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学的基本问题导论(摘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摘译论文,现象学论文,导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主题的说明和总体划分
这门课程为自己设定的任务是,提出现象学的基本问题和钻研这些问题;并继续深入到接近解决这些问题的程度范围。现象学必须从它采取作为主题的东西中,和如何研究它的对象中,发展出关于自己的概念。我们的考虑瞄准了这些基本问题的固有的内容和内在的系统关系。目的是实现对这些问题做一基础性的阐明。
反过来说,这意味着我们的目标不是获得有关现代哲学运动中被称为现象学的情况的历史知识。我们并不处理现象学,而是处理现象学本身处理的问题。重复地说,我们不是单纯地为现象学作解释性说明,然后就能报告说,现象学处理的是这一个或那一个的主题;取而代之的是课程就处理这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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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打算从某些教条地设定的现象学概念中推演出具体的现象学问题;相反,我们将通过对科学的“哲学一般”的更普遍、更具准备性的讨论,让自己被引导到这些问题。我们将使这一讨论,组织得和西方哲学从古代到黑格尔的主要趋势,内在地相对应。
在古代思想的早期,哲学和一般科学是同一意义。以后,个别的哲学,也即个别的科学,如医学和数学,从哲学中分离出来。于是“哲学”的术语专指为所有其他特殊科学奠定基础并包括它们在内的一门科学。哲学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科学。它越来越把自己当作了第一的和最高的科学,或象德国唯心论时期所称呼的,绝对的科学。如果哲学是绝对的科学,那么以上“科学的哲学”一说就包含一个烦冗的修辞。它随之意味着科学的绝对的科学。其实简单地说“哲学”就足够了。这已经意味着不折不扣的科学。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对“哲学”一词加上一个形容词“科学的”?一门科学,不用说绝对科学,词语本身就有科学的意思。但我们提出“科学的哲学”,主要因为流行的哲学概念不仅损害,而且甚至否定它作为不折不扣的科学的特点。这些哲学的概念不仅是当代的,而且是同哲学作为科学存在以来向着科学的哲学发展的整个时期相始终的。照这些观点看,哲学不单单是,也非首先是理论科学,而是我们观察事物及其相互联系和对待它们的态度的实践指南,用来调整和指导我们对生存及其意义的理解。哲学是世界的和生活的智慧,或用现今流行的说法,哲学是用来提供一种世界观(Weltanschauung)的。于是科学的哲学就可以提出来用以反对作为世界观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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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哲学的概念;哲学和世界观
在讨论科学的哲学和作为世界观的哲学的区别时,适当的做法是从后一概念,并从“世界观”这一术语开始。“世界观”一词不是来自希腊语或拉丁语的翻译,它们没有kosnotheoria这类说法。“世界观”一词是德语专门的铸造物,事实上就是在哲学内部铸造的。它首次以其本来意义出现在康德的《判断力批判》中——在凝视给予感官的世界的意义之上的“世界—直观”,或如康德所说,mundus sensibilis,就象在最广泛的意义上直接领会自然那样看待世界。歌德和亚历山大·冯·洪堡都据此方式运用此词。这一用法到上世纪三十年代,在浪漫主义并主要是谢林赋予“世界观”的新意义的影响下寿终正寝。谢林在《自然哲学体系纲要导论》(1799年)中说:“知性以双重方式表现出生产性,或者是盲目和无意识的,或者是自由和有意识的:在世界观上是无意识地生产性的,在创造理想世界上是有意识地生产性的。”(《谢林著作集》,曼弗雷德·施略特编,卷二,271页)这里世界观已直接从“感性—观察”的指称转向了知性,虽然是无意识的知性。此外生产性的因素,直觉独立的构形过程得到了强调。这样此词接近了我们今天熟悉的意义,一种自我实现的、生产性的也是有意识的,领会和解释存在者构成的宇宙的方式。谢林还谈到了世界观的图式论,一个将出现和成形了的不同的可能有的世界观图式化的形式,以这样的方式来理解,一个世界观不必定以理论的意图和以理论科学的工具创造出来。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谈到了“道德的世界观”。(《黑格尔全集》,格洛克纳编,卷二,461及以下各页)柯勒斯(Goerres,1776-1849,浪漫派作家,民间故事整理者——译注)发明了“诗性世界观”的用法。兰克谈到“宗教的基督教的世界观”,这个概念有时是民主主义的,有时是虚无主义的,或者甚至是中世纪的世界观。施莱尔马赫说:“仅仅是我们的世界观使得我们对上帝的知识变完善。”俾斯麦有次给新婚妻子写信:“聪明人中间有好奇怪的世界观!”通过以上列举的“世界观”可能有的形式,问题变清楚了,这一术语所意谓的东西,不仅是将自然事物构建进来的概念化,而且同时也是人的此在的感官和目的的诠释,因而也是历史的诠释。……
无论从来源上或和运用的关系上,世界观都不是理论知识性质的。它不象认识获得的一个所有物,简单地保留在记忆里。不如说,它是有条理的信念性质的事,多少外露地和直接地规定了当前生活中的事务。世界观照其意义来说,在任何特定时间下,总是和特殊的暂时的此在发生联系。通过这一同此在的联系,世界观指导着此在,并是压力之下的力量之源,不管世界观取决于迷信和偏见,或基于纯粹的科学知识和经验,甚或象通常情况下是迷信与知识、偏见与严肃的理智的混合物,情况全都一样,没有任何根本的东西发生变化。
……哲学的世界观是公开与明确地,或无论如何是占着优势地,由哲学即理论的思索精心制造出来的一种,并用以排斥对世界和此在所作的艺术的和宗教的解释。这一世界观不是哲学的副产品;不如说它的培育养成是哲学本身适切的目标与本性。就在这一概念上哲学是世界观的哲学,哲学充当世界观。如果采用关于世界的理论知识的形式的哲学,目的在于世界的普遍性东西和人类的最终极的东西——世界和人生由何而来,向何处去,为的什么——于是这就把它同特殊科学区分开来了,后者总是只考虑世界和人类的特殊部门;也同艺术的与宗教的态度区分开来,它们从一开始就并不以理论的态度为基础。看起来似乎毫无问题,哲学作为自身的目标有一个世界观的构成。……
如果哲学是世界观的科学构成,那么“科学的哲学”和“作为世界观的哲学”的区别也就不存在了。两者共同组成哲学的根本,以致实际上得到极度强调的是世界观的任务。这一点看来也是康德的观点,他把哲学的科学特征置于新的基础上。我们只需回忆一下他在《逻辑学导论》里所作的有关“学院式的哲学概念和宇宙式的哲学概念”的分殊。这里我们转向一个经常被引用的康德式区分,它清楚地支持在科学的哲学和作为世界观的哲学之间进行分界,或更确切说,证明一个事实,虽然对康德本人把哲学的科学特点当作核心的问题,他照样把哲学领会成哲学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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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这一关于经院意义上的哲学和世界主义意义上的哲学的区分,是否同科学的哲学和作为世界观的哲学的区分相一致呢?既是又不。说是,因为康德毕竟在哲学的概念内部作出了一个区分,并在这一区分的基础上提出了以人为中心的生存的目的与限度问题。说不,因为宇宙式意义的哲学没有要发展出一个被指定意义上的世界观的任务。康德心目中最终作为宇宙式意义的哲学的任务所具有的,虽然未能说得如此清楚,但别无它物,只是一个先验的并因而是本体论式的关于哲学特性的定义,这一特性属于人类此在的本质的属性,它总体上也规定了世界观的概念。(见《纯粹理性批判》,B844)作为人类此在的本质属性的最基本的先验定义,康德承认的命题是:人是作为他自身的目的而生存的存在。宇宙式意义的哲学,就象康德理解的,也不得不同本质属性的诸定义打交道。它不寻求对纯粹是具体地获知的世界和纯粹是具体地生存的人生进行特殊的具体的评说,而是寻求限定什么是属于世界一般的,什么是属于此在一般的,并因而限定什么是属于世界观一般的。在康德那里,宇宙式意义的哲学,恰好具有和学院式意义的哲学相同的方法论特点,除开那些康德见不到两者的联系的理由(我们不准备在此进一步详细讨论)。更简明地说,他看不到在一个共同的发源地上建立两个概念的基础。我们将在以后处理这问题。现在只有一点是清楚了。如果哲学被当成世界观的科学构成,那是不该怪罪康德的。从根本上康德只承认哲学是科学。
……世界观属于每一个具体的人,而且就象这一个具体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被具体的历史方式规定的。归属于世界观的是这一多样化的确定性,它在任何场合都植根于处在这样或那样的历史方式中的此在,就象这样它又联系于现存的世界,和面向实际地生存的一定的人。正是由于这一确定性——也即和存在者的联系,和已在的世界,已在的此在的联系——属于世界观的本质,并因而一般地属于世界观的构成,所以世界观的构成不可能是哲学的任务。这样说不是要排除而是要包容这一观念:哲学本身是世界观显著不同和原初的形式。哲学可以并且也许必须表明,在其它许多事物中,类似世界观这样的东西属于此在的本质的属性。哲学可以并且必须定义,什么东西一般地组成了世界观的结构。但它从不以这样或那样的特殊身份,形成和提出某些具体的世界观。……
当然,世界观的构成不属于哲学的任务这一命题,只有在以下前提下才是有效的,即哲学不以实证方式同以这样那样的特殊存在身份出现的存在者发生关系,哲学不提出存在物作为讨论的课题。……
(三)哲学作为存在的科学
现在我们声明存在是哲学适切的和唯一的主题。这一点不是我们自己的发明:提出这个主题的道路降生于古代哲学开端时,到黑格尔的逻辑学发展形成了它的最为宏大的形式。此刻我们只打算仅仅声明,存在是哲学适切的和唯一的主题。在否定的意义上,这意味着哲学不是存在者的科学,而是存在的科学(science of being),或者用希腊的表述,是本体论(ontology)。我们是在最广泛的可能意义上采用本体论的说法的,而不是在狭义上,即经院哲学和笛卡尔与莱布尼茨的近代哲学的意义上。
于是现象学的基本问题的讨论,就等于为这个关于哲学是存在的科学的声明提供了最根本的证实,并证明哲学如何是这样的。讨论将表明这一绝对的存在之学的可能性与必要性,并且就在研讨的过程中提示出它的特征。哲学是关于存在、存在的结构及其可能性的理论上概念化的诠释。哲学是本体论的。相反,世界观是关于存在者或存在物的知识的探讨,和关于存在者或存在物的态度的探讨:它不是本体论的(ontological)而是本体性的(ontical)。世界观的构成落在了哲学任务的范围之外,并不因为哲学还处在不完善的状况中,和还不满足对与世界观有关的问题给出统一的和普遍有说服力的回答:不如说,是因为哲学原则上不同存在者或存在物发生关系。这不是由于哲学拒绝构成世界观的缺失,而由于一种显著不同的优先权:哲学处理每一有关存在者的确信(甚至由世界观做出的确信)必然本质上业已先设的东西。……一旦看清作为世界观的哲学在被假设为哲学时原则上是不可能的,那么区别性的形容词“科学的”对表征哲学的特点就不再必要了。哲学是科学的,本身就隐含在它自己的概念中。历史能够表明,说到底自古以来所有伟大的哲学,都明晰程度不同地使自己成为、或希望成为本体论。但同样也能表明,这些意图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以及它们为什么不得不失败。……不过现在我们不打算涉及有关哲学性质的历史性揭示,这样的揭示有它自己的具体特点。不如让我们把现在的整个课程,用来在哲学的本身的基础上,在它是人类自由的创造的限度上来构建哲学。哲学必须通过它自身的源泉,使它关于自己是普遍的本体论的宣言取得合法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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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是存在之学。……这里有关哲学对象的境况是什么样的呢?能够想象象“存在”那样的事物吗?当我们试着想象时,我们不就开始头晕了?确实,一开头我们就感到困惑,发现自己抓到的是稀薄的空气。存在者——那是某事物,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棵树,天空,身体,某些词,一个行为。存在者,是的,很确实——但存在呢?它看起来象一无所有——不是别人,正是黑格尔说过,存在与虚无是同样的。作为存在之学的哲学就是虚无之学吗?从我们思考的一开始,就必须不抱任何虚幻的希望,直截了当地供认,在存在的名目下,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对我们而言的虚无。另一方面,又是确切肯定的,我们在不断想着存在或是。我们想着存在,要多经常就有多经常,日日不停,在无数场合,不管出不出声,我们说“这一个是如此如此的”,“那另一个不是如此”,“那个曾经是”,“它将会是”。在这个系动词be(是、在、有)有每一次运用中,我们都已经想到了,并总是以某种方式理解了存在。我们立即就明白“今天是星期六;太阳在升起”的意思。我们理解句子中用到的“是”或“在”,虽然我们没有以概念方式领会它。这一“是”或“在”的意义对我们继续是封锁的。对这一个“是”或“在”和存在一般这样的理解,成了极大的理所当然之事,以致教条在哲学中传播,不受任何检验而至于今天,认为存在是最简单和最自明的概念,它既无可怀疑,也不需要定义。罪责在常识身上。但不管常识是否被带到哲学的最高法庭上,哲学必须具有怀疑精神。黑格尔在《论哲学批判的本质》中说:“哲学就其本性而言是秘传的;为了它自身,它既不为庸众而设,也不允许特意为他们而加工烹制。它之所以为哲学,仅仅由于它对立于一般的理解,并因而更加对立于‘健全的常识’,即所谓健康的人类智性,后者其实不过意味着受到局限的某一代人当时当地的见识。对那一代人来说,哲学的世界自在和自为地都是一个颠倒的世界。”(《黑格尔全集》,格洛克纳编,卷一,185—186页)在对待哲学是什么和不是什么方面,常识的要求和标准没有任何权利宣称什么有效的东西,或代表什么权威性。
假如存在是最复杂最含混的概念,那会发生什么事?假如把握存在的概念是哲学最紧迫的任务,一个必得不断重新处置的任务,那又会发生什么事?如今当肤浅的哲理说教是如此野蛮肆虐,就象舞蹈病的发作,并很可能是西方文化史上从无有过的,而复活的形而上学则仍在沿街兜售的时候,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最重要的探索之一中说的话已被忘记得干干净净:“从古到今并在将来不断被探究的,而且研究一再陷身其中而遭遇困境的,是‘存在是什么’的问题。”(1028b2)如果哲学是存在之学,那么哲学的首要的和最终的和根本的问题,就是“存在意谓着什么?”“象存在一般这样的东西由何得到理解?”“对存在的理解如何才是完全可能的?”
(四)存在的四个命题和现象学的基本问题
在我们探讨这些哲学的根本性问题之前,首先有必要熟悉一下有关存在的研讨。为此目的,课程第一部份将把西方哲学史自古以来的进程中已经提出的几个有特色的关于存在的命题,作为个别的具体的现象学问题来处理。对此我们感兴趣的不是这些存在命题出现于其中的哲学研究的历史语境,而是它们特别地固有的内容。这一固有的内容将得到批判性的讨论,以便我们能够将它们转换成上述存在之学的基本问题。与此同时,这些命题的讨论会使我们熟悉处理同存在有关的问题的现象学方法。我们选择了四个这样的命题:
1.康德的命题:存在不是真实的述谓。
2.中世纪(经院哲学)的命题,该命题可追溯至亚里士多德:构成某一特定存在者的存在的,一是物性、本质(Was-sein,essentia),二是实存或现存(existentia,Vorhandensein)。
3.近代哲学的命题:存在的基本方式是物之在(res extensa)和心之在(rescogitans)。
4.最广义的逻辑学的命题:每一存在,不管它的存在方式,都可以通过“是”或“在”得到称谓和加以谈论。系动词的存在。
这些命题乍看上去象是随意归拢到一起的。但更进一步观察,它们是以最密切的方式彼此结合起来的。关注一下这些命题所表示的意义,会使我们洞察到,只要整个存在之学的基本问题,即存在一般的意义问题还未提出和得到解答,它们就不可能被合适地提出来,哪怕是作为问题被合适地提出来。我们课程的第二部份将处理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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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存在与存在者之间的区分,和选择存在作为主题,我们从原则上离开了存在者的领域。我们越过了它,我们超越了它。我们也可以称存在的科学,作为批判的科学,是超验的科学。这样做时我们并不是简单地一成不变地借用了康德的超验概念,虽然我们确实也采用了它的本来意义和真实意趣,后者也许对康德仍是藏而不露的。我们超越存在者是为了达到存在。一旦完成了这一飞升,我们将不再降落到某一存在者上,它可能象另一个世界,位于熟知的存在者之外。超验的存在之学和流行的形而上学毫无共同之处,后者就是处理已知的存在者之后的某些存在者的:不如说,形而上学的科学概念和哲学一般的概念是同一的——都是批判地超验的存在之学,是本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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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本体论方法的特点;现象学方法的三要素 第一和第二部份中本体论研究的具体成果,同时为我们打开了通向现象学研究方法的视角。这提出了本体论的方法特征问题。这样我们进入课程的第三部份:本体论的科学方法和现象学的观念。
本体论也即哲学一般的方法,是因本体论和其它任何科学的任何方法均无共同之处这一事实而区分出来的,所有的后者都是处理存在着的实证科学。另一方面,恰恰是对存在的真理—特征的分析表明,存在也是(就象过去曾是)基于一个存在者之上的,那即是此在。只有对存在、因而也是此在的理解实际存在时,存在才能被给予。由此,这一存在,要求在本体论研究中有一个显著不同的优先权。它使它自身在所有本体论的基本问题的讨论中,并首先在存在一般的意义的基础问题中,展示出来。这一问题的解决和它的答案要求对此在作一般性分析。对它的基础原理来说,本体论有一个此在的分析。这同时也意味着,本体论不能以纯粹的本体论方法建立起来。它的可能性又回头涉及到了某一存在者,也即本体性的某事物——此在。本体论有一个本体性的基础,这个事实在哲学史上再三表现出来,直到今天。例如,很早时就被表述为亚里士多德的格言:第一科学,存在之学,是神性的研究。作为人的此在的自由的作品,哲学的可能性与命运取决人的实际生存,这样也就取决于时间性和历史性,并且确实在更本来的意义上,比其它科学更甚。随之在澄清本体论的科学特点的过程中,第一个任务是揭示它的本体性基础和这一基础本身的特点。
第二个任务在于辨析作为存在之学的本体论的认知行为模式,而这要求我们规划出本体论—超验论差异的方法论结构。在很早的古代就已发现,存在和它的定语以一定方式为存在者打下了基础,先导了存在者,因而是一个先行者,一个更早出现的。说明存在先于存在者的特性的术语是“先在性”(apriority),更早的存在。作为“先在”,存在早于存在者。但这一“先在”的意义,这个更早出现的意义及其可能性,从来没有澄清过。甚至从来没有提出过质问:为什么存在和存在本身的定义必然具有这一先在性的特点?这样的先在性又是如何成为可能的?充当更早的,是一个时间的概念,但这和我们用钟表来度量的时间的先后顺序无关。不如说,这一“更早的”,属于哲学的“颠倒的世界”。因此,这一形成了存在特点的“先在的”,被普通的理解当作“后来的”。只有通过时间性(temporality)的方式来阐释存在,才能弄清楚,存在这一早于或先在的特点,为什么与如何同存在形影相随。由此,存在和存在全部结构的先在特点,呼吁一种领会存在的特别的研究途径与方法——先在性觉知(a priori cognition)。
先在性觉知的基本要素构成了我们称之为现象学的东西。现象学是对本体论也即科学的哲学的方法的命名。正确地领会起来,现象学是一种方法的概念。因而就排除了这样的起点,即认为现象学应该宣布有关具有特殊内容的存在的命题,并据此作为所谓的立场。
我们不准备进而详细考虑哪些有关现象学的观念是当今流行的,它们部份地是由现象学自己造成的。我们只简单地举一个例子。据有人说我的著作是天主教现象学——可以推想这是因为我相信象托马斯·阿奎那和邓斯·司各特这样的思想家也懂得一些哲学,也许可能比现代人还多。但天主教现象学的概念甚至比新教数学的概念更荒谬。……在本体论中,存在被提出来概念化地掌握和领会,是通过现象学方法的途径的,与此相联系我们观察到,正当现象学在今天确定无疑地引起越来越大的兴趣时,它所寻求的和设定为目标的东西,早在西方哲学刚开端之际,就已经被强有力地追求着了。
存在将被把握为和组成我们的主题。存在永远是存在者的存在,因而首先只有从某些存在者开始,它才是可接受的。在这里,造成这一领会的现象学观照,必须确实把自己导向一个存在者,但它不得不以如此方式这样做,是为了让这一存在者的存在由此显现出来,以致会有可能将它形成为主题。存在的领会,本体论的考察,首先和必然地,总是转向某个存在者;但然后,以简明扼要的方式,它被引导着离开那个存在者,并被引导回存在者的存在。我们把现象学方法的这一基本要素——使考察的观照从素朴地领会到的存在者,引导回或重新归原(re-duction)到存在——叫作现象学还原。这样我们在字面上采用了胡塞尔现象学的核心术语,虽然不是在其根本的意图上。胡塞尔首次在《纯粹现象学观念和现象学哲学》(1913年)中完成并表述了“现象学还原”,对他而言,这一方法引导现象学的观照从生活于事物和人们的世界中的人类的自然态度,转向意识的超验世界及其意向行为—意向对象的经验,以此客体被构成为意识的相互关联物。对我们而言,现象学还原意谓着引导现象学的观照离开存在者的领会(无论这一领会有何特点),回到这一存在者的存在的理解上(投向它解蔽的方式上)。……
然而现象学还原……不是现象学方法唯一的要素;事实上,它甚至不是中心的要素。因为这样引导着观照离开存在者回到存在,同时要求我们进而肯定地对待存在本身。对存在者的纯粹反感,仅仅是一个否定性的方法论尺度,它不单需要肯定性的方法的补充,而且明显地要求我们被引导去面对存在,于是就需要有指导。存在不是象存在者那样变得可接受的。我们不是简单地发现它在我们面前的。当它被显现之时,它必定地总是通过自由的投射被带入视域的。先行地给定的存在者向其存在的这一投射和这一存在的构成,我们称为现象学建构。
但现象学方法同样并没有因现象学建构而穷尽。我们已知道,存在的每一投射发生在背离存在者的还原性回归过程中。存在的思考把存在者作为开端。这一开端显然总是取决于对存在者的事实经验的经验和可能性的范围,它们在任何时候又都是具体于事实上的此在,因此又具体于哲学研究的历史情境的。但并非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所有的存在者和所有存在者的特殊领域均是以同样方式而成为可接受的;甚至即使存在者在经验范围内已是可接受的了,问题继续在于,是否在素朴的和公众的经验内,它们已经按照它们特有的存在模式,得到了适当的理解。由于此在以其自己的实存是历史性的,对存在者可能的接受和解释的模式本身分歧百出,因不同的历史情境而多种多样。看一下哲学史就会发觉,许多存在者的领域很早就发现了,自然、宇宙、灵魂,但它们尚不能以它们特殊的存在得到领会。早在古代一个通用的、平均化的存在概念就已问世了,它被用于不同的存在领域中所有存在者和它们的存在模式的诠释,虽然它们特殊的存在本身,明显地被置于其结构中,没有被当作问题,也不能加以界说。于是柏拉图很好地发觉了,灵魂由于其逻各斯,是一个不同于感性存在者的存在者。但他没有到达应有的位置,给这一存在者的存在的特殊模式和其它别的存在者或以非存在者的存在模式划界。相反,对于他,如同对亚里士多德和其后直到黑格尔的思想家们,以及更有甚者他们的继承者,所有的本体论考察都是在平均化的存在一般的概念中进行的。其实我们现在正在从事的本体论考察,也为历史的情境所规定,此外也为进行研究的存在者的可能性和先有的哲学传统所规定。来自哲学传统的基本哲学概念的库藏,今天仍有如此之大的影响,以至这一传统的作用不象是被高估了。正是由于这一原因,所有的哲学讨论,即使是最激进的一切重新开始的意图,都受到传统概念、从而也受到传统的视野和研究角度的障碍,我们不能不带疑问地抱着肯定态度,想象它们象所宣称地领会的,是原初地和真正地从存在的领域和存在的构成中出现的。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属于存在及其结构的概念诠释的,也即属于存在的还原建构的,有一个解构——一个批判的过程,通过它,一开始必定需要应用的传统的众概念,被解构回溯到它们由以概括而成的渊源。只有借助于这一解构,本体论才能有充分把握,自身是处在掌握其概念的真正特征的现象学道路上。
现象学方法的这三个要素——还原、建构、解构——共同属于它们的内容,并必须在它们的相互联系中得到立脚之地。哲学中的建构必然是解构,也即是说,在历史对传统的回归中被使用的传统概念的“解—建构”。这并不是对传统的否定,或指责传统无价值;恰恰相反,这正好意谓着对传统的积极应用。由于解构从属于建构,哲学的认识根本上,也在一定意义上,同时也是历史的认识。“哲学史”,如象它的名称,属于作为科学的哲学的概念,属于现象学考察的概念。……
如此勾画的本体论的方法,有可能使得现象学的观念被显著地特征化为哲学的科学程序。我们因而获得了更具体地定义哲学的概念的可能性。……
(最后一节课程章节安排,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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