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民风扶正祛邪启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扶正祛邪论文,汉代论文,民风论文,启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说起风俗,一般人想到的不过是过年过节的小吃、庙会上的杂耍之类,其实不然。风俗是某一地区的民众在长期的社会生活中沉淀、累积而成的风气和习俗的总称。风俗扎根于社会底层,基础深厚,惯性强大,往往可以左右社会的走向。风俗的核心是当地文教正邪与盛衰,若是各地卖淫嫖娼成习,行贿受贿成风,聚赌殴打成癖,则社会发生动乱已经为期不远。因而风俗问题历来受到重视,不少皇帝微服私访,就是考察风俗是敦厚还是浇薄,以此判定地方官员施政的得失。中国幅员广袤,各地风俗殊万不同,如何整齐风俗,引领社会走向“道一风同”的境界,是历代政府面临的重大课题。宋儒楼钥《论风俗纪闻》说:“国家元气,全在风俗;风俗之本,实系纪纲。”清儒黄中坚《蓄斋集·风俗》说:“天下之事,有视之若无关重轻,而实为安危存亡所寄者,风俗是也。”其中的道理,非常深刻。
观风俗,知得失。派遣风俗使巡访四方,成为汉代政治的一大创举
汉代大一统帝国,疆域已与今日中国相当,经过“文景之治”的休养生息,国力迅速强大,风俗败坏的现象开始凸显,朝野上下意识到,整齐风俗,事关四方的文化认同与万民的素质,不可等闲视之,必须下大力解决。西汉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冬十一月,汉武帝下诏,提出通过“广教化”的方式,宣扬“本仁祖义,褒德禄贤,劝善刑暴”,最终达到“美风俗”境界的治国理念,得到广泛响应。就两《汉书》所见,政治精英、社会贤达每有所论,必定品评风俗厚薄。如贾谊将社会上杀戮父兄、盗取宗庙祭器等现象归咎于“汉承秦之败俗,废礼义,捐廉耻”。龚胜多次上书,表达对“盗贼多,吏不良,风俗薄”的忧虑。魏相上谏书说,某年之中,郡国内子弟杀父兄、妻杀夫的恶性犯罪,竟然多达二百二十二人,原因之一是“风俗尤薄”。仲长统无限感慨地说,汉兴三百五十多年了,而时局依然是“上下怠懈,风俗雕敝”,他主张“敦教学以移情性,表德行以厉风俗”。诸位贤达忧虑风俗败坏之心,灼然可见。
许多官员上书,提出解决之道,比较一致的意见是,模仿上古采诗故事,“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根据《礼记·王制》的记载,上古王者要定期巡行天下,考察风俗,倾听民声,但凡发现有内容纯正的诗歌,则加以采录,带回去推广,以此齐一民心。汉代官员认为这是值得仿效的制度,因而纷纷建议设风俗使,巡行天下。如魏相上奏宣帝,要求派遣谏大夫博士巡行天下,“察风俗,举贤良,平冤狱”。得到宣帝采纳,元康四年(公元前62年)春正月,宣帝派遣十二人循行天下,“览观风俗,察吏治得失”。
受命担任风俗使的,都是学识广博、品德端正的儒者,如谷永“博学经书”,“有茂才”;再如韦彪“好学洽闻,雅称儒宗”,“安贫乐道,恬于进趣,三辅诸儒,莫不慕仰之”,汉章帝曾多次召见韦彪,“问以三辅旧事,礼仪风俗”。又如汉安元年(142年)八月,顺帝派遣侍中周举、杜乔等八人为使,到各州郡巡行风俗,“班宣风化”,这八位使者“皆耆儒知名,多历显位”,天下号称“八俊”。
西汉政府为扭转暴秦以来的败俗,可谓不遗余力。汉武帝独尊儒术,大力进行社会改革,成绩卓著,社会风俗为之丕变。光武帝登基之后,尊崇节义,举用经明行修之儒,继续改革风俗,士大夫多有气象。东汉末年,宦官外戚篡政,党锢之祸叠起,“然而依仁蹈义,舍命不渝”的特立独行者,在在多有,顾炎武感叹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三代以下,风俗之美,无尚于东京者!”
礼乐教化是移风易俗主要方式
治民之道,自古有法治与礼治之争。法治可立竿见影,礼治则见效缓慢,当以何者为优?汉人最初选择法治,法治一度成为主流,地方官员也多有以威猛之政统治民众的,如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等,“以刻薄之姿,临人宰邑,专念掠杀,务为严苦,吏民愁怨”。严酷法治仅能收一时之效,而不能长治久安。正如司马迁所说:“可以行一时之计,而不可长用也。”孔子说:“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主张以礼乐而非法制,作为经邦理民、移易风俗的达道。赞同孔子之说的官员也随处可见,他们身体力行,成效逐渐显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朝野的共识。
两汉士大夫尊奉礼乐教化的信念,亲力亲为,移风易俗,最终达到大治的境界的成功范例,两《汉书》中屡见不鲜。颍川是出名的难治之地,朝廷常常选择优良的官员去做二千石的太守。最初,赵广汉做太守时,痛感“其俗多朋党”,便鼓励民众相互告发。一时之间,局面似乎得以安定。但是,民众彼此结怨,埋下更大的隐患。韩延寿任颍川太守后,决定“教以礼让”,他从郡中长老中选择口碑很好的几十位,设下酒宴,诚意款待,以礼相接,询问当地谣俗与民间疾苦,亲自为他们讲解消除怨恨、彼此和睦亲爱的方法,得到了长老们的认同。韩延寿按照古礼的基本精神,与长老商定婚丧嫁娶的礼仪规范,接着,又命令学校中的学生手持俎豆等礼器,“为吏民行丧嫁娶礼,百姓遵用其教”,数年之后,颍川大治。《汉书》说:韩延寿为官,“上礼义,好古教化”,所到之处,必定聘用贤士,以礼相待,表彰孝悌有行,修治学宫。每年春秋,举行乡射礼,陈设钟鼓管弦,演示揖让升降之礼。民众耳闻目染,浸润日久,风气为之大变。有下属欺骗辜负他,韩延寿不是追究其人,而是痛自刻责:“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否则他为何会做这等事情!”他的属下听说后,无不惭愧,有人甚至觉得无地自容而自刎。韩延寿身为民众的道德表率,境内大治,“好人莫敢入界”,堪称以礼乐治民的楷模。
士大夫的担当精神与表率作用
民风有正、邪之别,为了社会的健康发展,需要不断扶正驱邪。风气的正与邪,与居于上位者的德性及执政理念直接有关。汉代风俗丕变,除了汉武帝、光武帝的努力而外,士大夫敢为天下先,为民众表率,对于转移风俗,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两汉经学勃兴,士子以研读儒家经籍为终身职志,终身寝馈其中,经典精神必然内化于中,成为其文化理念,所以大多有经世致用、担当一代的情怀,一旦入仕,大多能以礼乐化民成俗为己任。
东汉名臣陈寔少年时便“有志好学,坐立诵读”,操行出众,“天下服其德”。其立身行事,正直无私,亮节高风,当时有人感叹说:“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宁可接受刑罚的惩处,也不愿被陈氏所指责,其人格魅力于此可见。某年岁荒,有盗贼乘夜色潜入陈寔家里,伏在屋梁上,陈寔发现后,佯作不知,把儿孙们叫过来训诫说:你等若不知努力,将来就会成为梁上君子!盗贼听后连忙下地,磕头求饶。陈寔见他相貌不像恶人,便规劝他“宜深克己反善”。后来听过盗贼陈述,知他家境贫寒,便送给他绢二匹。盗贼非常惭愧,发誓从此好好做人。此事传出后,万民震悚,“自是一县无复盗窃”。范晔赞美陈寔进退之节,必中法度,“据于德故物不犯,安于仁故不离群,行成乎身而道训天下,放凶邪不能以权夺,王公不能以贵骄,所以声教废于上,而风俗清乎下也”。
缪肜少年丧父,兄弟四人原本同财共业。但各有妻室后,诸妇要求分财立户,屡有争斗之言。缪肜深怀愤叹,掩门自挝,说:“你修身谨行,学圣人之法,准备整齐天下的风俗,为何连自己的家都不能正!”诸弟与妻听了,惭愧无比,都叩头谢罪,从此敦睦相处。
王丹,西汉末年曾在州郡任职。王莽时,隐居养志,家有千金,但“好施周急”。每年农时,就载着酒肴到田间,慰劳勤快的农民。懒惰者见状,都变得异常勤快。邑中之民相互激励,最后走上共同殷富之道。遇到轻黠游荡的无业者,王丹就晓谕其父兄,让他们加以指责。家有丧事的,都会等待王丹帮助操办,乡邻都习以为常。如此十余年后,“其化大洽,风俗以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