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法律与道德的旗帜——2001年反腐电视剧面面观，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旗帜论文,道德论文,电视剧论文,法律论文,张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电视剧诞生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对于它有一种不太高的评价，认为电视剧就是 闲暇时的消遣，因而对电视剧的要求不高，能打发时间、逗个乐子就可以了。所以有一些以 电影为本体的人士就曾直言不讳地说出以艺术创作的心态去拍电影，以无所谓的心态去拍电 视剧或同类意思的话。与此相应，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电视剧只停留在讲一个长约20集的故 事、打几个好广告的定势之中。或许是受这样的创作设定的制约，电视剧注意力更多的是到 历史和当代去发掘传奇故事，到武侠小说中取材，追求画面的新鲜和表层欣赏激情的保护。 这样 的电视剧虽满足了人们消闲的需求却远离了社会使命，因而有人曾不无遗憾地说：电视剧是 给没事的人看的。这是对电视剧过分以古今娱乐题材为主的一种嘲讽，也是对电视剧这一占 时多、影响大的艺术种类没能充分发挥其作为艺术应有的启迪人们心智、关注当下的职能而 产生的抵触。这种现象在80年代尤为突出。进入90年代之后，一方面是各种国家奖项的引导 ，一方面是电视剧影响力得到承认，更多的作家和艺术家注意并介入了电视剧的创作，中 国知识分子的责任心和关注现实的使命感带来了电视剧创作设定的改变，单纯的娱乐观不再 是惟一的理念，一批编导者以严肃的创作态度投入地创作出一批有相当艺术水平和思想含量 的优秀剧作，在军旅题材、历史题材、公安题材和名著改编等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总 体上说，直到世纪末的2000年仍然未能改变电视剧以古装剧、传奇剧和青春剧为主的局面 。电视剧介入现实、介入改革的内容定量仍然不足，虽然也间或出现了一些优秀现实题材剧 作如《车间主任》《黑脸》《抉择》等，但因间隔时间和播出台档等原因，一直未能形成一 种 集团性的足以影响电视剧观众的收视强力。
新世纪伊始的2001年，这种长久的企盼终于有了一个较大的突破，中央电视台连续在黄金 强 档播出了一部部以改革开放中的现实为背景、张扬法治与道德旗帜、加强党和政府廉政建设 为内容的电视剧，北京和各地电视台也不约而同地加以呼应。电视人以极大的历史使命感、 社会责任感和艺术创作的严肃态度为观众献上了连台好戏，形成了从中央到地方连续播出“ 反腐剧”的强势系列，给电视观众和电视剧评论界带来不断的惊喜，切切实实地让观众感受 到电视剧对社会的参与和对深化改革的思考。
新世纪闪亮登场的第一部反腐剧是春节期间播出的《大雪无痕》，如同响鼓重锤，敲击着 观众的心灵，把人们的目光从《铁齿铜牙纪晓岚》传奇与精彩兼备的古装剧中拉开，去关注 一个本该年轻有为的市级干部被腐败吞蚀的悲剧，该剧不仅以其直接映照现实变革、反映党 和 政府坚决的反腐败力度而激起受众的共鸣，而且以深沉的格调揭示出现存体制中使好人变 坏而无法自拔的现实悲剧。从而把反腐剧从揭露个别腐败分子的腐败过程变为对现行体制中 滋生腐败空间的思考，具有一种强烈的警世意义。它的剧名艺术地阐明一个反腐败的理念， 如果不清除这个空洞，还会使某些清白而想有所作为的掌权者由一念之差而滑向犯罪的深 渊。如何消除雪下积垢，也给人们留下了更多的思考。同时警告犯罪者，大雪再大再厚，也 终有冰消雪化之时，掩盖只是一时。
就在人们尚未从大雪的冷峻中走远的时候，一部揭示国有资产流失之迷的力作《红色康乃 馨》在北京台亮相，由于此剧在上海等地播放已经有了不俗的口碑，在上海创下21%高收视 率，因而迅速上了观众的视线。应当说这一题材在电视剧《抉择》、根据同名作品改编的电 影《生死抉择》中已有上佳的表现，国有资产以各种理由被个人非法私有而导致国有企业空 洞化从而加剧了改革中国家税收的流失和工人的贫困。但《红色康乃馨》的引人之处在于， 它不再是从外部表现入手去找行政部门与企业勾结的权力和金钱的交易，而是从企业内部的 案件入手通过刑事案件来透视管理和企业机制的漏洞。更显出该剧独特性的是，作者以企业 法律顾问为主要观点来展开情节，精彩的法律论辩和侦探剧的推理手法，为该剧注入了法律 发现和依法行使管理权的新视野。一束红色康乃馨，两朵不凋谢的正义之花，一明一暗，给 沉重的反腐主题注入了春天的明媚，引人入胜。总之，该剧不再把腐败现象的产生单纯归 咎于个人品质，而是重在挖掘产生腐败的方方面面，包括制度上的症结。
在关注国有大型企业改革中出现的腐败的同时，曾在农村问题剧中拍出了《黑槐树》这样 优秀作品的导演陈胜利又把镜头聚焦在破坏国家矿藏的非法煤窑和这一问题屡禁不止的现象 上 ，《当关》通过一次事故的调查深刻揭示了井架背后的腐败现象。如同是与《红色康乃馨》 有意相辅一样，编剧选择了“管官的人”即新一代纪检干部为主的视角，表现出强烈的体制 监督意识，编导让剧中各种人发出同样的呼喊：用纪委张书记的话说是：就要把住这个关口 ，不让一个腐败分子溜过去。用犯了罪的原县委书记许长明痛苦而无奈的话说：早多一些王 玉阳这样真正的纪检干部我也不致如此下场。这正是编导的立意所在；在贪婪的欲望和金钱 诱惑面前，纪检系统就应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起到保护队伍不受腐蚀和监 督权力正常运作的把关作用。
在一系列反腐剧的连续闪光之后，一部有更大思想容量的剧作《忠诚》获得了更多的喝彩 。应当说，把《忠诚》列入反腐剧并不确切，反腐只是它的一个侧面，它实际上对改革有更 深的思考，尤其是对干部任用制度的思考：权力需要法律和纪律的监督，需要掌权人有道德 的水准和正派的作风，尤其是有人事任免权的干部更应当知人善任和有遵守正常的工作程序 的 原则，否则不仅会给腐败分子以可乘之机，也会给正常的工作带来一系列的不正常。剧中形 象地表现了在现有人事制度下，一个想要纠正改革进程中失误的正派干部所面临的种种曲折 和艰难，以及一批自认为是忠诚于党、忠诚于人民的党员干部在对忠诚二字的理解中出现的 误区以及他们在现存干部管理体制中的迷失和无奈，在让观众感悟改革曲折的同时，也让人 思考忠诚的崇高和传统意义上的忠诚的局限。
仿佛是一个从权力到企业再到公检法的序列，在全社会倾情关注法律和道德建设的语境下 ，首部反映共和国法官题材的28集长篇电视连续剧《大法官》又在中央台黄金强档播出。《 大法官》以拥有800万人口的现代化城市春江市为背景，以建立公平公正的法治环境为理性 追求，以人文关怀和道德水准的提高为目的，塑造了杨铁如、陈默雷、林子涵等一系列有思 想 、有追求、懂法敬法的法律工作者形象，该剧直面社会现实，指陈复杂的时代矛盾，不仅勇 敢地提出了保证社会公正底线不出纰漏、提高执法队伍法律和道德水准的尖锐问题，而且以 人文关怀为出发点提出了法律审理中如何对待成文法的滞后现象，具有科学的法理的剖析力 和开阔的法律视野。与此同时，北京台又推出了同样有亮点的《警戒线》，反腐剧已形成一 个成熟的品牌剧类型。由上述一系列剧目的吸引力推断，反腐剧将会以不断扩大的思考深度 全面介入改革现实而保持它旺盛的生命力，它将受众喜爱的艺术形式与建设现代公民应有的 法律与道德意识的使命有机结合，成为社会性的导向性艺术之一。
当我们为反腐剧好戏连台喝彩的同时，也应当看到，当一种主题的电视剧反复出现的时候 ，艺术需要不断创新的矛盾也就凸现出来，艺术品牌不是只靠题材的新颖能保持其魅力的。 反腐剧的编导们在思想深度之外，对于艺术的方方面面应有更高的追求。及时检讨这些具有 轰动效应的反腐剧或许会带来一些启发。
首先，画面节奏单调。电视剧是在家庭环境中欣赏的视听结合的艺术，保持必要的画面节 奏是维系欣赏耐力的要素。反腐剧思考性的设定，往往会有大段的对话而不注意画面的动感 ，这就使反腐剧普遍显得冗长而呆板。以《大雪无痕》而言，主角的自言自语以及沉思就不 下十处，《大法官》中两个演员在单一场景中既无摄像角度的变换，也没有新的人物加入的 谈话，就反复出现在好几集中，每次都长得让专业的电视剧评论者也感到难以认同。这样的 单调画面让观众的收视耐力达到极限而转换收视频道，欣赏激情受到阻遏。尤其是好动的青 年受众群会因此产生厌恶感而拒绝欣赏。以现在正在热播的《大法官》和北京二台刚刚播完 的《警戒线》相对比，便可以发现画面节奏的重要。同样以反腐为主线，后者每集约20个场 景的切换，让受众的视觉激情得到很好的保持，不断变换的视点始终保持了一种动感，突出 了电视艺术的画面效果。与此相比，《大法官》就现出了明显的劣势，每一集只有十二个左 右的场景，本身变化极少，情节的进展只是靠一两位剧中人的对话支撑，这样的节奏不论它 的内容有多么深刻，都注定要失去大量的受众，因为欣赏电视剧不是上理论课，除个别爱好 者之外，没有人为了听精彩对话去看电视剧的。
其次，情节的节奏缓慢拖沓。情节节奏是电视剧必须重视的因素，电视剧说到底是大众的 叙事艺术，精彩生动的情节是电视剧抢占受众目光的法器。《红色康乃馨》和《警戒线》之 所 以格外被观众看好，情节紧凑、扣人心弦是重要的原因。尤其是刚刚播完的《警戒线》，每 一集都有一个不错的情节节奏，它几乎是抓着观众向前走，每集结束之时都使人有一种意犹 未尽的感觉，从而增加了收视的期盼，掌握了引领收视的主动权。尽管这两剧也都长达 20集，情节也不离走私和腐败，细节并非完美无缺，但情节节奏的成功为它增加了不少魅力 。所谓情节的节奏，并不是单纯指细节的丰富和故事复杂，因此可称为“拟丰富”，它是靠 一种动感的把握和叙事上的有序设计来完成的。相反像《当关》尽管不缺少曲折的情节和丰 富的细节，却给人一种沉闷缓慢的感觉，从而产生视觉疲劳而导致放弃欣赏。虽然有一些编 导者声称自己不是靠情节来吸引观众的，但没有情节的电视剧一定是失败的电视剧，它如同 无人唱的歌曲一样，无法产生任何艺术效力。
第三，情节似曾相识。反腐剧必然要塑造反腐的斗士，反映反腐败的艰险和曲折。对此编 导者不约而同地从工作单位和家庭两方面来增加压力，结果使情节出现了克隆现象。以家庭 而言，从《忠诚》《当关》到《大法官》《警戒线》，剧中的主要斗士的家庭都是不完整或 不和谐的，妻子或者是不支持丈夫，或者干脆离异。家里都有一个让人操心的孩子，腐败分 子在图穷匕首见的时候也都从孩子身上打主意，用这样的情节让全剧走向高潮。当然这样的 情节有其现实性与合理处，也容易出戏，但过多的重复则只能让人生厌。
第四，正反主角的搭配失衡。对手戏的精彩在于成为对手，主要正面角色的人格魅力与形 象魅力应当有足够的吸引力，至少不能输给对手。现在一些反腐剧为了使反面人物有人情味 ，不自觉地把一些主要角色不具备的美德赋予主要反面人物，比较典型的就是《红色康乃馨 》中的蓝思红，这个侵吞国家资产几个亿、又不断制造假象、手辣心狠的反一号，却集中了 几乎全部的传统美德：她11年如一日地伺侯植物人丈夫，收养孤儿待如己出，捐款给海岛建 希望小学，被孩子们称为蓝妈妈。更主要的是，她以出色的才干大大发展了国有企业，又在 与 美国公司的合作中克服困难坚持了我方的控股权，捍卫了国家利益。可以说是有胆有识有情 有义，实在让人感到目前这样的人才太少了，这样的人腐败了太值得同情了。因而她最后被 处决不是让观众感到大快人心，而是感到法律的不合理！甚至觉得她以非法手段转移资产用 于养老是应当的，是国家欠了她的。相反，剧中国资办的宗稽查每日不打网球就是在俱乐部 ，或轻轻松松地走走听听，虽然最后说明是自己花钱开销，但那种作派至少已经不能与蓝 思红的辛苦敬业相比了，以这样公子哥似的正面人物去对创业有成的企业家实行查办，其客 观效果可想而知。类似这样正反失衡的情节在不少反腐剧中均有存在，《当关》中的恶霸矿 主“鱼头”是个大孝子，贪脏枉法的许长明事母至孝，《黑冰》中的毒枭为了母亲宁可被捉 也要回来。连《警戒线》中杀人不眨眼的烂仔许自强和走私越货的女黑道人物也是有情有义 。这样的情节混淆了正邪的分界线，使艺术中的情感天平失控，削弱了作为利剑的反腐剧应 有的锋芒。
总之，反腐剧的崛起，标志着电视剧艺术理念的提高和成熟，令人感到这是一个大有施展 余地的艺术创作空间，同时，也提醒我们在检讨新世纪第一年反腐剧巨大成就的时候，对这 一深受欢迎的类型剧的发展应当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在今后的创作中如何突破现有范式而达 到更高的艺术水平，将是一个艰巨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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