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小说与明清江苏经济_江苏经济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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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江苏已成为全国经济发达地区。“苏湖熟,天下足”,这句谚语形象表明了江苏农业在当时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江苏手工业的繁荣,更为人所周知,如苏州是当时著名的丝织业中心,南京是棉织业的重要产地。至于其商业的发达,同样为世人瞩目,如丝棉织品制作地出现了大量的牙行字号,这是随着纺织业的发展而兴起的商业经营行为;此外,还有将产品运往外地,异地经营,赚取利润者。由于江苏产品在外地颇有市场,所以不仅本地商人从事远地货物贩卖,更有外地客商来苏收买货物。

随着手工业的发展,市镇的兴起,都市经济的繁荣,新兴的市民阶层也在不断地壮大,社会经济结构相应出现了很大的变化。社会的变迁需要文学做出反映,而市民阶层也呼唤表现他们自己的生活情绪的文体与作品,小说(尤其是通俗小说)的大容量写实性无疑是展现日新月异的社会现实的最佳体裁,而它的叙事性通俗性,也更合乎新兴阶层的阅读欣赏口味。于是,在新的时代,小说这一文体,便有了长足发展。在江苏,小说的创作尤见发达。以通俗小说为例,一批小说家诞生在江苏,如施耐庵、吴承恩、陆西星、冯梦龙、袁于令、褚仁获、杜纲、夏敬渠、屠绅、陈森、俞达、韩邦庆、刘鹗、李伯元、曾朴;还有一些小说大家如凌濛初、李渔、曹雪芹、吴敬梓、李百川等,或出生在江苏,或流寓江苏,或到过江苏,其作品也或以在江苏的生活为背景,或写于江苏。

明清时代,图书出版已经商品化。作为经济发达的地区,江苏的地方出版十分繁荣。据明人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载:“吴会、金陵擅名文献,刻本至多,巨帙类书咸会萃焉。海内商贾所资二方十七,闽中十三,燕、越勿与也。”(注: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甲部《经籍会通四》。)可见当时苏州、南京的出版在全国所处的地位是何等的显著。胡应麟还说:“余所见当今刻书,苏常为上,金陵次之,杭又次之。近湖刻、歙刻骤精,遂与苏常争价。”(注: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甲部《经籍会通四》。)这里又披示了苏州、常州以及南京图书刻印的质量在当时也属上乘。

就私家尤其是书坊刻书言,考虑更多的是市场需要与经济效益,这决定了出版者要将目光盯住市场,考虑什么样的读物才是最受读者欢迎的。

新兴的通俗小说无疑有广大的市场,这从它在当时的传播与出版后的热销可以看出。可观道人《新列国志叙》中描写了《三国志演义》问世后历史演义创作的盛况,说:“小说多琐事,故其节短。自罗贯中氏《三国志》一书以国史演为通俗,汪洋百余回,为世所尚,嗣是效颦日众,因而有《夏书》、《商书》、《列国》、《两汉》、《唐书》、《残唐》、《南北宋》诸刻,其浩瀚几与正史分签并架。”(注:黄霖、韩同文编:《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历史演义创作的繁盛,正因为有《三国演义》的“为世所尚”,受读者欢迎,才引起了出版商的纷纷“效颦”,于是有各代演义的创作出版,这显然是市场导向的魔力。

正因为通俗小说的出版有可观的利润,各书坊也争着物色作者,收买小说作品,如绿天馆主人《古今小说叙》中说:“茂苑野史氏,家藏古今通俗小说甚富。因贾人之请,抽其可以嘉惠里耳者,凡四十种,畀为一刻。”(注:黄霖、韩同文编:《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古今小说》的编纂,就是应书贾之邀进行的。又如即空观主人《拍案惊奇序》中说:“独龙子犹氏所辑《喻世》等诸言,颇存雅道,时著良规,一破今时陋习;而宋、元旧种,亦被搜括殆尽。肆中人见其行世颇捷,意余当别有秘本,图出而衡之。”(注:章培恒整理:《拍案惊奇》,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拍案惊奇》的编创,也是因冯梦龙《古今小说》等“三言”的畅销,书商看好,而邀约凌濛初写作的。至于他的《二刻拍案惊奇》,同样是“为书贾所侦,因以梓传请。遂为抄撮成篇,得四十种”(注:《二刻拍案惊奇小引》,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二刻拍案惊奇》。),并以较短的时间成书出版的。

通俗小说往往成为书坊刻书的重点。就明清时期的江苏书坊刻书来说,如九如堂、三多斋、大业堂、世德堂、周曰校、荣寿堂、天许斋、叶敬池、衍庆堂、五雅堂、尚友堂、贯华堂、萃文书屋、翼圣堂、仁寿堂、书业堂、甘朝士局、宝翰楼、崇德书院、绿荫堂、绿慎堂、聚文堂、宝文堂、掌珍楼、艺古堂、爱日堂等,都有多少不等的作品刊刻问世(注:江澄波等:《江苏刻书》,江苏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书坊物色小说作者,大量刊刻小说,对推动小说创作的繁荣,无疑产生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明清江苏发达的经济为通俗小说的繁荣提供了肥田沃土,而作为叙事体小说,既然要叙写人事,便少不了对围绕人事存在或发生的社会环境作出描写;而作为以现实生活为题材的社会世情小说,既然要反映社会生活,描摹世态人情,它也必然会对作为现实存在的社会经济有所揭橥。恩格斯高度赞扬了巴尔扎克作品对法国一定时期的经济状况的真实反映(注:恩格斯《致玛·哈克奈斯》,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明清小说则同样形象生动地描写了明清时期我国的经济发展,并敏锐地捕捉新兴的资本主义萌芽,加以再现。在小说家的创作中,江苏经济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首先,明清小说真实地描写了这一时期繁荣的江苏都市。

南京在明代以前,便已是六朝古都,有着相当的经济基础;到朱元璋在此建都,作为明代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南京变得更加繁华。对南京的繁富,明清小说作品中多有描写。如《醉醒石》第一回写到:“南京古称金陵,又号秣陵,龙盘虎踞,帝王一大都会。自东晋渡江以来,宋、齐、梁、陈,皆建都于此。其后又有南唐李煜、李景建都,故其壮丽繁华,为东南之冠。……及至明朝太祖皇帝,更恢拓区宇,建立宫殿,百府千街,三衢九陌,奇技淫巧之物,衣冠礼乐之流,艳妓娈童,九流术士,无不云屯鳞集。真是说不尽的繁华,享不穷的快乐。虽迁都北京,未免宫殿倾颓,然而山川如故,景物犹昨,自与别省郡邑不同。”又如《儒林外史》第二十四回写到:“这南京,乃是太祖皇帝建都的所在,里城门十三,外城门十八,穿城四十里,沿城一转足有一百二十里。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都是人烟凑集,金粉楼台。城里一道河,东水关到西水关,足有十里,便是秦淮河。水满的时候,画船箫鼓,昼夜不绝。城里城外,琳宫梵宇,碧瓦朱甍,在六朝时是四百八十寺;到如今,何止四千八百寺!大街小巷,合共起来,大小酒楼有六七百座,茶社有一千余处。不论你走到一个僻巷里面,总有一个地方悬着灯笼卖茶,插着时鲜花朵,烹着上好的雨水,茶社里坐满了吃茶的人。到晚来,两边酒楼上明角灯,每条街上足有数千盏,照耀如同白日,走路人并不带灯笼。那秦淮,到了有月色的时候,越是夜色已深,更有那细吹细唱的船来,凄清委婉,动人心魄。两边河房里住家的女郎,穿了轻纱衣服,头上簪了茉莉花,一齐卷起湘帘,凭栏静听。所以灯船鼓声一响,两边帘卷窗开,河房里焚的龙涎、沉、速,香雾一齐喷出来,和河里的月色烟光合成一片,望着如阆苑仙人,瑶宫仙女。还有那十六楼官妓,新妆服,招接四方游客。真乃朝朝寒食,夜夜元宵!”这两段文字,从南京的历史到现状,从自然山水到人文景观,乃到社会风尚、风土人情等等,都作了具体入微的描绘,对认识明清时期的南京,是十分宝贵的资料。

除了南京,关于苏州、扬州等,在明清小说中,也不乏描写笔墨。如苏州,《豆棚闲话》第三则写到:“那平江是个货物码头,市井热闹,人烟辏集,开典辅的甚多。”这是从整体写苏州的繁华。又有从局部写其繁富的,如同书第十则描写到:“阊门外山塘桥,到虎丘止得七里,除了一半大小生意人家,过了半塘桥,那一带沿河临水住的,俱是靠着虎丘,山上养活不知多多少少扯空砑光的人。”这里写了从山塘桥到虎丘一带的畸形发展。再如《警世通言》第二十六卷写到:“却说苏州六门:葑、盘、胥、阊、娄、齐。那六门中只有阊门最盛,乃舟车辐辏之所。真个是: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东西,五更市贩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齐”,极写苏州阊门之繁盛。关于扬州的描写,在《醒世恒言》第六卷有一段文字:“那扬州隋时谓之江都,是江淮要冲,南北襟喉之地,往来樯橹如麻。岸上居民稠密,做买做卖的,挨挤不开,真好个繁华去处。”扬州的地理、商业、繁华富庶,在这不多的文字中,真实地展现了出来。

其次,明清小说以形象之笔,生动地展现了江苏苏南手工业的发展与市镇经济的繁华。

苏南手工业的发达,在明清文献中多有记载,而从事手工业纺织者的普遍,文献中更有明文载之。在明清小说中,小说家也为我们留下了有关这方面内容的可贵材料。如《拍案惊奇》卷二十入话中写到:“且说南直长洲有一村农,姓孙,年五十岁,娶下一个后生继妻。前妻留下一个儿子,一房媳妇,且是孝顺。……那老儿和儿子,每日只是锄田钯地,出去养家活口;婆媳两个,在家绩麻拈苎,自做生理。”男耕女织,以耕为主,以织为副,这反映了明代中叶的社会分工形式,是较早时期的自然经济形态。再如《警世通言》第三十一卷写扬州地区一名妓赵春儿,从良嫁与富家子曹可成。可成浪子败家,赵春儿恨其不争,赌气将箱笼钥匙全给了丈夫,说:“这些东西左右是你的,如今都交与你,省得欠挂。我今后自和翠叶纺绩度日,我也不要你养活,你也莫缠我。”春儿自此日为始,就吃了长斋,朝暮纺绩自食。这里写纺绩度日,而不是靠耕作养家活口,显然已不同于上则内容。在此,纺织起码已经与耕作不分主副,纺织也可以自立。

随着时代的发展,手工业渐渐从对农业的依附中走向独立,如万历《秀水县志》载嘉兴王江泾镇,“多织绸收丝缟之利,居民可七千余家,不务耕织”。这种情况,在江南的丝织业发达地区,同样可见。《醒世恒言》第十八卷《施润泽滩阙遇友》是一篇经常被经济史家称引,用来说明晚明资本主义萌芽及江南手工业发展的重要文字。作品进入正话,便有一段文字,描写了吴江县盛泽镇作为蚕丝重镇的富庶繁华。写到:“说这苏州府吴江县,离城七十里,有个乡镇,地名盛泽。镇上居民稠广,土俗淳朴,俱以蚕桑为业。男女勤谨,络纬机杼之声,通宵彻夜。那市上两岸绸丝牙行,约有千百余家,远近村坊织成绸匹,俱到此上市。四方商贾来收买的,蜂攒蚁集,挨挤不开,路途无伫足之隙,乃出产锦绣之乡,积聚绫罗之地。江南养蚕所在甚多,惟此镇处最盛。有几句口号为证:东风二月暖洋洋,江南处处蚕桑忙。蚕欲温和桑欲干,明如良玉发奇光。缫成万缕千丝长,大筐小筐随络床。美人抽绎沾唾香,一经一纬机杼张。咿咿轧轧谐宫商,花团锦簇成匹量。莫忧入口无餐粮,朝来镇上添远商。”这比较典型地反映了苏南商业手工业市镇的具体情况。

据刘石吉《明清时代江南市镇研究》一书综合排比各种方志考证,盛泽“古为青草滩一荒村,弘治年间尚为村落,居民仅五、六十家;嘉靖间始渐成市集,居民增至百家,以绫绸为业。到了清初,因为‘丝绸之利日扩,南北商贾咸萃’,所以逐渐成为吴江县第一大镇,乾隆五年且移驻吴江县丞于此,以资弹压。”盛泽镇的发展,在苏浙一带市镇的崛起中,显然是有代表性意义的。

上述《施润泽滩阙遇友》更为可贵之处在于,它通过施家的发家史,揭示了苏南桑蚕织丝业的艰难历程,对认识明清丝织业的发展,极富意义。作品写到,初始,施家仅开了一张绸机,“每年养几筐蚕儿,妻络夫织,甚好过活”。“这镇上都是温饱之家,织下绸匹,必积至十来匹,最少也有五六匹,方才上市。那大户人家,积得多的,便不上市,都是牙行引客商上门来买。”施家属于前者中的弱户,“本钱少,织得三四匹,便去上市出脱”。有一日,已积得四匹,施润泽“逐匹把来方方折好,将个布袱儿包裹,一径来到市中。只见人烟辏集,语话喧阗,甚是热闹。施复到个相熟行家来卖,见门首拥着许多卖绸的,屋里坐下三四个客商。主人家站在柜身里,展开绸匹,贾喝价钱。施复分开众人,把绸递与主人家。主人家接来解开包袱,逐匹翻看一过,将秤准了一准,喝定价钱,递与一客人道:‘这施一官是忠厚人,不耐烦的,把些好银子与他。’那客人真个只拣细丝称准,付与施复。施复自己也摸出等子来准了一准,还觉轻些,又争添上一二分,也就罢了。”这段文字,生动地再现了盛泽镇丝绸集市牙行交易丝绸的情况,是史家笔下不可能出现的内容,虽为细节,却有着丰富的史料价值,弥足珍贵。

接着,作品写到,在施复刚要回家时,走不到半箭之地,一眼望见,在一家街沿下,有一只青布包儿,打开看时,却是两锭银子,又有三四件小块,兼着一文太平钱儿,把手颠一颠,约有六两多重,施复这时心里欢喜。他想:“今日好造化,拾得这些银两,正好将去凑做本钱。”他一头走,一头想:“如今家中见开这张机,尽够日用了。有了这银子,再添上一张机,一月出得多少绸,有许多利息。这项银子,譬如没得,再不要动他。积上一年,共该若干,到来年再添上一张。一年又有多少利息。算到十年之外,便有千金之富。那时造什么房子,买多少田产。”从施复拾到银子后的这许多想法,很可以看出当时盛泽蚕丝者的经营思想与发展现状,应该说,盛泽蚕丝业的发展是相当快速的。

但施复终究没有将这银子私饱。他转念一想:“这银两若是富人掉的,譬如牯牛身上拔根毫毛,打甚么紧,落得将来受用。若是客商的,他抛妻弃子,宿水餐风,辛勤挣来之物,今失落了,好不烦恼。如若有本钱的,他拼这帐生意扯直,也还不在心上。倘然是个小经纪,只有这些本钱,或是与我一般样苦挣过日,或卖了绸,或脱了丝,这两锭银乃是养命之根,不争失了,就如绝了咽喉之气,一家良善,没甚过活,互相埋怨,必至鬻身卖子。倘是个执性的,气恼不过,肮脏送了性命,也未可知,我虽是拾得的,不十分罪过,但日常动念,使得也不安稳。就是有了这银子,未必真个便营运发迹起来。一向没这东西,依原将就过了日子。不如原往那所在,等失主来寻,还了他去,到得安乐。”因为还了这银子,在日后外出购买桑叶时,施复邂遇失主,得失主赠与,没有过湖,免去一场灭顶之灾,这是后话。

也许是积善所至,“那施复一来蚕种拣得好,二来有些时运。凡养的蚕,并无一个绵茧。缫下丝来,细员匀紧,洁净光莹,再没一根粗节不匀的。每筐蚕,又比别家分外多缫出许多丝来。照常织下的绸,拿上市去,人看时,光彩润泽,都增价竞买,比往常每匹平添钱方(多)银子。因有这些顺溜,几年间,就增上三四张绸机,家中颇颇饶裕。里中遂庆个号儿,叫施润泽。”其后,施复更一帆风顺,“蚕丝利息,比往年更多几倍。欲要又添张机儿,怎奈家中窄隘,摆下不机床”,遂主意购买房子。运来福凑,买房掘到藏银约有千金,“夫妻依旧省吃俭用,昼夜营运,不上十年,就长有数千金家事。又买了左近一所大房居住,开起三四十张绸机,又讨几房家人小厮,把个家业收拾的十分完美”,“施复之富,冠于一镇”。

揭去文字中唯心神秘的雾罩,应该看到,施复的由一张绸机发展到三四十张绸机,由家庭小作坊扩大到颇具规模的企业经营,主要靠的还是他营运有方,以及因他为人忠厚、有德而带来的人和,这是他发家的法宝。从施复的发迹史,正可以照见苏浙丝织业发展的一般情形。

其三,明清小说具体描绘了当时江苏商业贸易的繁荣景观,成功地刻画了一批商人形象。

明清世情小说继承了宋、元话本的现实主义传统,作家们对世俗社会十分关注,在作品中,描绘了世俗社会芸芸众生的生活及命运,反映了他们的思想与情绪,塑造了一批市井人物形象,为文学史画廊增添了新的内容。

在明清小说中,江苏商人及江苏商贸,得到了较多的反映。关于当时江苏商业贸易的发达,明清小说主要表现了两方面的内容。

一方面,作品反映了江苏商品市场的活跃与繁荣,既描写了集市贸易的红火,也展现了林林总总的店家生意的兴隆。《古今小说》第一卷写到:苏州“枫桥是柴米牙行聚处”,商品交易非常活跃,客商所贩货物,多要在这里成交,所以当蒋兴哥等从广东贩货归来,同伴商量,都要在此发卖。苏州市场可谓应有尽有,《拍案惊奇》卷一描写了集市上出售洞庭红的情景,文若虚“信步走去,只见满街上箧蓝内盛着卖的”,都是地产洞庭红。《十二楼·萃雅楼》则写了苏州花市的盛大:“因到虎丘山下卖花市中,看见五彩陆离,众香芬馥,低徊留之不能去。”而小说中写的最多的还是各色各样的店家。有开典当解铺的,如《警世通言》第十五卷写苏州矫大户,积年开典,“为富不仁,轻兑出,重兑入,水丝出,足纹入,兼将解下的珠宝,但拣好的都换了自用。又凡质物值钱者,才足了年数,就假托变卖过了,不准赎去。如此刻剥贫户,以至肥饶。”同书第二十二卷中的宋金暴富后,在南京买了所大宅,也“门前开张典铺。”同书卷二十六写无锡华学士府开有典铺,生意尽好。《醒世恒言》第七卷写太湖西洞庭高赞,“少年惯走湖广,贩卖粮食。后来家道殷实了,开起两解库,托着四个伙计掌管,自己只在家中受用。”《石点头》第六卷写湖广广济人吴公佐,流落江苏盐城,受尽艰难,后在赌博中“白手得钱,积累巨万,从此开起典库。那典库生理,取息二分,还且有限。惟称贷军装,买放月粮,利上加利,取资无算。不五年间,遂成盐城大户,声达广济故乡。”除开典当解铺外,其他有开杂货店的如吴江陈大郎(《拍案惊奇》卷八)、福建吕旭之父在扬州所开店(《连城璧》);徽州陈商在扬州开粮食铺子(《警世通言》卷五);苏州陈三郎开棺材店(《警世通言》卷二十二);吴江县尤少梅开果子店(《醒世恒言》卷七);苏州王家开玉器铺(《醒世恒言》卷二十);苏州盛诚开缎子店(《型世言》卷二十三);苏州张国瑞开布店(《云仙笑·厚德报》)等,这些生意也都尽好。如张汉在苏州开一布店,生意“日盛一日,挨挤不开,又雇了个伙计相帮”,“家中置办得十分次第”。

江苏活跃的商品市场招来了全国各地的客商,商人也都在这里赚取了可观利润。如《二刻拍案惊奇》卷二十五写河南开封府杞县钱巳、赵申,两人合伙到苏、松做买卖,“得了重利”;《醒世恒言》卷三十五写浙江严州府淳安县义仆阿寄做生意帮主人发家,常跑的地方就有苏州;《无声戏》第十一回写福建泉州商人单龙溪,“只是在本处收荔枝圆眼,到苏杭发卖”等。这都从一定角度反映了明清时期江苏商品市场的繁荣。

二方面,江苏商人及江苏的外贸,也是小说中表现的重要内容。《拍案惊奇》卷一写到了江苏的海外贸易。作品中的苏州客商张乘运等,“专一做海外生意”。“元来这边中国货物,拿到那边,一倍就有三倍价。换了那边货物,带到中国,也是如此。一往一回,却不便有八九倍利息。”作品中另一主人公文若虚的发迹,正是同他们一道前往海外,才有了机遇。同书卷八入话中的苏州王生,幼年父母双亡,由婶母杨氏养育。转眼长大,在婶母的鼓励下,王生外出经商。一次拟往南京,在丹徒黄天荡遭劫;二次拟往扬州,出孟河时,再次遭劫;三次再往南京,扬子江中又一次遭劫,但侥幸得大盗所送苎麻,意外发现其中藏有五千两黄金,因此暴富。从此“出去营运,遭遭顺利。不上数年,遂成大富之家”。《古今小说》卷二十八写上元县黄公,“以贩线香为业,惯走江北一带地方”。黄公死后,其女继承父业,乔扮男装,与同里人李秀卿一道,合伙生理,“轮流一人往南京贩货,一人在庐州发货讨帐”,“几年勤苦营运,手中颇颇活动,比前不同。”其他,像苏州商人辽阳卖布(《二刻拍案惊奇》卷三十七),苏州王继轩贩米售之山东(《无声戏》第八回)等,都是江苏商人在外行商的例子。这些都颇能说明明清时期江苏人一种开放的观念及其对商业的崭新的态度。

在明清小说的有关描写中,江苏繁荣的经济当然不仅上述几个方面。如盐业,在一些作品中也有反映。这诸多的关于江苏经济的描写,在正史及其他一些史料以外,为人们更深入地研究明清时期的江苏经济,提供了极具体而且宝贵的资料。

结语

明清小说中关于明清江苏经济的多方位展现,对我们今天回顾历史,或者从个案解剖的角度探讨明清时期的中国经济发展,都是十分有意义的。而作品中关于蓬勃发展的商品经济的描述及其对商人形象的重塑,对商业道德的讴歌,则是对崇农抑商观念的一种反拨,是一种正名。这为改造传统的保守僵化的思想习惯,推进中国社会的发展,无疑产生了相当重要的影响。

传说历史上人们曾经将《三国演义》用来指导军事,现代日本等国也用此书来指导商业经营,那么,反映江苏发达经济的明清小说在当时是否也曾给它的读者带来过某种商业经营的启示,以及对我们今天的经济仍有某些借鉴?这都是很值得研究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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