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控角度看当前世界主要矛盾,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主要矛盾论文,角度看论文,世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冷战终结已10年有余,但学界对何谓冷战后世界的主要矛盾仍存较大争执。其中,西 西矛盾(西方国家之间)、南北矛盾(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新东西矛盾(即把中国和 某些东南亚国家为主的亚洲国家与欧美国家在人权等价值观问题上的矛盾)均曾被视为 主要矛盾。甚至还有的学者提出“无主要矛盾”论,认为根本不应沿袭过去的思维定式 ,在冷战后,没有什么统领全局的主要矛盾可言。(注:“2000年中国国际政治研究综 述(上)”[J],《世界经济与政治》2001年第6期。)在此,笔者无意对这些观点作一一 评判,而仅从国际军控与裁军事务的角度,对当前世界主要矛盾作一粗浅分析,希冀能 为有关当前世界主要矛盾问题的研究提供一个参考视角,供读者批评。
一、国际军控与世界主要矛盾的关系
军控与裁军是国际关系领域的重要问题、国际社会矛盾的重要碰撞点,直接反映了国 际社会矛盾冲突与缓和的程度,成为体现国际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指标之一。
谈到世界主要矛盾,就必须要触及世界各国间战略利益的内核。军控与裁军进程作为 国际军事斗争的重要表现形式,体现了世界基本单元主权国家间的最高利益的较量,成 为折射世界主要矛盾的反光镜。应当承认,在不同时期,对不同国家及不同时代而言, 各国对军事方面的需求各有不同,军事因素在国家安全中所占的份量也有很大差别。就 不同国家而言,大国往往强调军事力量,小国由于倾尽全力也难以在世界军事竞争中取 胜,故往往更愿意采取“搭便车”形式,与大国结成联盟,将军事安全事务委身他国。 如海湾战争前夕,科威特被伊拉克占领,被迫依赖美国为首的多国军事力量以重建家园 。或者干脆放弃军队建设,实现和平中立。如瑞士独立后放弃常备军,采取中立政策, 使其即使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也同样安然无恙。就不同时期而言,军事因素的地位和作 用也大相径庭。如冷战结束后,世界战略形势发生重大变化,各国纷纷调整自身战略, 重视以科技为先导的综合国力竞争,使经济安全的地位得到上升,军事安全的地位与作 用相对下降。尽管军事安全在不同国家及不同时期所处位置各有不同,但仍有一点一成 不变的共性,即军事力量是国家安全的最终保障和体现。对于在世界上具有举足轻重作 用的大国而言,基本上都是军事力量强盛的国家。因此,联合国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 都是世界核俱乐部成员,美国具有超强军事实力还继续谋求绝对军事安全,日本成为经 济大国后又积极谋求成为军事大国。由于现代国际体系的基本单位仍是主权国家,主权 国家之间的竞争就不可避免,军事斗争既是国家竞争的本能手段,也是国家间政治斗争 的延续和终极形式。历史上的大国较量及国际格局的形成无不以武力较量来解决。国家 间的军事斗争表现为两种形式,一种是战场上兵戎相见,一种是在谈判桌上针锋相对。 在和平时期,军控与裁军便成为国家间军事外交斗争的重要表现。通过军控与裁军,限 制对手,发展自己;放弃过时的军备,在国际舆论中塑造和平形象。由此可知,军控与 裁军是一国实现军事战略目标的重要途径,关乎一国的最高利益,反映了国家间战略利 益的碰撞。军控协议达成与否及其实施效果取决于国家间利益冲突与调和程度。历史上 ,军控会议与协议纷呈,但最后都不欢而散,或成为一纸空文,反映了参加军控与裁军 的主体间利益的不可调和性。
显而易见,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战略利益,但只有大国的战略利益才能对世界主要 矛盾产生本质性影响。在国际军控领域,决定该进程的主体并非一般国家,而是在国际 舞台上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大国,这也正是其得以反映世界主要矛盾的关键所在。当然 ,无论理论预测还是在现实中,国际社会的主体呈现不断增多之势。不仅主权国家在国 际事务中拥有发言权,而且诸如非政府组织、网络虚拟主体甚至个人均参与其中。同样 ,随着国际社会民主化进程的发展,军控进程的主体也在不断增多,其表现有二:一是 小国、军事小国不断卷入军控进程,甚至在国际军控进程中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如自 1996年以来有关《反杀伤性地雷公约》的“渥太华进程”,主要与加拿大、瑞典等军事 小国推动有关。(注:Lachowski.z.,“Convernational Arms Control”.SIPRI Yearbo ok 1997:Armaments,Disarmament and International Security.C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pp.498-499.)二是一些非政府组织与个人积极推动军控进程。这些主体基 本上都是一些国际主义者或和平主义者。近年来,美国的科学家联盟和新方向妇女运动 等团体均成为国际军控的积极推动和鼓吹者。但国际军控主体的增加却难改一个事实, 即军控的主要进程基本上都由大国,特别是军事大国把持,其它主体只能起敲边鼓或代 理人的作用。近来被炒热的轻武器控制问题基本上由小国推动,主要原因是轻武器处于 世界军控的边缘位置,并不能反映军控斗争的主要矛盾。
大国,特别是军事大国把持军控进程的局面是由大国本身所处的军事矛盾中心位置及 其国际事务行为能力所决定的。一方面,只有军事大国才能成为国际军控领域的主要主 体。其原因在于军控对象是军事力量,没有大国同意,任何军控进程将如无米之炊,只 能陷于空谈。或者,即便军事大国不同意,如果该军控主张有悖军事大国的利益,该军 事大国仍然是当事主体之一。另一方面,军事大国往往也是政治大国,在国际事务中具 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这种作用使其有能力宣传鼓动、组织推动国际军控进程。从历史经 验上看,军控作为各国最高利益的冲撞点,往往成为军事大国的另类角斗场。不管发起 人为何,军控进程均为大国所主导。如周襄公27年(公元前546年),小诸侯国宋国曾发 起一次裁军会议,但会议真正得以召开,则是当时四大诸侯国——晋、秦、楚、齐一致 同意的结果。(注:潘振强主编:《国际裁军与军备控制》[M],国防大学出版社,1996 年版,第1页。)一战前,两次海牙国际军控会议是帝国主义国家间军备竞赛的产物,召 集人是俄国、美国两个帝国主义国家,参加会议的代表来自世界数十个国家,但主要交 易却在英、法、德、意、俄、美、日、奥等几个大国之间进行。冷战期间,国际军控进 程为美苏所把持,其它国家则少有发言权。
国际军控与世界主要矛盾的特殊关系还表现在其与世界和平与发展进程的密切关系上 。世界和平与发展事关国际格局及时代主题变迁,其进程意味着人类没有战争及战争威 胁,而仅通过和平及磋商的手段解决利益冲突与分歧。世界和平与发展之所以面临威胁 就是因为各国特别是一些大国拥兵自重,并时以诉诸武力、挑起战争相威胁。本质上, 军控是大国控制对手、发展自己的手段,在军控的幌子底下,一些大国却干着假裁军、 真扩军的勾当。但不可否认的是,国际军控与裁军这一过程却为人类和平与发展这一客 观结果起了一定的稳定和促进作用。国际军控与裁军进程,主要通过对话、协商、谈判 ,以外交上的唇枪舌剑部分取代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谈判后,各方签署相应的协议,建 立热线联系和信任措施,并按协议和承诺作出相应的裁军与自我约束行为。军事大国能 坐到谈判桌上来,至少说明其在此时此刻还不愿以战争途径解决问题。军控与裁军虽未 能根除人类面临的战争威胁,但却使各方军备发展受到一定程度以及舆论和道义上的制 约,给国际军事对抗降温、消肿、止痛,从而对人类和平与发展作出一定贡献。
事实证明,失败的军控与裁军可能是人类面临战争及战争威胁的前奏,而成功的军控 却成为缓解对抗和冲突的降压器。一战前,国际海牙军控会议可以说是欧洲两大军事集 团为缓解压力的外交努力,由于彼此间矛盾的不可调和,海牙会议一结束,欧洲战争就 爆发。同样,一战后,帝国主义重新瓜分世界的凡尔塞—华盛顿体系由于建立在战胜国 对战败国的不公平裁军基础之上,且战胜国内部分赃不均,不仅未能对国际和平起促进 作用,相反引发德意等战败国的反弹(意大利在一战后期改变阵营,名义上虽是战胜国 ,实质上应视为战败国),导致人类再度饱受战火蹂躏。与此相反,冷战时,美苏尖锐 对抗,数度走上战争边缘(如古巴导弹危机),但最终双方都被迫冷静地坐到谈判桌上来 。冷战时期人类虽面临战争的威胁,但却维持了战争威胁之下的恐怖和平局面。其中, 裁军与军备控制可谓美苏关系的离合器,影响国际安全的调压机,在人类免于战争灾难 方面功不可没。(注:吴兴佐:“美俄核裁军及影响”[J],《中外交流》2000第6期。)
从历史经验上看,军控与裁军进程的主要矛盾基本上就是当时世界的主要矛盾。一战 前,军控主要在帝国主义间进行,帝国主义间的矛盾是世界的主要矛盾,军控失败说明 其矛盾的不可调和性;二战前,军控主要在一战战胜国与战败国之间进行,这两大集团 的矛盾成为当时国际社会的主要矛盾。冷战时军控主要在美苏间展开,美苏对抗成为国 际社会的主要矛盾。
二、当前国际军控领域存在的矛盾
要抽象出当前世界主要矛盾,认识军控领域存在的矛盾则是必由之路。冷战结束以来 的十多年可谓世界军控承前启后的过渡时期,各种力量重新分化组合,利益相互交织, 矛盾错综复杂。正如国际格局单极与多极齐头并进一样,军控方面也是矛盾纷呈,存在 美俄矛盾、西西矛盾、南北矛盾、南南矛盾、第三世界与美国、美中等诸多矛盾。
冷战时的军控主要矛盾是美苏矛盾,这对矛盾在冷战后初期仍然得到延续。因此,提 起军控领域的主要矛盾,人们自然而然首先想到了美俄两家。其原因在于美俄是当前国 际军事领域的两大高手,只有这两家才有资格打一场世界大战。再具体点,则是两家均 拥有令对方难以安眠的庞大核武器库。俄罗斯继承了苏联的大多数军事遗产,成为美国 国家安全的一大心病。冷战结束这么多年来,美俄两家总统会晤和外交谈判无不与削减 战略核武器有关。拔掉俄罗斯的核牙齿,成为美国军控的一大目标。从冷战结束到今年 五月美俄总统莫斯科会晤,双方通过一系列削减战略核武器条约,决定在未来十年内, 将各自战略核弹头削减到1700—2200枚之间。(注:“Powell Says U.S.Plans to Cut Total Strategic Warheads to 4,600.”Washington File.09 July,2002.)近年来,美 国还担心俄罗斯的核武器、核材料、核技术扩散,特别是落入所谓“流氓国家”及恐怖 分子之手。防止俄核扩散成为美俄军控的又一大课题。从俄方来看,随着经济持续衰退 ,在国际上的地位一落千丈,难与原苏联相比,维持核武器成为其体现大国地位的象征 。在军控领域,俄罗斯力图拖住老对手,通过削减战略核武器进程维持与美国的对等地 位,体现其世界大国的形象。与此同时,美俄在战略导弹防御问题上也尖锐对立。为防 止美国发展反导系统,俄一度扬言要退出所有军控条约。但美仍我行我素,于今年6月1 3日宣布正式退出《反导条约》,使俄很丢面子。
西西矛盾也是当前国际军控领域的一对重要矛盾,但国际军控领域的西西矛盾主要表 现为美国与西方世界其它国家的矛盾。美国与西方国家基本上有军事上的战略同盟关系 ,通过拓展核威慑战略,为盟国提供核保护伞。到目前为止,美国还在欧洲七个国家的 十个基地部署了近180枚战术核弹头,成为世界上惟一在海外部署核武器的国家。(注: “Alistair Millar,The Pressing Need for Tactical Nuclear Weapon Control.”Ar ms Control Today.May,2002.)因此在理论上,美国与其它盟国战略利益一致,不应存 在矛盾。问题在于近年来西方阵营也处于不断分化之中,特别是美国在军控领域的单边 主义政策引起反弹。欧洲除英国等个别国家外,基本上对美发展战略导弹防御系统持消 极态度,认为这会打破全球战略平衡,恶化与俄关系,削弱大西洋两岸同盟关系,引起 世界新一轮军备竞赛。(注:See Quotations on National Missile Defense(NMD).htt p://www.basicint.org.)今年年初,美国《核态势报告》出台后确是引起了欧洲的广泛 不安。5月29日,欧洲大会在布鲁塞尔召开主题为“美核武器影响评估”的会议,与会 代表均表示忧虑,特别是认为美国发展新一代低当量小型化核武器将损害国际防扩散体 制,要求欧洲国家对美施加更大的影响。(注:See Mark Bromley,“The Threat Posed by the U.S.Development of New Low-Yield Nuclear Weapons.”At the CFSP Conta ct Group-“Assessing the Implications of US Nuclear Weapons”.European Parli ament,Brussels,29 May,2002.)此外,西方一些国家,如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挪 威、瑞典、新西兰等自诩为和平国家,谋求在国际军控领域有更大发言权和领导权,与 美国步调不甚合拍。
在当今国际军控舞台上,第三世界作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与西方社会的矛盾越来 越受到广泛关注。总体上而言,第三世界处于军控与裁军进程的边缘地带,被动地参与 国际军控事务,与西方之间并不处于同一级别,是一种非对称的关系。在国际军控领域 ,西方国家与第三世界的矛盾主要表现为美国与第三世界的矛盾。尽管西方国家之间存 在立场分歧,但在对待第三世界的态度上却往往以同一个声音说话。并且西方国家往往 唯美国马首是瞻。冷战后,西方对第三世界国家的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核、生、化、导 弹)及小武器(如步枪、地雷等)扩散问题极为关注。为防止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扩散, 美国对第三世界采取严厉的手段。一是通过国际防扩散体制,加强对第三世界国家的核 查和监视,如启动国家技术手段和无条件核查,对伊拉克、北朝鲜实行全方位的核查。 二是单方面加强反扩散能力。如建立导弹防御系统,加强核打击能力。关于这一点,由 美国1月初发表的新核战略文件《核态势评估》纲要及3月份《洛杉矶时报》透露的该报 告的某些细节得到进一步证实。该报告提出要发展低当量小型核武器,以打击“无赖国 家”及恐怖分子的地下核武器库。在核武器打击对象问题上,该报告列举了紧急事态下 的七个打击对象(中国、俄罗斯、伊朗、伊拉克、朝鲜、利比亚、叙利亚),多数为第三 世界国家。(注:See William M.Arkin,“Nuclear Warfare Secret Plane Outlines t he Unthinkable.”LA Times,March 10,2002.)
第三世界除了与西方之间存在尖锐矛盾外,内部也存在重重矛盾。在国际军控领域, 第三世界不仅总体上处于军控进程之外,而且本身并非一个牢固的整体,而是时时处于 变动、分化之中,对其只能采取一种比较抽象和模糊的理解。由于历史原因,第三世界 各国间的领土、宗教、民族冲突一时难以找到适当的解决途径。一些国家往往采取诉诸 军事手段的办法,无形中加剧了第三世界内部的矛盾。同时,一些第三世界国家特别是 一些地区性强国,在现代国际竞争中日益落伍,为谋求在国际事务中突出自己的位置, 着眼于发展大规模毁灭性武器,以图弥补国力不足。如印度就是其中的典型。印度发展 核武器,不仅在于威胁巴基斯坦,更重要的是体现其大国地位的战略需要。由于这些国 家拒不加入国际防扩散体制,使之不仅成为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打击对象,而且加剧了相 互间的不信任感。与此同时,美国等西方国家对第三世界采取分化、利诱的区别对待政 策,使第三世界一些国家间的矛盾进一步扩大。
在第三世界阵营中,中国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国家。中国永远属于第三世界,这是中国 外交的基本立足点。但中国是第三世界大国,在事关人类和平与国际安全的事务中发挥 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并日益为国际社会所瞩目。在军控与防扩散领域,美国越来越意 识到与中国合作的重要性。中美在国际军控领域既存在矛盾,也存在许多共同利益。美 国积极发展导弹防御系统对我国构成严重威胁。美国谋求在东亚地区建立战区导弹防御 系统,将日本、韩国、台湾拉入其导弹防御联网体系对中国军事安全与国家统一造成消 极影响。其谋求建立战略导弹防御体系虽不一定直接针对中国,但由于对俄罗斯作用不 太明显,客观上对我影响最大。美国还谋求维持台湾海峡两岸军事平衡,不断向台湾提 供先进常规武器。此外,自1992年以来,美国试图用西方为主导的“导弹及其技术控制 制度”(MTCR)来约束中国对外军售行为,指责中国向一些国家出售导弹是一种大规模杀 伤性武器的扩散行为,屡屡向中国施压。到目前为止,美仍坚信中国已经向巴基斯坦、 伊朗、北朝鲜、利比亚等国提供与导弹有关的双用途部件、原材料或者实施相关的援助 行为,并称两国在防扩散问题上的分歧仍存。但随着中国在国际军控中的地位不断上升 ,在防扩散,包括阻止核武器从原苏联地区向外扩散、防止在伊斯兰世界出现核扩散、 共同解决朝鲜半岛核问题等领域,中美两国存在诸多共同利益,美国倾向于以合作的方 式解决两国在防扩散方面的分歧。(注:See John S.Wolf,“Russia and China:Prolif eration Concerns.”Testimony Before the Senate Governmental Affairs Committe e Subcommittee on International Security,Proliferation and Federal Services.June 6,2002.)
三、反映当前世界主要矛盾的军控问题
在军控领域矛盾之林中走马观花,仍难以透过云雾看世界。而只有把握当前军控问题 的本质,才能为其主要矛盾把脉。世界主要矛盾因时代而异,军控进程也因时代不同有 不同的特征。但军控的本质并未因时代变化出现本质性的改变,这也正是其能一定程度 说明世界主要矛盾的根本所在。近年来,国际斗争及军控斗争不断磨合与演变,国际军 控领域的问题逐渐清晰,使人能感受到其中主要矛盾的蛛丝马迹。
要了解当前国际军控领域的本质问题,首先必须明白谁在军控进程中唱主角。在这方 面,美国的主角地位当之无愧。美国是冷战后惟一留存的超级大国,在国际事务中独领 风骚。应当承认,尽管美国在军控领域日益走向单边主义,但其在国际军控领域的巨无 霸位置谁也取代不了。从正面看,美国主导了当前国际军控的进程,冷战结束以来国际 军控的重大成就,包括1995年《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无限期延长、1996年《全面禁止核 试验条约》的签署等无不与美国的背后着力推动有关。国际反扩散机制可以说是美国一 手操纵。在美国的推动下,联合国对伊拉克实行强硬核查,国际原子能机构加强了核查 机制,冻结北朝鲜的核计划。从反面上看,美国执意发展导弹防御,抢占太空制高点, 宣布退出反导条约;拒不批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积极作好核试验的准备工作; 积极发展新一代战术核武器,谋求使核武器实战化。这些使美国成为国际和平力量的众 矢之的。如从1999年起,联合国大会每年都以绝对多数票通过维护《反导条约》的决议 ,主要是针对美国发展反导系统而言;日内瓦裁军大会提出禁止太空军事化倡议,其目 的也在于此。而在今年召开的“2005年《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审议预备会议”上,美国 核态势评估备受各方批评。(注:Rebecca Johnson,“The 2002 PrepCom:Papering ove r the Cracks?”Disarmament Diplomacy Issue No.64,May-June 2002.)正反方面的事 实均显示,美国是国际军控与裁军进程的主要当事者,在于其战略利益有利的军控事务 中采取积极推动策略,在于其不利的方面采取我行我素政策。因此,在国际军控进程中 ,美国成为国际社会的矛盾核心,构成了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俄罗斯当然也是国际军 控的主角之一。但是俄核武器多数已严重超期服役,即使不参加双边裁军,也面临着单 边核裁军问题。因此,美俄核裁军实际上处于一种不对称状态。特别是随着俄经济的衰 退,国际地位进一步降低,在军控领域被迫一退再退,更加难以与美国相提并论。
美俄核裁军、导弹防御问题、核大国发展新一代核武器、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扩散是当 前国际军控领域存在的四大课题,成为当前军控领域的矛盾焦点。虽然这些问题均与美 国关系密切,但只有反扩散问题被列入美国军控优先目标,并受到国际社会一致关注。 在核裁军问题上,通过几个战略核裁军协议,美国已达到削减俄核威胁目的。虽然美国 仍然对俄核武库保持警戒,为对付俄罗斯未来可能出现“敌对”美国的政权,决定把许 多核弹头储备起来(Hedge)。(注:“The Nuclear Posture.”Washington Post.March 13,2002.)但许多美国专家甚至坚信,在可预见的未来,俄核武器只会弱化,不可能加 强。因此,小布什政府不再愿意与俄进行耗费时日的核裁军谈判。在布什总统于5月13 日宣布达成军备控制协议几个小时后,美国政府的一位高级官员就对新闻界称,签署新 的军备控制协议开辟了美俄关系新纪元,美不再担心俄罗斯如何装备军队。(注:“军 备控制协议标志着美俄关系的新纪元”,见美国国务院国际信息局网页。)从这种意义 上讲,美俄核裁军的重要地位已成昨日黄花。发展导弹防御是美国当前军事战略重点, 曾在国际上引起强烈争议。但小布什当选总统后,成功地消除了来自盟国的反对声音。 “9·11”事件后,美国又借机取得俄罗斯的谅解。在美国宣布退出《反导条约》后, 国际社会反应出奇冷静,俄总理普京称美举动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关于核大国发展新一 代核武器问题,特别是美《核态势评估》的出台曾引起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应,但由于核 大国发展新一代核武器早已是事实,且相互之间心照不宣,尽管在未来,这个问题将可 能引起广泛争议,但各方目前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相比之下,防扩散问题却在 美国的积极推动下,成为各方关注的重点议题。冷战后美国将防扩散列为对外政策及国 家安全的最优先课题之一,并为此成立处理防扩散事务的高级专门机构。(注:Bureau of Nonproliferation.http://www.state.gov/t/n p.)美除在国际上编织防扩散网络外 ,还以防扩散划分阵营,谋求将其它国家纳入其防扩散轨道。在美国影响下,欧美各国 、俄罗斯等国均提高了对防扩散事务的重视力度。“9·11”后,由于害怕恐怖主义者 及“流氓国家”获取大规模毁灭性武器,防扩散问题进一步凸显。今年6月27日召开的 八国首脑会议专门通过反扩散的全球行动准则,并呼吁世界各国按其准则行事。(注:G -8 Summit:Preventing the Proliferation of 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http:/ /www.state./gov/e/eb/rls/fs/11508.htm.)
在美国的防扩散战略中,第三世界国家是重点防范和打击目标。严格意义上的防扩散 应包含所有国家,其方向应是多元的,包括美国盟国之间的横向与纵向扩散。但美国并 不担心盟国的扩散问题,这些盟国只要不突破美国可允许的底线,美国是允许其适当扩 散的。如美国与盟国共同搞导弹防御,实际上就是一种导弹扩散行为。相反,其它国家 的任何扩散迹象,都是美国所不允许的。美国的防扩散对象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俄罗斯 ,第二个为第三世界国家。美国对俄罗斯的关注并不在于其本身如何纵向扩散,而是其 向第三世界国家的横向扩散行为。但美国对俄问题的关注主要采取了一种合作的态度, 从俄购买可能导致扩散的原材料与部件,帮助俄加强武器库的安全措施建设,为俄武器 专家提供再就业机会等。从1992年到2002年,美向俄等前苏联地区提供了70亿美元的防 扩散合作经费。2003财年,美国拟再拨10亿美元,为历年中拨款最高的年份。(注:Ibi d.)美国不仅要切断第三世界的外部扩散源头,而且对第三世界国家有关大规模破坏性 武器的动向听风就是雨,极尽其能事,动辄核查、监视、制裁。近来美还谋求一种打扩 散的政策,其开发低当量小型核武器,除了出于未来局部战争的战术用途考虑外,还意 在用此摧毁第三世界有关武器地下研制设施。当然,第三世界范围很大,并不是所有第 三世界都与美国有矛盾,但从潜在意义上看,只要这些国家有扩散迹象,美国就不会无 动于衷。所谓“无赖国家”只是显性扩散者,而更多国家则是隐性扩散者。美国打击“ 无赖国家”有种“杀鸡儆猴”之意。由此可见,美国反扩散目标不应仅视为针对个别扩 散者,而是针对所有第三世界国家。
四、结论:不对称的世界主要矛盾
冷战终结10年来,人们对何谓国际军控领域主要矛盾的认识是模糊的。原因在于冷战 结束后的10多年实际上是一个承前启后的时期。前7年,因苏联解体产生的巨大惯性所 致,冷战时未能解决的问题纷纷迎刃而解,军控与裁军进入历史上的黄金时期。后几年 国际军控与裁军进程停滞不前,军控进程孕育着诸多新因素,呈现出矛盾交织的无序和 不稳定状态。但经过几年来的演化,旧的军控进程已经终结,新的军控进程开始,从而 使国际军控领域的主要矛盾水落石出。美国退出《反导条约》、出台新的《核态势评估 》以及与俄签署新的《削减进攻性战略力量条约》成为其中的重要标志。从目前军控领 域的斗争形势上看,未来5—10年时间内,美俄、美中矛盾尚处于良性发展态势,各方 面共同利益大于分歧,合作多于冲突。美国在完成中间地带的控制之前,不会轻易与中 俄两国撕破脸皮。西西矛盾是属于体制内问题,不具有敌对性质。美国盟国尽管对美国 单边行为有诸多不满,但由于其在国际上行为能力有限,最终还是美国老大说了算。第 三世界内部矛盾影响局域有限,外溢性小,不会对整个国际军控形势构成全局性、实质 性影响。相反,美国与第三世界的矛盾波及广、影响大,并具敌对性质,构成军控领域 主要矛盾。一方面,美国编织全球防扩散体制,以防扩散划分国际阵营,对第三世界形 成软遏制;另一方面时刻准备以单边武力行为对第三世界国家实行硬扼杀。美国与第三 世界的尖锐对立状态使之成为当前国际军控领域的主要矛盾。
随着与国际格局的脉络并行并反映其侧面的国际军控形势初露端倪,人们据此将或多 或少感受到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国际社会主要矛盾的气息。由于时代不断变迁,特别 是随着国际关系领域的深化与拓展,军事因素在国际交往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因此在当 前,不宜将军控领域的主要矛盾简单等同于世界主要矛盾,世界主要矛盾应综合各方面 的因素全面分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作为世界主要矛盾的一个重要方面,军控领域存 在反映世界主要矛盾的诸多因子,正是从这些因子及国际关系的其它方面综合,人们才 能把握当前世界主要矛盾的大体轮廓。
从综合国力与竞争力方面看,美国与第三世界是完全不同级别的对手,两者间存在的 严重不对称性使美国完全不必担心来自第三世界的威胁。但第三世界孕育着三个令美国 十分畏惧的潜在因素:一是第三世界的小国可能通过恐怖手段或拥有大规模毁灭性武器 对美国发起不对称挑战;二是第三世界的大国可能崛起为对美国地区及全球利益发起挑 战的强国。三是第三世界严重分化,一些国家在迈向现代化过程中进一步落伍,可能激 发更加极端因素的反弹,而美国恰恰成为其发泄目标,“9·11”事件则是最典型的证 明。相比之下,第二世界及一些大国或者与美国同宗同源,或者在经济、政治、安全、 文化等诸领域均具有很强的稳定性,至少在近期不会给美国造成切肤之痛。在冷战后美 国国家安全战略及军事战略中,第三世界的“重要性虽有方向性变化,但决非无足轻重 ,其程度甚至超过了冷战时期”。(注:张敏谦:“美国全球战略规划中的第三世界” ,见李绍先主编:《当代第三世界透视》[M],时事出版社,2001年版,第209页。该书 对当前第三世界的处境作了全面而深刻的剖析,其中有许多关于美国与第三世界矛盾的 精辟论述,在此不一一列举。)世纪之交,美国手握美元、美军、美援、美资,随意解 释有关国际投资、贸易、金融、军控等规则,在“人道主义”、“民主和平论”、“文 明冲突论”、“反扩散”、“反恐怖”的口号下,不断侵蚀第三世界的国家主权和生存 空间。第三世界与美国的矛盾关乎美国“一超”霸权能否维持、第三世界能否立足于世 界的生死之争,是国际政治的“全球化”,是国际关系的非民主化,是两种不同的国际 政治经济秩序之争,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反霸、反控制、反剥削。(注:参见陆忠伟:《 当代第三世界透视》一书序言,同上,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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