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经营环境对民营企业绩效的影响：理论与实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实证论文,民营企业论文,绩效论文,理论论文,环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276.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1096(2006)03-0104-04
一、理论背景与文献回顾
过去人们只是从宏观层面将投资经营环境理解为那些一系列激励企业加大生产性投资、创造就业和规模扩张的特定因素。研究者们也仅仅关注诸如一国的制度和政策环境之类的总量性指标，并在对国际性专家进行调查的基础上得到各国企业投资经营环境指数的简单数值，而产权的安全性、政府治理等问题却未得到应有的重视。这使得人们在研究过程中难以将特定政策的效果与更广泛的制度安排产生的影响区分开来。为突破这一局限性，研究者们已经开始从企业层面寻找区域性投资经营环境对于投资决策和企业绩效的影响的微观证据。与此同时，人们对投资经营环境内涵的认识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拓展。世界银行的报告认为，投资经营环境包括三个层次的内容：首先是一系列关于经济、政治稳定以及国家外贸外资政策的宏观或国家层面的问题；第二是一国监管框架的有效性，它涉及到市场进入与退出、劳动关系、金融与税收的效率与透明度等；第三是可利用的基础设施和金融服务的数量和质量，如电力、交通、电讯和金融。
从理论上讲，良好的投资经营环境不仅吸引投资，而且具有投资导向功能。投资经营环境可能通过两种机制对企业绩效产生影响：一种是投资诱导机制，一种是利润增长机制。构成投资经营环境的每一个因素都代表着一个诱导因子，各因子诱导力的交织作用导致了资本空间转移的不同流向、速度和规模，从而产生诱导效应(贾晓霞，杨乃定，2004)；利润增长机制则主要与投资经营环境中涉及成本的构成要素有关，它使投资者对未来收益的实现程度形成稳定的预期。如良好的制度环境和政策、高效的政府服务都可以直接降低企业交易成本，提高交易利润。世界银行是对投资经营环境关注和研究最多的国际性组织之一，其开展的投资环境调查项目覆盖53个发展中国家的26000家企业，经营环境调查项目覆盖全球140个国家，并与国家统计局合作进行了多次针对中国的调查。基于世界银行的调查数据，国外一些学者就投资经营环境是否影响企业绩效、如何影响企业绩效等问题开展了广泛研究，并提供了许多经验证据的支持。Dollar(2003)利用中国23个城市的调查数据进行的实证检验表明，投资环境对企业层面的经济绩效有重要影响，其中进入和退出壁垒、融资可获得性在决定企业绩效上扮演了重要角色；Mary等(2003)在对投资环境的组成要素进行定义和测算的基础上进行的分析得出了类似的结论；Geeta等(2003)关注于经营环境中不利于私营部门发展的制约因素，他们发现，即使在一国的非官方经济中，制度、政策和治理方面的指标也会对企业的销售和投资增长产生影响；Fabiano和John(2004)把投资经营环境和企业生产效率联系起来，试图识别哪些因素对企业生产率具有更强的影响力。他们的研究结果表明，竞争压力是投资经营环境中的最关键因素，其对企业生产率水平差异的解释力大大高于基础设施和与政府寻租、官僚作风相关的其他因素；Alvaro和J.Luis(2005)以中美洲国家的调查数据为例，从方法论的角度就投资环境对企业生产率的影响问题进行了评估和讨论。
投资经营环境问题也引起了国内学者的研究兴趣，但早期的研究基本围绕投资经营环境的评价问题进行。戴园晨(1994)认为投资环境是一个发展的可塑的动态概念，对其评价要着重于它的整体功能；鲁明泓(1994，1997)对中国不同地区投资环境进行了评估，解释了外商投资地区分布的差异性；王元京等(2003)对国内外投资环境指标体系进行了综合比较和评价。白重恩等(2004)利用企业层面的数据考察了投资环境对外资企业利润水平的影响；文余源等(2002)以武汉市为例研究了城市综合投资环境的绩效问题。对民营企业投资经营环境的研究也很多，如刘祖春(2000)分析了私营企业的经营环境存在的问题，遗憾的是这些研究大多仅限于一般性的描述，缺乏经验证据的支持。
二、数据、样本和变量
本文使用的投资经营环境指标、民营企业经营绩效指标及其他相关数据均来自国家统计局江西省企业调查队2003年开展的《公有制企业发展状况专项调查》。该调查覆盖了11个中心城市的1118家工商企业，调查内容涉及投资经营环境、人力资源、经营管理和财务状况等。该调查将投资经营环境指标设计为两大类：一是“硬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基础设施和公共设施；二是“软环境”，包括政府服务、社会环境和要素市场。每一项中类指标均由具体的细分指标组成，如基础设施包括公路、铁路、水路运输、水电气的供应及通讯设施等，社会环境包括法律法规、城市管理水平、民情民风，政府服务包括依法行政、规范市场、纠纷解决以及经济发展的规划和决策能力等。该调查通过向企业家发放问卷的形式征询他们对投资经营环境的评价，受访者被要求对每项指标按满意程度从1到5打分，分值越高表示越满意。为了计算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数，本文首先使用加权方法分别计算硬环境指数和软环境指数，然后按0.4、0.6的权重得到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数。硬环境中自然环境、基础设施和公共设施的权重分别为0.3、0.4、0.3，软环境中政府服务、社会环境和要素市场的权重依次为0.4、0.4、0.2。表2列示了分地区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数。
国内外关于企业绩效的研究通常使用揭示盈利水平的财务指标来衡量企业绩效，但由于中国民营企业地位的特殊性，在当前的法制环境和诚信体系下，民营企业具有较强的利润隐瞒动机，其报告的利润指标往往低于实际水平①。因此，采用利润指标来研究中国民营企业的绩效问题可能会导致错误的结论。为了更为科学、客观地评价民营企业的经营绩效，克服或减轻利润隐瞒因素给研究结论带来的负面影响，本文不使用单一的、较为敏感的损益类财务指标，而是从企业营运能力、获利能力和偿债能力三个维度选择多项指标，然后运用因子分析方法将它们降维、压缩后，计算出各个样本企业的综合绩效评价得分。本文选取的财务指标有四项：流动资产周转率、速动比率、销售毛利率和总资产收益率。这些指标既包含利润水平信息，也含有利润前项指标，根据目前的财务会计制度，我们认为这些指标经综合处理后更接近于真实的企业绩效水平。
反映改善企业投资经营环境政策落实情况的指标也有四项：降低市场准入门槛，拓宽融资渠道，促进公平竞争，优化政府服务。受访的企业家被要求对这些政策的落实情况进行评估，各个指标按落实程度从1到3进行排序，1表示落实难，2表示落实情况一般，3表示落实到位。这些指标在模型分析中将作为有序变量处理。
本文在对企业绩效进行综合评价的基础上，使用回归技术分析投资经营环境与企业绩效的相关性，以及改善投资经营环境的政策效应。模型涉及的其他变量定义如下：投资经营环境(CBOI)；企业规模(Size)以取对数后的总资产作为代理变量。管理模式(Mana)、技术水平(Tech)、经营者年龄(Age)、经营者受教育程度(Edu)均是二元虚拟变量，管理模式取值为1表示现代公司制，0为家族制或其他过渡模式；技术水平取值1表示先进技术，0表示落后技术；经营者年龄在45岁以下为1，其他为0；经营者文化程度在大专及以上为1，其他为0。
三、模型描述与分析结果
1.模型1
为了对企业绩效水平进行综合评价，必须构建一个综合得分函数将上述四个财务指标合成一个综合得分。目前较为理想的综合评价方法是因子分析法，这种方法的核心思想是将原指标重新组合成一组相互独立的几个综合指标来替代原指标，从而达到有效降维的目的而又不丢失原指标中的主要信息。本文采用主成份分析法提取四个公共因子，提取结果如表1所示。根据因子提取结果，我们以各个因子的方差贡献率与相对应的因子得分乘积之和构造综合业绩得分函数：
表1 模型1因子分析结果
公共因子 特征根
方差贡献率(％)累计方差贡献率(％)
1 1.275 31.89 31.89
2 1.024 25.60 57.48
3 0.974 24.36 81.84
4 0.726 18.16 100.00
Perform[，i]=0.3189×F[，1i]+0.2560×F[，2i]+0.2436×F[，3i]+0.1816×F[，4i] ………………………………………………(1)
Perform[，i]指第i个企业的综合绩效得分，带下标的F分别表示第i个企业各个因子的得分，系数为各因子的方差贡献率。表2列出了分地区的企业综合绩效得分(平均值)与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标的对比情况，从中可以大致看出，处在环境指数较高地区的企业在平均水平上能够实现更高的经营绩效。
表2 分地区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数与综合业务得分
硬环境 软环境 环境综合 综合业绩
地区 样本量 自然环境 基础设施 公共设施 硬环境指数 政府服务 社会环境 要素市场 软环境指数指数 得分
A 217 3.59 3.34 3.22 3.38
3.40 3.28 3.12 3.293.33 0.05
B 52 3.44 3.04 3.21 3.21
3.46 3.35 3.31 3.383.32 0.07
C 36 3.36 3.14 3.33 3.26
3.42 3.28 2.94 3.273.27 0.05
D 112 3.83 3.31 2.85 3.33
3.17 3.29 3.00 3.193.24 0.02
E 24 3.46 2.63 2.96 2.98
3.33 3.46 2.88 3.293.17 -0.09
F 77 3.32 3.05 2.82 3.06
3.32 3.17 2.90 3.183.13 -0.02
G 94 3.67 2.89 2.61 3.04
3.24 3.29 2.77 3.173.12 -0.03
H 81 3.46 3.35 2.72 3.19
3.10 3.12 2.63 3.013.08 0.00
I 49 3.47 2.71 2.94 3.01
3.08 2.80 2.86 2.922.96 0.01
J 103 3.54 3.00 2.16 2.91
2.84 2.98 2.58 2.852.87 -0.13
K 42 3.26 2.74 2.24 2.75
2.88 2.88 2.45 2.802.78 -0.13
注：以环境综合指数为标志降序排列，综合业绩得分为各地区平均值。因投资经营环境属敏感性指标，表中隐去了真实的城市名称，仅以英文字母A-K表示。
2.模型2
为研究投资经营环境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我们以模型1计算出的综合业绩得分为因变量，以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数、企业规模、管理模式、技术水平、企业经营者年龄和教育程度为自变量建立多元回归方程：
模型2的回归结果表明：
表3 模型2和模型3回归结果(因变量为企业绩效，连续数据)
自变量
模型1模型2
Constant -0.99[***] -0.89[***]
(0.309)
(0.305)
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数 0.35[***] 0.32[***]
(CBOI) (0.094)(0.093)
企业规模(总资产的对数)-0.03[***] -0.04[***]
(size)
(0.009)(0.009)
管理模式 0.07[*]
(Mana)
(0.036)
技术水平 0.06[*]0.06[*]
(Tech)
(0.035)(0.035)
企业经营者年龄0.09[**]
(Age) (0.036)
企业经营者教育水平0.08[**]
0.08[**]
(Edu)(0.036)(0.036)
管理模式与环境指数乘积项 0.02[*]
(Mana·CBOI)(0.011)
经营者年龄与环境指数乘积项
0.03[**]
(Age·CBOI) (0.011)
R Square 0.051
0.051
调整后R Square0.044
0.044
F7.877
7.859
N 887 887
***、**、*分别表示1％、5％和10％显著性水平。
这里从三点来分析(1)投资经营环境对民营企业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数的回归系数为0.35，说明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数增加1，企业的综合绩效得分会增加0.35。换句话说，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处在投资经营环境最好地区的企业综合绩效得分比投资经营环境最差地区的企业高0.35。(2)采用现代公司管理模式和技术先进的企业表现出更高的经营绩效水平。从管理学角度看，企业导入现代公司管理理念和方法后，随着合理的科层组织、操作流程和命令指挥体系的建立，有利于企业提高决策效率和执行效果，并能及时对市场变化做出迅速反应。回归结果表明，在控制了投资经营环境、企业规模、技术水平、企业经营者年龄和教育程度的情况下，实行现代公司管理模式的企业绩效得分比家族制或其他过渡性模式的企业高0.07，并在统计上显著。拥有先进生产技术设备的企业，一方面可以提高生产效率，节约成本，另一方面其提供的产品或服务具有更高的科技含量，在市场竞争中处于有利地位，增强了企业的获利能力。(3)经营者年龄和学历与企业经营绩效密切相关。经营者年龄和经营者受教育程度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9、0.08，表明经营者年龄在45岁以下的企业综合绩效得分显著高于经营者年龄在45岁以上的企业。经营者按受过大专以上教育的企业，其绩效水平显著高于经营者只有中专以下学历的企业。在企业经营者文化素养与企业绩效关系问题上存在一个争论。据观察，很多有影响力的民营企业创始人并没有显赫的教育背景，这在广东、江浙一带比较常见。但是我们从一个普遍的观点来看，一个企业在它的资本原始积累阶段可能并不需要很高深的专业背景，但是随着企业规模的壮大和专业技术的日趋复杂，企业经营状况的好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拥有知识型的企业家。
3.模型3
与模型2不同的是，在模型3中管理模式和经营者年龄分别与投资经营环境综合指数相乘后以乘积项的形式进入模型，以考察投资经营环境对企业绩效的影响随着上述两项因素的变化而产生的变动特征。
模型3的估计结果表明：(1)管理模式越趋向现代化，投资经营环境对民营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越强。企业管理模式与投资经营环境乘积项的系数为0.02，并在统计上显著，表明投资经营环境对实施现代公司管理模式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高于家族模式的企业。国内一些民营企业的突出特征是靠亲缘关系维持着企业运行，股东之间难以形成有效制约，缺乏合理的管理制度和科学民主的决策机制，从而制约了企业对外部环境的适应和应变能力。相对而言，建立了规范的现代管理模式的企业，则对外部环境带来的机会具有更敏锐的捕捉和把握能力。随着投资经营环境的改善，企业之间的竞争越趋于公平，市场越趋于规范，这些企业可能会表现出更大的优势。(2)企业经营者年龄越轻，投资经营环境对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越强。经营者年龄与投资经营环境乘积项的系数为0.03，说明经营者年龄轻的企业，投资经营环境对经营绩效的正向影响高于经营者年龄较大的企业。从战略管理角度看，企业绩效取决于高级管理人员对外部威胁和机会做出的反应。Hambrick(1984)认为高龄管理团队通常导致组织效率的低下。这是因为：一方面，年长的经理可能难以接受新思想和新事物，不愿意承担风险；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形成依赖于过去经验和信息的某种习惯。由于企业经营面临的环境日新月异，而环境的变化使这些习惯变得毫无用处，甚至对公司的长远发展构成潜在的威胁。
4.模型4
为了考察地方政府出台的旨在改善企业投资经营环境的政策效应，并找出投资环境中对企业绩效影响程度最大的因素，我们以降低市场准入门槛、拓宽融资渠道、促进公平竞争、优化政府服务等各项政策落实程度作为自变量，以企业综合绩效得分为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考虑到自变量均为多值型序数变量，我们首先将连续型的综合绩效得分数据转换为有序数据，然后采用最优尺度回归方法(Optimal Scaling)进行分析。
拟合结果(表4)表明：改善投资经营环境的各项政策与企业经营绩效存在正相关关系，政策落实越到位，企业绩效水平越高，政策效应越明显。根据标准化系数和Importance重要系数，我们可以判断拓宽融资渠道在回归模型中的重要程度最高，系数分别为0.14、0.403，其次是政府服务、准入门槛和公平竞争因素。根据部分相关系数我们也可以发现，当此变量进入回归模型后相关系数增加了0.112，也说明融资政策的影响力最大。表明政府对民营企业融资政策的放松和优惠，的确为民营企业的良性运营和绩效水平的提高注入了新的动力。
表4 模型4回归结果(因变量为企业绩效，序数型数据)
自变量
标准化系数
Importance系数
Part相关
系数
准入门槛 0.07[*] 0.189 0.049
(0.045)
融资渠道 0.14[***]
0.403 0.112
(0.040)
公平竞争 0.08[**]0.189 0.065
(0.040)
政府服务 0.08[**]0.218 0.057
(0.045)
R Square
0.08
调整后R Square 0.07
F 11.11
N
887
注：***、**、*分别表示1％、5％和10％显著性水平。
四、结论及政策含义
本文利用来自企业层面的数据，在初步克服利润隐瞒因素影响的基础上，对投资经营环境与民营企业经营绩效的相关关系进行了实证分析，同时还考察了管理模式、技术水平、经营者的年龄和教育程度等因素对绩效水平的影响，以及改善投资经营环境的政策效应。我们的基本结论是：在投资诱导和利润增长机制的双重作用下，投资经营环境对民营企业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投资经营环境优越的地区，民营企业获得了更高的经营绩效；同时，这种影响在不同管理模式和经营者年龄特征的企业间存在明显差异，采用现代公司管理模式和经营者年龄较轻的民营企业，投资经营环境对其绩效水平的提高具有更强的正向影响；我们还发现，改善投资经营环境的各项政策落实情况与企业经营绩效存在正相关关系，在各项政策中，融资政策对企业绩效具有最强的影响力。
本研究的政策含义如下：(1)投资经营环境是影响企业经营绩效的重要外部因素，因此，改善投资环境不仅有利于现有企业效益水平的提高，激励民营企业做大做强，壮大民营企业的规模和实力，而且能够吸引更多的民间资本投入到生产和服务部门，扩大社会就业，增加整个经济的产出能力；(2)由于融资和政府服务具有显著的政策效应，而融资受限又是制约民营企业发展的瓶颈因素，因此，推进投融资体制改革，加快资本市场发展，全面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应成为下阶段经济改革的重要政策取向。同时在各地的政府机构改革过程中，强化政府部门的服务和保障职能也应该成为改革设计的重要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