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刘明传对官员的性不耐烦_刘铭传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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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K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587(2007)01—0127—05

刘铭传本乡间一勇夫,只因投充淮军,成为其名将,恃军功屡获保荐和擢升,很快授职提督,最后竟擢至巡抚。若在承平之时,这是难有可能的事情。就此而言,刘铭传可谓适逢其时,造化不俗。不过,刘铭传又不是一直稳居官职,其间屡有乞归退隐之时。有知情者说:“综其生平,自战江苏,讫台湾,凡五进,而辞退乃十有八焉。乞退之疏存者,乃十有四。按其岁月,皆处恩纶稠叠之时,实为千古名将所未有,夫岂洁身高蹈,如古石隐者流哉!”[1](P487) 且不管所说进退之数是怎样具体计算而得,反正刘铭传在为官履历中屡进而又屡退是醒目的事实。淮系首领、晚清重臣李鸿章,对刘铭传有“性不耐官”① 的评说,确属知人之见。不过,这恐怕不是仅“洁身高蹈,如古石隐者流”能够解释的。

诚然,表面上看,刘铭传是有一种“如古石隐者流”的意态,并且隐逸情结似乎很深而常存。这从他的诗作中就反映出来。可以说,归隐是他诗中的一种基调。从曾国藩为《大潜山房诗钞》作序所署“同治五年十一月”的时间看,该诗钞所辑诗作当为此前者,正是刘铭传为将率部征战的典型期。按说,状描血火战事、抒发“建功”壮怀似该成为其诗作的主调,其实不然。这种类型的作品不是没有,但不多见,反倒是以抒发归隐情怀为主导倾向,其这类意境的诗句可谓俯拾皆是。如“武夫解甲告归田,也到西湖闲放鹤”,“入山顿与世情违,利锁名缰俱解脱”[1](P412);“解甲归乡去,入山种翠薇。何须老大返,依旧少年归。朋辈疏音问,官场任是非。此身欲闲散,故与宦情违”[1](P414);“荣名利禄何为重,解甲投戈实慰思”[1](P425),如此等等。看似意欲摆脱利锁名缰,官场是非,过一种超逸恬适的“隐士”生活,所谓“山水有情娱永日,古今无尽得长年”[1](P472);“狂歌痛饮乐天年,何须更觅长生诀”[1](P412) 云云。李鸿章一方面评其“视荣利亦尚超脱”,“劳苦极而求退岂非人情”[2](卷8P2);另一方面也不以他追求隐逸享受为是,说他“乐志歌啸忘年,有韩蕲、王湖山驴背之风,兼信陵公醇酒妇人之好,烈士暮年豪放之余,毋亦拊髀肉而太息耶”[2](卷19P13)!超脱荣利是隐士们最为惯常的表态,对刘铭传来说也不能排除有其一定的真实性,但更有追求荣利而不遂其意情况下而表示厌弃的一面。刘铭传年少时即尝自慨曰:“大丈夫当生有爵,死有谥。”[1](P554) 可以说追求功名是其素志,决非真不在意。至于说其“劳苦极而求退”,自也有其真实性。所谓“年年仗剑走江湖,劳顿风尘未改途”[1](P421),归隐便是要“改途”。

刘铭传甚至还表现出对佛门境界的欣赏。他军旅生涯中过泗州地方借住在释迦寺中,与僧人接触,有感而赋诗,有“岂劳修炼才成佛,若得清闲即是仙”,“愿待澄清放归隐,好来方丈结禅缘”[1](P424) 句。还有因登焦山寺而成的诗作:“还乡思隐退,对景阔心胸。有此托身处,何须万户封。”[1](P419) 再就是所题家乡大潜山寺庙的联语,也颇见其意,选录二副。其一:“十载河东,十载河西,眼前色相皆成幻;一时向上,一时向下,身外功名总是空。”其二:“万户侯何足道哉!听钟鼓数声,唤醒四方名利客;三生约信非虚也!借蒲团一块,寄将七尺水云身。”[1](P471) 在常人的心目中,释门是出世脱俗、了断尘缘的地方,这与隐遁有着某种意境上的连通。当然,热衷于世俗享乐的刘铭传,难能真的出家去当和尚,只是感怀寄意而已。

不过,刘铭传的隐逸心理情绪是实有的,并非全是矫饰,也确有屡屡乞退归隐之举。何以如此?起码应该从其人的性格特征、特定身份条件以及具体境遇诱因等几个方面,来综合分析和探究。

先看其性格特征。

总的说来,刘铭传果敢、勇武、争强好胜而又颇显粗直、轻率、缺乏度量和耐性。没有果敢、勇武的素质条件,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武将是很难的,而刘铭传具备这一点,这从他年轻时表现得即非常突出。有记述说,其人十八岁那年,在乡团纷起筑堡自卫的乱势之下,乃父“为他堡豪者所辱”,他便毅然“追数里杀之”,“至是为诸团所推重”[3](第40册P12077)。有些记述情节上更为具体生动。譬如,或说这天有大豪呼刘铭传的父亲至马前,“责供给不时,至呵骂而去”,刘铭传“愤甚,蹑豪行数里,夺其佩刀杀之,乘马徐归”[1](P532)。或说有“土豪假团练虐其父,豪去”,刘铭传自书塾归,怒谓诸兄曰:“丈夫当自立,安能耐此辱哉!”于是“徒手蹑豪马,请决战”。土豪看着他狂笑曰:“孺子敢当我哉?吾授若刀,能杀我则壮士也。”刘铭传“喜,手豪刀,猝斩之,乘其马,手其头”,登高大呼曰:“某豪虐乡里,吾斩之,能从我者,当保若里。”这下,赢得“归者数百人”[1](P541)。此后引所记显然比前引材料更为具体生动,当然情节上也互有差异。譬如一说“夺刀”,一说豪强“授刀”。而无论如何,杀豪都离不开果敢。像这等事情,在乡里的震慑力自然会是很大的。在豪强纷起争竞的关头,谁最显出特别的勇武果断便会成为出头者,归附和支持的人会越来越多。刘铭传也就是这样出头乡里的。有关于刘铭传与乡里其他堡寨争雄的记述说:当时“豪杰蜂舞起,数十里间往往堡寨棋置,互相雄长,亦时有攻伐。一日,别堡来攻,力却,枪药不继,其妻程夫人躬自造药,犹不继,老媪发其家所窖药十数瓮以进,堡卒不动。西乡豪杰莫不惧公(按:指刘铭传)矣”[1](P526)。他从军为将后,勇武果敢更是能够折服部下的最重要的条件。或说其“为人果毅伉爽,貌威厉,眸子烁烁如岩下电,语音喤大,戏下见者毫毛竦树”,作战时“躬冒弹烟,为士卒先,故人乐为之死”[1](P529)。从诸多战事中,确实能够显示刘铭传带头敢打敢拼的一贯风格。

刘铭传的争强好胜,不但是在与敌对方面的作战中表现出来,而且也显示于同阵营内部与其他将领人等的关系上。如在同治六年(1867年)元月与捻军作战的尹隆河之役中,他为与湘军将领鲍超争头功,甚至竟不顾事先约定的共同出击的时间而提前行动,致使所部在出战后惨败,是鲍超所部霆军赶到后才得以挽救局面,反败为胜。有记述说:“鲍、刘二公意气不相下:鲍公自谓宿将,歼勍寇功最多,刘公后起,战绩不如霆军远甚,乃亦比肩为总统,意稍轻之;刘公谓鲍超勇而无谋,仅一战将才耳,顾闻其威名出己上,尤悒悒不怡……召诸将谋曰,度我军之力可以破贼,若会合霆军而获捷,霆军必居首功,人且谓我因人成事,不如先一时出师,俟歼此寇,使彼来观,亦当服我铭军之能战也”[4](第1册P364)。由此可见,刘铭传在同侪中的争竞之心是何等之强!当然,也有持是役出战是铭军按时,霆军失期之说者,这中间的是非曲直,即使不强做定断,而联系多种材料综合分析,刘铭传新进而急切争功的意态和居心也是不好否认其存在的②。不光是对同级将领,即使对直辖上司也不甘唯唯从命,故有其“性不乐人节度”[1](P485) 之说。的确如此,在他与李鸿章之间的关系上,不协之时恐即多因此而起。

从刘铭传的相关表现看,他的性格特征应该属“敏感型”,果敢利落,不甘人后,进取心强是其一面,而行为又常带盲目性,受挫折、不遂己意时容易消沉失望,是其另一面,两者相反相成。其负面的偏狭之处,在其生活道路上也会时常表现出来。为军为政,不遂自己意欲的事情会经常遇到,在竞争无果、无望的情况下,便消极行事,甚至不顾一切地要放弃职事,退隐归养,成为其人又一种并不少有的极端表现。表面上看这与拼命争竞时的反差很大,俨若两极,但实际上是同种心态在不同境遇中反映的结果,其间有着自然连通的桥梁。每逢其意气用事,弃进为退的时候,李鸿章总是表现出十分着急,予以谆谆规劝甚至是严厉批评,如说“悠悠泛泛之毁誉,何足为人生重轻,而执事(按:指刘铭传)乃重视若此,岂高材远识而亦出此耶?”[2](卷19P35) 要他逢事“幸少忍耐,沉几待时”[2](卷10P34),“加意谨约”,“兢兢勿失”[2](卷11P2),甚至直斥他“粗直本色,嫌太懵懂”[2](卷11P19)!李鸿章在就相关事情致曾国藩的信中,也尝评论刘铭传“性急难耐”[2](卷11P23),甚至说他“素性轻率”[2](卷8P2)。曾国藩对刘铭传则有其“所长在果而侠,其所短在欠淳蓄”的中肯之评,所谓“欠淳蓄”,按词义解就是欠含蓄,胸中积蓄的才识不够,隐意在说其人度量不够,故而“勉其海量”[5](第八册P5861)。总之,刘铭传性格上有其“促退”的一面因素。

再看其人的特定身份条件。

刘铭传出身于祖辈无功名官职的山乡农家,“年十五,从父为盐枭”,“春耕、秋获,辄在里中售散工”[6](上册P12)。并且有说其“少年无赖,聚党鬻私盐,拒捕伤人,母惊病殁”[7](P429) 者。从这种情况看,刘铭传从小并未能安身塾堂受多少正规的文化教育,主要是以商贩和农事为业。少年不光“无赖”,而且有说其“幼不慧”,到十五六岁上才转“敏达”,是在“尝夜寝,见有虎搏己”[1](P529) 的梦境过后突然发生这一变化的。惊梦转慧的说法显然离奇不可遽信,但其人少年时并未显出多么聪明恐系实情。像他这种情况没有参加科考的条件理所当然,在这一点上刘铭传似乎也有自知之明,长大后有朋好劝以应试,他以“此非吾发名所”[1](P554) 作答。作此记述者是刘铭传的儿辈,系知情者,似可信。也有说其人“幼具异禀,于志学之年,曾出而应童子试”的。《刘公铭传年谱初稿》的作者恐怕是对此说也不倾向采信,故只是“附志之”[6](上册P12) 而已。

没有任何科举功名,似乎也没有多少时间正规从学过的刘铭传,长大多年经武,竟还能够粗通文字,这已经算个不大不小的奇迹。至于说他文才亦颇特出,“在官奏牍,下笔辄数千言,沛不可御”,“其所自属草,尤觉英风浩气,磅礴楮墨之间”,其诗作,“曾文正公叹为骠姚劲悍”[1](P484),便不无一些夸饰之嫌了。像他这样的出身条件,识字作文能够达到可用境界,已属难得,没有必要非把他拉入“文雄”之列。他也确实喜爱吟咏,从所存的《大潜山房诗钞》即可见一斑。诚然,不但为名宦同时也是著名文人的曾国藩,还为刘铭传的该诗集写过小序,不过并没有对其诗本身置太多的夸赞之语,只言及“所为七律,亦往往以单行之气,差与牧之(按:指杜牧)为近,盖得之天事者多”,然后笔锋一转,说“若能就斯途而益辟之,参以山谷(按:指黄庭坚,人号“山谷道人”)之倔强,而去其生涩,虽不足以悦时目,然固诗中不可不历之境也”,这是提出改进的希望和建议,除此而外,便是评其用兵和临事气象,说是“若加以悚惕戒慎,豪侠而具敛退气象,尤可贵耳”[8](P290)。显然已属诗外之话,借题发挥,勖勉其人。以曾国藩的文化根底和鉴诗眼光,对刘铭传的诗作恐难由衷推重,碍于情面,寥作数语敷衍而已。不过,我们今天看来,刘铭传的诗句比较浅近直白,没有太多的刻意雕琢的痕迹,好读好懂,未尝不算优点。不过,有皖人即对《大潜山房诗钞》是否全为刘铭传本人独立创作表示怀疑,说“其出身如此,焉能有传世诗文。《大潜山房诗钞》或系幕僚拟作,及代为修饰字句,理或有之”[9](上册P136)。虽然的确不能排除在诗技上请人指导帮助的可能,但总体看来,诗的立意、风格以及基本的语言素材,应该说是出自刘铭传本人,能反映他的思想志趣。据刘铭传的后人说,“公晚岁解组归田,养疴山中,以吟诗自适,遗诗尚数百首”[1](P443),这是《大潜山房诗钞》以外的。可见,以诗自娱而又记感抒怀,成为其人的一种习惯。这也许与他特定身份下的多年刻意追求不无关系。

不是科举正途出身,起家于行伍的刘铭传很快达到了比较高的职位(同治元年为淮军将领,同治三年即补授直隶提督,成为从一品武官)。这种特定的出身和履历使缺少业文基础的刘铭传,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心理情结。一方面,他表示很看不起那种以文章自傲而无用于世的书生,作《文章歌》曰:这等人“飘零无处寄此身,坐成傲骨不依人。天涯走遍无知己,满腹文章志不伸”,“读书万卷无所成,文章两字误苍生。此身已受文章病,莫把文章病子孙”,并以“盛朝修文不用武”,“千家万家重读书”[1](P408) 来隐示文章误世的社会根源。他对传统上官场的重文轻武、以文治武的情况自然深为不满,有“武夫如犬马,驱使总由人”[1](P426) 之慨。另一方面,他从心底又有“趋文”的渴求,不甘心让别人仅以“武夫”来看待自己,故时常吟诗作歌,别人眼中也许看他是在附庸风雅,可在他心底却是一种认真的自我抚慰。不过,这似乎也难真的化解他心中的块垒,武职不被人重的过分敏感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一逢刺激性的事情便膨胀发作,尝以“武夫粗直”[1](P19) 之由来发牢骚之语。他不安于仅居武职。当同治九年(1870年)因天津教案形势一度紧张,清廷筹议防御,谕令归隐中的刘铭传驰赴直隶军营“以备折中”。但及至“事绪少定”,他又“径回皖中”。在直隶的知情者当时即透露:“此公近日颇希冀督抚,不能郁郁久居此地也”[10](第4册P382~383)。后来,他果真被擢为福建巡抚、台湾巡抚,应该说实现了自己的政治理想。但“一介武夫”出身上的限定,仍让他有时觉得,连朝廷似乎都不拿他当一个真正的“大臣”对待。譬如甲午战争即将爆发之际,筹议援朝防务,清廷命李鸿章传旨归隐中的刘铭传出山,他坚持辞而不出,有言:“吾任封疆,即引归,固大臣也。今廷寄等之列将,岂朝廷所以待大臣之义哉?”[1](P540) 这典型地反映出刘铭传思想深处的芥蒂。

还需要看其具体的境遇诱因。

刘铭传的“进”中又屡屡退而“归隐”,除了性格和特定身份条件的因素外,当然也离不开具体的境遇诱因。甚至应该说,一般是在具体境遇诱因的影响和促使下,性格和身份因素才被“激活”而综合性地发挥作用。通常情况下,自然是在官事不遂意的感触下生发强烈的退归念头,并可能付诸实际的。所谓“行止不如愿,功名困此身”[1](P413);“不幸入官场,奔劳日夜忙。何曾真富贵,依旧布衣裳”[1](P417);“不遂归家愿,思归亦倦游”[1](P415) 云云,即可反映这种情况,不妨以下述刘铭传几度坚意乞退时的情境为例来看。

对刘铭传的进退计之有数的陈澹然说,同治六年冬,“东捻平,(刘铭传)始拜三等轻车都尉,辄称疾归,引退乃自此始”[1](P486)。具体说来,刘铭传的此番“乞退”,是在这年年底。当时东捻军被镇压下去,出力甚大有“非常功”的刘铭传赏三等轻车都尉世职,而未起多少实际作用的安徽巡抚、满族人员英翰亦获此赏。故有两人“劳逸相去万倍”,“公议多为抱屈”,刘本人“必不能无郁郁”[5](第九册P6519) 之说。的确,刘铭传颇不平于此等事情,在李鸿章面前就“每以有功不赏有过先罚为酒后牢骚之谈”[2](卷8P2)。所以,尽管因为还有西捻军需要镇压,清廷连连催迫刘铭传率部北上,但其人拒不应命,而屡屡要求归养。当然,公开的理由为“伤疾并发”,也就是现在通常所谓“身体原因”。经年积劳,其人的伤病实有,但似乎不至于到不能支持的地步,李鸿章上奏中即说其人“精神尚可支”,除腿疾外,“且肝气上冲,动辄愤怒暴急,不能自已”[6](上册P248),这样看来,“心病”更大于“身病”。有关人员不论是直说还是婉劝,刘铭传都不为所动,于同治七年正月间所谓“浩然回里”。

刘铭传的这次“回里”所获准的只是暂时休假。因为军情紧急,朝命屡促其出山,而为“剿”西捻军务所困,在前敌、后方皆陷于被动的李鸿章、曾国藩,情急之下也千方百计地督劝刘铭传出山,但刘氏的回答“语多决绝,仍无出山意”[6](上册P266),让督劝者“深为失望”[6](上册P270)。万般无奈之下,曾国藩上奏恳请清廷“于寄谕中,奖其勋谋而慰其劳苦”,说是“则天语一字之褒,胜于臣等函牍万万矣”[11](P229)。在千督万劝之下,刘铭传于当年的五月中旬才出山北上,投赴镇压西捻军的战场。当年此一军事清方告捷后,刘铭传被封一等男爵。但他还是坚意归去,并要求开缺。李鸿章特邀其到湖北(时李鸿章任湖广总督)面谈,意在劝止,但无结果,他于同治八年二月间,这样函告曾国藩:“省三叠经劝勉,无意北行……鸿章令赴台端再商,彼谓一去不可复回,哓哓不已,不料其高蹈如此,比已肩舆回庐矣。此事久廑圣念,此人又太不羁,可否念其苦战一场,曾立大功,放令归山。”[2](卷9P3) 李鸿章又向清廷奏明情况,清廷也只好准其开缺。

及至同治九年,因天津教案发生,京津形势骤然紧张,刘铭传被召出,情况上已提及。他之所以出而“郁郁”,很重要的原因,当是“颇希冀督抚”但又不能遂愿。因为教案交涉告结,京津地区形势缓和,刘铭传受命督办陕西军务,他与任陕甘总督全面主持该区军事的左宗棠不能协合,在所谓“深畏左公掣肘,势难强争”[2](卷11P23),而“无用武术之地”[2](卷10P34) 的情况下,他没有事先征得李鸿章同意,便径自上奏,称病请求离营告退,并且是再三再四,时在同治十年(1871年)秋间。这虽然使得李鸿章大为窘急,直言切责,但刘铭传坚持己见,最后还是再度告归。随后他先后受到接任其军职的曹克忠和其他人员的奏参,清廷给以革职处分,及至同治十三年(1874年),才有特旨“赏还原官”,而他仍隐遁不出。

直至光绪六年(1880年),“以俄事告急,朝廷注意海防,留心将帅”[6](上册P371),又有关于让刘铭传出山的筹议,李鸿章奏称其人“昔年督办陕西,竟遭谗毁,素性耿直,不受羁勒,未免抑郁而去,祈温谕劝勉,假以事权”[6](上册P374)。这既道出了刘铭传前番弃军退归的真实原因,又乘机为刘铭传谋求“事权”,实际上也就是督抚政柄。刘铭传于这年秋间奉入都之诏,以目疾请假缓行,直到十月间才启程,先到天津与李鸿章晤谈。李鸿章向朝廷这样奏荐其人:“该提督于中外局势,瞭然于胸。忠勇谋略冠越诸将,治军简器,务求精实。退归十年,养精韬晦,意气顿平,而谈及时艰,骁果刚劲之色,犹时时见于眉宇,实为干城腹心之选”[6](上册P377)。可见此时刘铭传乘机进取的心劲颇足。他入都得到皇帝召见,随后又上《筹造铁路以图自强折》。铁路是当时很敏感的洋务事项,作为洋务旗手的李鸿章对此事都是“所欲言而久未敢言”,此番由刘铭传出面上奏倡议,李鸿章因有“幸于吾党发其端”[2](卷19P39) 的感言。但此番谋事又不能遂意,光绪七年(1881年)春间,刘铭传复以疾病为由续假回籍。

及至中法战争前后,形势吃紧,布防需人,而宿将元戎凋零已稀,赋闲中的刘铭传又被清廷想到,李鸿章也有了再次为之谋争事权的机会。这时刘铭传于此寄望甚殷,要求迫切,有他曾于光绪九年(1883年)五月间专程到上海与李鸿章会晤(当时李因受命督办越南事宜暂驻上海,虽已奉回任北洋之命但尚未动身),请求荐他为广西巡抚之说[12](光绪九年五月七日条)。其时,李鸿章向清廷的奏荐没有这样“露骨”,但亦颇为推重,说其人“从前剿办粤捻各逆,战功最著。平日究心史事时务,见机敏决,才识过人。若令独当一面,寄以边防重任,于操纵控驭机宜,必能措置裕如”[13](卷46P31)。刘铭传对仅膺“边寄”自然不能满足,延至次年,台湾形势危急,防务需人急迫,清廷遂命刘铭传督办台湾军务,加巡抚衔。其人于闰五月间首途赴台,数月之后便授福建巡抚(仍驻台督办军务)。至此,他终于跻身疆臣(这里特指督抚)之列,实现了其多年萦怀的政治理想。有知情者就此发表感言,说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他们早就任督抚之职,“得各行其志”,而刘铭传“初以提臣督办陕军,迭辞归里,固以关中无事,亦未尝不有鉴于斯”,“此次渡台,廷臣独以武臣不肯骤加巡抚,上下牵制,险与台亡。犹幸于法船禁海,饷援俱绝之中,得授巡抚”[1](P26)。

但几个月后,刘铭传又上折奏请开其巡抚缺而专办台防。何以如此?或说其“一生血性,既已身当台难,必思安治台地”,而不以“拥闽抚之威权为乐”[1](P28)。即使真的如此,也须注意到:当时刘铭传仍以台防为主责,并没有对整个福建省的实际统辖力,各方面掣肘颇多,军政并不顺手,闽抚职事不啻成为鸡肋。但清廷意在留其职而督责之,并未准其开巡抚缺之请。不数月,光绪十一年(1885年)九月间,刘铭传进而奏请开巡抚缺并销督办台湾军务之差,回籍养疴。清廷不予答应,谕曰:“上年督师不力,谤书盈箧,(朝廷)仍复曲予优容,尤宜奋勉图功,以期自赎,何得因目疾未愈,遽请开缺?”[1](P31) 看来,刘铭传获任福建巡抚后,权位骤有提高,借以施展身手的条件得以改善,但窒碍仍多,他似并没有能够特别的发舒和得志。光绪十一年九月,台湾设省,刘铭传改任台湾巡抚,坐镇于此,宝岛的军务政务兼于一身,因中法战争结束,不再主要陷于战事当中,能够相对从容地领导进行全面建设。任台抚期间,应该说是他军政生涯中最为辉煌的时期。自光绪十六年(1890年)夏间开始,因疾病他又再三再四地奏请开缺归养,光绪十七年(1891年)四月终于接到朝廷批准的谕旨。或言其“八年台抚事牍殷繁,三日即脱然归去,盖其摒挡归计久矣”[1](P42)。此次辞归仍然有官场上不遂意的诱因,但感受病体不支的实际成分当较前为大,他请辞折中对病况的陈述,并非仅为托辞。而此番辞归三年之后,因中日战争朝廷有再起用其人之意,但刘铭传终未再出,重要原因之一,即是上已提及的有怨于朝廷不直接布谕于他而让李鸿章转达,使之感到对他不以“大臣”相视而等之列将。

时隔不长,清廷战败签订严重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台湾宝岛被日本割占。忧愤之下,刘铭传于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1896年1月)去世,走完他60岁的生命旅程。回顾其人生平,审视他“性不耐官”的表现并试析其因,对认识其人以及连带地了解相关情势来说,当不失为一个不应忽视的侧面。

收稿日期:2006—11—03

注释:

① 这是李鸿章在光绪六年十一月间《复张幼樵侍讲》的信中言及的,当时他是就拟设的北洋水师提督人选之事发表议论,说刘铭传(省三)对海军事“亦尚隔膜”,又担心其“性不耐官”。见《李文忠公全书》,光绪末年金陵刻本,朋僚函稿卷19,页40。

② 参见拙文《湘淮派系之争中的刘铭传》中的有关部分,该文载《海峡两岸纪念刘铭传逝世一百周年论文集》,黄山书社199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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