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济因素看明中叶小说的接受层——关于“章回小说价格昂贵”说与“文人接受”说质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章回小说论文,文人论文,昂贵论文,说与论文,因素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自明以来,人们便意识到小说的兴起与读者的变化之间密切相关。然而,明代小说的接受 者究竟是由什么阶层的人构成的呢?
本世纪初以来,由于对庶民文化的重视,白话小说的鼓吹者与研究者强调小说的意义在于 通俗性,即其接受者以庶民为主。这一以推崇白话小说为先导的具有现代意义的世俗化运动 ,显然是以某种西方模式作参照的。现代西方汉学家却指出,说白话小说是通俗的实属误解 。白话小说尽管取材于民间说话,但更重要的是,它在文人的参与下已成为一种“高级的文 学样式”;它并非流行于读者大众之间,小说的作者不过是为少数“同一阶层——一定范围 内受过高度教育的文人,提供一种自我表达与审美欣赏的方式”(注:Robert E.Hegel:The Novel in Seventeenth-Century China,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p32。)。即说,中国传统白话小 说是一种从文人(作者)到文人(读者)的新文体。日本学者矶部彰、大木康、井上进与美国学 者何谷理、莫兰仁(Mclaren)等人进一步指出,与当时的物价及收入相比,明代小说的价格 比较昂贵,非一般庶民所能承受,小说的阅读者只能是文人与富商。
小说的接受究竟以庶民为中心,还是以文人为中心。恐怕很难说谁是谁非。问题在于:海 外汉学家推衍这一结论的前提——所谓经济因素——却是值得商榷的。矶氏等人的论著在海 外影响虽巨,传入大陆的译稿却甚寥寥;但近年来,所谓“价格昂贵说”与“文人接受说” ,被不少大陆学者所辗转相袭;这里,有必要作进一步的辨析。
一、从古籍、日用类书、文集的价格看古典小说的价格
目前我们所能知道价格的明小说只有两部,均藏于日本内阁文库。一是万历末天启间刊《 封神演义》,20册,附图50幅,每部纹银2两。二是刊刻于同时的《陈眉公先生批评春秋列 国传》,12册,附图60幅,每部纹银1两。矶部彰、何谷理、大木康、井上进等人在考察小 说价格时,都提到了这两部小说。同时,他们列举了一些古籍、日用类书、文集的价格,并 初步推算道,宋元版1册约为5钱到2两,而新本在1册4分左右,二者相差近20倍(注:参见井上进《书肆、书贾、文人》,见荒井健主编《中华文人生活》,1994年版,第312 -第314、318页。其余参见矶部彰《〈西游记〉受容史研究》,东京:日本富山大学人文学 部,1998;大木康《明末江南出版文化的研究》,《广岛大学文学部纪要》50卷特辑号一; Robert E.Hegel,同上。)。《封神 演义》算来是1册1钱,《春秋列国传》则为1册8分3厘,比一般新版书要贵一倍多;因此, 矶部彰等人得出了他们的第一个结论:“古籍、日用类书、文集等与古典小说比较起来,古 典小说的价格是很高的。”
但这一结论并不是绝对的。矶部彰等人所引资料彼此雷同,可见各人的资料实在有限。同 时,书籍是头版还是二版,以及版本数量大小规模等的差异,也会导致价格的差异。然而, 由于资料的缺乏,我们所知最多的只是版本时间,其次是卷帙多少。这样,矶部彰等人的比 较只能是非常粗略的。而且,我们也能找出些例子来证明小说的价格并不特别昂贵。万历间 杭州李氏刻《月露音》4卷,附精图16幅,银8钱,如果算1卷为1册,那么1册也在2钱;据《玉华堂日记》载,新本沈氏《南词》为1本1钱5分。可见,新本也有价格颇高的,《封神演 义》等倒更便宜些。即使说小说价格一般比新本书要贵,但比起明代钞书与宋元旧本来,却 远远不及。便是宋元刻本,叶德辉也认为“在明时尚不甚昂贵”,至多不过每书1本1两左右 , 《书林清话》卷6载:清初以后,大抵“视古书为古玩”,宋元本比明代几乎贵了10倍。实 际上,宋元旧本古董化的趋势,早在万历中后期就已出现。据《玉华堂日记》载,万历十九 年宋版汉书1部卖到20两,两年后已是400两。
可见,古典小说的价格与其它书籍的价格相比较,并不能说是昂贵的;而与同时代宋元旧 本古董化的趋势相比,还是十分低廉的。
二、从物价及各阶层人们的收入看小说的价格
矶部彰等人的第二步是考察当时的物价及各阶层人们的收入。
先看当时的物价。明中叶时,银钱比价一般为银1两换钱700文至800文(以下均按700文换算 )。据黄冕堂研究,米价一般是石米5钱。如果以南方石米为120斤算,每斤谷价合约三四文 。棉布1匹一般合米1石。青菜1文4斤,肉25斤价银5钱4分。这样,1家3口即使以每月石米(5 钱)、肉15斤(约3钱)、青菜80斤(20文)、棉1匹(5钱)计,不过花费一两三四钱,再加上其它 ,最多2两银,就可过上相当不错的日子。而谢肇浙《五杂俎》五“地部二”载闽广一带“ 斗米十余(文)钱,鱼虾盈室,随意取给,不甚论值”,物价就更便宜了,其中米1斤不值1文 。
与物价相应的是人们的经济收入。明中叶,一般情况下,农村日工以日银3分折钱20余文为 常 价,城市以日银4分折30文为常价。这样月收入在农村为9钱,城市为1两2钱,年薪都在10两 余。长工是每年3两,除自身外,尚能养活家小1人(注:以上论述参考黄冕堂《明代物价考略》,见《明史管见》,齐鲁书社1985年版,第346-3
72页。)。但长工的收入只能代表明代收入的 最低水平。在江南,明中叶以来,纺织业的兴起、市镇的形成,极大地改善了人们的收入情 况。据《沈氏农书》载,1个男劳力,能耕地8亩,1年大致挣8两,如果家中有两个女的,从 事纺织,1年除去费用及一家口食,还能净挣30两。这样,如果是夫妇两口,除却口食,1年 还可得20多两。这已是颇为富足的生活了。而实际上这种男耕女织的传统家庭已迅速离散, 不少人为了追逐更丰厚的利润,纷纷涌向了市镇与城市,何良俊《四友斋丛说》中称,天下 十分百姓“已六、七去农矣”。
塾师的束修,据周汝登《东越证学录》卷15载,一般“一年之饩须二十金,少者十五金” ,也有稍下于10两者;但在私塾中就很难说了,一般先生的束修多据主人财力与先生名望而 定,一些主家不仅束修从优,如《拍案惊奇》一书中就有年束修50两的;且供应饮食,不时 赏赐,至有中人之家为培养子弟,不惜“百亩产尽”。这之间塾师的收入比较可观。
明代官俸之低众所周知。至正统间,禄厚者给米也不过3石,禄薄者不过一二石而已。明代 官吏确实存在一些贫士,如嘉靖时海瑞,据《明史》卷226《海瑞传》载,死后的全部家产 只有1两银子。但这样的例子显然极少;实际上,除俸禄外,明代的官吏都别有生财之道, 黄省曾在《吴风录》中说,“家无担石者入仕二三年即成巨富”。除却官场奥秘外,官 吏的主要经济来源还在于土地(也包括从事商业),何良俊《四友斋丛说》卷34中称,“至正 德间,诸公竞营产谋利”。嘉靖后,官豪势要之家对土地的兼并更达到了十分骇人的地步, 生活也日益奢华。
在官吏乡绅的带动下,优人、妓女、奴仆及一应杂役者的收入也不菲薄。再如《金瓶梅》2 2回中,李铭在西门庆家教唱,1月是5两银子,29回中吴神仙相1次面,相金也是5两银子,6 3回中西门庆请韩先生为死去的李瓶儿画影,1次就赏了1匹尺头、10两银子。
如果象矶部彰他们那样,以日常物价之低廉和长工年收入只在3两左右、而塾师官员的俸禄 只在一二十两来比较,那么,一二两银子的小说确实比较昂贵。即使如此,从一些事实来看 ,这一价格似乎不少读书人还是能够接受。《书林清话》卷7载明代宋王琪所翻刻《杜集》 善 本,“每部值千钱,士人争买之。”(一千文钱为1两4钱余)。百姓也然,日用类书是一种 在普通百姓中比较流行的书籍,它在万历时的价格也是1两左右(注:酒井忠夫:《明代的日用类书与庶民教育》,见林友春《近世中国教育史研究》,东京
:国土社1958。)。进一步推测,1个家庭并
不 富裕的清官、塾师、农人,甚至收入极低的日工,也不一定买不起1本小说。试想,长工1年 3两即可维持一家两口的生活,而日工1年收入可达10两余,那么,他并不是买不起一部小 说,关键在于他想不想买。总之,物价的低廉与收入的微薄本身不能单独拿来评价对小说的 购买力。只有两者同时考虑,才能确定它们对小说购买的意义。叶德辉在解释《钞书工价之 廉》的原因时说道:“因此可见当时佣书之廉,由于食用之俭。”物价之低,从另外一个角 度来看,反而为有限的收入在日常生活以外用于娱乐消费提供了一种可能。何况从上文来看 ,从官吏、士人、小商贾到塾师、优伶、妓人、奴仆等,他们中不少人的实际收入还是颇为 可观的。
三、小说价格本身的疑问
考虑到当时物价与收入的实际水平时,上文指出,对于一二两银子的小说,并不象人们所 想象得那样令人难以接受;然而,说小说价格是一二两,只是就《封神演义》与《春秋列国 传》二书而言,它并不能反映当时书价的整体情况。而且,仅仅从一、两本书的价格高低来 推断小说的读者,这一研究方式本身即存在着问题。
饶有兴趣的是,这些研究者以同样的方式否定了说唱词话的读者为庶民。莫兰仁在考察15 世纪的说唱词话时指出,词话固然建立在大众口头传统上,但作为文本,它的主要读者是官 僚文人。原因之一就是那时的词话本还是稀少的、昂贵的(注:Anne E.Mclaren,Chinese Popular Curture and Ming Chantefables:Leiden:Brill 199
8,p32。)。那么尚未成为文本的说话呢 ?一来说书的对象也有皇帝、内珰、士大夫等。二来说书的价格也不便宜,张岱《陶庵梦忆 》 卷5载,明末有名的说书人柳敬亭1日说1回,定价是1两,还必须预约。这样,何谷理、浦安 迪等人关于古典小说主要是文人的读物一说同样适用于说话。矶部彰特地举了朱元璋与柳敬 亭这两个例子,接着说道:“说书这一类,初看起来,是以下层社会的人们为主要对象。” 言下之意,实质上却不是的。这样的推论显然是很难令人信服的。
持“小说昂贵说”者都提及明代小说版本的稀少与印刷的精美,又因此再次断定小说的读 者是部分文人。从前人的记载来看,小说的刊行似乎并不算少,双峰堂版《水浒》序眉批中 曾道,“水浒一书,坊间梓者纷纷”;而余邵鱼的《列国志传》在余象斗重刻前,已是“重 刊数次,其版蒙旧”。今天留存的版本稀少应另有原因,早在清代,《京本通俗小说跋》就 指出,宋人平话“盛行于南北宋,特藏书家不甚重之;坊贾又改头换面,轻易名目;遂至传 本寥寥天壤”。章回小说亦然。莫兰仁自己也承认过去藏书家很少收集小说,小说的留存常 出于偶然。这样,以现存版本的数量与印刷形式,以及现存书目来推测当时的刊行量和书价 ,显然很难得出确切的答案。
从当时历史来推测,万历中期后的小说价格应该有了较大的变化。自嘉靖到万历初的小说 ,内府诸本并没有插图,倒是福建书坊的杨本、余本是上图下文,不过图一般都很粗糙。在 万历中后期以后,与某些书籍在文人中的日益古董化相应,小说一方面日益成为文人毫商案 头一种点缀;同时,出现大量印刷粗糙、价格低廉的小说流行于一般读者中,例如闽版小说 。这时期余象斗编撰的卷帙越来越少,文字也越来越粗糙。酒井氏在论断明代日用类书价格 日趋低廉时,提到当时刻书工价的低廉。据《书林清话》卷7载,宋代刻书工价是明代的数 倍 ,而元代更为昂贵。刻书工价的便宜无疑推动了刻书事业的发展。当时不少人就感叹明代刻 书太滥,但凡一官就有一书,以书送礼(称“书帕本”)也焕然成风。刻书的成本既然非常低 ,那么,价格也就不会太贵,民间坊刻本就更是如此了。
我们今天所能知的小说的价格,只有两种,《封神演义》与《春秋列国传》。这两部书都 刊刻于万历后期或更晚,都附有精致绣像。它们显然属于当时书价中较贵的一种。仅仅是这 两部书,也许我们可以用来推测万历二十年的世德堂本《西游记》、清初的《隋唐演义》等 等,却不能用来推测嘉靖时期到万历初的小说,也不能用来推测万历后《南游记》等卷帙较 少、版本更为粗糙的小说。何谷理对小说以文人为主要读者的确定,主要来自于对17世纪小 说、而且是文人化小说的印象。何氏关于17世纪小说的文人化,无论是版本形式,还是思想 内容都有着精辟的论述,但对整个小说史来说,这一结论并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注:其实10年后,何谷理在Reading Illustrated Fiction in Late Imperial China一书第3
01 页中,已逐步修正了这一观点,他指出:“书刻的好坏,是书商的有意选择,针对两类不 同的读者群。”)。
四、从图书馆、租书、抄书等因素来看小说的价格
即使小说价格昂贵,价格因素会在多大程度上阻碍庶民的阅读也仍是一个问题?这一点,矶 部 彰等人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伊恩·瓦特指出,在10世纪的西方,当小说兴起时,公用图书馆或流通图书馆的迅速普及 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书价昂贵对阅读者的影响(注:瓦特:《小说的兴起》,三联书店1992年版,第41页。)。这一因素在16世纪的明代几乎不存在。《
书林清话》卷10载:“宋明国子监及各州军郡学,皆有官书以供众读。”想来,国子监所刻 《三国》、《水浒》或也在借阅之中,但各州郡学中的藏书是否有小说便不得而知了。此外 ,藩王藏书也有向外借阅或发散的,如陈元之称《西游记》“或出于王府”,大概也是指由 王府内传抄而出;再就是士大夫的私人藏书会彼此借阅或赠送等;一些文人笔记,也常常记 录私人藏书向贫寒子弟敞开的例子。但除了学校藏书外,其他藏书显然与图书馆完全不同, 它们远不及后者的制度化与社会化。小说的收藏与借阅是相当有限的。
那么,另一抵消书价昂贵的困难——租书呢?在清后期我们可以发现不少租书的例子。人们 常常提起的是清北京馒头铺子盛行租赁唱本。这一租赁风气不知起于何时,李家瑞发现的 主要是在光绪年间(注:李家瑞:《清代北京馒头铺租赁唱本的概况》,张静如《中国出版史料补编》,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134-138页。)
。嘉庆二十三年(1818)诸明斋《生涯百咏》卷1中,录有“租书”一诗 , 提到了《西游》、《水浒》等小说的出租;另乾隆三年禁小说词曲,也曾提到市场上的租赁 情况。然而,再往前却几乎看不到类似的记载了。
在中国传统小说的传播中,可以抵消书价昂贵的因素——“抄”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抄书 ,在中国自士大夫到平民,自市井到闺阁,或因贫寒而无力购书;或当作一种日常课程,甚 至仅仅是因为闲暇而聊以解闷;或是销售、出租以谋生,或是专为收藏与阅读,无论在刻本 盛 行之前或之后,都十分普遍。《书林清话》卷10载,明中叶的抄书多随意选取手边的旧纸、 废纸,并不讲究,如《虬髯公传》、《柳毅传》等用的就是市肆间的帐薄纸。可见当时的抄 书是颇为社会化与大众化的。只是到了明末,藏书家才讲究精纸、精抄、精订,而成为一种 雅好。不过,能有多少人耗费时间来抄写小说仅仅是为了阅读呢?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人呢?正 德间叶盛在《水东日记》卷21中曾经说过,书坊制作的小说杂书,是“农工商贩、钞写绘画 ,家畜而人有之”。叶盛的惊诧多少有些夸张,然而,农工商贩很多人借抄书来阅读显然也 是事实,只是,这里的小说应该指的是短篇的词话、唱本等,不可能是长篇小说。长篇小说 的抄写需要一定的时间、财力与物力。从一些确切记载来看,自明中叶起,关于长篇小说的 抄写,主要有这几种情况:首先,市场上存在着一定的手抄本,但手抄本的价格比刊本还 贵,它的流通范围比较有限;例如,正德间《残唐五代史演义》在市场上售至数十金,应该 就是手抄本。其次,文人间长篇小说的抄写与传播较为盛行。例如,据张丑《日记》载弘治 间文征明抄有《忠义水浒传》20卷,而据庸愚子序载《三国志》一出,更是“士君子者,争 相誉录,以便观览”;此后《金瓶梅》、《隋唐志传》等也都是以手抄本的形式开始流传的 。再次,清中叶后,当小说刊本已十分盛行时,市场中仍有抄本存在,如上述用以租赁的小 说。从第一点与第三点来看,明中叶平民百姓(包括贫穷的读书人)抄写长篇小说并不是完全 不可能。李诩曾在《戒庵老人漫笔》卷8中说,自幼时曾帮书坊抄录窗课,“每篇酬钱二到 三文 。”由此推衍,书坊间的小说抄本不少也来自于贫寒子弟;这些人在抄写的同时,其实已从 读者的角度来阅读了小说。不过,就现有资料来说,当时长篇小说的钞写可能主要流行于 士子之间。他们的借阅与传抄,直接推动了小说,尤其是经典著作或文学秘籍的刊行,小说 最终走向市场,走向了更广大的读者群。
可见,在明代中叶,图书馆事业与租书事业尚不盛行,用以抵消书价昂贵的主要方式是借 阅与传抄,而且这一“抄”仍限于一定范围。这样,如果长篇小说价格昂贵,那么它在15世 纪的中国对小说传播的阻碍,应比在瓦特笔下18世纪的西方要大得多;然而,恰恰是在日益 盛行的传抄与借阅中,我们看到,社会好尚的变迁已足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书价对接受者的 影响,而更为直接地影响小说的传播。更何况由于社会的好尚,听、说、唱渐次风行,当小 说以这一独特的非文本方式传播时,价格因素所起的作用就更加微弱了。
传统长篇白话小说的接受群,究竟是以庶民大众为主,还是以少数文人与富商为主?一些学 者在提出“文人”说时,自己也产生了一种困惑。在困惑中,大木康提出一个中间阶层,即 以生员为主的科举受验生;矶部彰则试图从间接接受中来找一个平衡点。也许,人们的困惑 来自于过分相信已有的资料;然而,由于小说在历史中独特的地位,所留存的资料是那样的 可怜,那么,这些资料如何利用能让人完全可信,恐怕还需斟酌。另外,这些困惑也来自于 一种即定视野。海外对中国小说接受层的研究显然来自于瓦特的启示。瓦特同样从经济等因 素出发,认为18世纪小说初兴时,其阅读并不是大众化的,而主要是以商人为主的中产阶级 。其实,瓦特的结论在西方已受到质疑;那么,经此来观照明小说的兴起,恐怕尤须谨慎。 从明中叶各种迹象来看,书价昂贵与否并不是当时影响小说传播的决定性因素;人们(无论 哪一个阶层),是否愿意拿出一笔钱来购买一部小说,更多地取决于一种文化消费观念。可 以说,到16世纪,阅读小说已成为整个社会文化消遣的一部分,它同时吸引了两类读者群, 男性与女性,绅士、富商与一般的庶民。只不过这两类接受层究竟在小说的接受中扮演什么 角色,还是一个需要进一步研究的历史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