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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397(2002)03-0002-08
二十世纪下半叶以来,语言学的研究出现了一个重要的理论转向:由重视语言结构的分析转而重视语言功能的研究,语用学、社会语言学、功能语言学、心理语言学、文化语言学、应用语言学、交际语言学等应运而生。在这股大潮中,语境(context )问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着眼于语言的功能,各语言学流派都不约而同地把语境作为研究视野中的一个重要参数加以重视和研究。近二十年来语境研究已成为语言学中的热点之一,语境研究的前景充满勃勃生机。
然而,到目前为止的语境研究还不能完全令人满意。究其原因,一是因其自身的复杂,研究起来有相当的难度;二是因为人们的研究角度和观点各异,在一些重要的理论问题上尚未形成共识。我们认为,目前国内的语境研究要有所突破,在理论上深化一些重要问题的研究是十分必要的。本文立足于语用学(pragmatics)的基点,主要讨论语境的构成和分类问题。
一 关于语境的构成
这个问题历来众说纷纭。从20世纪20年代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最先提出文化语境和情景语境两大类以来,有关语境构成因素的讨论就一直没有间断过。国外有代表性的如伦敦学派语言学家弗斯认为,语境不仅指“语言的上下文”,还指“情境的上下文”。英国语言学家韩礼德用“语域”的概念等同于“语境”这个术语,他的语域由“话语的范围”“话语的方式”和“话语的风格”三者构成。美国语言学家海姆斯提到的语境因素有:“话语的形式和内容、背景、参与者、目的、音调、交际工具、风格和相互作用的规范等。”(注:转引自王建平《语言交际中的艺术——语境的逻辑功能》第2—4页,求实出版社,1989。)国内关于语境的构成因素的研究最早始于陈望道。在1932年出版的《修辞学发凡》中,他提出“情境”的概念,大体相当于我们所说的语境。他认为情境包括了“六何”:何故、何事、何人、何地、何时、何如,它们都对修辞活动有影响。(注:陈望道《修辞学发凡》第7—8页,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20世纪60年代以后,国内语言学界对语境的研究逐渐重视,对语境的构成因素也有了不少新的讨论。王德春认为,语境由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两大部分组成。客观因素分为时间、地点、场合、对象等,主观因素分为使用语言的人的身份、思想、性格、职业、修养、处境、心情等。(注:王德春、陈晨《现代修辞学》第39页,江西教育出版社,1989。)廖秋忠认为,语境包括上下文,交际双方的目的,交际双方对彼此的认识与假设,说话的现场知识,世界的知识,彼此的信仰,文化背景与社会行为模式的知识等。(注:廖秋忠《篇章与语用和句法研究》,《语用研究论集》第2页,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4。)王希杰认为,语言环境是交际活动中的四个世界的统一,即由语言的世界、物理的世界、文化的世界和心理的世界所构成。(注:王希杰《论语言的环境》,《广西大学学报》1996年第1期。)
还可以举出一些不同的说法。总括以上不同的观点,可以发现人们所说的语境的构成因素是相当庞杂的。大到社会、时代、文化,小到具体的话语形式和内容、上下文,几乎无所不包。难怪有人说,语言学家们提出语境因素问题也就是给自己提出了一个永无止境的不可能详尽完成的任务,更有人断言:“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社会上的一切都可能成为语境。语言是一种物质现象,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可能成为语境。语言是人类本身所特有的交际和思维的工具,那么人类本身的一切也就都可能成为语言的环境。”(注:西慎光正《语境与语言研究》,《中国语文》1991年第3期。)面对这几乎一切社会的、自然的种种“语境因素”,我们需要讨论以下几点:
1.语境构成因素的判别标准是什么 的确,从理论上说,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可能成为语境的构成因素,从而成为语境研究的对象。那么,是否意味着我们将面对永远无法穷尽的因素而束手无策呢?事实上并不如此。要判别什么是语境的构成因素,首先需要同语境的性质结合起来。我们认为,语境是与具体的语用行为密切联系的、同语用过程相始终的、对语用活动有重要影响的条件和背景;它是相对独立的客观存在,是语用学研究的三大要素之一,并同另外的两大要素——语用主体和话语实体处于同一个结构平面上。(注:有关语境的性质问题,可参见王建华《关于语境的定义与性质》,《浙江社会科学》2002年第1期。)在这里,语境与“语用主体和话语实体处于同一个结构平面上”这一性质是重要的,这样就将语境在语用学研究中的独立地位及其他要素的关系基本确定了。由此我们来检视一下上面各家提到的诸多因素,可以发现有些其实不应该简单地作为语境的构成因素来看待。如“话语的形式、内容”“音调”“交际工具”等,是属于话语实体范畴的;“使用语言的人”以及“身份、思想、性格、职业、修养”等因素,是属于语用主体范畴的。它们都可以在语用学的另外两大要素中进行专门研究,不宜简单地当作语境来看待,至少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详后)。
其次,判断语境的构成因素要同其功能和具体的语用行为结合起来。一切有可能成为语境的种种因素,如果失去了和具体语用的联系,没有对语用产生影响,也就没有充当语境的资格。所谓一切社会现象、一切自然现象和人类本身的一切都可能成为语境的说法,是不太准确的。因为这些“一切”在没有同具体的语用交际结合并产生影响之前,都只是“可能的”语境,并非现实的语境。例如:
(1)马克思与燕妮心心相印,情投意合, 融融的爱恋在两个人心中皆是“心有灵犀”,双方都没有“一点通”。有一天,马克思拿出一个漂亮精致的匣子,郑重地对燕妮说:“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我决定和她结婚。”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使燕妮惊呆了,她急切地问:“她是谁?”马克思说:“她的相就在这匣子里,你一看就知道。”燕妮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匣子,打开来了,她这才恍然大悟,再也顾不得羞怯,一头扎进了马克思的怀里。原来匣子里是一面镜子,打开匣子,燕妮的玉照就出现在里面了。(注:此例转引自何家荣《语境研究的新视野》,《安庆师院学报》1999年第4期。)
这个例子的匣子,是语用中的现实物品。一般情况下,很难说它就是语境因素,充其量也只是可能的语境因素。但在这次交际中它对语用活动的作用是直接的、明显的,因而应该属于语境的构成因素。
更进一步,判断语境的构成因素还有一个重要参数,就是它们是否可以把握,可以分析。现实语用是千变万化的,所涉及的语境因素也是千差万别的。不管如何复杂,语用学研究中的语境构成因素必须能够进行归纳、分析,使之成为可供研究的对象,并进而规则化、科学化。过去有些研究对这一点重视不够,所讨论的语境构成因素庞杂无序,还有不少“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这对语境构成的理论研究是不利的。
2.语境的构成因素具有结构性 作为语用学研究的三大要素之一,语境本身也是一个系统,其诸多构成因素同样具有相应的结构性。这种结构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其内部诸多因素之间不是杂乱无章的堆砌,而是类似于原子构造般的——有稳定的核心因素,也有较自由的外围因素。二是其外部同语用学研究的另外两大要素——话语实体和语用主体互相交叉渗透,互相交换能量,从而不断产生新的语境因素。注意到语境的这种结构性,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
先看语境构成的内部结构性。这有两个含义,一是语境内部的构成是有层次的。每一个语境(除最小的语境外)包含一个或多个更小的语境;每一个语境(除最大的语境外)包含在一个或多个更大的语境当中。即其内部具有层层内包的结构方式。语境构成的内部结构性的另一种含义是:不同的语境因素在具体的语用活动中的作用并不是完全等值的。它们的出现频率有量的不同,活动的形态有稳定和动态的差异。由此也就形成了核心语境构成因素和外围语境构成因素的区别。
所谓核心构成因素是指在现实交际中与语用过程同现的、并与之伴随始终的种种因素,它们相当的稳定,与语用交际须臾不可分离。常见的有:时间、地点、场合、境况、话题、事件、目的、对象等不可少的现场语境因素;另外还有社会心理、时代环境、民族习俗、思维方式和文化传统等。因为任何语用交际都在它们的影响之下进行,语用的成功与否,同它们密不可分。
语境的外围构成因素主要指在语用交际中出现的一些带有临时性质的因素,如交际者的身势、体态、关系、情绪,语用的语体、风格等。同核心因素相比较,这些因素或不是伴随始终的,而是可选择的;或不是必有的,而是可缺的;或出现频率不很高,或性质和功能不太稳定,更多的带有临时的、自由的色彩。比如,在人才招聘会上,求职者如得知考官与自己是同乡,那么他很可能会改换自己的语码形式,用家乡话与之交流。这种语码转换是话语的形式问题。虽则属于话语实体范畴,但它对交际肯定要产生不同的影响,因而也可以看作是主体有意构成的语境。只不过这语境具有明显的临时色彩。至于其他类似的临时性语境因素,如上例中的自然物品——匣子,也可以同样归纳为语境的外围因素,因为它们大都具有相似的性质。
再来看语境构成的外部结构性。语境是语用学中与话语实体、语用主体并列的三大要素之一,是相对独立的客观存在。但这是否意味着语境与另外两大要素之间就泾渭分明,没有任何交叉和渗透呢?这是语境研究中需要深化的理论问题之一。一般地说,语境与语用主体和话语实体之间的疆域是清楚的。但语境也像任何一个系统那样,内部诸因素有序地排列和运行,外部则与相关系统不断地互相影响和渗透,不断地交换能量,其结果便形成了特定的语境。最为明显的是语境同话语实体的交叉而产生的“上下文语境”。例如:
(2)记得转战陕北。有天夜里住进田次湾, 十几个人与毛泽东挤入一座窑里睡。房东大嫂不安地一再说:“这窑洞太小了,地方太小了,对不住首长了。”毛泽东依着大嫂说话的节律喃喃着:“我们的队伍太多了,人马太多了,对不住大嫂了。”说得大嫂和同志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权延赤《走下神坛的毛泽东》)
毛泽东说的话顺着大嫂的上文而来,反映在形式上是句式、节律的相似,在内容上是两相对照。之所以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上下文的语境起了很大的作用。
同样,语境也可同语用主体交叉而产生某些特定的语境。在语用学研究中,语用主体的种种特征通常是在语用主体的研究范畴中的,如“身份、思想、职业、修养、性格”等应属于主体的语言能力和语用能力方面,“心情”可归为主体的主观态度方面,都不必划到语境中来。(注:有关这方面的具体研究可参阅王建华《语用学与语文教学》第五章,浙江大学出版社,2000。)但如果在某一具体的语用交际中,某个主体由于心情的原因,影响了话语的组织或背景知识的调用,从而也影响了语用交际的进行,那么,这时的“心情”因素也可看作语境因素,它是主体生成的新的语境——情绪。例如:
(3)一次设计工程招标会上, 几家设计单位的方案竞争十分激烈。开始大家还温文尔雅,心平气和,但因涉及各自的切身利益,言辞之间逐渐带上“火药味”。后来,一位未能中标的工程师大声说道:“设计这种事吃力不讨好,我再也不干了!谁干谁是王八蛋!”话音刚落,好几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质问他:“谁是王八蛋?你说清楚,谁是王八蛋?”(《交际与口才》2000年第6期)
这里该工程师说的话明显受心情的影响,未顾及场合,伤害了他人,带来了不好的交际效果。无疑,这种心情可以看作是语境因素,它带有不稳定的临时性。
“认知语境”是语境同语用主体的交叉而形成的一种更值得注意的语境。语用主体的关于世界的百科性知识是构成认知语境的主要因素。在具体的语用交际中,人们需要遵循什么样的社会文化制约,在特定的场景中面对特定的对象应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如何恰当地利用上下文语境因素等等,都属于百科知识的范畴。很显然,语用主体的知识丰富与否、能否准确调用等直接影响到语用的成功与否。
同上下文语境相比,认知语境呈现出较大的开放性和自由度,也就是说它们可能是交际双方的“共享知识”,也可能是表达一方或理解一方各自构建的认知语境,二者之间可能一致也可能不一致,由此反映出认知语境的动态性和差异性。需要指出的是,不论这种认知背景是否一致,它们都会对具体的语用产生影响,例如:
(4)当年李鸿章出访美国,一次他宴请当地官员, 席上循例说了几句客套:“今天蒙各位光临,非常荣幸。我们略备粗馔,没有什么可口的东西,聊表寸心,不成敬意,请大家包涵……”云云。第二天报纸照译为英文登出来,饭馆老板看了大为恼火,认为李鸿章是对他的饭馆的污蔑。除非他能具体提出菜肴怎么粗,怎么不可口,否则就是损害他店家的名誉。他提出控告,要求李鸿章赔礼道歉。(《文汇月刊》1983年第7期)
这里虽然有文化差异的问题,但主要原因还是双方所具有的背景知识不一致,有不同认知语境。同其他的语境因素影响语用交际一样,这种认知语境对交际的影响也是明显的、可以把握和分析的。而且在现实中,这种认知语境往往对语用有更大的影响。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把它称为“认知语境”,纳入语境研究的范畴而不放到语用主体范畴之中去研究的原因。(注:这种背景知识也可以归入语用主体的范畴来研究,但近年来学术界更倾向于将其作为“认知语境”,笔者也持同样观点。)
3.对语境构成的研究要有辩证的思维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对语境的构成做如下小结:
第一,构成语境的因素必须同语用的行为、活动、过程有密切的关系,并对语用本身产生重要的影响。因而,上下文、前言后语、时间、地点、场合、境况、自然物、话题、事件、目的、情绪、对象、关系、体态、语体、风格、社会心理、时代环境、思维方式、民族习俗、文化传统、认知背景等通常是语境的构成因素,因为在具体的交际中它们总是同语用行为有这样那样的联系、或显或隐的影响和可大可小的作用。
第二,具体语用过程中的语境因素应该是可以把握、可以分析的。对于语用学研究而言,语境的构成因素不应该停留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境界,要能从纷繁复杂的现象中抽象出可以作为科学研究的规律性的东西。
第三,要重视语境构成因素的结构性,其内部结构的有序性和外部结构的渗透性是有机的统一。语境的内部构成是一个系统:核心部分相当稳定,外围部分不断地与相关系统交换,或产生新的语境因素,或置换旧的因素。上下文语境因素现已成为学界的共识,其实它是与话语实体交叉而得出、生成的;认知语境因素正为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它同样是与语用主体交叉而生成的。由此,我们找到了这两种重要语境因素的存在理据。
第四,研究语境的构成必须有辩证的思维。在现实的交际中,语境的构成因素处于动态的生成、变化之中。语用主体的一些特征、话语实体的一些变量乃至于一些临时性的不定因素都有可能转化成相应的语境因素,这主要看它们是否影响了语用的行为、过程和效果。这样来认识语境的构成,有助于把握语境的核心因素,同时又呈现出开放性的特点,为语境的分析和研究大致廓清了范围。
二 关于语境的分类
语境的分类是将上一节讨论的构成因素按一定的原则有序地加以归类,形成一个条理清晰、层次分明、具有理论上的科学性和操作上的简便性的系统。毫无疑问,这个问题既同上面讨论的构成因素密切相关,又比它还要重要,而且更加复杂。
学术界对语境的分类做过比较多的探讨。在以往的研究中,我们曾做过归纳。有角度不同的分类:着眼于构成,分为客观因素、主观因素和临时主观因素;着眼于功能,分为外显性和内隐性两类,或内部语境和外部语境两类,还有分出自足与不自足的及多余语境几类的;着眼于稳定,分为稳态语境和动态语境等等。也有不少进行层次的分类,分出三个、四个不等的层次,再做下位的更细致的分类。(注:王建华《十余年来的现代汉语语境研究》,《浙江教育学院学报》1993年第2期、1994年第1期。)除此之外,语言语境/非语言语境,狭义语境/广义语境,大语境/小语境,直接语境/间接语境,上下文语境/情境语境,真实语境/虚拟语境,明语境/晦语境,语言的知识/非语言的知识等等术语,也都是在语境分类中出现过、使用过的。可见语境分类问题的现状是何等的不统一。
语境的分类与其他事物的分类一样,首先要确定分类的原则和标准。我们认为分类应遵循以下几点原则:
1.周遍性原则 语境的分类首先要有周遍性。这指的是分类要着眼于完整的系统,将相对独立的语境系统中的各种语境构成因素都涵盖在内,几无遗漏。也就是说,上述各种语境的构成因素在理论上都应在这个分类中找到位置。当然,由于语境的动态性质,这种周遍性不是封闭的、僵化的,而应该是开放的、灵活的。如上所举的一些临时的、生成性的语境因素,也应在这个分类系统中得到体现。
2.层次性原则 语境系统内部的各构成因素是按一定的层次有序地排列并呈现着功能的。一般地说,由上下文语境,到时空语境,再到社会文化语境、认知背景语境等,语境的范围渐渐扩大,层次逐渐提高。语境的分类要能体现这种层次性。诚然,这种层次性也不宜用固定的眼光来看待,因为语境的层次是相对的,而且是交叉的、变动着的。
3.简明性原则 分类还要尽量做到简明扼要。既要周全,又要简明,这是一对矛盾,然而,“科学性往往寓含于简洁性之中”。分类的繁琐并不同科学性有必然联系,对具体的操作还会带来许多困难。这是应当避免的。
根据这几条原则,我们将语境分类如下:
首先,立足于语境同语言的关系,可以分出“言内语境”“言伴语境”和“言外语境”三种,这是第一层面的划分。言内语境又分为“句际语境”和“语篇语境”两种;言伴语境又分为“现场语境”和“伴随语境”两种;言外语境又分为“社会文化语境”和“认知背景语境”两种。这是第二层面的划分。还可以进行更下位的划分。如句际语境又可分为“前句、后句”或“上文、下文”等因素;语篇语境又可分为“段落、语篇”等因素;现场语境又可分为“时间、地点、场合、境况、话题、事件、目的、对象”等因素;伴随语境又可分为“情绪、体态、关系、媒介、语体、风格以及各种临时语境”等因素;社会文化语境又可分为“社会心理、时代环境、思维方式、民族习俗、文化传统”等因素;认知背景语境又可分为“整个现实世界的百科知识、非现实的虚拟世界的知识”等因素。这是第三层面的划分。
这样,我们就把在语用交际中可能产生影响的语境因素编织成一个涵盖面广、结构有序、条理清晰、层次分明的系统网络。而且,从理论上说,这个系统还是呈开放性的。如前述语用主体的心情,可能作为临时性的语境因素起作用,在这个系统中,可纳入伴随语境中的“情绪”因素加以分析;话语的某种变量,如语码转换,是同交际目的相关的,并以语体、风格的形态表现出来,在这个系统中,也属于伴随语境的范畴。其他临时性的语境因素,也都应该能在这个分类系统中找到相应的归宿。例如网上聊天这种方式日益成为青少年交流的手段。这种新的媒介影响着语用交际。因为网络的蔽障可以让人们想到啥就说啥,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既可不讲作文的间架结构,也可不管语言的规范标准……这种与传统语用不同的媒介体,可以视为新的语境因素,同样可以纳入上述分类系统之中——它属于伴随语境中的因素。
我们的这个语境分类系统,不仅考虑了语境因素的周遍性,层次性也是非常强的。从最底层的“句际语境”到最上层的“认知背景语境”两极之间,是语境研究的广阔的空间地带。它们反映了语境的整体性疆域,也顺应了国际语言学界对语境研究的新趋势:“语境既是客观的场景,又是交际主体相互主观构建的背景。”(注:可参考仇鑫奕《语境研究的变化和发展》,《修辞学习》1999年第3—4期。)从范畴上看,“言内语境”是语境与话语实体交叉的产物,在它之下,应该是话语实体本身;“认知背景语境”是语境与语用主体交叉的产物,在它之上,应该是语用主体本身,它们是语用学研究中三大要素的另外两大要素,都逸出了语境研究的范畴。而在语境研究的广阔空间里,不同类型的语境呈现出鲜明的层次性。从言内语境经过言伴语境到言外语境,语境活动的形态由稳定性逐渐向动态性过渡,语境影响的方式慢慢由外显性向内隐性转移,语境呈现的性质由共同性渐次向差异性发展,语境显示的功能也由制约性向生成性递增。从下表可以更清楚地看出我们这个语境分类系统的层次性:
还可以再做一些说明。言内语境中不论是句际语境还是语篇语境,都具有相当的稳定性和共同性,它们对语用交际的影响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制约,而这种制约人们通常都共同遵守,因为它们的规则性较强。同时,它们对语用的影响和制约又是很容易把握的,因为它们显露在外,如前举例(2)。言外语境的各种因素, 则与言内语境的因素明显不同:它们的活动形态呈现出明显的动态性特征,对语用的影响方式也不外露,属于内隐式的,有时让人很难把握。由于这两方面的特征,差异性在它们上面表现得很突出。尤其是认知背景语境,实际上还可以分为“说写者持有的认知背景、听读者持有的认知背景、双方共同持有的认知背景”等几种状态。双方有共同的认知背景可以使交际成功,但很多时候经常出现差异的情况,这便是不同主体间的语境构建和生成的结果,如前举例(4)(注:关于这方面更多的例子及分析,可参见王建华《语境歧义分析》,《中国语文》1987年第1期。)。
在言内语境和言外语境这两极之间,言伴语境作为过渡地带。既表现出稳定性、外显性、共同性和制约性,又反映了动态性、内隐性、差异性和生成性的特征。相对而言,它内部的现场语境具有更多的稳定性、外显性、共同性和制约性,如前举例(1), 而伴随语境则带上较多的动态性、内隐性、差异性和生成性,如例(3)。
需要说明的是,伴随语境虽属于过渡性的层面,却很重要。如上所述,在具体的语用交际中,主体的一些特征、话语的某些变量和一些不定因素,都有可能成为临时性的语境因素,而对它们的归类,基本上都可以放在“伴随语境”之中。当然,要正确认识言伴语境的过渡性,这种过渡,反映在语境因素的性质、形态和方式等方面的特征,并非截然分开、泾渭分明的,而是渐变的,有时还存在交叉。若再将视野扩大一些,实际上从言内语境到言外语境这一广阔的地带都应该是如此逐渐演变的。
我们对语境的这种分类,还体现了其系统内的结构有序性,具有简洁明了的特点。在这个分类系统中,第一层面为三种语境,第二层面为六种语境,第三层面则尽量涵盖所有的语境构成因素(至少在理论上如此)。它是简明的,同时也是比较科学和有序的。一方面它较为周延,形成独立性较强的系统;另一方面,它又呈开放性,为继续深入研究预留了空间;而且,还便于在具体的分析研究中操作运用。