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节与汉语音段音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音节论文,音段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980年代盛行的非线性音系理论(non-linear phonology)采用多层次的结构表达来减低音系规则的复杂性,并加重制约条件的运用,期望能设定具有语言共同性的表达、制约条件以及音系规则形态。非线性音系理论着重语言共同性的结构表达,其中一个重要的理想是,如果表达设定正确,音系规则的运用将应结构表达的要求而自然产生(McCathy 1988;Clements and Hume 1995)。一旦以结构表达为主的理论发展到了一个阶段,共同性制约条件的重要性就愈加显著。因此1990年代产生的优选论转而发展制约条件运作的理论。 音节在非线性音系和优选论里占有不可或缺的地位。有了音节的观念及其结构和规则条件,许多音系现象的解释和分析就显得有意义,并且增加了分析和理论的深度。汉语音韵学和方言学的传统一向采用音节的观念和声母韵母的区分。可是现代西方音系理论的音节结构和传统的声母韵母结构并不完全一致,所以过去二三十年来,许多现代汉语音系学学者采用西方的理论来研究汉语的音节结构。 本文采用汉语音段音系的变化规则及制约条件,探讨音节对汉语音段音系(segmental phonology)的影响,并讨论这些语料及现象是否能够支持现代音系学的音节理论和文献上对汉语音节的分析。本文第二节和第三节先分别介绍现代音节理论和汉语的音节结构。第四节采用音节的观念和结构分析六种汉语音段音系的语料。最后总结音节在音系分析中的用途并对复杂的音节内部结构提出质疑。 2.现代音节理论 现代音节理论对音节结构的基本分析如(1)所示。每个音节二分为韵首和韵母两个结构单位,韵母包含了韵核和韵尾。在此,韵母和传统声韵学的韵母有些不同:介音在声韵学里属韵母,而在现代的音节分析中,根据语言的不同,介音可能是韵首也可能是韵母的一部分。 (1)音节结构 σ=syllable 音节 O=onset 韵首(起首) R=rime 韵母(韵基) N=nucleus 韵核 Co=coda 韵尾 每个音节以韵核作为中心。同一音节里每个语音的排序一般都遵从音响度排序原则(Selkirk 1984;Clements 1990): (2)音响度排序原则(sonority sequencing principle) 韵核的音响度最高,韵核之前和之后的音段则从韵核至音节边缘依序降低响度。 如果把语音分成六大类,即元音、介音、流音、鼻音、擦音、塞音,前四类是响音,后两类是阻音,也就是非响音。把这些语音按音响度排列,就是音响度衡: (3)音响度衡(scale) 元音>介音>流音>鼻音>擦音>塞音 响音的音响度大于阻音,元音的音响度最大,所以韵核基本上都是元音。有些语言允许辅音作为韵核,称为音节辅音(syllabic consonant),但是音节中必须没有元音,而且音节辅音主要都是响音,很少有阻音。例如,英语的table,很多人的发音在第二音节以流音作为韵核:。此外,元音还可细分成三类:低元音、中元音、高元音。低元音的音响度高于中元音,中元音高于高元音。因此,人类语言中的介音大多是高介音,而且同一音节中如果有双元音或是同时有高元音和非高元音,音响度较低的高元音可变成介音,例如,汉语普通话的“晚”。 将一连串的语音归入音节的过程称为音节化(syllabification)。除了遵循音响度排序原则之外,音节化的过程还要遵从韵首优先原则: (4)韵首优先原则(onset first principle或maximal onset principle) 依据每个语言所允许的音节结构,在音节化的过程中,多音节词中的辅音必须先归入韵首。 根据此原则,辅音只有在无法归入韵首的情况下,才能归入音节的韵尾。 虽然一般都认为音响度排序原则和韵首优先原则是语言的共同原则,但是有些例外。英语里以[s]起首的复韵首(complex onset),如stop的[st]和spring的[spr]违反音响度排序原则,但是其他的音节都遵循原则。波兰语里很多词首的辅音群违反音响度排序原则,但是词中的辅音群一般可划分成遵从原则的韵尾和韵首(Rubach and Booij 1990)。韵首优先原则也有些例外,比如,[dw]是英语允许的复韵首(如dwell),但是在音节化的过程中,Edwardian变成Ed.war.di.an四个音节,其中[d]和[w]没有构成第二音节的韵首。因此,音响度排序原则和韵首优先原则不是完全不能违反,但是语言大多还是遵循这些原则。 当已经音节化的词加上词缀形成新词,或是加上其他的词形成复合词、短语或句子,为了符合韵首优先原则,很多语言会重新音节化。例如,di.plo.mat中的[t],原本是韵尾,在加上词缀-ic时,经过重新音节化,变成词缀的韵首:di.plo.ma.tic。 依据不同语料的语音分布和变化、音系规则、韵律、节律或声调,各家理论对音节内的层级结构、音段之间的层级关系和结构组成单位的表达分析各异。除了(1)所显示的结构之外,以下还有几个例子。 Clements和Keyser(1983)认为音节的内部结构是平板的,没有层级,也就是没有韵首、韵母、韵尾的结构单位。骨骼层面(skeletal tier)的C和V分别表示[-音节性]([-syllabic])和[+音节性]([+syllabic])的时位(timing slot)。属于V的音段是韵核,属C的音段则是韵首或韵尾。这种看法强调不需要音节结构单位即可做合理的音系分析,见(5)。 (5)Clements和Keyser(1983) Levin(1985)的音节结构有韵母的结构单位,但是没有韵首和韵尾的单位,即韵核前的音段直接连结到音节,韵核后的音段则直接连结到韵母单位。由于音节结构即可表示属于V的音段和属于C的音段,骨骼层面以无音节性特征的X表示时位,如(6)所示。此种分析认为音系系统不需要采用韵首和韵尾的结构单位,但是需要韵核和韵母。比如在分析重音时,很多语言区别重音节和轻音节。有双元音和长元音的音节是重音节,有韵尾的音节在许多语言中也属重音节。只有短元音的音节为轻音节,有韵尾的音节在有些语言里也属于轻音节。Levin的音节结构可以这么分析:重音节的韵核单位或是韵母单位分岔(branching),如(6)和(7b)所示,轻音节的则是不分岔的,如(7a)所示。 (6)Levin(1985) N″=音节 N’=韵母 (7)短元音和长元音的音节 音节重量(syllable weight)的另一种表达采用莫拉(mora)。莫拉是音节计算重量的基本单位,同时也取代了骨骼层面。在每一个属于韵核的音段中,双辅音(geminate consonant)和有些语言的韵尾,由一个莫拉表达。韵首无重量,因此无莫拉。轻音节只有一个莫拉,就是只有一个短元音韵母的音节。重音节有两个莫拉,如(8)和(9)所示。 (8)Hyman(1985) Hyman(1985)和Hayes(1989)的莫拉理论不同之处在于,每个音段是否都和莫拉连结。Hyman(1985)主张每一个底层表达(underlying representation)的音段都有一个莫拉,在音节化的过程中,韵首的音段失去莫拉,变成韵核莫拉的附属音段,如(8)的[t]。Hayes(1989)则认为辅音无莫拉,双辅音有一个莫拉,长元音和双元音有两个莫拉,短元音有一个。在表层表达中,韵首无莫拉的辅音直接连结到音节,如(9)的[t]。任何语言如果有韵尾的音节属于重音节,韵尾的辅音就赋予一个莫拉,如(9)的[n]。如果有韵尾的音节属于轻音节,韵尾的辅音就变成韵核莫拉的附属音段。Hayes(1989)的音节结构还能够大致区分出韵首和韵母:韵首不和莫拉连结,有莫拉的音节部分即是先前音节理论的韵母。反之,Hyman(1985)的结构将韵首和韵核或和长韵核的前半部当作一个莫拉单位,韵尾或长韵核的后半部则另成一个莫拉单位。 Duanmu(2009)主张所有语言的音节结构都是一致的。最大的结构很简单,只有CVX,其中VX的部分形成韵母,如(10)所示。复韵首和复韵尾可以解释为单一的复辅音(complex consonant)或是由构词法(morphology)解释。 (10)CVX音节理论 另一种音节结构划分是根据半音节的观念(Fujimura and Lovins 1978;Clements 1990)。以一个CVC音节为例,前半音节是CV,后半音节是VC。前半音节的音响度排序由低上升至最高,后半音节则由最高往下降。这两个半音节是独立的单位,后半音节可视为等同韵母。该观点和其他的音节理论不同,却和Hyman(1985)有类似之处,即韵首和主韵母构成一个结构单位。这种观点认为前半音节的观念对语言音系现象的分析是有用处的。 本节简短介绍了现代音系理论对音节及其结构的分析,下面开始讨论汉语音节结构。 3.汉语音节结构 除了少数的例外,大部分汉语方言的最大音节为: (11)a.CGVC=辅音-介音-元音-辅音 b.CGVV=辅音-介音-元音-元音 少数汉语方言的音节可以简单分析为CVC和CVV,例如粤语;比较特别的例外,最大音节是CGVVC,例如福州话。在此,双元音以VV标示,例如[ai]。另一种表达方式是VG:V为主元音,G为半元音(semivowel或glide),例如[aj]。 汉语的音节结构相对比较简单,在音响度排序原则方面没有问题。由于汉语一般不经过重新音节化,因此韵首优先原则的现象不明确。比如,“天、安、门”这三个语素合并时,并不经过重新音节化的过程:tiān.ān.mén。如果依照韵首优先原则和重新音节化,第一音节的[n]应该转为第二音节的韵首:tiā.nān.mén。一般的解释是汉语的无韵首音节,也就是传统所谓的零声母音节,并不是真的没有韵首(Chao 1948;Li 1966;Duanmu 2000:82-3)。例如,[i]=[ji],[y]=[чy],[u]=[wu],[an]=。零声母音节因此可用(12a-b)的结构表达。如果音节由高元音起始,韵首的音段可由同样发声的介音为韵首,如(12c)所示。如果音节由中元音或低元音起始,韵首的音段则可为喉塞音或有时候是鼻音,如(12d)所示。 (12) 许多现代汉语音节的研究着重于以各种音系现象来探讨汉语音节内部的层级结构。常用的语料包括重叠构词、反切语、语误、音节中的音段分布或配音限制(phonotactics)以及声调音节的配合。最常见的问题是,层级结构应该复杂还是简单?什么结构单位是必要的?介音在音节结构中如何表达?双元音在音节结构中如何表达?所有汉语方言是否有相同的音节结构? 传统音韵学对汉语音节的看法,若依现代层级结构分析,可以表达为(13)或(14)的结构。 比较接近传统音节观念的分析包括Cheng(1966)、Lin(1989,1991)、Bao(1995),如(15),以及Weijer和Zhang(2008),如(16)。这种看法保存了传统的韵母结构单位,介音属韵母,既不是韵首,但也不属韵。这样能解释官话方言和文言中介音不参与押韵的现象。 (15) F=final=传统音韵学的韵母 采用介音属韵的分析可简化层级的复杂性。如(17)是Bao(1990,1994)对台湾闽南语音节的分析。Bao(2000)对福州话音节的分析也是采用类似的介音属韵的分析。台湾闽南语的反切秘密语显示介音和元音形成一个单位,比如,[xiau](能够)→[xiau][xiau]→[1iau][xi],在第一音节[1]取代韵首的[x],在第二音节[i]取代整个韵母。 如果介音属于韵首也可以解释官话方言介音不押韵的性质。Bao(1990,1995)认为在官话方言中,介音位于韵首,如(18)所示。官话反切秘密语(赵元任1931)显示介音不属韵母,例如,[xwei]→[xwei][xwei]→[xwai][kwei],在第一音节,[ay]取代韵母[ei],介音不受影响,在第二音节,[k]取代韵首的第一个辅音[x]。其实(15)和(16)的结构可以用同样的音节结构同时解释台湾闽南语和官话反切秘密语的语料。(17)和(18)的不同之处在于结构比较简化,而且不同的方言有不同的音节结构。 更简化的结构主张汉语音节没有复韵首(Duanmu 1990,2000,2009)。所谓的介音在表层表达是韵首辅音的次要发音,如(19)所示。 (19) 此外,有辅音韵尾的韵母和双元音韵母的结构是一致的。之前讨论的分析中,双元音属韵核,韵尾属韵母。因此,(19)的结构在这方面也简化了。 (15)、(16)和(19)的结构分析认为汉语方言有相同的音节结构。另一种看法是汉语方言可以有不同的音节结构,例如,台湾闽南语的介音属韵母,如(17);官话方言的介音属韵首,如(18)。有些研究发现,即使是同一个方言,介音有时属韵母有时属韵首,例如,Wan(1999,2002)的语误分析显示,根据配音限制及辅音的发音部位,官话方言的介音有时属韵母有时属韵首。其他对介音归属问题的研究有孙景涛(2006)和Wee(2011)。由于介音归属不能确定,Yip(2003)对音节区分韵首和韵母的分析产生强烈的质疑,认为莫拉理论的音节表达(9)就足够了。 至此,我们看到对汉语音节研究的结论莫衷一是。鉴于篇幅限制,本文无法比较并讨论大量的语料和分析的细节,因此把重点放在文献上较少讨论的汉语音段音系。 4.汉语音段音系 由于汉语少有词缀构词(affixation)并且音段层次的语音变化比较少,汉语音段音系的研究一向没有声调的研究那么广泛深入。早期除了北京话的音段音系及儿化之外(Cheng 1973),其他方言的音段音系则较少有理论的分析和研究。过去二十多年来,以非线性音系学理论和优选论分析汉语方言音段音系的研究逐渐增加。下面我们来看几个有关音节影响音段音系分析的例子。 第一个例子是普通话或北京官话舌尖元音的分析。Lin(1989,1992,2007)主张舌尖元音的底层表达只有一个辅音,例如,“四”和“社”的底层表达分别是/s/和/s/,如(20a)所示,(20b)展示非线性分析的推导。 比照Chao(1968:24)的分析,所谓的舌尖元音其实是舌尖辅音的延长,因此是个辅音韵核。既然每个音节都必须有韵核,/s/必须在音节化时加入韵核,韵核的音段必须是浊音,但是其他的语音特征与舌尖辅音相同。 第二个例子是北京儿化。Lin(1989,2007:184-8)认为北京儿化是一个类似两个音节合并成一个音节的缩减(syllable contraction)现象。根据最大原则(maximality principle),只要结果是可接受的音节,词缀和词根的音段尽可能连结到一个可接受的最大音节。(21a)中,每一个音段都可纳入单一的音节,可是北京话不能有两个辅音韵尾,所以儿化时(21b)的[n]韵尾必须排除。由于发音的不相容,舌尖元音和高前元音不能和儿韵尾并存,因此(21c)和(21d)加入一个韵核。此外,为了尽量保存原来所有的音段,(21d)原来的高前元音以介音的方式纳入音节。 (21) 第三个例子是平定方言儿化(徐通锵1981),如(22a)所示,平定方言儿化是中缀构词(infixation),而且韵首[x]和词缀[l]构成复辅音。为什么不像其他方言采用后缀构词(suffixation),而且为什么产生复辅音呢?Lin(1989,2008)的优选论分析显示其他包容词缀的选择都被和音节有关的制约条件排除。 (22) 儿词缀置于词根之前,如(22b),违反音响度排序原则;置于词根之后,如(22c),则违反[ι]不能是韵尾的“韵尾条件”(CodaCondition)。以中缀的方式置于韵首之后,如(22d),违反“无复韵首”制约条件(NoComplex-Onset)。为了不违反这些音节制约条件,平定方言选择将韵首和词缀合并成复辅音。 第四个例子是变韵。济源方言子变韵(贺巍1981)的几个例子如下: Lin(1989,1993)的分析认为,济源的子词缀不是完整的音段,而是[+后,+圆唇]的语音特征,以此来解释为什么大部分的子变韵母是圆唇后元音。有关音节的重点是子变韵母必须是开音节,如(23c-d),以优选论来看,也就是不能违反“无韵尾”制约条件(NoCoda)。 另一个变韵的例子是获嘉方言的人名、地名、动词、形容词的小称变韵,称为D变韵(贺巍1982,1989)。从(24)可见D变韵母也都是开音节,不能违反“无韵尾”制约条件(见Lin 2001的分析)。 此外,获嘉D变韵还提出了一个问题:[au]的[u]和[ai]的[i]是和韵尾辅音一样属韵尾(如(25a)所示)还是属于韵核(如(25b)所示)?如果双元音在音节结构中如(25b)那样形成复韵核,“无韵尾”制约条件就不适用了,因为此制约条件只限制韵尾。 如果双元音是如(25a)的N+Co结构,可采用“无韵尾”制约条件。如果双元音是如(25b)的复韵核结构,就必须采用“无复韵”制约条件(NoComplexRime)。也就是说只要是有一个以上音段的复韵母,不管是元音+辅音还是双元音,都违反“无复韵”制约条件,不能允许成为D变韵母。本来获嘉方言的例子好像可用来支持(25a)对双元音的分析,可是,双元音在音节中的结构如何并不重要,因为采用“无复韵”制约条件即可达到目的。这个例子表明,我们可能不需要进一步区分韵母以下更小的音节结构单位。 第五个例子是普通话元音同化(assimilation)。以现代音系学理论分析北京官话或是普通话音系的研究很多,包括Cheng(1973)、Lin(1989,2007)、Wang(1993)、Wu(1994)、Wiese(1997)、Li(1999)、Duanmu(2000)、Ma(2003)等。根据Lin(1989,2002,2007)和Duanmu(2000)的分析,普通话元音有五个音位:/i,y,u,,a/。(26a-d)显示,当中元音//在介音之后或高元音之前时,就会产生前后特征和圆唇特征的同化现象。如果中元音//同时在介音之后和高元音之前,就不能同时两边同化,只能跟后边的高元音同化,如(26e-f)所示。 许多研究都采用音节的结构单位范围作分析。中元音同化至少有三种不同的分析方法。第一种和Cheng(1973)及Lin(1989,2007)的分析观点类似,是以韵母单位作为主要的同化范围,如(27a)、(27b)的同化规则或制约条件没有音节范围,只有邻近音段之间的同化。此外,重要的是(27a)的规则或制约条件必须排序在(27b)之前,才能解释(26e-f)的现象。 (27)分析一 a.韵母范围内元音[前后]和[圆唇]特征同化。 b.介母和元音[前后]和[圆唇]特征同化。 a先于b。 第二种分析和Wu(1994:72-3)观点类似,以半音节为同化范围,也就是半音节范围内元音[前后]和[圆唇]特征同化。例如,CGVX(X=V或C)的前半音节为CGV,后半音节为等同韵母的VX。和第一种分析的不同之处是两个规则或制约条件,即(28a)和(28b),都能够采用音节单位作为同化范围;相似之处是(28a)的规则或制约条件必须排序在(28b)之前。 (28)分析二 a.后半音节范围内元音[前后]和[圆唇]特征同化。 b.前半音节范围内元音[前后]和[圆唇]特征同化。 a先于b。 第三种,与Wang(1993)、Duanmu(2000)、Lin(2002)的分析相似,不但以音节相关单位为同化范围,同时免除了排序的繁琐。(29a)以韵母为同化范围来解释(26a-b)和(26e-f),(29b)以单元音开音节为同化范围来解释(26c-d)的例子。由于(26e-f)不是单元音开音节,(29b)的规则或制约条件不适用,所以只能有韵母范围内的同化。 (29)分析三 a.韵母范围内元音[前后]和[圆唇]特征同化。 b.单元音开音节[前后]和[圆唇]特征同化。 这些分析显示了音节和音节结构单位对汉语音系分析的用处。此外,在不同分析的比较中,如果采用合适的音节单位,还可能让分析更简化。 第六个例子,也是最后一个,是台湾闽南语唇特征的共存限制(labial co-occurrence restrictions)。台湾闽南语有下面的共存限制: (30)a.不允许一个以上的圆唇元音。 例如:不允许 *kuau,*uou,*tuo,*tou b.韵首和韵尾辅音不能同时是唇音,但是韵首唇辅音和韵内圆唇元音可以共存。 例如:不允许 *pam,*bip 允许 pau, c.有圆唇元音的音节不允许有唇辅音韵尾,但是允许有唇辅音韵首。 例如:不允许 *tup,*kiom 不允许 *tuap,*uam 允许 pue,bo 允许 pau, 这种不允许相同或相似的音段出现在同一个基本范围内的共存限制是一种异化现象(dissimilation),一般以强制性曲线原则(obligatory contour principle,简称OCP)来分析。强制性曲线原则不允许邻近的相同特征。以唇音共存限制为例,虽然[u]和[m]、[o]和[p]不是相同的音段,可是都有[唇]特征,如(31)所示。 Lin(1989)的分析采用两种制约条件,即语素结构制约条件和音节结构制约条件,如(32)所示。由于汉语方言的词素绝大部分是单音节,词素范围和音节范围大多数的情况是相同的。 (32)分析一 a.词素结构制约条件 词素范围内不允许一个以上的[圆唇]特征。 例如:*kuau,*uou,*tuo,*tou b.音节结构制约条件 如果韵尾辅音有[唇]特征,音节范围内不允许一个以上的[唇]特征。 例如:*pam,*bip,*tup,*kiom,*tuap,*uam 纯粹靠音节进行分析的有Chung(1996)和Bao(1994)。Chung(1996)的分析认为Lin(1989)的(32a)其实是不允许一个以上的后元音,如(33a);Lin(1989)的(32b)则可采用Hyman(1985)的莫拉表达(9),改分析为(33b)。 (33)分析二 a.同一音节不能有一个以上的后元音。 例如:*kuau,*uou,*tuo,*tou b.两个唇音如果分属不同范围则不能共存。例如: Bao(1994)利用音节结构计算两个唇音在音节层级结构的相对距离。一个音节内不允许相对距离太近的唇音。例如,(34a)的[u]属N,[p]属R,N和R是邻近的音节单位;(34b)的[u]和[o]在同一个N单位;(34c)的[p]属O,[m]属R,O和R相对距离太近。反观(34d),[p]属O,[u]属N,O和N相隔了两个层级单位,也就是R和σ,所以可以允许这样的音节。在此,我们也注意到台湾闽南语的介母属韵,如先前(17)中提到过。 (34)分析三 如果采用优选论标记制约的观点,也可以纯粹靠音节进行分析。Alderete(1997)、和Mester(2003)主张OCP是标记制约在特定范围内不能重复违反的原则,因此可将单一的标记制约以自我联结的方式(Smolensky 1997),制造一个复合的联结制约(conjoined constraint)来分析OCP相关的现象。例如,不允许[唇]特征的《*[唇]》是个单一标记制约,自我联结后得到的复合联结制约为《》:《*[唇]》不能重复违反。如果同一音节内不允许一个以上的唇音,这个联结制约约束的范围就是音节,可表达为《]σ》:同一音节内,《*[唇]》不能重复违反。联结制约的等级(ranking)必须固定排在构成联结的单一制约之上:《]σ》>>《*[唇]》。依此观点,OCP可以解释为:在局部的范围内,重复违反标记制约比只违反一次严重;也就是说,语言经常避免在局部的范围内有太多标记性高的音段或特征。 如果台湾闽南语的介母属于韵母并采用自我联结的标记制约,台湾闽南语的唇特征的共存限制可分析如下:《σ》的制约不允许同一音节内有一个以上的圆唇元音,如(35a);《σ》的制约不允许同一音节内有两个唇辅音,但是允许同一音节内唇辅音和圆唇元音共存,如(35b);《]韵母》的制约不允许韵母之内有一个以上的唇辅音和圆唇元音,但是如果唇辅音在韵首而圆唇元音在韵母则不违反制约,如(35c)。此优选论的自我联结分析只需要音节和韵母两个结构单位。 (35)分析四 a.不允许*kuau,*uou,*tuo,*tou *[圆唇]:不允许[+圆唇]特征。 σ:同一音节内,*[圆唇]制约不能重复违反。 b.不允许*pam,*bip 允许pau, *[唇,+辅音]:不允许唇辅音。 σ:同一音节内,*[唇,+辅音]制约不能重复违反。 c.不允许*tup,*kiom 不允许*tuap,*uam 允许pue,bo 允许pau, *[唇]:不允许有[+唇]特征(包括唇辅音和圆唇元音)。 ]韵母:同一韵母内,*[唇]制约不能重复违反。 值得一提的是,普通话和粤语也有唇特征共存限制,例如Fu(1990)、Cheng(1991)、Yip(1988,1997)、Ma(2003)和Zhang(2008)的研究,也都采用音节、音节化的过程,或音节结构辅助OCP的分析。如果不靠韵母单位作分析,如Yip(2003),还是要运用以音节为单位范围的配音限制来解释。即使不采用OCP作分析,如Hsieh(2010),韵母单位内音段间的语音关系和限制仍然重要。 以上的六个例子显示音节的观念和结构对汉语音段音系的重要影响,而且能够表达比较简约和合理的分析。 从第4节的讨论来看,基本的音节观念和条件对音段音系分析很有用处。此外,既然采用音节及韵母作为基本单位即可分析这些语料,这表示可能不需要复杂的音节层级结构。当然,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是,这样简单的音节结构是否足以分析其他的音系现象及语料?Yip(2003)和Duanmu(2009)都主张最简化的音节结构,分别是莫拉结构(如(9)和CVX结构(如(10));本来以为必须依赖复杂音节结构的分析,经常可以用简单的音节结构加上配音限制、音段或特征结构,或是语音特性和限制来重新分析。如果进一步证明只需要最简单的音节结构即可分析人类语言,音系理论也就能更加精简。音节与汉语语音系统_语言表达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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