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际效用价值论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关系问题辩误——对一个流行观点的不同看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价值论论文,马克思论文,效用论文,边际论文,看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867年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的出版，标志着科学的劳动价值论最终形成。四年后的1871年，英国学者杰文斯和奥国学者门格尔分别发表了《政治经济学理论》和《国民经济学原理》，又过了三年，1874年瑞士洛桑大学教授瓦尔拉的《纯经济学要义》也出版了。至此，边际效用价值论几乎同时在三个不同的国家宣告形成。关于这两种根本对立的价值理论之间的关系，学术界长期以来流行一个观点，即认为边际效用价值论是为了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相对抗而产生的。本文认为，这一观点是站不住脚的。下面将谈谈自己的一点看法，与有关学界前辈商榷。
一、学术界对这一问题的有关论述
边际效用价值论是为了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相对抗而产生的观点，被许多人接受，并被认为定论写入一些权威性的辞书和流传很广的教科书中，下面略举几例：
1、苏联学者M·N·沃尔科夫主编《政治经济学辞典》的“边际效用价值论”辞条中说：“它产生于十九世纪最后三分之一世纪，是用来反对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的。”[（1）]
2、许涤新主编《政治经济学辞典》中“边际效用价值论”条目中说：“这一理论是作为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对立物而出现的。”[（2）]
3、李宗正、鲁友章主编《经济学说史》中写道：“一切资产阶级旧的辩护理论都在《资本论》的科学分析面前完全失效。资产阶级起初想用缄默抵制的方法扼杀《资本论》，在“缄默抵制”失败之后，资产阶级要求其思想家制造新理论，以反对马克思主义，边际学派就是为实现这一企图而产生的。”[（3）]
4、苏联学者雷金娜等人著的《经济学说史》中写道：“奥国学派产生于19世纪70年代，它提出一项任务，即创立一种可以与马克思劳动价值理论相抗衡的理论。”[（4）]
5、何炼成等著《价值学说史》也写道：“自1867年《资本论》第一卷出版后，旧的资产阶级庸俗价值理论被马克思驳得体无完肤，彻底破了产，再也不能作为资产阶级反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工具了。资产阶级迫切需要一种新的价值理论为自己辩护，边际效用价值论就是适应这种需要而登上历史舞台的。”[（5）]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限于篇幅，本文不便一一列举，上述几个例证已充分说明了这一观点的流传之广，影响之大。
二、我的不同观点及其理由
我不同意上述观点，即我不认为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形成是边际效用价值论产生的直接诱因。这是基于以下几条理由而得出的结论：
理由之一：从逻啊上讲，边际效用价值论是效用价值论发展的必然产物，即使没有马克思劳动价值理论的形成，它仍然可以产生。
如果对价值理论的发展历史进行考察，那么可以看出自古代开始，研究价值问题就有两条途径：一类是侧重于强调劳动在价值形成中的作用，如古希腊的柏拉图、古罗马的西塞罗、中世纪的奥古斯丁、马格鲁等人。另一类则侧重于强调效用的作用，如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古罗马的卡多、中世纪的阿奎那等人。
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后，前一类的传统主要在英国得以继承。威廉·配第提出了劳动价值论的一些基本命题，到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手中已经形成了比较完善和成熟的劳动价值理论。然而古典劳动价值论有两个无法解决的难题。“第一个困难是，资本和劳动的交换如何同‘价值规律’相符合；第二个困难是，等量资本，无论它们的有机构成如何，都提供相等的利润，或一般利润率。”[（6）]正是这两个难题最终导致了古典学派的瓦解，而真正科学的劳动价值论最终由马克思完成了。
与英国不同，在17、18世纪的欧洲大陆，后一类的传统一直被经济学家所因袭。孔狄亚克、魁奈、杜尔阁、李斯特和萨伊等人都强调效用在价值形成中的作用。进入19世纪，由于古典学派的劳动价值论不能自圆其说，所以更多的人转向研究效用问题，以求建立一种可以被接受的价值理论。但效用价值论也并非无懈可击，即它存在一个所谓的“价值之谜”：为什么象水这样效用大的物品交换价值反而小，而象钻石这样效用小的物品反而具有较高的交换价值呢？这一问题自1588年由意大利人达凡拉蒂提出之后，历时近三个世纪而不得其解。然而，从18世纪中叶开始，“边际”概念的提出为解开“价值之谜”提供了契机。1731年，意大利数学家贝努里提出了这一概念，后经库尔诺、杜布依、西尼尔、戈森、瓦尔拉等人的发展，到19世纪中叶，这一概念相当成熟了。它一经被引入传统的效用价值论，所谓“价值之谜”也就不解自开了：决定水和钻石价值的不是其总效用，而是其边际效用！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至少在表面上能够自圆其说的边际效用价值论便在19世纪70年代应运而生了。
由此可以看出，边际效用价值论是效用价值理论长期发展“水到渠成”的产物，所以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提出不是边际效用价值论产生的直接诱因。如果说它的出现是为了“对抗”，也只能是与漏洞百出的古典学派的劳动价值论相对抗。至于它以后确实充当了反对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工具，也不能将此作为证据说明它原本就是为了反对马克思劳动价值论而产生的，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理由之二，从时间上看，边际效用价值论也不可能是为了反对马克思劳动价值论而产生的，况且从边际效用价值论的创始人及其后继者90年代之前的著作中也找不到攻击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证据。
暂且不说边际效用价值论的先驱者如杜布依、戈森等人研究边际效用时，马克思的价值理论尚未形成，就是在杰文斯、门格尔各自发表其著作时，距《资本论》第一卷的出版也仅隔四年。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要有意识地创立一种系统完整的对立的价值理论几乎是不可能的。《资本论》第一卷是于1867年以德文出版的，其法文译本和英文译本分别在八年之后（1875年）和20年之后（1887年）才问世。因此，在创立边际效用价值理论时，杰文斯等人是否注意过马克思的劳动价值理论也成问题。因为杰文斯是英国人，他公开承认自己并无阅读德文书籍的能力。而他发表《政治经济学理论》时（1871年），《资本论》的英、法文译本尚未问世。何况他着手研究这一问题的时间还可往前推若干年。例如，早在1862年，作为“不列颠科学促进会”第32届会议的报告，杰文斯已将其理论的要点在《一个政治经济学一般数学理论布告》一文中予以披露。1866年他又将这个报告改头换面发表在《伦敦统计学会会刊》上。这足以证明，早在《资本论》第一卷问世之前，杰文斯的理论体系已大致形成了。
门格尔是奥国人，自然懂德文。但他的《国民经济学原理》提到的诸多德国学者中却无马克思的名字。而且在价值理论方面，他公开宣称，他的“假想敌”是古典学派的价值理论，而未提及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
在19世纪80年代，边际学派的代表作有维克塞尔的《自然价值》和庞巴维克的《资本实证论》，它们均出版于1889年。这时距《资本论》第一卷问世已有20多年了。但这两部著作中也几乎找不到对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直接攻击。《自然价值》中有两章是用来专门批判劳动价值论的，但它泛指所有社会主义者的价值理论，并非针对马克思的劳动价值理论。该书只是一次提到马克思的名字，而对他的劳动价值论却根本未曾涉及。庞巴维克在《资本实证论》中五次提到马克思（其中有三次是在附注中），但都是有关资本、利息等问题的，丝毫未触及劳动价值论。这也足以说明，认为边际效用价值论是为对抗马克思劳动价值论而产生的观点是缺乏事实根据的。
一般认为，边际学派对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直接攻击集中表现在庞巴维克的小册子《马克思体系的崩溃》之中。在这本小册子中，庞氏认为马克思的价值理论自相矛盾，漏洞百出，既不符合逻辑，也与事实相悖，“论证之不充分，推理之轻率，无过与此者。”[（7）]但这本小册子出版于1895年，离边际学派的创立已有20多年了，显然这不能作为上述流行观点的证据。
理由之三：马克思去世后，恩格斯为了捍卫劳动价值论，对资产阶级学者的攻击作了坚决反击。但恩格斯批判的学者中，几乎没有边际学派的创始人及后继者，这说明最早对马克思劳动价值理论发难的人不是来自边际学派。
《资本论》第一卷出版后，第一个站出来提出责难的是德国哲学家、经济学者卡尔·杜林（1832～1921）。他在其《国民经济学和社会经济学教程》中提出了一套庸俗的价值理论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相对抗。为此，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予以坚决回击。从恩格斯所批判的回答，如杜林关于价值的定义、价值量的决定、暴力创造“分配价值”、工资决定价值等谬论来看，杜林的价值理论显然与边际效用价值论无相同之处。
恩格斯对劳动价值论的捍卫更集中地表现在他为《资本论》第三卷所写的《序言》和《增补》中（1894年）。恩格斯对90年代以前攻击马克思科学价值论的资产阶级学者逐一进行了批判。其中涉及到德国的康拉德、施米特（1863～1932）和尤利乌斯·沃尔弗（1862～1937）、意大利人阿基尔·洛里亚（1857～1937）等。他们都攻击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与生产价值理论自相矛盾。除此之外，还有德国人洛贝尔图斯（1805～1875），他胡说马克思的价值理论是从他那里剽窃来的。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边际效用价值论的后继者。可见，1900年代之前，马克思劳动价值论遇到的主要挑战显然不是来自边际效用价值论。这是前述流行观点站不住脚的又一例证。
三、三点结论
通过以上的分析，在劳动价值论与边际效用价值论的关系方面，我们可以得到以下结论：
1、边际效用价值论是效用理论长期发展的必然产物。它的最终形成依赖以下三个条件：古典劳动价值论的瓦解、效用理论研究的深入、边际概念的引入。而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诞生不是其直接诱因。
2、尽管边际效用价值论是与劳动价值论是对立的，但马克思劳动价值论最初受到的攻击却不是来自边际学派。边际效用价值论成为反对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工具是90年代之后的事。
3、边际效用价值论是一种庸俗的经济理论，但它一开始并非作为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对立物而出现的。学术界长期流行的关于二者关系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注释：
（1）M·N·沃尔科夫主编：《政治经济学辞典》，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第82页。
（2）许涤新主编：《政治经济学辞典》，人民出版社，中册第477页。
（3）李宗正、鲁友章主编：《经济学说史》，人民出版社，下册第202页。
（4）雷金娜等著：《经济学说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第229页。
（5）何炼成等著：《价值学说史》，陕西人民出版社，第288页。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人民出版社，第26卷Ⅱ，第192页。
（7）庞巴维克著：《利息与资本》，商务印书馆，第1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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