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初创期企业扩张与市场退出风险,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风险论文,市场论文,企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言 据美国《财富》杂志报道,中国中小企业平均寿命仅为2.5年,远低于日本及欧美发达国家水平。中国企业在初创期死亡率偏高,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何解决这一难题,降低初创期企业的市场退出风险,是助力中国企业稳步成长、做大做强的重要议题。近年来,随着社会资本要素关注度的提高,尤其是在2014年出台了《社会信用体系建设规划纲要》的背景下,信任作为影响社会资本的重要因素之一,日益成为政府净化经济发展环境、遏制投机行为和防范道德风险的重要举措。信任反映的是经济个体之间关系的嵌入水平和黏着性,对于普遍缺乏社会经验与社会关系的初创期企业而言,高信任度环境理应有助于降低其规模扩张所导致的退出市场概率。因此,探讨信任在降低初创期企业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方面的作用及达成机制,并进一步思考信任能否遵循效率原则优化资源配置,对于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环境下意图通过增强社会信任来保持恒久生命力的企业而言,具有重要意义。 目前,国内外学者对企业退出市场行为提供了大量解释,大体可分为三类:资源机会说、多因素说、企业生命周期说。“资源机会说”认为企业的创立与成长是企业家不断购入所需原料、技工等生产要素,并在市场上获取收益的过程,因此,企业生存需要有一定的资源和机会,并且保持各方面的融合。有学者强调资源禀赋对企业生存的重要性(Brush,Greene和Hart,2001),也有学者提出企业调动资源是为了抓住机会(Eckhardt和Shane,2003)。“多因素说”认为企业自身因素及其所处外部环境等多种因素导致了资源和机会不能发挥应有作用,从而引发企业退出市场。其中,企业自身因素包括企业负债、企业规模和经营者能力等(张静等,2013;Sullivan,2005),外部环境大致分为金融环境和产业集群等(马光荣、李力行,2014;逯宇铎等,2013)。“企业生命周期说”则倾向于企业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时,导致企业退出市场的潜在因素存在较大差异。Timmons和Spinelli(2009)描述了企业在不同生命周期所面临的市场退出风险,且均指出企业在初创期时如不能处理好增长问题,业务就会恶化并最终宣告失败。综上可以发现,企业自身特征、外部环境和生命周期阶段均显著影响企业获取资源和利用机会的能力,从而对企业退出市场行为产生重要影响,也使得该领域研究变得更加复杂。 在信任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方面,现有文献主要研究了信任对企业绩效的正面作用。在企业融资方面,邓超等(2015)提出了银企间信任的博弈模型,并通过问卷调查验证了高度信任的银企关系有助于提升企业贷款成功率;在企业成长方面,郭霖、弗莱明(2005)以高科技企业为样本,证实了信任会显著影响企业成长;在企业创新方面,宋华、王岚(2009)研究了194家企业,发现信任关系有利于企业联合解决问题,进一步提升企业创新绩效。可见,作为企业生存的重要外部环境,信任对企业的融资、成长和创新等具有积极影响。对于初创期企业而言,其自身资本尚未充足,能力亦未完善,受到的融资、成长和创新方面的约束更甚于成长期或成熟期企业。此时,高信任度环境对初创期企业来说,很可能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一方面帮助其降低融资成本、原料成本与企业交易成本;另一方面又帮助其提升创新效率,以把握未来更好的机会。由此不难发现,信任理应有利于减少初创期企业退出市场行为,但以往研究却对这一影响鲜有探索。 此外,现有的企业市场退出行为研究还存在以下不足:(1)根据企业生命周期说,不同阶段的企业退出行为存在显著差异。但以往研究大多未作阶段区分,而是将所有阶段的企业统一研究,如此便容易混淆部分因素对企业市场退出行为的影响。(2)外部环境因素分析主要从金融、产业集群等角度展开,社会资本层面的研究较为欠缺,信任方面的文献则更少。(3)不同经济环境下企业获取资源的便利程度以及所面对的市场机会不同,导致其面临的市场退出风险及其影响因素存在差异,而目前对企业市场退出行为进行分析的研究大多并未引入经济环境演变这一维度。 基于此,本文尝试作出以下突破:(1)针对中国初创期企业“死亡率”偏高的问题,将研究对象聚焦于初创期企业,以便在控制生命周期异质影响的基础上,探讨企业在该阶段的主要行为特征及其与市场退出风险之间的关系。另外,初创期企业的主要市场行为是规模扩张,且企业规模扩张与市场退出两种行为并行不悖,两者关系有待进一步验证。因此,本文在研究初创期企业市场退出风险时着重探讨企业规模扩张的影响。(2)在外部环境因素方面,着重分析社会资本差异对企业规模扩张与市场退出风险关系的调节作用,以信任为切入点,探究信任程度的提高能否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3)在研究维度方面,运用截面数据对比分析2007年、2008年和2009年三个年度的信任对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与市场退出风险关系的影响。本文意在研究初创期企业面临不同生存机会时,信任对企业规模扩张与市场退出风险关系的调节作用的差异性及内在作用机制。而2007~2009年中国经济环境经历了由盛转衰的过程,市场需求日渐萎缩、生产要素成本逐步高企,企业生存机会逐年恶化,这一变化恰好为本研究提供了天然试验场所。 本文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为理论机制分析,梳理总结信任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的具体作用机制;第三部分是数据与变量;第四部分是实证分析,研究不同经济环境下,信任对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与市场退出风险关系的不同影响;第五部分是作用机制检验,通过明确不同经济环境下信任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的具体机制,以破解信任作用机制的“黑箱化”;最后一部分是结论与启示。 二、理论机制分析 综上,我们可提出“信任能够一定程度地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的研究假设,本文接下来将展开作用机制分析。企业能否持续生存的关键在于企业获取核心资源和抓住市场机会的能力。初创期企业刚刚进入市场,社会经验少、声誉薄弱,在与银行、上下游企业以及同行之间开展业务时容易处于劣势地位,主要面临三个难题:其一,融资困难。对于多数初创期企业来说,通过证券市场和风险投资等渠道获取资金的可能性很低,且还款信誉及银企关系方面不如成熟企业,难以获得持续、较低成本的银行贷款,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制约了企业的正常运营。其二,与上下游企业的交易成本过高。初创期企业一般市场势力较弱,普遍采取“让利经营”策略。与上游企业交易时,往往会被要求提前付款,或无法享受优惠价格和服务;与下游企业交易时,则可能被拖欠货款,或被提出各种苛刻要求。如此一来,盈利水平被大大削弱,持续经营潜力被严重影响。其三,创新后劲不足。市场瞬息万变,持续创新才是“以动制动”最根本的途径。初创期企业需要经历原始资本积累过程,这势必占用大量资源,很可能挤占创新投入,其后果是企业在吸引人才、购置技术等方面日渐落后于成熟企业,导致高效率的创新难以持续,原有的竞争优势逐步失去。那么,当初创期企业面临融资困难、交易成本过高、创新后劲不足等重重困境时,信任该如何为其“雪中送炭”?本文认为,高度信任环境下,企业之间及银企之间的业务往来存在的道德风险较低,能极大程度地减少初创期企业因规模小、名气低而遭受的歧视。作为经济运行“润滑剂”的信任,可以通过缓解融资约束、降低交易成本与提升创新效率三个机制,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对此详细分析如下。 (一)缓解融资约束机制 信任可以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已被多数文献所证实。其发生机理在于:其一,增加信贷人员可获取的软信息,降低交易行为的不确定性。在信息稀缺的情况下为银行对初创期企业信贷决策提供支持(Moro和Fink,2013),且信任能够减少代理环节,既有利于银企间保持长期信贷关系,还能明显降低初创期企业的贷款成本(Howorth和Moro,2012)。其二,信任有效减少了机会主义的发生(黎晓燕、井润田,2007),促进了企业间发展形成社会关系。这有助于企业形成联盟向银行申请贷款,从而增加每个企业获得贷款的可能性,在现实中最明显的体现是供应链贷款和联保贷款(寿志刚等,2011)。初创期企业与高信用企业组合申请供应链贷款时,银行对核心企业还款能力的信任也会传递到初创期企业身上,同样在联保贷款业务中,由于银行信任的客体是贷款联合体,初创期企业可以通过联合担保来化解银行在一对一贷款中要承受的高风险。 信任能够缓解融资约束,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其作用可总结为以下两点:其一,从企业获取资源的角度。资金是企业的“血液”,资金链断裂是企业倒闭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初创期企业普遍存在融资约束问题,这将导致其在进行规模扩张时更可能面临资金链断裂的风险。尤其是高生产率的初创期企业,想凭借效率优势快速扩大市场份额,其规模扩张速度势必要快于普通企业,相应的资金需求量也更大。一旦经济环境恶化,银行会因这类企业前期投入大等原因,降低甚至拒绝对其贷款,从而造成高生产率企业面临更为严重的融资约束,最终有可能致使其退出市场,产生资源误置问题(马光荣、李力行,2014)。但是,信任若能缓解融资约束并增强初创期企业获取融资的能力,就可以降低企业规模扩张时资金链断裂的可能性,对初创期企业起到保护作用。其二,从企业抓住机会的角度。Daubie和Meskens(2001)认为企业退出市场的起点是收入不足,因而为了使初创期企业顺利进入下一生命周期阶段,只有不停地抓住机会,以产生足以保持企业扩张的利润。然而,市场机会稍纵即逝,初创期企业容易因资源储备先天不足,又无法迅速筹集资源而错失机会。在高信任度环境中,当面临市场机会时,初创期企业可以较为便捷地取得贷款,有助于企业抓住机会,实现自身发展。此外,信任环境有利于初创期企业与核心企业形成贷款联盟,这会促进企业间业务往来,继而巩固贷款联盟关系,这种双向反馈环合效应将会增加初创期企业的发展机会,从而降低初创期企业的市场退出风险。 (二)降低交易成本机制 初创期企业与下游企业交易时,下游企业可能会对其产品质量、生产任务完成的时效性等存在顾虑,因而会要求其交纳保证金;当初创期企业与上游企业交易时,上游企业可能担心其破产或商业违约,也会要求其预付一定比例的货款或以资产作抵押。这些都会增加初创期企业的资金占用率,从而承担了这部分资金用于投资或生产的机会成本。但在高信任度环境中,企业遵循商业承诺的可能性更高,如此便有效降低了上下游企业对初创期企业机会主义行为的猜疑(Niu,2010),降低了对初创期企业的保证金和预付款要求,进而降低了交易成本。信任还会提升交易公平性,避免初创期企业因与交易方无紧密友谊或血缘关系,而被强制安排非经济义务进入交易,降低合约执行费用提高的概率(Carney,1998)。此外,初创期企业在与上下游企业交易时,也同样面临着机会主义风险。初创期企业本身抗风险能力薄弱,一旦对方选择商业违约,将会对初创期企业自身造成致命打击,为此其可能会储备一定比例的风险准备金。但在高信任度环境中,信息不对称和机会主义所带来的潜在风险会明显下降,进而可以减少监督合约履行的费用,这对降低企业间交易成本具有积极意义(孙鳌、陈雪梅,2007)。 信任通过降低交易成本机制,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主要表现为以下几点:其一,初创期企业在规模扩张的过程中往往受限于生产资源获取困难,最终导致企业因无法盈利而选择退出市场。但在高信任度环境中,商业承诺更有价值。这意味着当机会来临时,初创期企业可以通过增加应付账款提前获取关键性生产资源,从而抓住机会并获取丰厚利润,维持企业正常运营。其二,设备租赁是企业获取关键性生产资源的重要途径,但初创期企业因资历不够而较难取得租赁公司的信任。但高信任度环境可能有助于降低初创期企业获得设备租赁的资格条件门槛,这对于初创期企业获取资源、抓住机会起到了积极作用。综上,降低交易成本机制可以帮助初创期企业获取资源、提高利润,从而达到降低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的目的。 (三)提升创新效率机制 有关信任能够提升企业的创新效率,可以从以下几点进行诠释:其一,信任有助于企业间共享创新资源。初创期企业经常面临创新资金不足、人才短缺等问题,严重制约了创新效率。而拥有创新资源的企业又因担心技术泄露而不愿与其他企业共享。信任可以促进企业间形成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提升企业参与资源共享的意愿。其二,信任促进了核心企业创新的外溢效应,初创期企业可以接受外溢来提升创新效率。核心企业是区域创新网络的关键节点,在信任度高的环境中核心企业相信与其他企业进行知识和技术的交流与共享,将是一个互惠的过程(徐和平等,2004)。核心企业将可能选择、吸引和领导其他创新企业,为优秀的合作伙伴提供成长机会(Morrsiona,2008)。其三,信任可以引导企业联合解决问题,促成合作创新。企业在交易中能够互相通告对方所面临的机遇和问题,对企业创新十分重要。尤其是初创期企业,经营中会因经验不足而面临各种难以预料的问题,如果能够与交易方分享知识,共同解决问题,将对初创期企业提升创新效率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宋华、王岚,2008)。在高信任度环境中,合作双方均不相信对方会试图损害自己利益,因而合作双方更愿意共同协商与灵活地解决合作过程中的问题,这可能对双方知识的创造和利用都产生积极影响(蔡文著、杨慧,2014)。 信任通过提升创新效率机制,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主要表现为:其一,实现资源互补,提升初创期企业创新价值。在初创期企业扩张过程中,依据自身现有资源条件可能无法独立完成一些创新项目,此时创新合作将是一个有效途径。高信任度的环境有利于企业形成创新同盟,初创期企业可通过自身资源与其他组织资源产生互补效应,获得高于单纯依靠自身资源所能获得的创新效率,从而确保企业保持创新优势(马宗国、武博,2008)。其二,攫取经营机会,增强竞争优势。面对稍纵即逝的市场机会,企业必须具有快速创新并将创新转化为生产力的能力。但初创期企业资源有限,在规模扩张时很容易因种种限制失去创新优势,从而错失各种市场机会。然而信任通过促进创新外溢以及企业间创新合作,可极大提高初创期企业的创新效率,增强市场竞争优势。其三,通过创新合作节约研发费用,分担创新风险。信任通过促进企业间创新合作,能够降低初创期企业单独创新的成本与风险,增强企业生存能力。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 本文的企业数据来自《中国工业企业统计数据库》。研究对象为初创期企业,但目前初创期企业并未得到明确界定,本文有必要对其进行说明。另有媒体称,中国中小企业的平均寿命为3.7年,①可见中小企业成立3~4年后普遍面临着市场退出风险。由于此类企业刚成立不久,其资产规模普遍波动较大,尚未到达稳定的成熟期阶段,因而被定义为初创期企业。②鉴于要对比分析2007年、2008年和2009年的企业市场退出风险,本文将构建三个企业样本组:第一个样本组是2006年仍存活且已成立3~4年的企业,即成立年份为2003年和2004年的企业,这样的企业经历了2~3年的规模扩张,可以通过观测企业在2007年是否退出市场,来判断企业退出市场风险大小;第二个样本组是2007年仍存活的企业且已成立3~4年的企业,并判断来年退出市场的情况;第三个样本组是2008年仍存活的企业且已成立3~4年的企业,并判断来年退出市场的情况。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挑选企业样本是以企业成立年限为标准,难免会选入大规模企业,但考虑到大规模企业占比很小,约占总样本的5%,且本文出发点是初创期企业,若再对企业规模过于挑剔,难免有失研究的全面性,本文也选定了企业规模作为控制变量,用以控制企业规模差异的影响,所以就不再将样本中大规模企业予以删除。此外,本文研究的是有明确成立年份的企业,所以不存在左偏失问题。对于右偏失问题,本文参照马光荣、李力行(2014)的做法,将企业刚成立时销售收入限定为700万元以上,如果企业经过了2~3年的发展,未出现在数据库,说明销售收入已降至500万元以下,企业的销售收入下降了近三成,即便企业在后续年份中重新进入了数据库,也说明当年企业正面临着巨大的退出市场风险。本文的省级层面数据来源于相关文献和国家统计局网站。 (二)省级层面的信任度指标 本文衡量地区信任程度的数据源于张维迎、柯荣住(2002)提及的各地区守信用情况的加权得分。该指标是在调查了15000多家企业的基础上,通过地区排序算出的信任度得分。③正好可以反映不同地区企业层面信任程度差异,符合本文意图。 (三)企业层面的核心解释变量 企业层面的核心解释变量主要有两个:企业规模扩张速度和劳动生产率。其中,关于企业规模扩张速度的测算,本文认为刚成立时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不均匀,如果只计算企业是否退出市场前一年的扩张速度,可能不足以准确反映企业扩张速度水平,且考虑到企业仅成立了3~4年,存活期内的每一年规模扩张对最终企业的退出市场行为理应都有影响。因此,本文在求得企业在整个研究期间规模扩张速度的平均值后,将其用作反映企业规模扩张速度的变量,具体公式如下: 这里,为企业规模扩张速度,Size为企业固定资产总值,t为企业生存年限。 本文参照使用劳动生产率(LP)来反映企业效率水平,即单位员工所创造的生产总值。Esteve和Manez(2008)在研究企业退出市场时也采用了该指标反映企业效率。 (四)机制变量 依据上文,信任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的手段主要通过三种机制实现。其中,在反映缓解融资约束机制方面,本文使用了地区金融发展水平变量(Fina),即各地区当年的金融机构贷款总额与GDP比值(沈红波等,2010)。本文推想如若信任能够缓解初创期企业融资约束,那么在高信任度地区金融发展水平越高,应越能负向调节企业规模扩张与退出市场概率的关系;在反映降低交易成本机制方面,本文采用企业预付账款占主营业务成本比重来表示(Cost),预付账款最能直接反映企业不受信任的程度,也是最高的交易成本(陈运森、王玉涛,2010),本文用主营业务成本中需要预付的比例来表示企业交易成本;在提升创新效率方面,借鉴张昕、李廉水(2007)的创新投入—产出模型,在创新人员和研发经费投入一定的情况下,创新绩效越高,说明该地区创新效率越高。因此,本文使用DEA模型,以地区规模以上工业R&D人员数和企业科研经费为投入变量,以专利数作为产出变量,测算出地区创新效率(Creat)。 (五)其他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主要包括外部环境和企业因素两个方面。其中,控制外部环境的变量有:市场化水平(Market),参考樊纲的市场化指数,以控制市场化程度对企业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服务业发展水平(Sevice),具体采用生产性服务业固定资产投资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比重来表示,④以控制生产性服务业发达程度差异对企业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人均GDP(PGDP),以控制地区收入水平差异对企业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控制企业因素的变量有:企业规模(Size),将企业固定资产额取自然对数,以控制企业规模差异对企业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企业融资结构(Debt),用总负债与总资产比重来表示,以控制企业融资模式差异对企业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 (六)计量模型设定 借鉴马光荣、李力行(2014)的做法,我们采用Probit模型考察上述因素对企业退出市场的影响。我们将企业在第t期和第t+1期间退出与否视为第t期解释变量的方程,具体如下: 模型(2)引入了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与地区信任度的交互项以及企业规模扩张速度、地区信任度与企业劳动生产率三者交互项。其目的是在检验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与退出市场概率关系的基础上,考察信任对两者关系的调节作用,再通过加入企业劳动生产率变量,分析劳动生产率异质对信任调节两者之间关系的影响,以检验信任是否具有效率识别功能。模型(2)分别对2007年、2008年和2009年这三年样本数据进行回归。 模型(3)是在模型(2)的基础上,分析信任究竟可通过何种机制来降低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具体做法:首先,按照企业所属地区的信任度,划分为低信任度地区企业样本组和高信任度地区企业样本组;其次,引入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与机制变量的交互项,考察该种机制对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与退出市场概率关系的调节作用;最后,对比两个样本组的回归结果,如果高信任度地区企业样本组的机制变量对企业规模扩张与退出市场概率关系起到负向调节作用,而低信任度地区企业样本组的机制变量调节作用不显著或呈正方向,则说明该机制成立,否则不成立。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与分析 在此,本文统计三个年份退出市场企业的平均扩张速度与未退出市场企业的平均扩张速度的比值,以直观地反映退出市场与未退出市场企业扩张速度的差异。具体结果见表1。 由表1可以清晰地看出,2007年退市企业的平均扩张速度要小于未退市企业,2008年退市企业与未退市企业的平均扩张速度已逐渐相近,2009年表现为退市企业平均扩张速度超过了未退市企业。但2009年高信任组却表现为退市企业平均扩张速度小于未退市企业,与总样本恰好相反。 (二)基准回归结果 模型(2)的回归结果见表2,该表为解释变量在平均值处对退出市场概率的边际效应。 由表2可知:(1)不同年度的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对退出市场概率的边际效应存在显著差异,2007年企业规模扩张速度对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为-0.0193,2008年无显著影响,2009年的影响则为0.0639。可见,2007年中国的经济发展环境良好,企业加快规模扩张速度增强了其市场生存能力,扩张速度慢的企业更易退出市场,符合正常企业退出市场的一般性规律;2009年表现出企业规模扩张速度越快,退出市场概率越高的特点,虽然2008年中国政府实施了较为宽松的货币政策,使2009年市场流动性充足,但是,由于银行为了控制经营风险,收紧了企业银根,造成资本更多地流向了基建领域,导致企业面临着融资、原料与用工成本上涨的压力,从而增加了企业经营的不确定性(季伟伟等,2014)。因此,该环境下企业规模扩张速度愈快,企业保持正常运营的压力愈大,愈有可能因资金链断裂或经营入不敷出而选择退出市场。2008年企业规模扩张速度对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不显著,其原因很可能是金融危机爆发在2008年下半年,是中国经济环境由好转差的转折之年,从全年来看,企业规模扩张对退出市场概率的平均影响并不明确。(2)信任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交互项在2007年与2008年对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不显著;2009年该交互项对企业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为-0.0007,说明信任在此起到了负向调节作用,即信任弱化了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与退出市场概率的正向作用。2007年经济环境良好的情形下,信任可能更多地提升了经济运行效率,有助于企业利润增加,但对降低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作用不凸显,到2009年经济环境恶化,这对于前期经历较快规模扩张的企业,极有可能因信任有效缓解了经济环境恶化对企业盈利的负面影响,而表现出了较低的市场退出风险。以上充分证实了信任发挥降低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功能在经济形势恶化时效果最显著,响应了前总理温家宝当年呼吁企业要恢复信心、增强彼此信任的口号。该结论似乎与一些关于信任与企业绩效的研究不相一致,原因可能是:一方面,学者们定义信任的内涵不同,以往学者侧重于调查小区域范围内企业间是否具有稳固的合作关系,由于企业具有根植性,此情景下信任对企业绩效的正向作用应更加明显,本文所选取的信任指标反映的是不同省域因交易重复程度、法制建设等差异,所表现出的经济个体间相互信任的整体水平(张维迎、柯荣住,2002),因而信任的内涵不同,研究结论必然有所差异;另一方面,现有研究大多证实了信任对企业的正向影响,但也未必说明信任对企业退出市场就始终显示负向作用,且大多数文献也忽视了经济环境演变这一维度下信任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效应,本文所研究的对象和维度不同,研究结论也理应不同。(3)接着将企业劳动生产率水平加入信任与企业规模扩张的交互项,结果显示三个年份中三者的交互项对退出市场概率的影响均不显著,这表明信任在降低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时,不具备企业效率的识别能力。也就是说,信任不会因企业具有较高劳动生产率,而更有效地降低其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虽然有研究表明,企业提高劳动生产率可以通过提高竞争优势和弥补高昂劳动成本来增强存活能力(Esteve和Manez,2008)。但在信任环境中人们可能更青睐规模大且与政府关系密切的企业,拥有高劳动生产率的企业更能说明其具备较强生产能力,在抵抗风险方面说服力不够,所以信任可能无法更好地调节高劳动生产率的企业规模扩张与市场退出风险之间的关系。(4)在其他解释变量上,市场化水平与企业退出市场概率只在2007年呈负相关关系,说明提高市场化程度在经济环境好时更能发挥降低企业市场退出风险的作用;企业规模与退出市场概率呈负相关关系,说明大规模企业拥有较强的风险抵抗能力;企业融资结构与退出市场概率只在2009年呈正相关,说明具有较高负债率的企业在经济形势恶化时更易引发退出市场的行为。 五、作用机制检验 依据前文理论机制部分,此部分依据模型(3),对比分析不同经济环境下高信任度地区能否通过机制变量的调节作用,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以实证检验理论机制。 (一)缓解融资约束机制 由表3可知:(1)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与金融发展水平的交互项只在2007年高信任度地区表现为负,即高信任度地区金融发展增强了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与退出市场概率的负相关关系。虽然前文已得出2007年信任不能显著降低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的结论,但在2007年经济环境良好的环境下,信任仍可以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机制,有效避免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时资金链断裂的发生,降低企业市场退出风险。然而,2008年和2009年信任却未能发挥缓解融资约束机制的作用,究其原因是国家出台了“四万亿元”经济刺激计划,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便利性,但资金主要投向基础设施建设,且国家经济基本面的恶化趋势已形成,致使多数企业面临着退出市场的风险,银行为了控制坏账率对企业发放贷款存在严重的融资歧视;另外,此时全国多个地方发生了“老板跑路”事件,贷款人所面临的道德风险增加,信任严重受损,借贷难、利率高的现象凸显,使得信任的缓解融资约束机制难以奏效。(2)2009年高信任度地区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速度、劳动生产率与金融发展水平三者的交互项系数为正,说明高信任度地区高劳动生产率企业规模扩张反而表现出更高的退出市场概率,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这与常识有所违背。经整理数据发现,相较于信任度低的地区,高信任度地区高劳动生产率企业比低劳动生产率企业具有更快的规模扩张速度。⑤由前文可知,2009年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与退出市场概率呈正相关关系。在2009年信任的缓解融资约束机制失效情况下,由于高信任度地区高劳动生产率企业相对拥有更快的规模扩张速度,从而表现出更高的市场退出风险。 (二)降低交易成本机制 由表4可知:(1)三个年份的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与交易成本交互项均表现不显著,说明信任的降低交易成本机制不成立。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本文用企业应付账款反映企业交易成本,该变量更多受到企业声誉、市场势力、经营战略等自身因素的影响,可能与地区信任程度关系不大;另一方面,较高的交易成本虽然降低了企业利润率,但可能不是导致企业退出市场的主要原因。(2)2009年高信任度地区企业规模扩张速度、劳动生产率与交易成本三者的交互项系数亦表现为正,表明当降低交易成本机制作用不明显时,高劳动生产率企业的规模扩张更具市场退出风险。 (三)提升创新效率机制 由表5可知:(1)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与创新效率的交互项只在2009年高信任度地区表现为负,即高信任度地区创新效率增强了企业规模扩张速度与退出市场概率的负相关关系。这说明信任的提升创新效率机制可以在经济形势恶化时发挥降低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的作用。经济环境良好,企业创新效率的提升增加了企业利润,但对降低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作用较为微弱,经济环境恶化时,市场需求疲软,融资困难,此时提升企业创新效率,以创新增强企业竞争力,可以有效弥补经济环境恶化对企业运营的负面影响,进而降低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另外,信任可以抑制企业间“搭便车”等机会主义行为的发生(蔡文著、杨慧,2014),因而高信任度地区企业更容易“抱团取暖”,通过创新合作与学习效应,提升企业创新水平(宋华、王岚,2009;黎晓燕、井润田,2007)。(2)2009年高信任度地区企业规模扩张、劳动生产率与创新效率三者交互项表现不显著,说明信任通过提升创新效率机制的作用有效降低了高劳动生产率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对高劳动生产率企业具有一定保护作用。 六、结论与启示 根据上述研究,本文得出如下结论:(1)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在经济环境良好时降低了退出市场概率,在经济环境恶化时却提高了退出市场概率,信任能够有效缓解经济环境恶化时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但信任在所有经济环境中均无法有效减少高劳动生产率企业规模扩张时退出市场行为的发生。(2)信任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机制,在经济环境良好时发挥了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的作用,由于缓解融资约束机制在经济环境恶化时作用不显著,因而高信任度地区的高劳动生产率企业因具有更快的规模扩张速度反而表现出更高的市场退出风险。(3)信任的降低交易成本机制在所有经济环境下均不具备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功能。(4)信任通过提升创新效率机制的作用,在经济环境恶化时降低了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且能够有效减少高信任度地区高劳动生产率企业规模扩张的退出市场行为的发生。 据此可以得到如下启示:(1)构建良好的信任社会能够在经济环境恶化时对初创期企业的成长起到较好的保护作用,这对于当前中国经济增长进入“新常态”,大力推动创新创业,扶持创业企业做大做强,维持经济发展潜力、发掘经济增长新动能都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印证了现阶段中国政府重视诚信宣传,加强诚信社会建设是十分合时宜的。(2)信任更多是一种直观感受,企业的显性信息(例如企业规模)因便于识别,可能更易受惠于信任环境所带来的红利,而属于隐性信息的企业效率等,因识别度不够,反而不能更好地降低高效率企业的市场退出风险,进而无法借信任的调节之手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这一结果告诉我们,政府在制定和完善企业信用制度、建设社会信用体系,以量化企业信用水平时,不仅要考虑到各项显性信息,还要适当提升效率、创新性等隐性信息在评价指标中的权重,从而使高质量企业在信任环境中能够更多受益,以避免经济环境恶化时这部分企业会因规模扩张速度更快而具有更高的市场退出概率。(3)信任的缓解融资约束机制在经济环境良好时能够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说明信任的确具有提高社会契约效率的作用,从而提升银企合作效率。当经济环境恶化时,该机制的表现却不甚理想。我们试想,经济环境发生变化时,随之而产生的最大改变在于人们对经济运行的信心,由此大概可以得出一个推论:经济环境恶化降低了人们的信心,从而降低了借贷双方的相互信任程度,最终导致信任的缓解融资约束机制失灵。这一点又告诉我们,政府在制定缓解初创期企业融资约束的政策时,应将恢复市场信心作为首要任务,只有这样才能依靠市场力量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4)经济环境恶化时,信任能够通过提升创新效率机制降低初创期企业规模扩张的市场退出风险。这说明信任更可能促进同处于困境之中的企业相互保持紧密合作关系,并通过合作共同抵抗市场退出风险。这也反映出信任对提升地区创新水平的重要意义,在经济环境恶化时,政府应通过强化信任社会建设,提升企业创新水平,来增强企业抵御因经济环境恶化而带来的市场风险的能力。 注释: ①详细信息见《中国网财经中心》,网址:http://finance.china.com.cn/roll/20140919/2686054.shtml。 ②统计数据显示,2007年、2008年和2009年企业年均规模扩张速度的均值分别为29.1%、25.6%和30.4%,另分别有28.4%、28.0%和29.3%的企业年均规模扩张速度超过了50%。 ③信任的问题设计是“根据您的经验,您认为哪五个地区的企业比较守信用(按顺序排列)?”信任度的测算是根据总样本中有多少比例的人认为该地区最值得信任(以及第二信任、第三信任),然后通过加权得出地区信任度综合水平的具体数值。 ④生产性服务业包括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金融业、房地产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五个行业,各行业固定资产投资的省级层面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网站。 ⑤经本文数据整理可知,2009年信任度高的地区高劳动生产率企业平均规模扩张速度高出低劳动生产率企业19.34个百分点;而信任度低的地区高劳动生产率企业平均规模扩张速度高出低劳动生产率企业9.01个百分点。信任、初始企业扩张与市场退出风险_企业规模论文
信任、初始企业扩张与市场退出风险_企业规模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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