中之妙。这些曲牌格萨尔也用(在三部书中只见一次)。另外,还有“红花灿”(me tog bkrag mdangs)、“画眉婉转曲” (vjol mo vgyur glu),这些曲牌不仅说她善于辞令,歌声优美,更显出一个女性的特征。上面这些曲牌的创作与配用,充分体现了对这位圣王的爱妻是怀着无限崇敬与爱戴的。用曲牌来塑造人物,只在格萨尔与珠牡两人身上,就令人觉得妙趣无穷。
英雄人物贾察,配以“光明六变曲”(dkar mo drug vgyur),最能说明他坦率,有啥说啥的性格。在霍岭大战中,对唐泽用此曲唱了一首歌,唱得唐泽悲喜交集,泪水直流。“白”字前面已有说明,这里更有信法无邪、心善无邪的含义。它暗示着曲牌使用的范畴、境界,带有赞颂的性质。这类曲牌,不会用在超同等人方面。二十多部书中,有九个“白”字曲牌,均用于梵天、格萨尔、贾察弟、印臣白嗄、卦师(格的)、神鸟等,无一不是褒义。以一字别境界,又是《格萨尔》曲牌妙处之一。贾察由于勇敢、善战,他常用“英雄曲(或译英雄短曲)”(dpav glu thung thung)显示他不屈于敌人的英雄气概。贾察的曲牌还有“白狮六变调”(dkar seng drug vgyur),是威严、勇猛的象征,是岭国四曲之第一曲。看看下面的场面,更可看出曲牌与人物的互相补充作用:在《世界公桑》中,勒琼用专调“百灵六律”(lcog ka drug vgyur)(也是四曲之一),唱了一首对岭国长长的美妙赞歌,使参会者无不欢欣鼓舞。贾察也不示弱,以“白狮六律”唱了一首婉转动听的赞歌,使听众情绪激动,声声叫绝。超同却认为这是用美言来影射他的懦弱,说他出卖灵魂。于是,坐立不安,心中臭气泛起,象是醉汉,用他的曲牌“哈惹胡同”(ha ra hur thung),吼出一长段赞敌辱已之歌。可以看出,对唱之中,歌者相对,曲牌同样相对。
《格萨尔》在塑造人物,在曲牌上反映较为突出者,还有反面人物超同。为超同所造曲牌与格萨尔的形成明显的对照。细研人物与曲牌真是形神合一,妙趣横生。超同所用曲牌,还有“狗头雕翱翔曲”(go bo lding glu)。“狗头雕”暗示着凶狠、粗暴的形象。超同在《歇日珊瑚国》中,用此曲唱了一支伐林歌,不是嗄德、超杰杀虎救了他,差点就被二虎子吃掉。他所用者还有:“鹫鹰慢翔曲”(thang dkar dal lding),以及前说过的六个“虎”字曲。还有一个“大显威风曲”(glu chen vgying glu),超同在松岭之战的严重时刻,就用此曲唱了支敌、我、友不分的糊涂歌,遭到岭人的反对。通过曲牌这个窗口,从另一个侧面,看到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人物的外貌及内神,甚至胜于一段详细的文学描述。凡是用(dpav bo)、(dpav)、(dkar)、(seng)、(lha)等词所造曲牌都与超同等人无缘。这说明这些词被用于曲牌之中,完全是为塑造某种人物的形象所决定的。曲牌对人物的刻划,有画龙点睛的作用,只是一笔之钩,给一个人注入了活的灵魂与神韵。好象对神象的开光。这一点睛,当然是有差别的:画佛点佛眼,描蛇点阴光。
有些人物的曲牌,不管他是谁,只要他虔诚于佛法,忠于格萨尔王,所用曲牌都含有丰富的抒情味道,诗意甚浓,激情洋溢。再举一段这类曲牌的配用:岭军伏了阿里七魔后,在将返回岭国之际,百姓表示恋恋不舍,阿里王公主扎西次措代表君臣百姓,用“长相忆曲”(smon lam ving mo),表示感恩不尽,情意永怀,祝君臣一路平安!语重情深,真似亲人相别。格萨尔也很感动,一一为王后公主灌顶。阿里王在欢送岭军的大会上,用“花雨降落曲”(me tog char vbab),表示愿把阿里献给岭国,格萨尔听歌如甘露,非常高兴,遂用曲境相对应的曲牌“长寿不变曲”(tshe glu vgyur med),答应阿里王的请求,打开阿里金窟门,救济了阿里的人民。曲意不仅是要人长寿,更重要的是阿岭要团结,共御敌人。格萨尔所以用此曲,因为他有此曲之共性。因为一个曲牌,只能描述某一个人的一个侧面,而不是全面的缘故。阿里的王杰托圭,风华正茂,向佛心切,他说话自然显出活力与朝气,给他配用“鲜花怒放曲”(me tog mtshar glu),才能衬托出他的少年之概。
曲牌塑造人物形象是多方面的,各方面又是相互衬托,彼此说明的。
(四)《格萨尔》曲牌的抑外扬内性
本教在佛教传入西藏前,占统治地位。一经佛教传入,两者之间的斗争就此开始,特别是七世纪以后斗争尤烈。热巴坚因扬佛抑本,被本教徒所杀;朗达玛扬本抑佛,为佛教徒所杀。这一问题反映在各方面,许多藏文著作都有反映。《格萨尔》这部民间文学巨著,同样不例外。《格萨尔》不论分部分章,早期或晚期,在这一点上,立场坚定而明确。自然也从曲牌上反映出来。从格萨尔与趋同所用曲牌上就可明显反映了这一点。如超同唱歌要呼本教神,如在《松岭大战》中,他在歌前呼叫:“本教头目才旺仁增请帮助!本教活佛东巴西饶请帮助!本教众位冰雹喇嘛请帮助!”说明超同是外道,属于被抑之对象。
当然,表现在曲牌上的扬佛抑本思想,有时并不直接从字面上显示于众,而是在激烈的对唱之间。这里试举两个抑本的例子:在《打开阿里金窟》中,看看七个魔臣所用曲牌,就可完全清楚曲牌创造的佛本意识了。赤发恶魔多典桑热用“相相登鲁曲”(shang shang ldem glu意为“怒发长啸”)、“狂风乱卷曲”(rlung nag vtshub glu意为黑旋风),魔臣用的“旋风曲”(rlung nag vtshub ma),魔臣曾噶卡肖用的“雷打电闪曲”(glog amar vtshub glu),魔相用的“饿虎咆哮曲”(stag movi ngar glu),魔臣卡拉麦巴用的“帝达登鲁曲”(shing rta ldem glu)等。在格萨尔一方用的曲牌则与此形成明显的扬抑意识:(khu byug ldem glu)、“杜鹃婉转曲”(tshe glu vgyur med)、“长寿不变曲”(me tog mtshar glu)“鲜花怒放曲”(knrom chen zil gnon)“威慑大众曲”(tshang pavi dbyangs snyan)“梵天妙乐曲”等等。
在《征服大食》中,有一个出现六、七次的唱段题目:“无头无尾”。成了这部《格萨尔》的反面共性题目。均用于超同大食王方面,无不例外。用这一题目,说明被抑对方歌的性质。虽然不是曲牌,但由于曲牌、题目二者的一致性,也可说明扬抑问题。扬谁抑谁,青白在目。与这六、七个“无头无尾”相对的是:(dar seng vbyor glu)“雪狮欢愉曲”(khrom chen zil gnon)“威慑大众曲”、(dal ba ring mo)“缓慢长曲”、(vjol mo drug vgyur)“百灵鸟六律调”、(dar ba khug ring)“长盛曲”、(vbras ring chu bo dal bab)“水缓流长果曲”等。就某一个人来说,个人褒贬与抑本扬佛在曲牌上来看,是结合在一起的。除表个性外还有一抑本扬佛的共性。白帐王有一常用曲牌“傲慢威严曲”(rngams chen vgying glu),格萨尔也有一个与此相似的曲牌“威严雄狮傲岸行”(rngams chen seng ge vgying rgros),其褒贬差异,亦在佛本之间。白帐王有此曲唱了一歌,眼看大势已去,还想最后挣扎。辛巴梅乳泽用“长短因果曲”(vbras ving vbras thung)说:我劝王三次,牛脖筋大王你不听,到今日自作自受,理应该。”梅乳泽虽在白帐王之下,三劝他投格萨尔,因为他顽固称之为牛脖筋大王。虽同是一方,也有佛本之褒贬。《格萨尔》曲牌的抑本扬佛的意识,是这一类曲牌的共性。是这类曲牌,不论专用,或通用,共同反映出来。例如超同的“哈若胡同”,有它的个性反应,也有抑本扬佛的共性反应。再如,“猛虎咆哮曲”是一共性曲牌,但它也反映了抑本扬佛这一个共性。
理解《格萨尔》曲牌的创造,必须抓住抑外扬内这条线索。从全局分析,要了解个性、共性、相似性、渗透性及其因时间、空间、个人身份的变化等等,来掌握曲牌的含义,这里也可能还有不同艺人有不同的配用等情况。
结束语
宋朝朱熹曾说:“如今诗、曲,若能读过,也无意思;须是歌唱(朗诵)起来,方见好处。”《格萨尔》为什么要采取歌唱形式,可能与朱熹见地有相似之处。据我所听,说唱《格萨尔》确有点朗诵的味道:字句清晰,情趣起伏,再加与曲境相配的旋律,很能吸引听众;动人心弦处,主要是曲境中的情趣。
《格萨尔》发展到具有曲牌的说唱形式,这才使它有了更易于传承的功能,这也可能是它经久不衰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