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开发对农村社区人际关系的影响研究--以丹霞山为例_人际关系论文

旅游发展对乡村社区人际关系的影响研究——以丹霞山为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为例论文,人际关系论文,乡村论文,丹霞山论文,旅游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修订日期：2014-05-27

      中图分类号：F5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2398(2015)01-0129-06

      DOI：10.13959/j.issn.1003-2398.2015.01.021

      旅游业的发展给许多原本偏僻落后的村庄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村民的社会生活随之改变，其中，人际关系也逐渐受到旅游业发展的影响。然而，国内外关于旅游发展对人际关系影响却缺少专门的研究。目前的研究结论倾向于认为旅游破坏了人际关系，认为旅游业的发展在当地确立了以经济主导的价值观，居民在追逐旅游利益的过程中很容易产生冲突[1-6]。由于缺乏专门研究，目前关于该问题的结论带有较大的片面性和表面性。另外，中国的乡村社区在社会组织、人际关系等方面有很强的独特性，其血缘关系是各种关系普遍的基础。以往在相对封闭的乡村，村民的交往圈子往往限于本村，关系较为亲密；但同时，在小农思想的影响下，邻里之间的摩擦也很多。旅游业发展之后，可能会增加了矛盾形成的新因素，但也有可能形成更高层次的文明提升、稳定与和谐。因此现有的研究结论有必要在中国的社区现实中进行检验。在这样的认识下，本研究以旅游发展较为成熟的著名旅游地丹霞山的乡村社区为例，探讨旅游业发展后人际关系的变化，并进一步分析旅游发展在其中的作用和影响，旨在充实和丰富旅游发展的社会影响相关理论，以抛砖引玉，引起更多学者对于旅游目的地人际关系转变的关注。

      1 对人际关系变化的假设

      旅游对人际关系的影响研究最初是从旅游经济影响衍生而来的。20世纪60年代，国外旅游经济研究者注意到，旅游业在促进经济发展的同时，商业化也让旅游地发生社会层面的改变。商业化意味着原本免费提供的服务现在需要金钱了，原本基于道德的价值观已被基于金钱的价值观所取代。价值观的改变必定使得人际关系发生变化[7]。以往邻里之间的合作互助关系正在流逝，因为大多数家庭已经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自足而不需要从邻居获得帮助[8]。比起关系冷淡更严重的是邻里间的冲突也增多了。除了因利益纠纷使邻里关系恶化外，原本温暖亲密的关系也变得商业化，人际交往变得以经济利益为目的[9]。另一方面，进行旅游社会影响研究的学者也发现了人际关系的变化。旅游业的发展削弱了当地基于传统规范的相互帮助与合作，增加了人们之间的冲突，破坏了友好亲密的关系[10]。有旅游地的居民认为旅游业的发展减少了当地传统形式的社交活动[11]和居民之间的交往时间[12]。但也有居民认为旅游业发展后他们更愿意与彼此交往[13]。

      人际关系的变化会反向影响旅游发展。有研究认为，原住居民通常都很注重邻里关系的维护，他们往往更抵制旅游业在当地的发展，因为他们认为旅游业扰乱了这种关系[14，15]。有学者指出，如果邻里关系持续变差，越来越多居民感受到旅游发展给他们的社区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这将会阻碍当地旅游业的发展[16]。

      近年来的研究表明，旅游发展对人际关系的影响不仅限于居民与居民之间[17-21]，还会影响到社区的整体[22-26]。由于邻里之间感情的改变，居民对于所在社区的感情也会发生变化[27]，这种变化既有前述的负面影响，也有一定的正面影响。在旅游业这个外在因素的刺激下，居民之间的联系可能更加紧密。有时，为了支持旅游业的发展或者保护社区免受旅游业带来的负面影响，社区居民间会形成很强的相互信赖的关系，从而共同应对旅游业发展中的问题[23-25]。在此过程中，社区成员甚至因此建构了社区身份认同[26]。

      与国外一样，国内对旅游影响的研究最初也只关注经济影响。直到20世纪90年代，旅游的社会文化影响才引起学者的重视。刘振礼在野三坡地区调查时发现，旅游开阔了人的眼界，当地人希望扩大人际交往。但是，乡邻关系却出现了疏远倾向。他认为，以往乡邻间关系密切，许多支援是无偿的。现在每个家庭自立能力提高，许多协作关系不再是无偿的，同行间甚至出现明争暗斗，关系必然疏远[27]。刘赵平再次对野三坡地区进行调查时，发现村民已感受到旅游发展破坏了邻里关系[28]。另有学者认为旅游使当地居民的经济观念越来越强烈，经济上的计算成为人们处理人际关系的重要标尺[29]。

      近年来的旅游影响研究对人际关系也稍有涉及[30-33]。人际关系紧张被看作是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方面的其中一项负面感知[34]。学者在更多的案例地的研究发现，旅游的发展确实会对当地淳朴的人际关系带来一定冲击[35，36]。但也逐渐出现不同的观点。张静在广西某乡村的调查发现，53.5%的当地居民不认为“商业竞争引发邻里关系紧张”[37]。刘迎华等在广东海陵岛的调查发现，旅游业发展较成熟的闸坡镇与较少涉足旅游业的海陵镇的居民对人际关系感知并无很大差别[38]。海南三亚将近70%的居民认为旅游业发展后人际关系得到一定改善，并且，在旅游部门工作的、男性的或年龄更大的居民对此的感知越强烈[39]。

      综上，主流观点认为旅游发展对人际关系的影响主要是负面的，正面影响尚未引起重视。旅游发展通过改变当地人的交往基础、交往冲突等因素影响人际关系。对于这些因素的变化，目前已经形成一定的观点，但这些观点还有待榷证。为了更全面地进行探讨，本研究尝试加入了两个新的因子(交往观念、交往空间)，总共从八个方面来衡量人际关系的变化，并在实际调查之前，对每一项衡量因子的变化进行了假设(表1)。

      2 案例地的选取和研究方法

      瑶塘村和断石村位于丹霞山北部，仅一江之隔，由阳元山大桥相连。两村人口均较少，其中瑶塘有36户157人；断石有48户115人。1995年阳元山景区的开发带动了两村的旅游业发展。目前两村绝大部分村民的就业都与旅游业相关，主要经营家庭旅馆、餐馆、零售摊档等。瑶塘村和断石村是丹霞山景区内旅游业发展时间最长的两个村庄，村民参与旅游发展的程度也最高，因此受旅游业的影响最深。从案例研究的角度看，这两个社区旅游发展成熟并具有很强的典型性，符合一般研究样本选取的条件，有利于对已有研究的检验和拓展。

      本项研究通过访谈法和问卷调查法了解村民对于人际关系变化的感知。在多次参与丹霞山项目考察的基础上，2013年3月15日至3月24日，笔者对瑶塘村和断石村进行了为期十天的专题调研，正式访谈了38人次，其中，有录音的访谈24人次，共录音500分钟，整理录音得12688字。问卷的项目采用5级李克特量表来定量测定，其中5代表非常同意，1代表非常反对。总共发放问卷50份，最后回收有效问卷44份(瑶塘村20份，断石村24份)。

      回收数据后，用SPSS软件对调查结果进行了信度和效度的检验。其中，Cronbach's α系数为0.878，较为接近1，因此数据信度可靠；另一方面，KMO系数为0.582，大于0.5，且Bartlett球形检验的卡方值为777.281，Sig.取值0.000，显著性很小，故判断问卷的结构效度较好，可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3 调研结果分析

      3.1 数据统计

      汇总调查数据，笔者对每一项打分进行了基本统计(得出表2和表3)，并汇总了访谈中的一些代表性观点(表4)。

      

      3.2 调研分析

      3.2.1 交往基础

      村民对于贫富差距的感知度较高。据受访村长介绍，村民的经营收入一般10万元左右，部分会高达30万到40万，但一些低收入的则只有5万。由表2可知，81.82%的村民都赞成这个观点，并且众数为5，表明了其正向感知的相对一致性与强烈性。多数受访村民认为现在是凭本事赚钱，无公平与否可言。部分低收入者认为不公平。经济收入较高的一方认为贫富的差距并没有影响到平时的交往，但少数的低收入者则认为自己被高收入者冷落了。

      3.2.2 交往意愿

      旅游增加了村民的经济收入，村庄富裕了，村民的自豪感也得到了提升。旅游提高了村民的素质，对游客的友好态度也传递到日常生活中，因此对待其他村民都更有礼貌。另外，也有受访者认为村民素质的提高是受到游客的良好影响。从统计结果看，“旅游使村民更加友好和有礼貌”的赞成率最高，且众数为“5”，说明村民对此是深有感受的；对于“提高了自豪感”也有高达63.64%的支持率。

      3.2.3 交往时间

      与假设一样，大多数村民认为邻里之间的交往时间减少了，但因为旅游存在淡旺季之分，在旅游旺季，村民的生活重心都在商业经营上，交往时间较少，旅游淡季村民的时间则相对充裕，交往时间也较多，因而20.45%的村民并不赞同“旅游使邻里之间的交往时间减少了”这一论述。

      3.2.4 交往空间

      虽然旅游发展了，但是村里并没有大力增设公共设施，为村民创造更多公共活动场所。村民对于公共交往空间并不看重，而且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大餐厅，村里开会不缺场所。他们反映，“村子里一直都没有集体活动空间的”。即使有多余的钱他们也会偏向于用作修建自己的房子，并没有维护或者增加公共场所的意识。

      3.2.5 交往平台

      假设不成立。村民的公共活动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一定程度的增加。“旅游发展使村里组织的公共活动减少”这一项的均值是2.86，即反对意见占多数。在三八妇女节、清明节，甚至淡季空闲时期，村民都有集体活动。另外，经济收入的增加促使村民外出旅游，同时学习旅游经营。

      3.2.6 交往圈子

      高达81.82%的村民认为旅游发展使他们的交往圈子变大了。受访者也统一支持这个观点，但增加的这部分朋友主要是出于做生意的需要，与游客成为朋友的情况很少。

      3.2.7 交往观念

      对交往观念的假设部分成立。无论是受访者还是调查对象都较为认同“同村人之间的感情比其他朋友重要”。从表5的统计可见，绝大多数的村民在人际交往中比较着重同村人之间的感情，因为“毕竟都是同村的”。

      

      但是，38位受访者中，有36位都表示，在平时做生意的过程中就顾不上这种感情，“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

      3.2.8 交往冲突

      村民并没有认为旅游发展使邻里之间的冲突增多。众数为1表明较多调查对象对此描述是很不赞成的。但对比统计数据和访谈内容，两村的情况有所不同。

      断石村的村民反映在旅游未发展之前，村民之间往往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吵架。在旅游业发展初期，邻里之间会为了争客而发生冲突，也会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产生矛盾。但如今，这些摩擦几乎没有了。主要是因为：不会再发生耕地时候才有的那些摩擦了；各自做生意互不干涉；担心吵架会影响生意；相处时间少了，没机会吵架。

      然而，瑶塘村部分村民认为冲突多了，主要是因为旅游开发过程中的争地问题。在新村分配宅基地时，瑶塘村中已产生很多矛盾；如今重建老村，又有更多的矛盾发生了，并且由于村民意见不一致，老村的重建一再推迟。部分村民认为争地纠纷是人际关系变差的表现。

      因此，交往冲突的变化不能一概而论，要视实际情况而定。

      3.2.9 其他变化

      ①村民在交往中以生意上的交流为主；②村民的价值观念在转变，商业意识日渐浓厚，受访过程中不少村民经常把利益挂在嘴边；③对人际关系变化的感受存在代际差异：老年人对人际关系的变化最有感触，中年人比较注重对自己家庭利益的维护，较易与同辈人发生利益纠纷，而年轻人的交往观念更为开放；④交往方式也发生了改变，村民认为日常交往活动就是聚在一起打麻将打牌。

      3.2.10 总体感知

      大部分受访村民认为，由于忙着发展旅游忽略了邻里之间的感情交流，关系确实变淡了(68.42%)，但认为关系变差的村民所占比例较小(23.68%)。而根据问卷统计，现在的邻里关系的分值比以前的略高。

      另一方面，村民普遍不在乎人际关系的变化。72.73%的村民不会因为邻里关系的变化而抵制旅游业的发展。受访者几乎都反映，旅游业给他们村庄带来很大益处，绝对不会因人际关系的变化而对旅游业有所抵制。

      4 结论与讨论

      本文就旅游发展对人际关系的影响进行了专门研究，认为旅游发展对人际关系的影响具有多样性。对比前人的结论，本研究的结果有较大的不同，并形成一些新的结论。

      4.1 旅游业对人际关系的影响综合分析

      4.1.1 负面影响

      旅游业对人际关系的负面影响主要是市场经济的冲击。

      在市场经济的背景下，贫富差距势必扩大，低收入群体切身体会到由此带来的人际关系的变化。以经济为重的观念已渗透到村民的价值观中，并在他们与人交往的过程中表现出来，例如村民会出于经济目的扩大交往圈子；伴随而来的还有交往方式的改变，未来可能滋生赌博问题。

      另外，旅游经营使村民之间的交往时间减少，但是淡季和旺季的差异在以往的研究中被忽视。淡季的交往时间充足，旺季交往时间却大大减少。

      4.1.2 正面影响

      (1)村民的社交活动并没有因为旅游发展而减少。出于学习旅游经营的目的，加上村民经济收入的增加，旅游淡季村民自发组织了一种新的集体活动——集体旅游考察。

      (2)旅游业使村民更加文明有礼貌，从而也大大减少了邻里之间甚至家庭内部的摩擦。这一影响主要是由两方面因素促成的：一是村民为获得经济利益而主动转变，在旅游经营服务中，村民意识到必须要主动改变自己的态度，友好待客；二是游客的示范效应，他们的行为举止被当地村民所模仿，村民的素质逐渐提高了，交往更和谐了。

      (3)在旅游经济下，因恶性竞争而破坏人际关系的情况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竞争与合作并存的关系，这种新型关系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旅游业的进一步发展并没有使村民因为竞争而关系恶化，反而让他们采取了更文明的竞争方式。虽然在旅游发展初期，争客现象比较普遍，但随着旅游业的发展，村民的素质逐渐提高，他们逐渐意识到，争客会影响经营，文明经商、礼貌待人才能吸引客人。并且，村民也建立起合作互利的关系，比如在自家客满的时候他们会介绍客人到别人家里。

      4.1.3 其他发现

      (1)新生代青年的观念已随着旅游业的发展而在悄然改变。他们在旅游业发展的背景下成长，旅游业开阔了他们的视野，无法体会到旅游发展之前村里紧密的感情纽带，同村人之间的感情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无法替代的。

      (2)乡村社区的人际矛盾可能是旅游发展影响与其他社会矛盾的交集结果。如随着旅游发展，村民用地更加紧张，争地问题可能会严重影响人际关系。若采取公正的旅游利益分配方式，也可以避免这些负面影响。

      (3)即使感受到邻里关系变差的村民都不会认为是旅游业的负面影响。他们不会抵触旅游业，也不会认为“遗憾”；人际关系的变化似乎不会阻碍到旅游业的发展。但人际关系淡化，不利于村民共同应对旅游业发展的障碍。

      4.2 问题讨论

      (1)关于旅游发展对人际关系的影响问题，不能片面强调其负面影响，而应该看到其两重作用。旅游业带来的负面影响在前人的研究中已多次提及，但不应忽视的是，旅游业的发展也对人际关系有正面的作用。

      另外，人际关系的淡化并不意味着恶化。对于很多村民而言，同村人之间的感情还在，而新形成的人际关系，更符合现代文明发展的趋势；此外，由于血缘上的联系与“和气生财”的需要，村民们也会尽量避免人际关系恶化。

      (2)乡村管理者应该注重对人际关系的维护，组织村民共同发展。从实践方面看，乡村管理者应尽量使每一位村民都从旅游业发展中获益；另一方面，乡村管理者需要设法改善村民的沟通条件，增加沟通渠道，并多组织有益的集体活动，增强凝聚力；此外，政府和规划工作者应该注重为村民营造良好的交往空间，引导村民的积极交往。

      (3)本研究关于人际关系的衡量因子没有量化，还不能精确地判断其变化；关于旅游对人际关系的影响的结论仅来自于两个村庄的案例研究，仍需更多实地调查的检验。

标签：人际关系论文;  丹霞山论文;  邻里关系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