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大地的异乡者-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歌中颜色意象的解读论文

灵魂,大地的异乡者-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歌中颜色意象的解读论文

灵魂,大地的异乡者
——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歌中颜色意象的解读

宋慧羚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 北京 100872)

摘 要: 本文通过对海德格尔后期关于语言思想的重要著作《在通向语言的途中》里,对特拉克尔诗歌中颜色意象的极具其个人思想特色的解读的分析,厘清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歌的存在论解读,并得出海德格尔自身语言的特点以及其哲学的诗性特质和终极目的。

关键词: 独一的诗;异乡人;灵魂;真实时间;诗性语言;二重性

在海德格尔后期哲学思想的代表著作《在通向语言的途中》里,海德格尔用诗性语言的方式来阐述其哲学体系,而在这些颇具典型性与独特解读的引用中,奥地利诗人特拉克尔的诗作无疑被当作典型代表来为诠释其自身的哲学与诗学思想。海德格尔将特拉克尔的诗作为阐释其哲学理论的一个重要依托,是因为海氏认为特拉克尔的诗作背后有一首“独一的诗”。这“独一的诗”是一种“纯粹所说”,或者说“道说”。用直观的语言来说,“独一的诗”就是潜藏在特拉克尔所有诗作背后作为支撑性力量的那种思想理念。我们不能把这样一种本原性支撑称为本质或者真理,因为这就明显与海德格尔哲学观的根本追求相悖离。海氏一向对这种认为事物背后具有本质或者真理的形而上学哲学思维持强烈的批判和彻底的否定态度。借用海德格尔存在论哲学中最关键的一个词,隐藏在特拉克尔背后的那首“独一的诗”,可能就是“存在”本身。关于这首“独一的诗”,海德格尔在《诗歌中的语言》这一篇文章中有具体的说明:“每个伟大的诗人都只出于一首独一的诗来作诗。衡量其伟大的标准乃在于诗人在何种程度上致力于这种独一性,从而能够把他的诗意道说纯粹地保持在其中。”[1]30对这首“独一的诗”或者说“存在”本身有意无意的体认,并将其贯穿于他所有的诗作,使这“独一的诗”成为其所有诗作的精神底色,这正是特拉克尔诗作具有非凡价值的原因所在。这“独一的诗”,说它是“诗”,毋宁说它是一种“诗性”或者“诗性之思”,是特拉克尔对生命存在的方式和意义的思索与洞见。而这一点,并非所有的诗人都能够做到。事实上,只有极为少数的诗人做到了这一点,这些人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伟大的诗人”。根据海氏的观点,只有以“存在之思”为其诗歌灵感和创作源泉,才能形成真正的“道说”,而不仅仅是每个自我通过对过剩的欲望和情感本能的宣泄来作为诗歌创造的推动力量。“从这首独一的诗的位置那里涌出一股巨流,它总是推动着诗意的“道说”(Sagen)”[1]30。在海德格尔的例证中,荷尔德林、里尔克和特拉克尔的诗歌做到了这一点。

特拉克尔的具体诗作中大量地运用了许多丰富的色彩和一些具有意味的意象,而这些构成了其诗歌最大的魅力。比如,朦胧与黑夜,没落与死亡,癫狂与野兽,池塘与石头,鸟的飞翔与小船,异乡人与兄弟,精神与上帝[1]76,以及颜色中的蓝、白、绿、金、黑、红、银等等,这些都是特拉克尔的诗作中常常出现的意象和颜色。总的来说,这些意象与颜色都有其较为固定的隐喻含义,但在同样的一种颜色中,又往往具有看似完全彼此矛盾的两种意义。比如,海德格尔认为,在特拉克尔的诗作中,绿色可能代表生命之腐朽,也可能代表生机之繁盛;金色可能代表真理之光辉,也可能代表金钱物欲;黑色可能代表幽暗的锁闭、昏昧,也可能表示物之隐蔽不显现之面。但即使是这种看似游移的两义性甚至多义性的语言,却并不会造成其整体意义的矛盾与模糊,也不妨碍其与所有诗作背后的“道说”“独一的诗”的协调性。海氏对此种“协调性”的解释是:就其本质上是不可道说的,由如黑色之幽昧与闭锁。笔者认为,这种协调性是因为,海德格尔将每个在者的生命看成朝向两种不同方向背道而驰的存在方式或者面向两个生存模式的聚集,犹如一条路的两个方向:一种是现实的终有一死的人的生存方式,一种是朝向“存在”,在回归“道”的“道路”上的漫步者。海德格尔在《诗歌中的语言》中这样写道:“白天通过夜晚而趋向一个末端,但这个末端并不是结束,而仅仅是趋向没落,由于这种没落,异乡人便开始了他的漫游。”[1]47自我的没落与终结正是走向孤独存在之道路的起点。而这两种在者存在的方式本身就是矛盾、互相遮蔽的,但同时,这两种朝向的可能性又如同月亮的两面,不同在者的存在方式展示着不同的显现面。但是,他们共同构成一个在者全部可能意义的整体,隐蔽着的一面构成着被照亮、显现的一面的支撑。特拉克尔诗中的双义性,正是同一种意义在这两种朝向中所展示出的不同侧面。而在这两种可能的存在方式中,显然海德格尔赞同和追求的是被“精神”或者“存在”照亮的存在方式,而非面向“死亡”这个对人而言,最大遮蔽的腐朽、欲望的生存方式。

HP具有较强的感染性,其感染率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目前认为人类是HP的唯一天然宿主。流行病学研究表明,成人幽门螺杆菌感染率超过50%,且于免疫耐受和免疫抑制状态下在黏膜中持续生存,通过引起宿主炎症及免疫反应而致病。近些年的研究证实,HP感染是动脉粥样硬化(Atherosclerosis,AS)和冠心病的独立危险因素,我国目前对于HP感染与AS、CHD相关性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HP感染诱发AS和CHD的因果关系及发生机制也尚需进一步研究探讨。

根据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作的意义解读,本文将选取几个特拉克尔诗中常用的颜色与意象作为切入点,试图对海德格尔哲学进行一些分析和解释。

随着我国一带一路、西电东送、沿海核电等建设,抽水蓄能电站凭借可优化电源结构、改善电网质量、确保电网安全等特点,目前仅华南地区就已兴建或将建清远、深圳、梅州、阳江和海南琼中等多座抽水蓄能电站。抽水蓄能电站的水道系统不同于一般水工隧洞,一是水道系统长,空间布置复杂,局部相互影响;二是最大内水压力可达7 MPa~8 MPa;三是运行期内水外渗而检修期外水内渗,工作性态复杂,若发生失稳或渗透破坏,其后果是灾难性的。因此,须保证水道系统的稳定性和防渗性能[1]。

一、存在之蓝

此外,我们能够很容易将海德格尔的这种语言与神学语言相联系。神学语言是一种引导性的语言,他区别于我们现实中所使用的具有具体指称意义的对象性语言,而是通过象征、类比、比喻、否定等对象性语言中的修辞手法,到达指称性语言的边界,而达至一种逻辑或者想象上的延伸,从而实现对某种更为普遍的超越经验的实相的暗示与指引。因为神学语言的对象是上帝,而非具体的客观事物,所以它总是通过那些比喻的意象在对无限性的想象中给人一种神圣性与肃穆感。比如说,《圣经》中的“光”常常具有指代上帝的终极含义,而在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的解读中,他也敏锐地抓住“蓝光”这一意象来指代“存在”。神学的关怀主要也是对人生的关怀,尤其是对死亡的关怀,而海德格尔哲学所关心的问题,也正是作为“终将一死”的“异乡人”们如何在物与死亡之遮蔽中回归“家园”,这可能正是海德格尔哲学与神学相通的地方。

在用蓝色形容的意象中,使用最多的是光,仅仅在海德格尔《诗歌的语言》这篇文章中对特拉克尔诗歌片段的引用里,“蓝光”一词在不同诗歌中就一共出现了四次:“灵魂,大地上的异乡者.充满精灵,蓝光朦胧,笼罩在莽莽丛林上”[1]84; “哦,栖居在生机勃勃的夜的蓝光中”[1]69;“而在神圣的蓝光中,闪光的步伐继续作响”[1]38;“一张动物的面孔/惊呆于蓝光,惊呆于蓝光的神圣”[1]38。我们看到,在特拉克尔的诗句中,对蓝光的描绘常常与两种形容紧密相连——朦胧与神圣。“光”这个词自古以来常常被用作特殊隐喻,如上帝、真理,或者如在此表示的存在本身的显现。而蓝色是特拉克尔赋予独特意义的颜色,所以,蓝光之神圣性即是存在显现的神圣性。另一方面,特拉克尔不仅仅用神圣来形容蓝光,还常常将蓝光描述为“朦胧的”,在黑夜中的。笔者认为,这象征着存在本身对在者的存在方式,即光之显现与夜之朦胧遮蔽共同构成了存在本身,对这孤独与独一的精神的遮蔽亦是这本质的性质,这种遮蔽庇护着存在。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虽然”蓝色”在特拉克尔的诗歌中具有相对一致的含义,即指代“道”之本原,但在形容蓝色之时,“神圣”与“朦胧”同样是两种截然对立的隐喻,“朦胧”指代“蓝光”的显现具有伴随遮蔽的特性,而“神圣”表明“道”与“存在”之绝对性与必然性。此外,在《诗歌的语言》中,海德格尔曾三次引用到以下这句诗:“一只蓝色的兽怀念它的小路/怀念它的精灵之年的悦耳之声。”[1]42“兽”代表的是动物性,是在者朝向欲望之下降本能,在特拉克尔的诗中,应该是“红色的”,而在此,他却说这是一只“蓝色的兽”。在“蓝色的兽”这个诗意的名字中,特拉克尔想表达的是在者灵魂之本质——灵魂朝向存在的可能性得以显现,并且这种本性被“精灵(1) 在海德格尔《在通向语言的途中》,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9月修订译本第57页写道:“孤寂是“精灵的”。……“精灵的”意味着某种精神意义上的东西,某种源自精神并追随精神之本质的东西。” ”所吸引,“被夜的蓝光所洞见,并因此为神圣所照亮”(《夜歌》)[1]40。在此,动物性之本能所带来的遮蔽为“洞见蓝光”提供着载体并最终被引入了蓝色的“道路”。从这个角度来看,蓝色在特拉克尔诗歌中的含义虽然基本未变,但在诠释蓝色之本质的神圣与实现过程中的遮蔽特性时,仍然体现出特拉克尔诗歌意味的双重性特性。也即朝向“存在”所引发的孤独,是作为这蓝色的“独一的诗”的特征和形容词出现的,但鉴于蓝色在特拉克尔诗作中具有的终极意义,这种双重性得到了较其他颜色更为明显的统一。而这贯穿特拉克尔诗歌中的蓝,可能正是其诗作背后是那首“独一的诗”的不断无意识的显现。

二、时间之金

由上述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歌颜色与意象的解释来看,反过来我们也能明显看出海德格尔自身语言的一些特点。在海德格尔对自己观点的语言叙述里,我们看不到精密的逻辑结构,严谨的概念定义,理性的客观陈述。一切构成传统哲学叙述所需要的语言特质在海德格尔的叙述语言中都不见踪影。在海德格尔对其思想的阐述中,大量的使用了隐喻、象征等修辞手法,每当遇到对一些关键概念的叙述之时,他的语义就变得愈发模糊无确指性,需要调动人丰富的感性直观和想象力去填补他语言中的内在真实意味。比如说,在《诗歌的语言》这篇文章中,海德格尔对“存在”“在者”“此在”“遮蔽”“真实时间”等等这些在他的思想中最为重要的核心词汇进行阐释和形容的时候,他鲜有指称性明确的叙述,而是将他们分别比喻为“家园”“早逝者/异乡者”“世界”“大地”“精灵之年/宁静的的童年”等等这样一些充满诗意而又给人以无限想象的意象。由此可见,海德格尔的叙述语言自身本来也是诗性的,是一种充满了隐喻和联想的诗性语言。他所使用的词语并非通过理性直抵被指称物之本身,而是使象征比喻性的语言栖居在概念的近旁,而语言与存在本身之间的空白,则需要调动人的感性直观的诗性思维来进行自行填补。而这诗性语言的极处与实相之间的间隙,反而使人的思维聚集在了事物周围,从而使对存在之思具有了极为丰富的可能。这其实正是最纯粹最原始的诗歌或者诗性思维的特征所在,它源自人类的发端时期,与“巫”之非理性或者超感性相连,而充满了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可能性。他关怀的并非所谓的真理、本质或者形式,而是人自身的生存方式与精神意义。这也正是海德格尔哲学所追求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可以将海德格尔的哲学称为“诗性哲学”。

特拉克尔的诗作中,黑色可以指欲望与蒙昧,及带来人之厄运的意象,也用来指代隐蔽着的、朦胧未显现之真实。在海德格尔引用的关于黑色的诗句中提到了“一只黑暗的兽”(《精灵的朦胧》)。在这里,黑暗被用来形容兽的特性,因而是昏昧的、终将腐朽之物,是在者关闭了朝向存在的可能性,反向坠入经验本能的深渊中,无法得救的消极状态。又如海氏引用的:“晚间异乡人在黑暗的十一月的摧毁中自行沦丧,在腐烂的树枝间,沿着颓败的城墙……”(《海利安》)[1]46。在“腐烂的树枝,颓败的城墙”中“自行沦丧”,或许这就说的是堕入腐坏轮回中的黑色的表现。但在特拉克尔的诗中,黑色不仅仅具有这种完全消极的含义,它还代表着隐蔽、未显现的事物状态,这种遮蔽阻隔了存在完全地向在者显现,彻底明亮地吸引和召唤在者,同时这种隐蔽对存在本身构成一种保护和持存,使得所有的存在、此在、或者物得以成其自身。然而,这种形式上的遮蔽与阻挡会使人们感到无法完全委身与信任的痛苦,因为没有人敢将自我完全投身黑暗,尤其当你看到因为事物本身闭锁的一面而永远不可能确信它是否通向真理(或者上帝)的时候。而作为遮蔽在者的时间与空间构成的经验维度而导致的局限性正是在者在朝向这“独一的诗”或“存在”时“孤独”或“痛苦”之所在。时空经验的局限性使得人“终有一死”,而这对于死亡的恐惧与对于欲望的本能构成了生命最大的遮蔽。“古老的岩石便是痛苦本身,因为这痛苦趋向大地,关注着终有一死的人。”[1]62这正是每一个生命个体的灵魂的最基本的特征。凡有生者,皆贯穿痛苦。用海德格尔的话说:“作为伟大灵魂的基本特征,痛苦始终与蓝光之神圣性保持着纯粹的应合。”[1]64这时黑色所代表的意义,可以用特拉克尔的这句诗得以窥见:“在黑色的墙旁/始终鸣响着上帝的孤独的风”(《死亡七唱》)[1]41。这堵“黑色的墙”,便是存在成其自身性质之支撑的遮蔽性,但那“孤独”之所在,或者说上帝,却在这遮蔽之后隐隐绰绰地带来些关于存在自身的风声,就如蓝光总是在“黑夜”中“朦胧的出现”,这黑夜与朦胧,与蓝光共同构成了这“精灵”的整体。在特拉克尔的诗选中,黑色也常常用来形容风,而这黑色之风带来的,却是隐隐的蓝光的信息。

三、死亡之黑

集成学习为了降低系统的预测误差,提高预测精度,增强泛化能力,一般在控制集成模型复杂度上下功夫,主要采用正则化的方法[21]。该方法采用隐形或显性的考虑数据的有限性、不完整性和局限性,借此来构建模型的方差,借鉴了数学中解决求解反问题中的不适定问题的模型修正方法[22]。

四、灵魂之绿

绿色代表着在者之生命,而因为生命的存在方式在海德格尔哲学中的两种可能的朝向性,它同样在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的解读中展现出两种含义:在者朝向孤独之精神的生机,与自我终将腐朽如植物的现实。在海德格尔选取的绿色意象中,绿色与死亡联系到一起时,常常指的是人之生命肉体的腐朽,“灵魂歌唱死亡,肉体绿色的腐烂,那是树林的喧嚣,野兽迷狂的悲鸣。”(《致一个早逝者》)[2]62。绿之腐朽正是因为终有一死沉者沦于“野兽迷狂”。而更多的时候,绿色用来形容的是水、河流,以及有蓝色夜晚出现的繁盛的夏天和茂密的树林。而这绿色的流动之水,便是灵魂得以漫游其中,带异乡者回到那孤独之蓝中的路途;这绿色的夏天和树林,就是这独一的诗对孤独者、早逝者的显现照亮以及朦胧的隐蔽,而这些都给予返乡途中的灵魂以无限的指引生机。在特拉克尔的诗作中,当绿色与异乡者、早逝者相联系时,绿色便显现出此种含义。例如,海德格尔在《诗歌中的语言》中所选的两处:“绿色的夏天变得如此轻柔/异乡人的足音响彻银色夜空/一只蓝色的兽怀念它的小路/怀念它那精灵之年的悦耳之声”(《夏末》)[1]36。在绿色的夏天中,异乡人踏上了回归精灵之年的路上,这便是朝向孤独之蓝的生机。“此刻,茵绿丛中/画眉鸟召唤着异乡者走向没落”[1]35,异乡者走入繁茂的茵绿树丛中,背影逐渐遁入隐蔽,他被朦胧的蓝光所召唤着,走向没落。这没落不是灵魂的下堕,而是对终将腐朽的命运的退场。而逐渐走进存在之始的无穷无尽的勃勃生气中。如本文标题所示,大地上的异乡者,他们个体的灵魂是由那独一的诗带来的。“精神之本质在于燃烧,所以精神开辟了道路,照亮了这道路……精神驱动灵魂上路……灵魂是精神的馈赠。精神是灵魂的赋予者。”[1]59这种燃烧,便是这绿色生机的含义。“孤独把灵魂带给个体,把灵魂聚集到一之中,并因此使灵魂之本质开始漫游。孤独的灵魂是漫游的灵魂。它的内心的热情必须负着沉重的命运去漫游——于是就把灵魂带向精神。”[1]59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到存在之精神与个体之灵魂的关系,而这种整体与个体的分离所来的回归的能量是巨大的,就像那繁盛之绿色所表达的。

五、道说存在

在特拉克尔的诗中,金色常常有两种含义,即上文提及的金色可能代表真理之永恒与超越,也可能代表金钱物欲以及其所指向的必有的死亡。而这正表示了海德格尔对“时间”这一概念的两种使用方式——现实的时间与超越的时间(真实的时间)。在特拉克尔的诗中,作为欲望和死亡之含义的情况下使用金色并不少见,比如海德格尔所引用的“哦,人的腐烂形象:充满冰冷的金屋/暗夜和颓朽森林的恐怖/还有那动物的酷烈野性/灵魂的寂静无风。”(《死亡七唱》)[1]41这里诗人描述了终将死亡的人们的形象,而这腐烂衰亡的原因,正是这“冰冷的金屋”和“动物的酷烈野性”,即人被现实的以衰腐为结局的时间所拖着走,失去了朝向“神圣孤独”之可能,因而“灵魂寂静无风”。又如,特拉克尔写到:“出生者的罪过大矣。可悲啊/你们对死亡的金色颤栗/当灵魂梦想跟清冷的花朵之际”(《阿尼夫》)[1]72。在这里,我们能更明显地将金色与死亡直接相连,死亡与腐朽正是被金属一般磐固而虚假灿烂的欲望所蒙蔽。在这里“出生者”指的便是在这种欲望与因缘羁绊中生活着的人们的隐喻,“出生者的罪过大矣”的宣判,多么像基督教中上帝对亚当夏娃为蛇诱惑而成为生而有罪者的审判。但同时,在特拉克尔的诗中,金色更多的时候是与存在之光辉和超越性的时间(真实时间)概念相连。海德格尔引到:“开端金色的眼睛,终结昏暗的忍耐”(《年》)[1]54。海德格尔对这句诗做了如下解释:“在这里,终结并不是开端的结果和余响。终结作为腐朽的种类要先于未出生的种类的开端。但开端作为更早的早先已经超越了终结”[1]54。对于这种超越性的时间概念,或者海德格尔所说的“真实的时间”, 他还称之为“早先”。“早先”保持着真实时间始终还被遮蔽的源始本质。真实的时间不是用来计量我们经验性生活方式的过程,而是指此在在被存在之光点亮后,面向存在之家回归的概念。“真实的时间乃是曾在者(das Gewesene)。曾在者并不是过去的东西(das Vergangene),而是对本质现身者(das Wesende)的聚集;这种聚集先于一切到达……”[1]54-55这种时间在特拉克尔的诗中也被称为“精灵之年”,用以区别于“世界之年”,它是“世界之年”这种历史性时间的上升;有时这种时间也指代为“更宁静的童年”,用以与向俗欲下降的原罪之始,黑暗而不祥的童年相对应,是在者之家园,是大地上的异乡者(早逝者、未出生者、孤独者)漫步遁回的地方。《致一个早逝者》这首诗的最后一节写到“金色的云彩和时间/在孤独的小屋子里/你时常邀请死者作客”[1]69。特拉克尔喜欢用金色来形容云彩和光辉,在这种使用方式中,金色是孤独之光茫,而死亡这种现实经验的时间在存在的真实时间里,则是被消解的。这里的早逝者,提早逝去的是历史性的生命,得到的却是真实的永恒的时间。因此,海德格尔称特拉克尔的诗作最具有内在的无历史性,他的创作活动也不需要历史学上的“对象”。因为他那首独一的诗“具有至高意义上的历史性”。“他的诗歌唱那个把人类投入到依然扣留着的本质之中的命运,也即那个拯救人类的命运。”[1]82

在特拉克尔的诗中,蓝色是唯一一种基本上由始至终都代表同一个含义的颜色,他代表着“神圣存在”“上帝”或者“道”。而蓝色这种颜色在特拉克尔诗中的使用频率也是最高的,在笔者选取阅读的《梦中的塞巴斯蒂安》[2]中,“蓝”总共出现了86次。之所以用“孤独”来形容“蓝”,是因为孤独乃是精神之本质,是“存在”“家园”的特征,“孤寂乃是那独一的诗的位置”[1]78。海德格尔在解释这“独一的诗”之孤独的时候,也会将孤独形容为一种痛苦,这种痛苦是一切本质现身者之本质的恩惠。他将这种在存在之孤寂中的漫游形容为“一种无限的折磨”,这是一种“完成了的、完全的痛苦,是达成其本质丰富性的痛苦。”[1]72而这孤独也正是诗中的蓝色散发出来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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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回家之路

通过以上对海德格尔解读特拉克尔诗歌颜色和意象的再解读,笔者认为,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歌的讨论在此表现出的主要哲学精神是——回到世界中,回到我们作为在者的存在方式中,去朝向、接近“孤独之蓝”。他意识到人或者说在者的存在方式就是一种二分的存在方式,所以对于每一种颜色,他都将其根据现实生存方式与理想存在方式,进行了双重意义的诠释。然而这两种意义之间却并非激烈对立着的矛盾,因为海德格尔认识到,所有的在者都是在这样一种分裂状态下存在着。每个人都有上升回归存在本身与堕入庸常闭锁两种可能性,而颜色的双重含义,正表征着人的二分性的本质。我们必须接受作为在者的这种存在方式的事实,这是由我们时空经验存在的方式所局限的 ,也是人类认识的边界,但我们能做的是使这种二分性变得不是如此激烈的对立。他说:“双重性本身不是伐咒,伐咒倒是那种倾轧。这种倾轧出于盲目的兽性之骚动而把这个种类分裂为二……。于是这个被分裂、被粉碎的‘衰败的种类’自己再也找不到它真正的类型(Schalag)。”[1]45倾轧指的正是主客体尖锐的对立,而不仅仅是二分性(双重性)。而这种激烈的对立,在现代社会,尤其是工业社会之后的资本主义世界,被严重地加剧,加剧的原因正是“兽性”之欲望的极大膨胀。于是,以海德格尔为代表的哲学家们试图找到一种弥合巨大鸿沟的生存方式。海德格尔主张:让“这个种类的双重性摆脱了倾轧,并且先行漫游到某个单纯的二重性的温和中。”[1]45所以,他主张让严重分化的生命重新弥合,回到世界中,回到经

验中,主体与客体言和,变尖锐的对立为温和非对抗的生命本身的“单纯二重性”中,达成所谓的“互主体性”。

海德格尔将灵魂视为大地上的异乡者,每个在者都是被抛掷而来到世界中的,固然二重性其实就是我们的存在方式,或者“原罪”。但存在却从未关上过它向我们敞开的道路,每个走在路上的灵魂,都应该穷其一生的努力去弥合,走向圆满合一的回家之路。

参考文献:

[1] 马丁·海德格尔.在通向语言的途中[A]. 孙周兴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2] 格奥尔格·特拉克尔.梦中的塞巴斯蒂安[A]. 林克译. 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 2010.

Soul ,the Stranger on the Earth ——Analysis of Heidegger ’s understanding to the Colors and Images in Trakl ’s Poetry

SONG Hui-ling

(School of Philosophy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Abstract : This article based on Heidegger’s book The way that leads to language,in this book Heidegger put his own theory on explaining Trakl’s poetry. This article try to reinterpret Heidegger’s unique explanation of Trakl’s poetry and analyze the metaphysical meaning in Heidegger’s explanation; then, conclude Heidegger’s core ideas about time and life etc. And point out the features of Heidegger’s description. Lastly generalize the final concerns in Heidegger’s poetic philosophy.

Key words : the unparalleled poetry; stranger; soul; real time; poetic language; duality

收稿日期: 2019-04-08

基金项目: 2018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当代西方情感哲学的起源、发展与应用研究”(编号:18CZX045)

作者简介: 宋慧羚(1991-):女,汉族,江西萍乡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美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德国早期浪漫主义、诗化哲学。

中图分类号 :F403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6-2815(2019)03-01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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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大地的异乡者-海德格尔对特拉克尔诗歌中颜色意象的解读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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