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现代化及其发展趋势的理论初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发展趋势论文,资本主义论文,理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马克思的现代化观具有三个递进展开的逻辑层次:1.从世界现代化的起源及其发展的一定阶段的角度上看,资本主义化和现代化是一种“重合”的世界历史进程;2.从社会形态相继更替质点的角度上看,社会主义是世界现代化发展的结果;3.从社会形态更替过程的角度上看,社会主义是高于资本主义现代化的崭新的世界现代化形态。在这里本文拟侧重考察马克思现代化观的第一、二个逻辑层次即关于资本主义现代化及其发展趋势的理论。笔者以为,正确、全面地考察马克思的这一理论,对于我们科学地认识“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和“社会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澄清目前人们在对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和当代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问题上的一些不准确或模糊认识,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长期以来,由于种种原因,马克思的这一理论未能引起学术界的重视。
一
现代化总是具有一定的生产方式性质或社会经济形态属性的现代化。从世界现代化的起源及其发展的一定阶段的角度上看,资本主义化和现代化是一种“重合”的世界历史进程。在一定的意义上也可以说,资本主义是世界现代化发展一定阶段的“代名词”。所以,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主义社会总体的起源及其演变发展过程的考察,也就是对世界现代化的起源及其发展过程的考察。正因为如此,当马克思从世界现代化的起源及其发展的一定阶段的角度上考察世界现代化与资本主义的关系时,他往往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称为“现代生产方式”,把现代化社会称为“现代社会”,同时又把“现代社会”视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他说:“‘现代社会’就是存在于一切文明国度中的资本主义社会,它或多或少地摆脱了中世纪的杂质,或多或少地由于每个国度的特殊的历史发展而改变了形态,或多或少地发展了。‘现代国家’却各不相同。它在普鲁士德意志帝国同在瑞士不一样,在英国同在美国不一样。……但是,不同的文明国度中的不同的国家,不管它们的形式如何纷繁,却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建筑在资本主义多少已经发展了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30~31页)在马克思看来,“现代社会”这一术语是资本主义社会或资本主义现代化社会的同一语,它熔铸了整个资本主义的文化价值体系。当然,现代大工业生产力和科学技术及其发展并不等同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及其发展,但在20世纪初以前,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毕竟是现代大工业生产力和科学技术及其发展的唯一社会形式,它规定了世界现代化的性质。从逻辑上看,当马克思把现代大工业生产力和科学技术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纳入同一个科学范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时,他就把对大工业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考察与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研究有机地融为一体了。所以,在他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起源及其发展与世界现代化的起源及其发展都属于同一世界历程过程。
从历史上看,一方面,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到一定程度(即作为制度的资本主义在国家范围内确立),现代大工业生产力、从而世界现代化才能产生、发展起来;另一方面,现代大工业生产力和世界现代化的进一步发展又使资本主义制度在世界历史时代的范围内最终确立。这是铁一般的自然历史过程。对此,没有什么“如果”或“假设”。那么,为什么在20世纪初以前只有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才能使大工业生产力、世界现代化得以产生和发展呢?唯一的科学解释是:只有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当时适应现代大工业生产力和世界现代化的发展(而现代大工业生产力的确立和发展又能完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马克思从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的形成和发展、个人能力的发展以及利益机制的转变这三个相互联系的方面,对此作了历史的和逻辑的科学考察。
1.从文明形态上看,“现代化”是人类社会历史上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体系的形成和发展的时期,而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开辟了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体系的新时期。
“如果说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一方面创造出一个普遍的劳动体系,——即剩余劳动,创造价值的劳动,——那么,另一方面也创造出一个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创造出一个普遍有用性的体系,甚至科学也同人的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属性一样,表现为这个普遍有用性体系的体现者,而且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在这个社会生产和交换的范围之外表现为自在的更高的东西,表现为自为的合理的东西。因此,只有资本才创造出资产阶级社会,并创造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和社会联系本身的普遍占有。由此产生了资本的伟大的文明作用;它创造了这样一个社会阶段,与这个社会阶段相比,以前的一切社会阶段都只表现为人类的地方性发展和对自然的崇拜。只有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自然界才不过是人的对象,不过是有用物;它不再被认为是自为的力量;而对自然界的独立规律的理论认识本身不过表现为狡猾。其目的是使自然界(不管是作为消费品,还是作为生产资料)服从人的需要。资本按照自己的这种趋势,既要克服民族界限和民族偏见,又要克服把自然神化的现象,克服留传下来的、在一定界限内闭关自守地满足于现有需要和重复旧生活方式的状况。资本破坏这一切并使之不断革命化,摧毁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扩大需求、使生产多样化、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限制。”(《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第392~393页)
进而言之,与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比,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具有比较强的自我更新能力的生产方式。其创造力和生命力主要表现在:首先,不仅使劳动普遍化,而且创造出普遍有用的体系。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是这一体系的“体现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资本价值关系构成整个社会经济运行关系的骨架,从而一切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都在这一关系系统中表现为“自在的更高的东西,表现为自为的合理的东西”。再则,由此产生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和社会联系本身的普遍占有”。这种普遍占有并不是指人成为自然界和社会的真正主人,而是指社会成员把自然界和社会联系纳入了“普遍有用性”关系中。在这种“普遍有用性”关系中,作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普遍占有的一个基本形态的是人“对自然界的动力规律的理论认识”表现为“狡猾”,即:人的理性的间接活动使“对象按照它们本身的性质互相影响,互相作用,它自己并不直接参与这个过程,而只实现自己的目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203页注(2)),从而不断克服把自然神化的现象。作为社会成员对社会联系普遍占有的一个基本表现形态是:打破民族界限,克服在一定范围内存在着的闭关自守、满足于现有需要和重复旧生活方式的状况,从而在空间上创造出社会关系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最后,因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仅创造了工业文明社会,开辟了世界现代化的时代,而且,它在工业文明社会的一定发展阶段中显示出其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革命性:不断摧毁旧的生活方式并使之不断革命化,扫除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扩大需要、多样化生产的障碍,打破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与精神力量的限制,从而推动世界现代化的发展。关于这方面的问题,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作了精辟的论述:“资产阶级除非对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反之,原封不动地保持旧的生产方式,却是过去的一切工业阶级生存的首要条件。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5页)
当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是永恒的,但是,与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比,这种生产方式的确是具有较强的自我更新能力和创造能力的。从世界历史的角度上看,只有这种生产方式能够打破一切古老、保守的关系,创造出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从而把世界拖入现代化的进程中。
2.从现代化的主体角度上看,在世界历史发展的一定阶段上,只有工业资本主义制度和工业革命及其发展能够使个人能力具有“普遍性和全面性”。
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即“普遍有用性的体系”)的形成,是要以个人能力的发展达到一定程度为其逻辑前提的。因为,“要从一切方面去探索地球”,“发现、创造和满足社会本身产生的新的需要”,就必须“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把他作为尽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会产品生产出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第392页)。然而,这一前提的形成同样离不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一定程度的发展。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开创了人类文明的新时代,结束了“人类社会的史前时期”,其重要标志之一是: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得以形成。在前资本主义时期,个人能力的发展被“自然血缘关系和统治服从关系”所束缚,人的能力和个性溶解在一定的群体中。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则把这种束缚彻底打破,使个人能力的发展“达到一定的程度和全面性”。
在马克思那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主要是指“劳动的变换、职能的更动和工人的全面流动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534页)。这种流动性首先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造就的“大工业的本性决定”的。大工业的基础是革命性的:它使劳动及其职能不断发生变化,而劳动及其职能的变化又必然引起劳动分工的变化,造成劳动者的大量流动,使劳动者不断地从一种劳动职能转入另一种劳动职能,从一个生产部门流入另一个生产部门。虽然大工业的资本主义形式使劳动者遭受了种种苦难,但“大工业又通过它的灾难本身使下面这一点成为生死攸关的问题:承认劳动的变换,从而承认工人尽可能多方面的发展是社会生产的普遍规律,并且使各种关系适应于这个规律的正常实现”(同上书,第534~535页)。这就是说,机器大工业简化了劳动职能,使旧的分工形式逐渐被打破,从而使劳动及其职能的变动和劳动者在不同工种、不同生产部门之间的流动成为可能。不过,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在工业资本主义制度和工业革命过程形成的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并不等于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虽然前者是后者的一个重要基础。
从个人能力的空间规定性的角度上看,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包含着个人关系的普遍性和全面性。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前资本主义阶段,“单个人显得比较全面,那正是因为他还没有造成自己丰富的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第109页)。在世界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彻底打破了人的依赖性关系,从而使物的依赖性关系最终确立起来。个人只有以物的关系为媒介,才能形成其关系的普遍性和全面性。个人关系的普遍性和全面性就是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本身的一个重要的构成环节(即表现在空间上的构成环节)。
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市场经济的相互关系与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间的内在联系上看,个人所具有的普遍性和全面性的能力,其形成和发展的动力源来自于普遍化的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即在社会经济运行形式中占统治地位的市场经济。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说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是以建立在交换价值基础上的生产为前提的”(同上书,第108~109页)。因为: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生产所创造的超过满足个人需要的财富,成为了从个人需要本身产生的普遍需要;由这种普遍需要所激发起来的普遍勤劳世代相传,“发展成为新一代的普遍财产”;这种普遍需要和普遍勤劳推动着个人的能力不断向全面性和普遍性方面发展。但另一方面,要使交换价值成为“囊括整个生产和消费的社会物质变换,就要有资产阶级生产的整个体系作为前提”。这就是说,作为社会经济基本运行形式的市场经济的最终形成,又是要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其世界历史前提的。历史发展的史实也的确如此。从世界历史的角度上看,没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最终确立及其发展,就不可能有作为社会经济基本运行形式的市场经济的最终形成。
由此可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使个人的能力和关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从而奠定了人的现代化的基础,赋予人“现代文明”的内涵。这种发展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人与社会关系的发展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3.人与社会(包括人与人)在“形式”上达到统一,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物质条件开始滋生和发展起来,是现代化社会一个基本标志。在世界历史发展的一定阶段上,只有工业革命和工业资本主义制度及其发展能够创设出这种“统一”和“条件”。
马克思认为,在工业革命和工业资本主义制度及其发展的过程中,人与社会的关系逐步实现了一个质的飞跃:私人利益与社会利益在经济运行形式上和法律形式上达到了统一,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物质条件开始滋生和发展起来。国内外学术界不少人士认为,衡量社会现代化的具体指标有:工业化、都市化、识字率、现代契约关系、社会流动性和新政治制度等等。这有一定的道理,但缺乏“整体性”。我以为,从整体结构上衡量社会是否现代化的标准是:私人利益与社会利益是否在经济运行形式上和法律形式上达到了统一,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物质条件是否开始逐渐滋生和发展起来。
在前工业文明社会中,个人利益一般或是被“绞杀”在虚幻的共同体——国家中,或是被“消融”在一定的群体中。然而,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市场经济在世界历史范围内的最终确立,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以及个人利益与个人利益)通过交换行为在经济运行形式上达到统一。“交换的自然条件”是:其一,“每个个人只有作为另一个人的手段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其二,“每个人只有作为自我目的(自为的存在)才能成为另一个人的手段(为他的存在)”;其三,“每个人是手段同时又是目的,而且只有成为手段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有把自己当作自我目的才能成为手段”(同上书,第196页)。这种“交换的自然条件”也就是表现为全部经济行为的动因的“共同利益”。那么,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是如何通过具体的交换行为而在经济运行形式上达到统一的呢?马克思认为:社会利益本身并不是交换的直接动因,它“只是在自身反映的特殊利益背后,在同另一个人的个别利益相对立的个别利益背后得到实现的。……双方都知道,共同利益恰恰是只存在于双方,多方以及存在于各方的独立之中,共同利益就是自私利益的交换。一般利益就是各种自私利益的一般性”(同上书,第196页)。因为,交换价值作为整个生产制度的客观基础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已包含着对个人的强制:个人只有作为交换价值的生产者才能存在,个人的直接产品只有通过交换过程才能成为商品。这样,在“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制度”中,个人利益的满足“正好就是被扬弃的对立面即一般社会利益的实现”。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在经济运行形式的统一,使个人与社会的联系扩展和发展起来。
经济运行形式上的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的统一决定了人们在法律形式上的统一即平等。马克思说:“平等和自由不仅在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交换中受到尊重,而且交换价值的交换是一切平等和自由的生产的、现实的基础。作为纯粹观念,平等和自由仅仅是交换价值的交换的一种理想化的表现;作为在法律的、政治的、社会的关系上发展了的东西,平等和自由不过是另一次方的这种基础而已”(同上书,第197)。经济运行形式上的个人利益和社会利益的统一决定人们在法律形式上的平等,而人们在法律形式上的平等又反过来巩固和完善了人们在经济运行形式上的统一。当然,在资本主义社会,个人利益和社会利益无论是在经济运行形式上的统一还是在法律形式上的统一,都有很大程度的虚伪性。但这并不妨碍这两种“统一”作为现代化的结构性要素而存在和发展下去。
在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达到经济运行形式上和法律形式上的统一过程中,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物质条件开始滋生和发展起来。“资本作为孜孜不倦地追求财富的一般形式的欲望,趋使劳动超过自己自然需要的界限,来为发展丰富的个性创造出物质要素,这种个性无论在生产上和消费上都是全面的,因而个性的劳动也不再表现为劳动,而表现为活动本身的充分发展,在那种情况下,直接形式的自然必然性消失了;这是因为一种历史形成的需要代替了自然的需要”(同上书,第287页)。资本为个人的全面发展所创造的“物质要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为整个社会和社会的每个成员创造大量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即为个人发展充分的生产力,因而也为社会发展充分的生产力创造广阔余地”(《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第221页)。不过,资本作为为个人和社会的自由支配时间创造条件的工具是“违背自己的意志”的,同时,资本所创造的自由时间往往“表现为少数人的非劳动时间”。因此,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社会成员发展丰富的个性所创造的物质条件,并不等于也不可能自然而然地“转换”为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本身。进而言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发展所造就的现代化社会或工业文明社会有其不可超越的局限性。
综上所述,从世界历史的高度上看,资本关系的伟大使命就在于:“发展人的生产力,把物质生产变成在科学的帮助下对自然力的统治”,“造成以全人类相互依赖为基础的世界交往”,创造出世界现代化各种构成要素,从而把人类社会从农业文明社会带入工业文明社会。在20世纪初之前,只有资本主义是滋生现代化的土壤,也是现代化惟一的社会形式和拓展方式。即便在20世纪初以后,对于某些经济相对落后的民族和国家来说,资本主义虽然不再是现代化的惟一社会形式,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仍占据统治地位的世界历史时代,这些国家的现代化的启动和发展也仍然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
在马克思那里,对世界现代化及其发展趋势的研究总是与对社会形态及其演变发展的考察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从逻辑上看,在从世界现代化的起源及其发展的一定阶段角度上探讨世界现代化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关系的同时,马克思必然又会从社会形态相继更替质点的角度上展开对世界现代化或资本主义现代化与社会主义关系的考察。
当从社会形态相继更替质点的角度考察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关系时,马克思认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世界现代化或资本主义现代化的最终结果。作为世界现代化或资本主义现代化的最终结果的社会主义,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一种高于资本主义现代化社会的“后现代化社会”。当然,笔者在这里所说的“后现代化社会”不是西方学者所说的“后现代化社会”,而是指全面克服或消除了资本主义现代化弊病的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形态。就这个意义上看,资本主义社会本身是不可能进入到“后现代化社会”的。
关于社会主义与现代化的关系问题,目前学术界有的人是这样提出的:“资本主义再也不能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这个生产力水平是处于工业化阶段中的某一点上呢?还是处在工业化阶段之后的某一时点呢?如果是前者,那么,爆发社会主义革命的国家在确立社会主义制度时就必须接替资本主义社会传来的接力棒,把工业化继续下去,进一步大力发展生产力;如果是后者,那么社会主义国家就不再有推进工业化任务,而是在后工业化阶段继续努力了,……”(芮明杰:《社会主义工业化论》,学林出版社1995年版,第13-14页)我以为,这一观点的持有者没有把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质点与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过程区别开来,否则,就不会这样地提出问题。从社会形态相继更替质点的角度对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进行考察,主要着眼于资本主义社会和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的极限与典型的成熟的社会主义社会形态的产生之间的逻辑关系,以及社会主义社会在世界历史的范围内全面取代资本主义社会的质点。在这里暂时舍去了作为制度的社会主义的产生和发展过程的问题。如果从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质点的角度上看,社会主义当然就没有人们现在所说的工业化和现代化问题。
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运行规律和发展机制的系统考察,提出了“资本生产力发展极限”的思想:社会生产力在资本主义形态内的发展极限是由资本的价值生产所规定的,在这一规定的范围内,资本可以通过自我调节推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然而,一旦超出这个范围,即便是最完备的资本社会体制也挽救不了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彻底覆灭。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从四个方面阐述了资本关系调节极限的问题:必要劳动范围为劳动力价值设置了界限;剩余价值范围为剩余劳动时间设立了界限;商品向化币的转化是资本价值生产的界限;使用价值的生产受到交换价值的限制。这四个方面论述所包含的核心内容是:从质上看,人的直接形式的劳动不再是创造财富的巨大源泉,从量上看,直接劳动时间量不再是衡量财富的尺度,从而资本价值生产的基础随之瓦解,资本再也不能自行增殖;同时资本价值增殖实现的条件已不复存在,生产出来的产品再也不能转化为资本价值。简言之,一旦资本价值关系再也不能成为社会生产力发展的经济形式,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发展也达到了它的极限了,取而代之的将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这就是社会主义社会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的质点(参见拙文:《从质的辩证法到度的辩证法》,载《中州学刊》1997年第2期)。这个质点也就是资本主义现代化的终结点。在这个终结点上出现的社会主义社会当然是后现代化社会。关于从社会形态更替质点的角度把握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问题,恩格斯也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论述,他说:“只有在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发展到甚至对我们现代条件说来也是很高的程度,才有可能把生产提高到这样的水平,以致这种消除可以持续下去,并且不致在社会的生产方式中引起停滞甚至倒退。但是生产力只有在资产阶级手中才达到这样的发展程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3页)
确定社会主义社会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的质点,是科学考察社会历史发展的需要。从纯粹的经济必然性角度上看:其一,高一级的社会形态是建立在低一级的社会形态所能提供的生产力和广义的社会文化水平的基础上的;而某一低一级的社会形态为更高一级的社会形态所能提供的它由以建立的生产力和广义的社会文化水平的基础,则是该社会形态发展的质点(也是被高一级的社会形态所代替的质点)。其二,低一级的社会形态为高一级的社会形态所能提供的物质基础的度的规定性,既取决于社会生产力在该社会形态内的发展速度,又取决于由一定的社会生产力所决定的该社会形态生产关系的自我调节的绝对量。这种“绝对量”愈大,社会形态的发展弹性也就愈大,调节社会内部矛盾的能力也就愈强,从而它为高一级的社会形态的全面建立所能提供的生产力和广义的社会文化水平也就愈高。简言之,社会形态相继更替的质点,只有从经济必然性的视角上才有可能窥视到。社会形态相继更替的质点,既是高一级社会形态由以全面建立的基础,又是低一级社会形态的发展极限。任何社会形态的发展一旦达到了它的极限,社会形态就不可避免地发生更替。这是社会形态更替的一般规律。马克思正是基于这一规律来揭示资本主义社会形态被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形态代替的必然性的。这种科学考察对于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历史科学的建立是绝对必需的。所以,马克思把资本关系的可调节极限即社会生产力在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内的发展极限作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质点。在他看来,社会生产力在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内的发展极限也就是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的极限。在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的过程中,“自在地,但还只是以头脚倒置的形式,包含着一切狭隘的生产前提的解体,而且它还创造和建立无条件的生产前提,从而为个人生产力的全面的、普遍的发展创造和建立充分的物质条件”(《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第52页)。因此,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凡是有关未来社会即典型的社会主义社会特征(在马克思那里,这样的社会主义社会实际上是指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的论述,总是与马克思对资本生产力发展极限的考察联系在一起的。在他的视野中,未来社会是全面克服了资本主义现代化的各种弊病的后现代化社会或超现代化社会。现实的历史发展至少还没有证否马克思的上述思想。
从社会形态更替质点的角度考察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虽然十分必要,但不能将其绝对化,否则,将会对现实中的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产生教条式的曲解。任何视角上的理论研究都有其界定。这对从社会形态更替质点的角度考察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也概莫能外。马克思从社会形态更替质点的角度对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关系进行系统考察的界定是:把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置于纯粹经济必然性的基础上来加以考察,抑或说,把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置于社会主义世界历史时代全面代替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质点的坐标系上来加以考察,而暂时舍去:其一,各个民族和国家向社会主义的发展过程,即社会主义世界历史时代代替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复杂过程;其二,作为制度的社会主义和作为制度的资本主义在这一过程中的共存发展的复杂状态(包括两者间的关系);其三,社会主义体制的变化与社会主义发展的关系;其四,资本体制的变化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发展的影响。
最后,笔者在这里需要说明一点的是:马克思现代化观的第三个逻辑层次——从社会形态相继更替过程的角度上考察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其内容就是他关于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理论,即从社会形态相继更替质点的角质上考察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关系的逻辑引申(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不是简单的先后关系)。因为,只有明确“向何处去”的目标,才能进而搞清楚“向何处去”的过程。当从社会形态更替过程的角度考察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时,马克思认为,社会主义是高于资本主义现代化的崭新的世界现代化形态,也是世界现代化普遍的、最后的形态。当代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提法的内涵就蕴寓于马克思从社会形态相继更替过程的角度上对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关系的考察中。马克思的这方面思想主要包括三个相互联系的内容:在世界现代化进程中作为制度的社会主义的历史起点;在世界现代化进程中作为制度的资本主义与作为制度的社会主义的并存发展;作为制度的社会主义是高于资本主义现代化的现代化形态。一旦这种高于资本主义现代化的现代化形态在各个民族和国家范围内全面实现,作为制度的资本主义的生命力也就随之彻底衰竭了。马克思这方面思想的一个重要的逻辑前提就是:资本主义的世界现代化给人类社会带来史无前例的巨大进步的同时,也给人类社会及其生存环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使阶级与阶级之间的矛盾、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矛盾、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矛盾、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人与社会之间的矛盾、社会与其生存的自然环境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从而也使人和社会处在一种极端畸形发展的状态。“只有在伟大的社会革命支配了资产阶级时代的成果,支配了世界市场和现代生产力,并且使之一切都服从于最先进的民族的共同监督的时候,人类社会的进步才不再像可怕的异教神像那样,只有用人头做酒杯才能喝下甘甜的酒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9卷,第252页)因此,在资本主义世界现代化发展的一定阶段上,作为制度的社会主义的选择就必将会出现在世界现代化发展的进程中。马克思从社会形态更替过程的角度考察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关系的界定是:在经济必然性的基础上,着眼于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过程(包括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战略和策略);着眼于抓住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出现的有利于向社会主义转变的时机(指民族和国家);着眼于(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还占统治地位的世界历史时代中)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的国家在继承和发展资本主义现代化一切肯定的成果的同时,限制、克服和避免资本主义现代化的弊病,巩固和发展已取得的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成果,从而全面实现社会主义世界历史时代取代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最终过渡到共产主义的后现代化社会。当然,这是一个漫长、曲折的世界历史过程,即“必须经过一系列将把环境和人都完全改变的历史过程”(马克思语)。马克思对这方面问题作了系统的研究,从而形成了他的现代化观的第三个逻辑层面即关于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理论(参见拙文:《对马克思现代化观的一种读解》,载《哲学研究》2000年第2期)。
三
通过以上对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现代化理论的考察,笔者以为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相互联系的结论:
1.科学的现代化理论是体现在马克思对世界现代化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关系的系统考察中的。因此,国内外学术界的一些人因马克思没有使用过“现代化”这一术语,而断定他没有自己的现代化理论的看法,是有失偏颇的。
2.现代化总是具有一定的社会生产方式性质和属性的现代化。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现代化及其发展趋势的理论表明:脱离开社会形态的演变发展,或把社会形态的演变发展和现代化的演变发展视为目的和手段的关系,就不可能正确地把握世界现代化的起源、发展的阶段性及其趋势。
3.要全面地揭示“现代社会”即资本主义现代化社会的历史性和它最终被未来社会代替的必然性,就必须立足于对未来社会代替资本主义现代化社会的质点即资本主义现代化社会发展极限的科学考察,而这就需要把对未来社会代替资本主义现代化社会的质点置于纯粹经济必然性的基础上来加以研究,其逻辑结果当然就是出现在马克思理论思维视野中的典型的共产主义社会即完全成熟的或高级形态的社会主义社会。因为,只有社会主义社会的完全成熟的或高级的形态才能把这一社会的典型特征充分表现出来。所以,当马克思从社会形态更替质点的角度考察世界现代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时,作为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的最终逻辑结果的社会主义社会就无所谓“现代化”的问题(没有所谓“现代化”问题当然不意味着没有“发展”问题。不过,这种“发展”问题是在生产力和人全面发展的基础上如何实现进一步“发展”的问题)。
4.由于缺乏对马克思资本主义现代化及其发展趋势理论的系统研究,同时没有搞清楚这一理论在马克思现代化观中所属的逻辑层面,长期以来,国内外学术界不少人往往把马克思在阐述资本主义现代化及其发趋势理论的过程中所讲的具有“典型特征”或具有完全成熟形态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视为在现实中发展着的社会主义的典型特征。从方法论上看,对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许多不正确、不科学的看法正是由此繁衍出来的。
5.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现代化及其发展趋势的理论,科学地揭示了资本主义现代化的特点及其历史地位,从而说明了资本主义现代化及其历史地位决定了资本主义是不可能进入笔者所称谓的“后现代化社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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